うれし かなし
こひし にくし
想いは 万華鏡
さびし かなし
こひし にくし
絆は 蜃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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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思念,孤独,怨恨……这绝不是人类仅有的感情
抱有欲念被主人抛弃的器物,在春秋时分,化为付丧神。
而暗怀心愿的人类,也在寻求着某种际遇与改变。
人与器物的命运与缘分,无论善恶,在踏入这扇门时开始。
欢迎来到徒然堂,
今天的你,也在期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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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完结
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1381/
我可能是个假写手。
凪彦的第一章,时间大约是百鬼夜行后几天。
擅自借用了下首姬店长和亲家的npc。
虽然还约了其他人的互动但还是放不进去了……再找机会好了cry
不知所云,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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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着帘子望着外头的人,漫不经心地拨着琴弦。
最近常常在置屋出入的男性有着和另一人相同的「某种」气息,最初的时候让他警惕,但对方久久没有动作,只是像普通的来客一样付钱,坐下来听琴,然后又离开,安静得不像他所知的「清净屋」,也不像他所知的「客人」。
这家伙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跟什么心态频频来访呢?
一走神,指甲挂了下弦、没能准确地弹出对应的音节,乐曲里出现相当突兀的空白,瑶光索性按下弦,抚平了所有颤动。
「今天就到此为止,请回吧。」
他打了个哈欠。如果是其他任何一名乐伎这样对客人说话,早不知要遭到老板多少白眼,只有他是特别的。
——毕竟偌大个馆也就他俩活过百年以上,不多些互相宽容日子可过不下去。
当然说是这么说,相处百多年瑶光也还从真没摸清过他这位老板的心思,只是对方提供个住所,他便留居,随性弹曲聊以为报,偶尔心情所致杀伤了伶人被不轻不重地斥责,除此之外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至于通常会专程来听他曲的,多数是有一定了解的熟客,知晓他性格如此,被逐客了也不会太过追究。
就在瑶光以为对方也会就这样默默离去时,对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你……」
▷▷▷▷▷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命抬头看了眼挂钟,手指藏在袖笼里搅成一团;这似乎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他自己终于注意到时已经过了一会儿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其他「人」都没注意到时慢慢解开手、松下肩膀。
都这把年纪了,还像新化形的付丧神一样紧张兮兮的,可真不像话。
看着四周,来往或各自站坐的身影还是那样多,有的注意到视线向他露出笑,也有的转开头不置一词。有些还很眼生,有些曾经熟悉的已经不知去向。
而这么多年之后,他仍然以「九十九」的身份存在于此,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他会来接你吗?」女童在他身边坐下,依旧是声音平板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你就有可以去的地方了,挺好的。」
「……谢谢。」
以前似乎也有过类似的对话,但时间太久,他已经不记得对象是谁。
只是那时去到的地方,最终没有成为他一直停留的归宿。
「来了。」
随着她淡淡的一指,另头走来一前一后的身影。红衣的人偶在命面前站定,十字眼瞳望下来,再转到身侧青年的身上。
四下突然寂静无声。许多双眼睛一齐看过来,在视线中央的人只是习以为常般笑了笑。
然后,朝宫命伸出手。
「久等了。」他说。
「——给。请特别注意第七项条约的部分,本店对违反契约造成的后果概不负责。」
添上空白处后,石缘将墨迹未干的契约书交给青年,习惯性地补充了一句。
「知啦知啦,阿凪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了。」三枝嘻嘻地窜上命手臂,「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啊……而且他根本也没有约定第七条的部分嘛!」
「……抱歉。」
惊了一下,命才环起手,让攀着他袖子的猫咪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没有什么特别想到的……」
「确定吗?现在补充也来得及。」看着是头次被买走的银镯,店主出言提醒,「你的契约对象是清净屋,本就比其他九十九的情况复杂些……没有特别约定,对你或许会有所不利。」
旁边的清净屋也停下了尚未签名的笔,转头看过来,似乎对石缘的直言不讳并不介意,反而露出赞同神色,「……有的话可以加上来。」
「不了……」
轻轻摇头,命看着即将带走自己的人,垂下头,「我没有别的要求。」
不如说,这么多年过去后,还有人愿意向他伸出手就已经是最大的意外。
——此时已经不在这里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每每所遇非人的他,此时身在何方呢?
连夜离开、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在那名付丧神的心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那么,契约便成立了。」
看着两人各自签下名字,石缘轻轻拍了拍手,琉璃珠般的眼睛不带波动,「此外,还有一项委托想要交给八百屋先生……前几天我们店里消失了一名九十九,大概是逃脱外出,但这之前他已经出现了浊化的迹象,因此希望您能找到他、净化后带回来。」
她从袖中抽出写着简短资料的纸笺交给凪彦,后者接过,微微颌首,「好的。」
「逃跑的九十九?」甩着尾巴,三枝遥遥和蹲在清净屋脚边的竹寅对视了眼,「是哪个喔?这几天都没过来了,不见的人……」
随后,店主报出一个名字。
「……」听见的瞬间,命身体震了下,但很快又将动摇情绪按下去。
片刻后,他才小心地伸手,没被猫扒着的另边手指附上清净屋的衣袖。
「啊……说起来,——这个镯子,可以收下吗?」
本体的银镯从他袖子里滑下来,被契约者接住。青年露出淡淡的笑。
「嗯。请多指教。」
片刻之后,他们离开徒然堂,走在路上时有短暂的沉默。
然后很快——在下一个转角就被打破了。
「交战的声音……」对此相当敏感,竹寅跳下了地,转头看着契约者,「……和气息?」
「是九十九、还是狂百器?好混乱的感觉喔……转换期吗?」三枝耸耸鼻头,「要去看看吗?」
凪彦看了眼命,后者无言地回看。
「……先在这里稍候一会儿、可以吗?」知道对方不是爱争斗的性格、也并非为了战斗所便才与命契约,凪彦拍了拍他肩膀,褪下手腕上的银镯交还给对方,「或许会有危险……」
翻手让仍扒在少年怀里的虎斑猫跳回肩上,清净屋露出抱歉的神色,「我们去查看下情况,很快回来。」
默默地点头,命站在原地目送着一人两猫很快向声源跑去。
「欸那个不就是——!」
又转过一个街角时,面前出现的是街心公园的小空地,两道身影对峙,其中一方正护着与自己有相似面孔的人;让三枝惊呼的则是另一方的男性,与太刀交锋者手里持着不合时宜的厨刀,正是他们刚接到的委托当事人。
仔细看去,对面的两个人相貌也相当熟悉。
「……阿晓的房东?」竹寅唔了一声,「有两个……是双生子吗。」
「重点不在那边吧!已经浊化到开始袭击人了吗?这可不妙喔……」三枝吐槽了句,催促着同伴化出刀型,「先去帮忙吧!」
「嗯。」
「啧!」
不便挥刀的白西装染上了血,政臣再次拦下一击,握着太刀的手腕被震得颤抖,「这家伙怎么回事……」
没看错的话,对方的身形有很短的瞬间不在原地,看起来摇曳不定,在逢魔之时的余晖里分外诡谲。
「——小心。」
短短走神时,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声音,他被往后面拉了把,刚好被担忧的政纯扶住,「谁……」
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补位进来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让政纯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不是晓君的哥哥?」
「请交给我就好,两位避让吧。」似乎与政纯相识,男性朝他们点点头,似乎也才刚匆匆赶来。
「好,多谢。」
也并非慢慢询问缘由的场合,政臣毫不犹豫地应下来,拉了把还有点软脚的弟弟,很快脱离现场。
而被留下来的人则转向了神色阴晴不定的攻击者,顿了下,开口发问。
「厨刀不该是伤人的武器……你为何逃出店里?」
——最初他想要的明明很简单。
他是为料理而生,使用他的人在做菜时露出笑容,因此他也想要更多地帮助对方,让那个笑继续下去。
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啊、啊啊……!你们也知道我是菜刀啊……!」
毫无预兆地发出了怒喝,男性突然持刀突刺过来,红色眼睛里有难以形容的彻骨怨怼。
「我不是拿来杀人的道具……!」
柳刃锐利的尖端划向凪彦咽喉,被长刀险险挡下。
「我不是沽名钓誉的道具……!」
一击未中,刀锋刮擦出刺耳的金属声响,顺势向下瞄准心口。
「我不是……为了你们那些可笑的欲望而使用的道具……!」
来不及格挡的人尽力向后倾身闪避攻击,领口被刀尖挑开、拉出血痕,然后听见神智混乱的攻击者从胸腔深处发出呐喊——
「——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啊!混蛋!不管是哪个,统统给我去死吧……!!!」
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刀上已经沾了血。
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
他不该在做这些事……他只是一把厨刀。为什么会被用来杀伤他人?
使用他的人,怀抱的心思污秽得让付丧神都心生厌恶。
如果、非要如此的话……
看见那双眼睛,凪彦有一瞬间觉得对方像是要哭出来。
然后视线就被银色所遮挡了。正疯狂攻过来的付丧神发出尖锐的痛声,向后跳开,在凪彦面前张开成盾的银色金属也同时收缩回球状,滴溜溜地在他周围打转。
顺着望去,被牙握在手里的刀上有一块高温烧灼般的红色,同样的灼伤也出现在付丧神男性右臂,连同袖子被烧去一截。
他确实在那刻感觉到某种极度热量扑面而来。
无言地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凪彦转头,看见同色的几个金属球体被银色丝线牵着,在他附近悬浮不定。
再往后,是刚签下契约的结缘者,小跑过来插入对峙的两人中间。
「好热喔……那是什么啦!」三枝发出低声的抱怨。
凪彦拿在手里的长刀震颤了下,也轻轻回答祂,「是银吧。」
熔融的银球像要保护契约者般绕着凪彦,而命定定地看向执刀的男性,缓慢开口,「他不是那些人。——他也不是那种人。」
「没有区别!」牙愤恨地低吼,「所有人都一样!」
「不一样的。」命抬起手,微透明的指尖银光流转,「停下吧。你的『念』浊化了,并不是本意……」
「我……」
有那么一瞬间,牙用痛苦的神情捂着额头,像在犹豫什么。
但立即,他又沉下了脸。
「……那又如何?」
一抖手腕,男人寒冷的刀尖重新选中目标,向面前的人散发出无差别怒气,「变成狂百器也比与他们为伍要好……连你也要和我敌对的话,就来吧!」
期待终究成空,他曾可笑地以为下一个、再下一个,总会有某个使用他的人有纯粹的心思,能与他意气相投,将他用在正确的地方。
现在他知道,那都是可笑的幻想。
于是他放任自己,将全身心都投给黑暗的情绪——与杀意。
命愣住了。
金属交鸣,再次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摩擦声。
「这种时候就别发呆了!」一爪子捞住命的后领,虎纹猫把少年拽得一个趔趄。
回过神来,命只看见一片竹绿衣摆从眼前闪过去。
他短暂失神时,失去操纵者的银球静止,清净屋已经从中离开、再度迎上了刀锋。
与之对敌的人眼神那样陌生。
「我没有……」许久,他才轻声喃喃,「……我不会。」
出手只是下意识地要保护契约者,但他不曾、也从未想过和这个人站在对立。
他们原本是一样的。
过低的声音没有人能听见,三枝落到地上,转头顶着命的裤腿催他后退,「刚刚都叫你在那边等着就好了嘛……那副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根本已经浊化混乱掉了吧,跟他讲什么也没用的。」
「专业活就交给阿凪吧!别失魂落魄啦,他会把那家伙带回来的。」
——而且你动手也未免太热了点。本体是木质的付丧神忿忿地嘀咕了声。
「……」
犹豫了下,命还是退开到墙角,看着把他赶过来的三枝也一甩尾巴,化成浓雾扩散开去绕住这方区域。
僵持对峙的身影同样渐渐被雾气掩去。
夜晚的天空越发幽暗。
另一头,凪彦注视着情绪异常激烈的付丧神。
从徒然堂的店长处知晓的名字是「牙」,柳刃庖丁的付丧神。
听说时他还尚被称为「九十九」,但从现在环绕着浊气的身形一时虚一时实来看,已经一脚踩在「狂百器」的边缘了。
「……听说你们之前关系很好。」这部分是从三枝那里听来的,性格活泼的九十九像人类中的某些那样爱好打听八卦,在与命定下结缘的约定之前,凪彦就已经听过种种关于银镯付丧神的故事,其中也包括他与牙交好的事情。「他没有与你敌对的意思……我也是。」
他也不常与介于两种状态间的付丧神沟通,不知道对方处在转变期,神志混乱下能听进多少。
虽然可以的话,还是想用尽量温和的方式解决……
只是,从刚刚不论谁都攻击的阴晴不定来看,或许很难做到。
「哈。」
听着他的话,牙只冷笑了声,「你在说什么笑话。有空讲故事,不如痛痛快快来杀一场!」
「刚刚那两个家伙都是孬种,也就拿刀的厉害点,但总归还是普通人类;清净屋的小子,你会比他们厉害吗?」
「……跟之前那个懒洋洋的大叔、简直像变了个人……」
雾气里传来三枝隐约的嘀咕,凪彦沉吟起来。
夜色逐渐深了,而对面的人身形看起来也逐渐凝实,像黑夜融进了身体,连同性格的丕变,眼见已经与彻底的狂百器没什么区别了。
那么,也只有……
「——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啊?!」
刀光再度杀来,突然又翻脸的人双手握刀,突然跳起向他迎头劈下、一刀刺进眼眶!
——本该是这样的。
「……呜、咕……!」
在那之前,蓦地凝出形体的三枝一爪挠上男人鼻梁。
趁着突然遭受攻击的牙身形一滞,凪彦矮身向前,刀柄和手肘一同重击了对方胸腹,顺势压制上去。
厨刀从那双握不稳的手中飞出,被抛开了点距离。
随后,长刀抵上牙的胸口。
形势在刹那间便逆转了。
「……厨刀不该是杀人的武器。」
重复了遍,凪彦有点叹息地看着浊化的器,「你该在的地方,不是这里……你想做的事,原本也不是这个吧。」
尽管不曾亲眼见到,但从三枝口中听说的牙相当自豪自己厨刀的身份,对料理十分讲究,也常协助徒然堂的员工烹饪美味。
那样的他,也被命另眼相待。
「……回去他身边吧。」
轻声说着,凪彦一手压着男人防止他突然暴起,另手持了刀,郑重而缓慢地压下刀刃。
净化的白光扩散开来,牙挂着几道血痕的脸上却浮出怪异冷笑,「别惺惺作态了。」
「……?」
清净屋有点不解,他下方的人则一把抓住了他按在肩膀上的手腕,用力攥住,红色眼睛也冷冷望着他。
「你以为你是谁?该不该,想不想,我想做什么、他想要什么,你当你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就来评判我们的所想所为?」
男性掌心中弹出刀刃,深深切入本就遍布陈伤的手臂。血珠依次冒出,运用着新力量的付丧神扬起了愈发森冷的笑,翕动嘴唇,「人类,你就敢说自己没有想过要放纵、要报复,要排除自己厌恶的事物吗?你来做清净屋这个行当,难道不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清除你们的基准所不能认同之物吗?」
「不过是换了个名目,就从罪恶变成大义——但说到底,谁也不比谁好几分吧,哈!」
新生的狂百器还有武器抵在胸膛,却放肆大笑起来,响彻了雾气缭绕的夜晚。
而另一个人陷入沉默。
「……没有。」
「啊?」
白光的刀锋突然又下压了几分,引来牙龇牙咧嘴的嘶声,但下一秒就卡在他嗓子里;低头直视他的人眼里没有心虚也没有回避,平静无波,在夜里甚至有种死水般的沉寂。
然后,清净屋静静开口,「没有想过……那种事。狂百器会伤害他人,因此清除狂百器是工作……和责任。仅此而已。」
「你……」
没想到对方还像是认真思考后才回答他,牙身体里流窜着撕裂般的痛,力气渐渐流失,却忍不住笑出声音,「你是想说自己做这事时没有私欲吗?」
「……」
这次,青年思考了更长的时间,最后谨慎地回答,「有吧。——如果能引导走上正确的道路、不至于互相伤害……那就可以不必战斗。」
他没有说下去,牙却在那张脸上看见很淡的悲伤一闪而过。
洁净的力量也逐渐将黑色化去。牙的手指最终脱了力,沉重砸在地面,视线里清净屋的面孔开始模糊。
啊啊,这家伙是、认真这么说的啊……
用尽仅剩的力气,他冷笑地挤出嘲讽。
「那你这家伙……如果不是虚伪,就是……」
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男人的口型这么说着。
而后,作为「狂百器」的存在就这样死去了。
浊气褪去,雾也渐渐散开,重新凝出形体的猫望着天边新月,又转回头来,爪子拨动失去意识的付丧神身体,「虽然刚狂化没多久,但是还挺强的欸,连现在都还能保持化形……阿凪,没事吧?」
猫眼担忧地看向负伤的人,后者摇摇头,起身时露出笑,「不是大伤。」
另一只猫窝在他臂弯里,舔了舔渗血的伤口。
随后,他们一同抬头,看向匆匆赶过来的少年付丧神,后者忐忑地看着他,又看向地上的人。
「……他也没有事。净化已经成功了。」安抚着自己的契约者,凪彦将镯子一并取回,弯腰捡起了落在一边的厨刀,「……接下来将他送回徒然堂吧。」
「……谁来?」
三枝看了眼身材健壮的男性,又看了看那头一个受伤、一个身量纤细,哪边看起来都不像能直接把人搬运走的样子,「先说好,猫的力气可没那么大喔,你们自己解决。」
「……」
四下里一时有个短暂的死寂。
「不然……你再给他补两拳、打到不能化形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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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他走了呀?」
「……」
冷哼了声,瑶光没有理会明知故问的人,自顾自地整理起指甲、衣摆,把琴抱起来准备回屋,「无聊的家伙。」也不知说的是刚离去的人还是一直在的人。
「是吗?我倒觉得他很有趣哦。」
笑了笑,靠在门边的艺馆主人吹了缕烟,几羽金蝶翩翩飞舞,绕在瑶光欲走的脚步边,「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明明是极度压抑个人欲望的类型,看起来来此也没有更多旖旎心思,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拜访。
那名人类寡言的面孔下面,究竟藏着什么呢?
「庸人自扰而已吧。」
视线穿透走廊上的窗,远远能望见下方街角一隅有人影离去,渐渐融入了黑暗里。「人类的通病罢了。」
听见瑶光的反驳,妖异也只是勾起暧昧的笑。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刚刚的问题。」
——『 』?
片刻之前才被瑶光随口应付过去的疑问,被眯细了眼眸的馆主重复一遍,原本平淡的问句在舌尖婉转,也多了分说不清的意味在里头。
瑶光默了会儿,片刻,闭上眼睛。
「那种东西……」
「不晓得多久以前就没有了。」
于是,蝴蝶的妖异漾出了笑,将烟气细细吹散。
「那可真是遗憾啊——对那位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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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平來幸在東京安定下來時已經是二月初,從家裡帶來的錢快要見底,老是住旅社是行不通的,好在在快要山窮水盡時找到了一家出租閣樓的三層洋樓住下。
找到住處還不夠,得有穩定的收入。原本,來幸想著能做些店鋪夥計之類的工作,但是面試時一開口就被人以鄉下口音為由拒絕了。第一次失敗之後,又接連幾番挫折,最後才在洋火工廠裡找到了白天加工火柴的工作。因為還是個少年工,一個月有七圓工資。等到月末他算了算,才發現這麼下去錢還是不夠,只好又去找了傍晚為廚房打下手的零工。
對來幸來說錢是存不起來的,一去逛街,就不知道為什麼抱著文具和書回家了。不過,來幸對吃穿沒什麼講究,或許是因為過去這些都是由瑛瑚做的吧,到了自己獨自一人時反而沒有心血去研究飲食。起初,他還會買些豆腐作為配菜,到東京後不出十天菜譜就只有白米了;穿衣也不需要太過在意,反正並沒有多少機會洗。
到了三月時,來幸對大城市的新鮮感也退下去了。那些原本叫人激動的街道黯了下去,成了平日隨處可見的風景,可他對這地方的歸屬感也強了起來。那些逐漸熟悉起來的街道以他所居住的閣樓為圓心,在城市裡擴散開來。在工作結束後,他時常走上街道逛逛,這時便會遇到在飯後出來散步的鄰人。他一一向他們打招呼,也得來對方禮節性的回復,久而久之在人群中有了叫不上名字的熟面孔。
除卻散步之外,來幸還有另外一個熱衷的活動,那就是逛逛周圍的店鋪。三月二十二日哪天正好發了工資,他將滾燙的硬幣放到口袋裡,想找個機會把他們花出去——於是在書店前躊躇了一陣,不過她又想起來前幾天剛剛買了寫東西用的稿紙和鋼筆,不宜再在文書用品上花錢,只好隨意在街上亂逛。
才剛過春分,可城市的季節總是比別處慢一步。街上的行人還未徹底脫去冬裝,也不見綠芽覆蓋枝條,只是太陽還算和暖。西洋式街道和和式建築混雜在一塊,但並沒有讓人覺得不協調,相反有著獨特的美感。
來幸最終在一棟建築前停了下來。
看起來似乎是咖啡屋之類的店鋪吧,或許是因為店鋪的牌匾寫的很好看,也可能是那建築本身有什麼獨特的魅力,原本來幸對這種地方沒什麼興趣,卻還是決定走了進去。
踏入之後的那刻,來幸就後悔了。他看到從收銀台後面走出來一個風華正茂的黑髮女性,對方略帶微笑看向來幸這邊說道:“您好,歡迎光臨小店徒然堂。要喝點什麼嗎?”
“……不,我只是隨便進來看看。”來幸面對那位小姐,為自己只是隨心而為進屋而羞恥,打起了退堂鼓,“我看完了就走……”
“是要去二樓的古董鋪的客人嗎?這邊請。”對方只是溫婉地笑了笑。來幸匆匆點了點頭,緊接著飛也似地逃上了樓梯。等意識到自己站在二樓的地板上時,古雅的店面留下的印象早已深植進心裡。
真的很漂亮。來幸矗立了一會兒,最後撓了撓頭髮,決定隨便看看周圍的商品。卻被站在自己身旁、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女童嚇了一跳。
“歡迎光臨徒然堂,請自由觀賞。”
對方只是輕聲說著,又踏著無聲的步子離開了。那不知為何,那少女給來幸留下人偶似的印象,或許是因為對方那凝固的眼神吧!
來幸決定放下那少女的事,在整理得當的貨櫃前打量起來——從西洋舶來品到富有大和風情的裝飾擺滿了貨架,錯落有致地依照種類分割開來。佔用較大空間的日本刀與其他貨品分開放置,其餘類型的古董則被人用心地排列過。
從家具上的手垢到物品的擺放方式能看出住民的習慣,因此房屋的狀態可以反應出主人的人格。不論店鋪的主人是誰,一定是個有相當有品格的人吧。來幸正想著,目光卻不自覺地被一件漂亮的古董所吸引。
“這個是……煙斗?”他撐在桌子上,聚精會神看起來那件煙斗,“從沒見過這種樣式的……”
眼前的煙斗比起自己在書上見過的任何款式都要華麗——在松平來幸對外界有限的認知裡,煙斗不過是外國的貴族使用的長長的、彎彎的、能讓人吐出來滑稽煙圈的東西罷了,但眼前這柄煙斗那細長彎曲的檀木口柄上,卻被以華貴的寶石點綴了原本就有著優美曲線的斗柄。
“真漂亮……”來幸喃喃著湊向那柄煙斗,說不清自己是出於怎樣的想法驅使,想要看得更近一些。這時,身後卻有個聲音叫住了他。
“你不用再看了,那個是假貨。”來幸聽到身後傳來成年男性冷冷的聲音便回頭望去。這是個大概二十歲出頭、足以稱得上美青年的男性,一雙眼睛猶如石刻,嘴唇的線條卻很柔和,且不論臉龐,對方身著能讓人忍不住側目的洋服,但那洋服之下露出來的,卻是能讓人看到橈骨的纖細手腕。
來幸見過很多漂亮的人,但是,能像眼前這一位一樣留下深刻印象的卻不多見。
“假貨……?這個嗎?”來幸問對方,出於教養,他沒有用手指指那煙斗。
“是,地攤貨哦。要買還是買些別的吧。”青年這麼說著,不知道為何,聽他這麼一說,原本只是抱著“看一看”心態的來幸,頓時生出了要將這煙斗買下來的想法。
“不,我就要買這個!”來幸說道,“那個——店主小姐?”他向著徒然堂內喊道。
“不不不,千萬別買,這東西可不是什麼真古董,是假的,千萬別買——”對方顯然慌亂了起來,這樣的反應不知為何,讓來幸對對方精緻的容貌帶來的好感蕩然無存,“你這樣的小少爺不清楚,但這東西值不了這個價錢——”
“那有什麼關係?他夠漂亮,不是嗎?我喜歡。”來幸說著,看到那個身穿和服、娃娃似的女孩小步走了過來,冷漠地看了眼站在櫃前的兩人。
“客人要這件古董嗎?”
“是的,請幫我打包,價錢是可以分期付款的吧?”
“當然。”
“等等……!哪有這麼浪費錢財的!”美青年大聲說著,卻跟在來幸身後去了櫃檯。付過錢、拿到合同之後,來幸便得到被精心包裝過的煙斗。
“多謝您的惠顧。”少女模樣的店長略彎下腰,向來幸鞠了一躬。後者有些不知所措,也鞠躬作為回禮,隨後,他拿著那東西奪門而出。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猶如池魚順著水流而行。來幸抱著剛剛買來的古董,卻沒想到身後有個人一直在跟著,對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來幸回頭一看,原來是店裡見到的青年。
“您怎麼也跟上來了……?”來幸雖然這麼說著,卻只想加快腳步,快點甩開他。他不喜歡自己中意的東西被人貶低,因此雖然還保留著客氣,卻已經希望對方能快點離開了。對方呢?緊追不捨,叫人沒法停下來。
“你這孩子,也真是,現在退貨還來得及……!”
“我不……!”來幸大聲說道,快步向前。這時,一輛馬車駛了過來——
“小心!”青年拉住來幸的后領,來幸還沒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便看著那輛馬車在自己面前駛過了,“我跟你說,這東西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哪有你這樣隨便亂花錢的,這就叫浪費。”
“……大哥哥,謝謝你救我。”
“不謝。”
“但是,錢不就是用來花的?人要是不買喜歡的東西,有什麼意思?”來幸又不以為然道。
“……”
來幸丟下無法回擊的對方,穿過幾條街道,卻沒想到青年又跟了上來。這次,對方倒是沒說什麼了,或許是因為有自己的考量吧。來幸不以為意,敲了敲自己寄宿的洋宅的門,洋宅的主人見到是房客回來,便應了門。
“下午好,村上夫人。”
“下午好,來幸,快進來吧。”洋宅的主人——美麗的村上夫人輕聲說道,來幸便徑直走進去,上了樓梯,好快點進自己的閣樓。這時,他才意識到那個青年也跟上來了,他嚇了一跳。
“你快走,不然村上夫人會叫警察來的!”他說著,開了自己的小房間,走了進去。這次,輪到青年以不在乎的神情聳了聳肩,直接大踏步進了閣樓。他沒脫鞋。來幸想,他站在閣樓門口,好氣勢洶洶地瞪眼來人。
“怎麼,你還沒意識到?”著洋服的青年道
“意識到什麼……?好啦,你快點出去。”來幸說著,想把對方推出閣樓。
“我是那個煙斗呀,怎麼,我還以為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對方打量起來自己所居住的閣樓,這讓來幸感到有些不舒服。
“……啊?我不會受騙的!”來幸大聲說道,引來樓下村上夫人的好奇,他便忙掩飾過去,“你出去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對方從閣樓裡推了出去,然後鎖上門。不去管他總會走的。來幸想,他從懷裡拿出來剛剛買來的煙斗,為自己打開閣樓的窗,在僅有的陽光下仔細端詳起這柄煙斗。
在古董店裡不過是驚鴻一瞥,現在再仔細一看,來幸更加確定自己沒有買錯東西了,那優美的曲線和素雅的檀木配合鑲嵌的寶石,正好調整了美感上的平衡。煙嘴有些磨損,但來幸並不在意,反倒覺得被人吻過上百次的嘴沿相當有古董的韻味。
他小心翼翼地觀賞著煙斗,一會兒想把它放進盒子裡好好收好,一會兒又想把它拿出來把玩,再過一會兒,他裝作有煙草的樣子,把煙斗叼在嘴裡,但這樣實在很不舒服,他只試了半刻就放棄了。來幸就這樣看著新買來的煙斗差不多有一個時辰,等瞥到墻角的鐘錶才不捨地將東西放下,興味索然地拿出紙筆,想著今天該寫些什麼作為練筆。
就寫關於煙斗的事情吧!來幸想著,為自己的鋼筆添上墨水,隨即又想起自己留在門外的青年。會沒事的。他想,過一陣子他自己就會走。他一邊這麼自我安慰,一邊寫下今天的日期,好提醒自己這歷史性的一天。
今日,晴……他在紙上躊躇了一會兒,回憶今天究竟是不是晴天,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又覺得這樣不太好,但又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紙上暈開的墨團倒提醒他,門外還有個黑髮的青年被他關在外面吶。這就叫他有點愧疚了。
我應該讓他進來的。來幸想著,有點生起來自己的氣。我不過是因為他說我喜歡的東西不好,有點生悶氣罷了……他也不是住在這裡的人,我叫他出去是對的……不,那也不是我對他無禮的理由。
來幸拍了拍自己的臉,好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筆下,但思緒卻飛向更遠的地方了。
他或許已經被村上夫人發現,被趕出房門了!……可那又如何,我總不能讓不認識的人進閣樓吧。雖說我這地方,也沒什麼可看的呀,讓他進來也無妨……不對,正因為沒什麼可看的,才更不能讓他進來呢!來幸篤定了此事,便心滿意足地低下頭去,繼續寫了下去。
赴一古董店,名曰徒然堂。建築堂皇大氣,內裡有……來幸想起來自己看見煙斗的時候的激動的心情,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見一煙斗,甚是中意,隨即買下……來幸用鋼筆劃掉錯字,然後想起來自己也是那時候被那青年說不能買這煙斗的,結果,他又賭氣似的在紙上加上一句:不論旁人何言,吾喜歡。
寫完這些,來幸好像完成了什麼大作似的如釋重負。他放下筆,在狹小的閣樓內來回踱步,最後決定先睡上一覺。可背部剛剛沾上床鋪,他就想起來了,自己還在外面關著個人吶。
已經過了好久,他總得走了吧。來幸想著,這麼安慰自己。可他心下又忍不住產生一個念頭:萬一呢……想到那個可能性,他又告訴自己,那是沒可能的,可他還是掙扎著起身了。
去看一下總不會有什麼損失,而且,是對方自己黏上來的,我可沒邀請他……這算不上失禮。他想著,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打開閣樓的門。
門外,那個身著洋服的青年正坐在地板上無所事事,見來幸來了,便立刻起身。
“……哇……!”來幸一驚,隨後意識到自己真的鑄成了大錯,他看著那個青年,不知怎麼的,羞恥和歉意一併化作傷感大聲哭了出來,“對,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在門外等這麼久……”他為自己找了個藉口,然後拉起對方的手,想請對方進去坐坐,但又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兩人就這樣在頂樓的樓梯上僵持著,直到坐在地板上的青年露出譏笑的神情,將自己撐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來幸嘟囔著,做出請的手勢,好邀請對方進去坐坐。他空閒出的另一隻手擦了擦自己的臉頰,好叫自己別再哭了。見對方在閣樓裡給自己找了個座子,他又走進去,為對方倒了杯水。
那青年饒有興趣、又有些嫌棄地看了看來幸棲身的閣樓,隨後開口了:
“開門見山地說吧,我是那個煙斗的付喪神。”
“哎?”
*社会玲姐尬舞
*舞会paro
*第三人视角
我要对你讲一个故事。
我要向你介绍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女孩。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女孩,那张年轻的脸尚未染上岁月的风霜,那幅年轻的身子也没有熏染上脂粉的味道。她——年轻着,也留存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
可如果这个女孩仅仅是这样的女孩的话,我也就不用费这些时间说这些话了。年轻的女孩繁盛如樱,年年岁岁都盛开,比起注目于那种浅薄的光华,倒不如在傍晚坐在樱花树下泡一壶茶。
我是在舞会上注意到她的。那是一曲探戈的结束,男人与女人支撑着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战了片刻,便在趋于平缓的吉他声中彬彬有礼地分开来。而她就在这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低着头。
实话说,她在这觥筹交错的舞会上显得太过单薄了。仅仅是一身红裙,贴合着女生细瘦的身子,在腿侧翻出波浪折痕。这样常见而普通的妆容,在这精致华贵的舞会上并不会有多大的吸引力。
我原以为她低着头是为了掩饰她被人注目时的不安,但当那个女孩在台上抬起脸来之后,我才发现她神情平静,既不是轻慢,也不是不安。当我试图解释她的淡然——是已经太过熟悉受人瞩目的感觉,还是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的时候,女孩打断了我的思路。
她开始了舞蹈。
在缓慢悠扬的拨弦声里,她缓缓拉起她的裙摆,让它们的褶皱河入海般归于她的右手。女孩脚上的红鞋,莹白的脚踝一点点露出来,她仰起脸,左手捏着响板。
敲击声在一片沉默里炸起。难以想象这密集如万枪齐鸣的声响是一个女孩踩出来的,弦声渐渐地跟上来,她的左手打着响板,缓缓地举过头顶。
一声转调,她坚硬地摆过脸来,黑发甩过肩膀,末端微微颤动着。
她松开了裙摆,那宽大的常见的波浪形裙摆荡开来,翻卷,收紧,又翻卷,明暗不一的红交错相间,仿佛一层层蕾丝。她的双手交织,如同北风抚过的花瓣。
她全身都是红色的,我看见她舞蹈,身边似有烈焰将她簇拥。她只有一身红裙,贴合着她的肌肤,衬托着她的光华。她只带了她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不与人共舞,默默的踏入了舞池中,像水融入浪花,可下一刻她让海沸腾。这是一首热烈的舞蹈。女孩抬起她的手,挥舞她的手臂,阴影完美地勾勒着她发力的形状。所有人的呼吸都应和着她的节拍,所有人注视着她。
她的单薄止于她击响响板的那一刻。一袭红裙,像是华美的野兽,只有她主动去撕咬,没有人能做降服她的猎人。她不疾声厉色,也不咄咄逼人,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绽放。飞扬的裙下露出她洁白的小腿,她全身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轻巧地带动着脚踝抬起,又让鞋的后跟重重敲击在地板上,踩在每一个节拍上,带着谁的心里漏掉一声响。那张堪称冷峻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在她抬眼时,那抹利刃般的妩媚被打磨至了极致。
我这时才理解了她的淡然。那的确不是什么不安的矫饰,也不是什么目中无人的傲然。那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神色,人会对理应属于自己的东西露出其他什么别的神情吗?
女人抬起了眼,在渐行渐疾的乐声中旋转。她的眼睛掠过每一个人。
她粉颊红唇,黑发如瀑。这样的一个女人,若你身处千万人之中望着她同样从人群中走来,你便会觉得她一定是在向你走来;可当你看着她独自一人向孤身的你走来时,你又会觉得她的目光高高地越过了你,转而去向世界邀舞了。
她握着一切呢。
这样的女孩,哪里能用樱来形容,那些属于春季的清风流水对她来说都太过于柔软舒适了。她身处的季节该是秋季呀。漫长的秋季,枫叶在一瞬间就开遍了山野的秋季,让自己的美一瞬间覆盖全国,壮美艳丽。
年纪正当樱的女孩,却早早染上了枫叶的热烈,又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理所应当,叫人怜惜着赞叹起来了。是见到了怎样荒芜的严冬,才叫她对这个世界如此贪婪?这样毫不掩饰的贪婪,倒催生出一种引人注目的美艳来,活生生地勾起来别人对她的贪婪。
于是我便看着这火红的女人一步步来到我身前来,她不做邀请的姿态,而是带着她春一样的年纪,樱一样的繁盛,秋一般的肃杀,红叶一般的热烈,朝我伸出手来,要我在这一刻开始承诺我的一切都属于她。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我向你介绍一个女孩,或者一个女人。她的美使我战栗而不能自己。我曾臣服在她的裙下,握住她伸向我的手,与她翩翩起舞,为她在世界上注目了一次我而感激涕零,我在那一刻承诺我的一切归属于她的名下。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要与你说这样一个女孩了。如若她向世界伸手,恐怕世界也会在某一刻对她许诺万物归她所有。
而且她必然会向世界伸出她的手,以不容任何人拒绝的荣光与语气说: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她想握住这个世界,于是世界无法拒绝。
注:
中日本土发展弗拉门戈舞的历史至今都未过百年,写的时候觉得这种舞更适合表现人物性格便选用了,不妥之处望见谅(磕头
嘉玲姐真帅!无限赞美
*感谢把孩子借给我用的亲妈们o(〃'▽'〃)o
*擅自借用了歌丸和鏡斎,但只出现了一句话所以就不响应了orz
【一】【春分】
尚未诞生的时候,有点像是被沉在泥沼之底的感觉。
如果非要从这一片虚无中抓住些什么,也只不过是对于某个场景的片段印象。
那是一间空落落的和室,陈设简洁得甚至偏向于简陋。角落中粗陶制成的花瓶之中只插着几根枯枝,大概是天寒地冻,连梅花都避之不及的原因。天色阴涩,带得人满心混沌。如果能得到一枝花的装饰,这个和室也不会显得如此凄凉。
当然,这并不是属于付丧神自身的记忆。那来自她所诞生的地方,是前主所赠的奇怪礼物。冬天刺骨的寒冷体感、视野内空落落的和室景象和复杂的情感,如此的一切都是由书写出她的那个人类和着浓墨悉数灌入她脑海的。
那寄托于笔下的心情,让一封普通的情信在春分之日迎来新生。
而在五感通明的震撼体验后,悲伤也接踵而至。
“真稀奇啊,刚诞生就学会流泪了吗?新人。”话语是和尘埃一起轻轻飘过来的。
一笔启上擦掉脸上带着凉意的水珠,略带愕然地转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高挑得让人有些吃惊的女人,站在烛火旁边。跳动的火焰焕发出一种鲜艳的活力,灯花爆出微小的脆响。她脸上画着殷红的妆饰,衬得苍白的脸如同面具一样,但脸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生动,见到一笔启上看过来,她甚至扬了扬眉毛眨了眨眼:“总不会连同类都认不出吧?”
“并不是……”一笔启上连忙否认,声带那奇异的颤抖让她战栗起来。
“不要发愣了。”女人笑了笑,“我们得去找店长打个招呼。”
两个人在宽而黑暗的长廊中沉默地行走着。木板在踩踏之下发出吱吱呀呀的抱怨,和着乌鸦臃肿的短叫,加重了黑夜的诡秘。
一笔启上落在了女人的后面。那口气中以前辈自居的付丧神似乎没有什么管教新人的兴趣,抱着手自行前进着。偶尔有陌生的脸和她们擦肩而过,能看见女人和其中某些人点头致意。少女眼睛垂着看着地板,面前人的衣衫和银发在眼前一同摇晃着,赤裸的脚踩着红得温厚的木屐,裙摆起落间能看到细薄的脚踝。
交替而行的双足循环般动着。一笔启上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是通向遥远的地府般,面前的道路漫漫无所尽头,只有拥挤的黑暗在脸边滑过。
忽然有光扫过前方的路。付丧神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来,带路的女人拉开了一扇门,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于是一笔启上也快步跟上,踏入了那个明亮的世界。
“好久不见了,绊。”似乎是店员的女性朝她们打了个招呼,笑着,“欢迎回来。”
身边的女人应了一声,走了过去。一笔启上意识到她的名字是绊。
“那位便是店长,”绊路过她时留给她了最后的指点,“放下心来熟悉一下如何?”
一笔启上点点头,也不知道绊有没有看到。这位面具化形而成的付丧神已经去了房间的另一端,轻车熟路地朝店员们抱怨自己本体的积灰情况。
“乱说什么呢?”之前那位打招呼的女性回答她,“每天都有打扫卫生的哦。”
“坏了找我就好。”一位银发少年冒出一句。他嘴上虽然说着这样强势的话,神态却显得十分冷漠,不知道是不是在鄙夷付丧神的小题大做。
“积灰又不会坏,”另一位少年马上接上了话头,他的金发灿烂又充满活力,“我还没听说过因为积灰坏掉的面具。”
接下来就是绊的辩白,一笔启上被这个拌嘴的小插曲逗得微笑,还想继续听下去,却对上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这是一双格外特殊的眼睛,眼中的情绪是夜深高山铜钟声响般幽静。
于是一切旁人的对话都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店长正望着她。
“您好!”一笔启上后知后觉地懊悔自己的失礼,连忙说道,“我的名字是一笔启上,承蒙照顾了!”
“欢迎来到徒然堂,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自称名字为鸟山石缘的女童道出迎接的言辞时,连声调都没有任何起伏。但也许正是这样格外平静的语气,平复着付丧神因懵懂无知而慌乱的心情。
鸟山石缘见到一笔启上点了点头,便抬起手,指向房间的另几个人:“这是徒然堂的店员,如果平常有问题的话直接问出口就好。”随着那只手的移动,一个个名字也对应着不同的面孔被介绍出来,几乎每一个店员都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朝这边投来了善意的眼神。一笔启上被那几道从容温和的目光护着,一瞬间感动了起来。
“请相信你的缘分一定会到来。” 简单介绍了注意事项,娇小的女孩在最后说道。这个时候她的话语反而并不那么有力了,那柔和的语调更像是叹尽了一口气般,是恍惚的白烟。
接着,她走上前来轻轻拉起一笔启上的双手,小脸仰起来,依旧是人偶般毫无生气的样子,但那柔软手掌传过来的温度,比简单的微笑更加能给人安心的印象。
“我会好好加油的。”似乎是要感谢那份温暖一样,一笔启上也轻轻回应道。
配合完成了店员的工作,一笔启上从里间退了出来。绊早就不知所踪,她试探着走向前方。一阵清风吸引了新生儿,她转而向外走去。
拉开纸门,一笔启上来到了二层的露台。自上而下地眺望远处的新奇感受让付丧神眼前一亮。她四下望了望,意外发现了绊的踪影。
春分的夜风不太猖狂,但也许是因为九十九们相继化形,偶尔会有狂风而起。绊在这浪潮般的夜晚之中站着,头发扬起来,歇下去。她望着远方,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才发现一笔启上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侧了侧身就算打了个招呼。
一笔启上试着寻觅绊目光的终点。而先来者沉默不语。两个人的银发都在肩上起落。
绊移动着她的视线。徒然堂位处城镇中心,即使深夜也能看见附近的街道仍然灯火通明,再远处灯光便稀疏起来,而天与地的交接之处则变回了浑若一体的黑暗。若是俯视这片广袤的土地,这光明大概会是一张蛛网。
这华灯初上的盛景让古老的付丧神一阵恍惚。是什么时候夜晚除了月光和星辉之外也有了其他的颜色?老森的苍凉气味在她鼻尖一闪而逝,某段往事则越来越清晰,她几乎能感受到某个人要冲破一切时光的束缚,站在她面前吹胡子瞪眼。
绊微微眯上眼,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处黑暗之中。
“绊小姐在看什么呢?”一笔启上感受到了绊的变化,在她身边发问道。
风骤然大起来了。绊静站着,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故人之托。”
她顿了顿,转头问:“有没有兴趣出趟门,新人?”
初春的夜晚湿气不重,显得衣袂格外清爽。一笔启上跟着绊踩上一片青瓦,声响轻得像夜猫的脚步。
她们已经远离了那些明亮如白昼的地方,绊显然在出发前就已经明确了目的地,她在低矮的屋顶上纵跃着,像是点水的蜻蜓一样轻灵;可她又像是一柄剑,直直劈开一条道路,目不斜视。
“快到了。”绊说。她像赶路一样走得又快又急,声音被风声撕裂开来。一笔启上应了声,却没注意脚下一空,身体落了下去。面前的女人则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抬手一划,她便如同踩到了实地一样平稳,然而脚下却空无一物。那是绊的结界,再一次接住了她。
“只管跟着,”出发时绊就这样笑着和她说,“我的结界会保护你。”
绊的身影慢了下来,她脚尖一点,落进了一条孤僻的巷子中。夜晚在这里终于显示出了强硬的姿态,一切都像被阴影深深包裹起来的样子。月光在云层后游移不定,偶尔才能朝大地投来一瞥。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朝她们缓缓走来,原来是个在夜晚独自出行的人,在暧昧的光影中能勉强辨认出是个年龄不大的男性人类。他手上提着灯,但烛火微弱,少年不得不低下头辨认着脚下。
再远处,浊气冲天。一笔启上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怪不得这个巷子显得如此阴森,那是独行男子被重重鬼影纠缠的缘故。
但出乎一笔启上的意料,绊只是站在她旁边,没有准备出手的迹象,她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神情,皱起眉看着那个不幸的少年,似乎在辨认什么。终于,那个少年抬起头来,月色照亮他年轻的脸,如同收藏家抖开厚布,将宝石的光辉公之于世。
“镜真名。”绊确认般叹息了一声,继而纵身越了过去。长袖在风中烈烈作响着。
她在魑魅魍魉袭来的前一秒落在了镜真名的身边。一笔启上迟了一步,落在了她的身后。但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付丧神的战斗,却从心里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一切。绊果然是古老又强大的付丧神,那些魅影化作黑烟朝她们袭来,可女人挥舞着手就能将攻击封在数尺之外。
所谓结界,不辜负守护的名义。绊右手并起的双指一划,率先封住了鬼魂们袭向少年的道路。乌合之众猝不及防,全部撞上了透明的屏障。它们注意到了新来者的身影,忿忿地尖叫起来,绊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右手一翻,再斩断他们的后路。
被唤作镜真名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会,顿住了。他回过身来,直面着黑洞洞的小巷。
此时恰好是绊挥手斩下之时,不洁之物泯灭之后炸开一阵风。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同时迎来这直直而来的风尘,长衫齐齐张扬而起,又默契地落下。
黑暗终究回归到了纯粹的黑暗。
两个人都背对着一笔启上站着。
绊没有动,她侧着头打量着和她同高的少年。镜真名也没有动,他望着在格外静谧的街道,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夜风流转起来,星空被刷上一层稀薄的云。
人类终于动了。他朝着绊的方向转过身去,一笔启上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这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即将重重咬合的预兆,郑重得满天繁星都要垂手观望。高挑女人的银白长发比月光更加圣洁,有几丝差一点就能触碰到少年的面庞。
时间像是厚实的雨云般凝积在这条小路上。一双眼睛对上另一双眼睛的过程显得如此漫长。
有那么一个刹那,一笔启上几乎认为他们就要对视了。
镜真名完全转过了身。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付丧神身上,他转开视线如同雨水没入泥土一样自然。绊的视线依次滑过他的侧脸,他的眼睛,又回到侧脸,而侧脸也很快离去了。最后她也转过身来,将目光深深掷向镜真名的背影。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笔启上抬眼看了看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动容的迹象。她还是那样站着,抬手缓缓抚过自己的眉毛。
“愣什么?”接着她对一笔启上说,语气还真是没有任何变化,“回去了。”
和来时不同,绊似乎没有再考虑使用属于付丧神的力量。她转身如同人类一般走回栖身之处,没有忘记示意身后不识路的少女跟上自己的脚步。一笔启上不得不承认绊的确有自称前辈的资格,她在这繁复又相似的道路中熟练地穿梭,有月色照亮前路。
有个行色匆匆的晚归人被她们迎面撞上,一笔启上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让开了。结果那人目不斜视而过,她才想起自己的奇特身份。抬起头再看看绊,完全没有被行人打扰的迹象。
“绊小姐真熟悉道路啊。”为了缓解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尴尬,一笔启上试着和绊搭话。
“比起深林来,这里的道路一眼就能记住。”绊说。她回答得很快,话语像是被甩下一般落在跟随者的耳边。
深林?一笔启上意识到这也许和绊的出身有关,她张了张口,却没有问出来。
夜晚再次抛下了充满寂静的大网。一路无话,过了一个拐角,绊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一笔启上抬头看了一会,才辨认出不远处的徒然堂。
“……要不要高举双手走进去呢……”然后她听到绊苦恼地嘟囔道,“如果被虚方认作逃跑而归的狂百器就太糟糕了。”
一笔启上怔了怔,当她意识到绊是在说那位虚方时,不由得笑出了声。绊回过头来,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一笔启上被逗得又笑了好一会,才渐渐止住了笑意。她知道绊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动作,好让之前沉重的气氛烟消云散。她抬眼看过去,果然绊正微笑着静静看着她。
“路上感觉你一直想问点什么,”绊开口,“现在可以说了。”
一阵沉默。一笔启上回头望了望来路,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人类转身自行离去的样子,绊就那样看着他走远,神情比起悲伤更像感慨。她还能感受到那两人的呼吸都还凝结在对方的唇边,可终究还是错失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那是时光缠绕在一起打出的绳结。绊在镜真名身边战斗的身影是那么坚决,她说那是故人所托。
一笔启上并不是想追问什么,她只是作为一个首次化形的付丧神,深深震撼于满溢情感的古老渊源。同时她禁不住也羡慕起来,造化之日可以赋予付丧神人类的心灵,但不能给他们任何多余的牵绊,那是由化形后的九十九们自己选择并走出的道路,只能归于光阴的管辖。
绊认真地看着她,眼睛晶莹,闪动着格外温柔的光芒。一笔启上的内心涌起一股奇异的力量,但最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风又卷起了她们的头发。
她们对视着。良久,作为前辈的付丧神伸出手,轻轻扫过后辈的鬓发,落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鼓励一样。
“好吧,小一。”绊说,“早点休息。”
鲜活的午后阳光播撒在青瓦上。一笔启上在偌大的公园里独自走着,如果按照人类对于日期的划分方式,春分尚未结束,这还算是她化形的第一天。属于白天的一切对于她而言仍然是无比新鲜的事物。
不知道是不是她之前刚刚化形后,便和绊一起出去的缘故,回到徒然堂便迅速地陷入了沉睡。直到店里的喧闹都歇下去了几回,她才重新清醒过来。而绊一早便离开了店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很多再次化形的九十九都会这样哦?”名叫芜木虚方的优雅女性是这样回答她的,作为店内唯一一个常驻的人类,她似乎总是乐于和九十九们聊天,“总是忙忙碌碌地跑上街头,对于我来说他们就像不喜欢在家吃饭的孩子一样呢。”
一笔启上又被逗得微笑起来。她在鸟山石缘口中得知,徒然堂对外是营业着的古董店。虽然店内也摆着年头不久的小玩意,但是也是存在着货真价实的奇珍异宝。只拿绊而言,本体就有三位数的年龄。然而这样的绊却在年轻的虚方口中变成了类似顽童一样的存在,总给人一种戏剧性的落差感。
“小一呢?” 芜木虚方捧着咖啡问,自然而然地使用了昵称,“有什么打算吗?”
一笔启上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计划的话,也可以去附近看看。昨天和绊走得很远,店里和周边都没有了解吧?”于是就被这样温柔地建议了,“能遇到什么人也说不定哦。”
身旁不远处传来细碎的窸窸窣窣声响,一笔启上转过头去,愣了一下。
那是个分开花丛而来的女孩,像只羞怯的小鹿。她下意识以为这又是个偶然路过的人类,但那和自己十分相似的银发吸引了一笔启上的目光。
对方抬起头来,令人惊讶的是,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女孩的脸,但一笔启上却觉得自己的视线的确与她撞上了。
“对不起……”
“对不起……”
独行了许久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一笔启上不免有点手忙脚乱,下意识把道歉的话说出了口。没想到几乎是同时,对面的少女也将道歉脱口而出。
惊慌的话语和歉意绞在一起,两个人又都愣住了。
明明没有任何接触,只是远远地撞上了就互相道歉了。一笔启上为自己的慌乱感到好笑,悄悄地打量起了面前的少女。平复了紧张的心情后,便能轻易分辨出对方同为九十九的身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对方安静的举止,让她生出强烈的亲近感。不止如此,她似乎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那是纸制品与墨交织的芳香,一笔启上睁大了双眼,如果对方的原型也是纸制品,那可是比化形时绊对她说的“同类”更加亲近的关系。
“初次见面,我是徒然堂的一笔启上。”温润的情绪涌起来,一笔启上不由得走近了女孩。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弥生。”面前的女孩似乎有些紧张,她的声音十分软和,像是与世无争的一捧白雪,礼貌的话语比外表看上去显得从容,“请多指教,一笔小姐。”
似乎自我介绍完毕后就用尽了氧气一样,弥生又长长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和一笔小姐一样,我也来自徒然堂。”
“真的吗?”听到出乎意料的消息,一笔启上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弥生小姐是来自其他地方的九十九!”
“虽然不属于徒然堂的九十九也似乎不少……”似乎也被一笔启上的喜悦所感染,弥生的话语也变得轻快起来。
“……一笔小姐这样的称呼真是太生疏了,不如就叫我小一吧?”别人起的昵称被自己说出来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一笔启上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一笔……小一小姐。”弥生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改口叫了昵称。但很快她也害羞了起来,同样用双手捂住了脸。付丧神们在指缝里偷偷看着对方,意外地发现彼此都一样羞涩后,又相对着笑了起来。
用手掩着嘴轻笑着,一笔启上看着面前满脸粉红的弥生,对向她建议四处逛逛的虚方的话生出了深深的感激。
回去的时候要好好感谢一下虚方姐才行。一笔启上在心里打定主意,喜悦的心情再次翻腾起来,她不禁笑着和弥生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虽然很失礼,但能不能问一问,弥生小姐的原型是……?”多多少少又闲聊了许久,一笔启上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但很快又觉得不妥,连忙为自己解释道:“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对于弥生小姐有种格外的亲近感,在想会不会是本体的原因呢?”
“啊,我也是——总觉得会是本体的原因呢。”弥生回答道,“我是日记本哦。小一小姐的原型是什么呢?”
“是书信!”猜想得到印证,一笔启上激动地坐直了身子,“真巧!我和弥生小姐都是纸制品呢!”
“真的呢……”弥生的嘴微微张着,虽然被刘海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脸颊,但那份和一笔启上所差无几的惊喜情绪依旧被表达了出来,“因为是第一次化形,完全不知道店里也有和自己相似的九十九。”
“弥生小姐也是初次化形呀!”一笔启上几乎要被无数的巧合冲击得眼花缭乱了,她期待地前倾身体,“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百鬼夜行呢?”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和一笔……小一小姐一起去吧。”弥生的嘴角翘了起来,“樱花也要开了,要是能一起来赏花的话,也很好。”
“诶?”樱花?一笔启上一愣。
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她脑海中骤然闪过漫山遍野如云漫卷的花海,陌生的粉色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那是樱花吗?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口的衣襟。
那化形时生出的剧烈悲伤突然又降临了,一笔启上垂下头微微喘息着。
“小一小姐?”弥生不安的声音唤回了她,“请问发生了什么吗?”
一笔启上犹豫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她轻声说道。弥生给了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和依赖感,她刚刚几乎下意识就要开始倾诉了。然而弥生那纯真的气质却让人不忍心用自己的哀伤去打扰。她微笑着摇头安抚着对方,注意到阳光早已从正午的灿烂转为了一种温厚的澄黄,长长的树影偏斜过来,投在弥生的身上。
弥生似乎一直在留意着她的神情,于是也很快注意到了:“时间不早了啊。”
“这么快就要天黑了,真快呀。”一笔启上站起身感叹道。
“不得不回去了呢。”弥生也跟着站了起来,手绞着袖口,流露出忧虑的神情。的确,作为刚刚化形的九十九,对于道路尚且不甚熟悉,如果不趁着黄昏快点回到店里,恐怕会在黑暗之中迷失方向。但是还好,同为徒然堂的九十九,她们俩依旧可以相伴而归。
“那我和弥生小姐路上边走边说吧!”想到这一点,一笔启上不禁又雀跃了起来。
“好呀。”弥生也笑了起来,她转过了身,于是她的后背就轻易地展现给了对方。
“诶……”一笔启上愣住了。
而弥生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对她带了点抱歉意味地笑了笑。那披散在弥生身后的银发轻轻飘拂着,似乎是虫蛀的痕迹布满其上,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残缺感。
“本体的损坏会影响化形的外表,请仔细保护自己的本体。”店长的话在瞬间闪回一笔启上的耳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弥生,心中已经勾勒出了对方本体的模样,那绝对是时间对于世间万物的无情嘲笑。
一阵阴冷的影子忽然缠住了一笔启上的双足。不久前她还在为绊与故友的牵绊心生羡慕,如今她却不由得对流逝的光阴产生深深的恐惧。
弥生那羞怯的笑容让她鼻头发酸。一笔启上难过地看着她,这次便连道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单薄。她只好缓步赶上去,学着当初鸟山石缘的做法,小心地握住了弥生的双手。弥生显然僵了一下,但很快就对着一笔启上露出了一个忧伤但温柔的笑容。
“没关系的。”她小声说。
“没关系的。”一笔启上重复了一遍,不知道算不算是一个简陋的安慰。
黄昏动起来了。晚霞和云雾纠缠着,齐齐坠落在地平线之上。
夜晚的声响都张开了羽翼。又一个造化之日在世间平稳滑过,昼夜的平衡即将被命运之手悄然打碎,余下的光辉在每个人的睫毛下明灭。它们晃动着,晃动着沉寂下去,如一盏熄去的灯,在最后全部化作灌满了柔情蜜意的深渊。
此时,距离星潮涌上夜空,还剩下一座青山吞噬落日的长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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