うれし かなし
こひし にくし
想いは 万華鏡
さびし かなし
こひし にくし
絆は 蜃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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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思念,孤独,怨恨……这绝不是人类仅有的感情
抱有欲念被主人抛弃的器物,在春秋时分,化为付丧神。
而暗怀心愿的人类,也在寻求着某种际遇与改变。
人与器物的命运与缘分,无论善恶,在踏入这扇门时开始。
欢迎来到徒然堂,
今天的你,也在期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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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完结
小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1381/
她离港那天下小雨。
坐上漆成正红的邮轮,再睁眼就是陌生土地。雨一连下多日,湿漉漉潮得烟都点不着。嘉玲单手取烟盒,露出一点细长滤嘴,海上风大,不得不掩着火柴才将将点燃。低头,掩着半张脸将烟点着,火柴上一点光照着她脸庞,很快熄灭,只剩淡淡轻烟马上散在海风中。
邮轮很枯燥,离了陆地十万八千里远,就算她有筋斗云也翻不回陆地。大船摇摇晃晃飘在海面上,除了深如浓墨般的海和被掀起打在邮轮上的白色浪花,似乎没有别的景色。嘉玲将烟夹在两指间,愣愣地出神。
天边是一如既往的灰,灰得浓重,好似看不到未来的生活,压抑得人透不过气。又好似家中吞云吐雾的太太,落败的富家小姐,抽着大烟回忆前几十年娇贵生活。
家中供位太太,整日与牌友搭局打牌,输钱占多数,局散后便点起大烟。斜睨着站在一旁无表情的木头人,看着来气,厚厚涂满三层唇膏的血红嘴唇张嘴:“赔钱货,养你辛辛苦苦半分钱拿不到。不如陪陪鬼佬为妈妈赚一点烟费。”
又挑挑眉,撑起身子凑近她看。玉刻般的脸庞,感谢她老豆好皮相,一刀一刻干净利索,比瓷白人偶还好看几分。她才十七岁,无限生机都才在这具身体迸发,做一副死人脸又给谁看?
嘉玲沉默,仍是无表情,木雕人型都比她有生机。杨太自讨没趣,把烟抽得更凶,小小公寓一时充满蓝紫色烟雾,燎得人睁不开眼。谁说人间无仙境?本埠处处都是。
人生处处是转机,杨太成日求神拜佛,从观世音菩萨拜到漂洋而来的耶稣,终于让她盼到彼岸来信。拆开后才知机会未必是梦中美事,几行草草的字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可这年头又有谁的命值钱。
杨太斜倚在窗边抽烟,普通的红色登喜路,被压在烟盒底层瘪得不成样。她一会絮絮叨叨讲自己人生,十几岁做大家小姐,未成年便敢爬上外国富商的床;一会又压低嗓子诅咒命运不公,若不是肚皮不争气爬出个赔钱货,她又为何缩在破旧公寓被人指指点点。她想做富商太太,有没问过远在另一边的正房太太同不同意?
嘉玲手长,随手就捞起揉皱的信。读完也不免颤抖,奈何她根本没有选择权,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要将她接去陌生土地,决定杨太不见天日的未来。窗台上堆积起烟头,她不管,转身便回房。本该是个无眠夜,她却马上沉沉睡去,梦里现实都一样灰暗无边,要将她溺毙,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好梦噩梦都不长久,半夜,一双细白光滑的手掐住她脖颈,女人保养良好的手此刻仿若白骨,指骨要突破表皮,穿透她脖子才好。嘉玲难受,长指甲划破颈侧肌肤,双手卡着她不放,她想痛呼出声,却是被拦截在中间,只逼出一点眼泪。手奋力想拉开颈间桎梏,不知眼前富家太太哪来的力气,竟是纹丝不动。十指紧扣如一串项链挂在她脖上,比梦中更大力地撕扯她进地狱。
杨太眼里竟然含泪,一颗一颗似饱满珍珠,吊在眼眶不肯下坠。凑近挣扎囡囡的耳畔,轻声说:“阿玲,阿玲……”好温柔好温柔,像在唱摇篮曲,“帮阿妈这一回,好不好?求求你!”
女人手好长,掐着嘉玲脆弱脖子不放,低低哀求同时力度不减,终于眼泪大颗大颗掉落,摇晃间陆续滴在嘉玲脸上,她感觉到,只是缺氧到无力,眼珠向上翻,从旁看去尤其可怕,她手胡乱在空中挥几下,就再没动作。是了,鳄鱼也该有眼泪。嘉玲木木地想,手指不再挣扎,松松地垂在一边。
直到这刻杨太才松开手,才意识到手中握的是条人命。女人摊开手掌,微抖的掌心上躺着一根粗针。她在颤抖,针却静躺着不动,黑暗里焕着银白色的光。压下怯意,女人声线平稳,早没了先前癫狂模样:“帮帮阿妈,好吗?我生你养你,为我挣个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对?”
嘉玲压在柔软被褥上,不住地咳嗽,眼睛不受控制湿润,然后水花坠下打湿一片整洁床单。她狼狈,濒死让她样子难看,如同落水狗一般扑在浮木上喘息。张张嘴尝试回答,只引来一阵咳嗽。眼泪再次涌出,断断续续不停,好似身体里百分八十的水都要流尽。
她的囡囡,脆弱易碎,如此可怜。女人攥紧手中粗针,压下她永远笔直的腰板,曲线与天鹅脖子曲线般优美。捏住嘉玲耳垂,食指拇指同时用力,重重一推轻易刺破皮肤,捅开后马上旋着拔出。女人颤巍巍地从口袋翻出一条耳饰,不顾伤口未愈仍在滴血,只着急将它挂上。手指触碰伤口染上血液,动作过大又扯出血珠滴下,混在眼泪里砸在被单,一滴一滴晕开。嘉玲垂下眼扯住被子,女人每个动作都把伤口反复揉开,待耳坠终于被挂上,她才从破烂的嗓子中挤出一个“好”字。
“我答应你,帮你一世荣华富贵。”
就好像压着她的重重深海被劈开,妈妈,嘉玲终于能呼吸。她掰开女人的手心,取出那根带血长针,对准另一边耳垂缓慢又郑重地刺入。关押她的密不透风的海洋终于被捅穿,她扔开长针,不理女人诧异眼神,将另一半耳坠戴上,又快又准仿佛那就是她身体的部分,紧密贴合在她的耳上。
她听见海水轰鸣后迅速退去,空白又贫乏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赤足站在沙滩上,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踩着玻璃向雾蒙蒙的世界走去。
这会雨停了,嘉玲感到指尖一股热意,才发觉烟已烧到滤嘴快至手指,随手将烟碾了碾,烟草燃尽剩下淡淡烟雾向无限延伸的海面飘去,那里有她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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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瞎写 要怪怪月考吧(
我可能是个废人了.jpg
是个流水账。时间大概是四月。
又一次关联了只有本体出镜的人真是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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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的指针慢悠悠地走过了12的数字。
报时声响彻店内时,对座的年长女性像看透了晓之助的坐立不安,笑眯眯地开口,「不要急,她很快就会来了哦。」
「是、是……」
大脑一片空白,反射性地回答对方的人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点了头,只好木然把视线挪向窗外,试图辩识对街花屋的品种分散些紧张情绪。
山吹、杜鹃、雏罂粟,远一点的是山樱枝跟柳条,近来似乎开始流行西洋来的盛花了,店面角落里也放上了一大簇一大簇的玫瑰与波斯菊……
正当他看着一桶低垂的干莲蓬走神,离他们不远传来推门而入的叮铃一声,与服务员的招呼同时,晓之助对面的人也转头望去,发出了笑声。
「哎呀!小凉子,这边、这边!」
下意识转回来,晓之助看见那头是拘谨地穿过走道的少女,在视线对上他时也惊讶地微睁大了眼。
「八百屋先生……?」
「……鹿又小姐?」
时间倒回前一点。
「……相……亲?」
难得回家一趟就被见过几面的熟客堵上,晓之助有很短的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但对面妇人笑嘻嘻地点头,完全打消他的侥幸心理。
「是呀,阿凪这个老大不小的也就算了,算算阿晓也差不多到年纪了吧。」相当热心的妇人收起订购的花架,半是嗔怪半是好笑地看了旁边的店主一眼,「亏你还是做哥哥的,也多关心些弟弟的人生大事啊。」
「……」难得露出尴尬表情的凪彦和晓之助对望了眼,兄弟俩同时沉默了。
那头女性还在絮絮叨叨,大致好像是在说哪家的女孩儿相貌标致又品行方正、正与晓之助相衬之类的话,竟像是在说什么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觉指望不上不善言辞的兄长,晓之助只能自己试图力挽狂澜,「虽然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近期暂时想以学业为重……」
「哎呀!这么说来是呢,阿晓可是个大学生啊!」
听到这句时晓之助刚松了口气,就对上恍然大悟般的笑脸,「那孩子也是个爱读书学习的,这可不正好吗,看来你们相当有缘嘛!年轻人一定会很有共同话题的!」
「……」
在妇人已经自顾自开始盘算行程安排与地点的絮叨中,晓之助挫败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
「啊哈哈……那也没办法呢!」
听过原委后,凉子先是不客气地笑过一轮,才故作无奈般耸肩,「毕竟是那个英子阿姨啊!就连我也拿她没办法,今天也是被她唬来的呢。要早给我知道是相亲……」
撇撇嘴,她又偷眼瞥了晓之助一眼,眉眼缓和下来,「还好是八百屋先生,不然我可得尴尬坏啦。」
「……还好是鹿又小姐。」
和对面的人意见一致,晓之助长出一口气,感觉从那天起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最早的时候,是在愉英堂的惊鸿一瞥。
常去的书屋里见过少女与店主攀谈,不过那时晓之助并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有次回家时也与对方擦身而过,询问了兄长才得知是来同三毛乃嬉戏的爱猫女孩,这之后就多少上了点心。
再之后,是在图书馆里偶遇,交换姓名与喜爱的书籍。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不同的地方有过许多交道,像被某种看不见的丝线牵扯在一起,交流过后,顺其自然地就有了更多接触,也渐渐培养出友谊与默契。
那位长辈的妇女倒是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之间大概确实是有某种「缘分」的。
「还好是鹿又小姐……」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晓之助自嘲地笑了笑——若对面真的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他还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当然,并不是说鹿又凉子并不文静可爱……只是她是不一样的。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在枝头欢唱的山雀儿,像倔强地生在路边的野蔷薇,也像他见过的那些爽朗独立的女性一样,眼睛里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晓之助很难形容那是什么。
不过那让他与她交谈时更加自在,不用被某些不知道刻在哪里的条条规规框着,生怕高声些都是逾越,又或笑一下就成了倾心的证明。
他们可以不必拘礼,并聊上许多许多。
「不如去其他地方吧。」
发觉对方是相识的人后,两人都放松下来。
一手促成见面的长辈早就促狭地笑着表示「就把空间留给年轻人吧」而离去了,他们闲谈了会儿,很快达成共识,一致决定不要将大好下午浪费在饭桌旁的面面相觑。
「愉英堂吗?」
走在前头替少女推开门,晓之助转头这么问着,「不过政纯先生今天应该不会在。」
他家房东不知是听了谁怂恿,一大早兴冲冲准备各种材料要做点心,就这样丢下书店甩手不管,让晓之助再次为对方的率性感叹不已。
「虽然有问过要不要帮忙,但是被回了『你不是要去相亲吗、可别错过了自己的好事』的话赶出来了……」错过第一时间品尝政纯好手艺的机会,晓之助尴尬之余有些遗憾,不过对方也承诺会留下自己的份,稍微冲散了被打趣的局促。
不过,那个家里除他之外,两位房客一位清心寡欲、一位不挑吃食,哪个都不像是会提议做和菓子的人。
到底是谁建议的呢?
「原来十文字先生也有做料理的爱好吗?」
道了谢,一起走出来的凉子抬手遮着午后的阳光,在腕上松松绕了几圈的念珠顺着手腕滑进袖笼,「他可真是有情调的人,愉英堂也好、家里也是——说起来我先前去拜访了几次,都没见到您呢。」
「咦?」晓之助惊讶地按对方说的时间算了算,大概都赶巧撞上自己做家教、或是出门去别处的时间,「这还真不巧。」
「是呀,真不巧。」
少女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发出噗嗤一声,「之前倒是受过浅原师傅与式先生不少照顾,没想到那两位也住那儿,真是块风水宝地呀。」
「……你也和那两位认识吗?」晓之助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没想到她的交游广泛到这种地步。
仔细一想,自己身边不少人似乎都与这位少女或多或少地打过交道,交流中出现熟人名讳的频率相当高。
……果然是个特别的人啊。
「啊,是了,既然谈到了他们——」旁边的人不知他那些思绪,只是冲他眨了单边眼睛,「那不如我们去『那个』地方吧?」
那可是个好地方喔,鹿又凉子神秘兮兮地笑着说。
随后他们站在两层小楼的店面门口。
「是这里啊。」没想到会是被带来曾来过的咖啡店……又或者说是古董店门口,晓之助看着那块「徒然堂」的招牌愣了愣,才跟着少女走进去。
比他先一步进门,凉子已经熟门熟路地绕去另一侧的座位,途中还向穿制服的女性店员点头示意,明显是熟客了。
紧跟着她,晓之助也在靠窗的双人座坐下。
转过头去,那条楼梯和当时一样,转折以后通往未知的二楼区域,像神社坂道般有种神秘的氛围,令人相当在意。
「……你想上去吗?」
女声悠悠地问他,过了会儿,晓之助才惊觉这不是凉子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时,差点撞上另一个人的鼻子。
「唔嗯?你长得有点眼熟呢……」罪魁祸首却完全没有凑得太近的自觉,细白手指捧着茶杯,歪头上下打量他一番,头上金色簪子的翅膀也跟着轻轻扇动,「你也是『客人』吗?」
「啊,是纸矢小姐呀。」将菜单折起放在旁边,凉子熟稔地和突然出现的少女打了招呼,后者转头盯着她,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你又是谁……?」
「是我啦,凉子、凉子,鹿又凉子,这次可要记住喔。」
耸耸肩,凉子向还在一头雾水的晓之助做了说明,「这位是纸矢藤华,是这里的……」有个什么词语被她可疑地含糊过去,「……她的记性不太好,虽然已经认识好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都得重新自我介绍呢。」
「……好像是这样的。」
看着自顾自去拉了椅子过来的紫发少女,晓之助也想起前日的经历,「之前和十文字先生他们去赏樱的时候也与她见过一次,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
那时一抬头看到挂在树枝上的身影收到的惊吓似乎还历历在目,而以那种冲击性方式出场的当事人好像毫无印象,就这样一屁股在他们两人旁坐下,视线来回看着凉子和晓之助,眨了眨眼,「——所以,你们都看得到我呀?」
一时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晓之助抬头就看见凉子也愣了愣,才后知后觉般朝他看过来,「是呢,我就算了,为什么八百屋先生也……?」
名为藤华的少女也望了过来,两双眼睛同时盯着晓之助,最后是凉子先弯起眼。
「看起来你们也很有缘喔。」她说,而藤华「唔」了一声,「那,就请你喝茶吧!」
她把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放到桌上,推向晓之助。荡漾的茶水浮出小小的漩涡,倒映着少年的面孔,漂浮的茶叶梗打了个转,最后稳稳地竖在水面上。
「……」
于是,完全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的人无言了。
「所以……今天的相亲结果如何呢?」
最后晓之助回到寄住的地方时,来迎接的屋主劈头就给他这样的问题,让少年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玄关,「……对方是……鹿又小姐。」
他赧然地回答对方,并得到预料中的大笑作为回应。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们很有缘分啊。」随手把烟斗插回腰带里,政纯弯腰捞起想扑过去玩木屐的猫儿,勾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弧,「像那两位今天说有事要外宿的,就跟樱饼没什么缘分了。」
「咦?」说的是浅原先生跟阿式先生吗?
跟在青年身后穿过回廊,果然没见到另两位房客的身影,只有另一只白猫不知从哪走出来,轻轻在他脚边挨蹭,然后被政纯怀里跳出的黑猫顶了顶脑袋,很快玩闹到一块儿去。
回头望着嬉戏的猫咪们,政纯半隐在傍晚阴影里的唇也弯了弯。
「是她也不错呀,至少你们都不讨厌对方,不是吗?」
「您说笑了……」
讷讷笑了下,晓之助蹲下身把两只猫都招过来,依次挠着下巴,「我与她只是朋友,而且也……」
他的声音停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也……什么呢?
他确实与那位鹿又小姐很合得来。兴趣相投,聊起天像有无穷尽的话题,也能有或多或少的默契。——如果实在要找个长期共处的对象,如果是她的话,他也……
……但是这种心思未免太过失礼。晓之助在心里摇了摇头。婚姻对他而言不是那么迫切关注的需求,于对方更是;她才十五岁呢,何况又是那样独立的女性。即使寻找什么人交往、相爱,想必也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非被他人督促后将就吧。
他抬起头,猫儿们也跑回屋主脚边,被青年伸出抄在袖里的手一边一个地抱起。
「也无须着急什么。」政纯微笑着说出和他所想相同的话语,「刚才只是个玩笑话……你们都还年轻,有不少路可以走呢,沿途的风景也有很多,就慢慢看吧。」
「——这可是年轻人的特权啊。」
两人一时无话,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静悄悄走过木铺的缘板,像怕惊扰了什么。渐渐入夜的中庭里有凉风吹来,拂动草尖,也吹得浮躁的心思渐渐平稳下来。
然后,晓之助想起自己最早时候的疑问。
「所以想吃樱饼的那位……到底是谁呢?」
政纯回头看了看他,一时有点惊讶,又转为不变的笑容。
「这么说来,我还有忘了的事情呢。」
中途被放下的两只猫跳入了庭院。
他们则一前一后,穿过晓之助平时不太会过去的走廊,来到深处房间。政纯拉开了障子门,让月光也顺着洒入室内。
越过他肩侧,晓之助看见了「那个」——黑檀底座,堇色缨络,镂空的扇面在月色下泛着一点温润的黄,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仿佛和空间融成了一体。
是一把扇子。看起来很是有些年头了,边缘残缺了些许,让晓之助忍不住生出些遗憾,但转而又觉得就像是天生缺少了那些部分一样,看起来并不违和。他盯了片刻,回过神,才发现政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点亮了灯。
灯光驱赶了淡如水的月光。他们走上去,近看时晓之助意识到这种淡黄的色泽不是纸也不是瓷;底座上写着「夜半之月」几个字的折扇是把骨扇。
他抬起头,政纯也看着他,露出笑意。
「前些时候我从徒然堂带回来的,一直没有给你们正式介绍过。」青年半眯了眼,视线虚虚一晃又落在远处,「这是『夜半』。」
「……徒然堂、吗……」
今天他才刚从那里回来。和凉子一起,还遇见了另外那位奇妙的少女。
再往前一点,不论是他的兄长、或是这里的两位房客,似乎都与那家店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谓的……「缘分」吗?
「——你觉得他如何呢?」
「咦?」突然被从自己的思维里惊醒,晓之助才注意到屋主是在问他,转回看着那把装饰扇,他犹豫了会儿,小心地回答,「它……很美。」
他不懂鉴赏古董,第一个从心里冒出的形容只有最常见的词汇。
但政纯却像很满足般笑了起来,目光望着别的方向,「这样啊。听你这么夸奖,他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晓之助也看过去时,只看见斜挂在夜空里的弯月,与静静飘落花瓣的樱树。
他用了点时间,惊觉到对方称呼的代词一直是对人而非对物;但似乎又不是能开口发问的氛围,于是只能将疑问按捺在心底,然后对上政纯含笑的眼。
他的房东重新点上烟斗,吐了口烟,雾气在夜里袅袅散去。
「今夜也是美丽的月色呀,或许会有好事发生也说不定。」
「……大概已经发生了吧。」
回想了白天,晓之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对面的人也露出笑。
*一个赶到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系列。我居然真的赶上了。瘫倒。
*大家都无敌可爱,而我只有ooc,有任何不妥请联系我修改!!
*为了不过万,决定分两章写。
这章没能写到蛾子,也没能和藤华谈心,就很气。
*本来是不好意思关联晓之助的,但是看了一眼热门,决定推他一把(。 ((关联打扰了
*你们看出来黑檀在哪里了吗!!!哈哈哈哈为了打卡就是这么不要 脸!!(n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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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黑的天幕就这样盖下来了。
天幕。接连着混沌的生命之海。相融的海与天包裹着尚且懵懂无知的生命,那些原生的细胞生产出作为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最初的欲望——进食、进食、进食——进而——畏惧疼痛——汲取——躲避威胁——繁殖——汲取——
整个过程即:
趋利。避害。——生物的一切本能皆来源于此。
生命总无法跳出这欲求的怪圈,我们需要进食,渴求哪怕只有数秒的生命,我们视死亡为洪水猛兽,为世上的一切或喜或悲。从恰当或不恰当的欲望中生出一切美妙而动人的感情,而感情则走得比脚步更远,延伸到视力所不能及的任何地方。
而一器物,无骨,无血,无构成组织的细胞,更无用以思考的大脑,这样一器物,某日陡然生出欲求,不甘寂寞的挤进这世界,或有意,或无心,开始懂得破损碎裂的可怖,开始憧憬每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如此一来,它便算是生物了吗?便算是拥有生命了吗?便能捧着自己绝无热度的身躯,操纵着泡沫般虚幻的影子,假作人类一样思考,声称自己拥有独立的情感及思想了吗?
该要说:
是的,的确是的。
既然我们已知道趋利避害是生命所该有的最重要本能,亦承认凡拥有此本能者,必足以被视作生命,那么身躯是否温热又有什么可在意呢?心脏是否跳动又有什么影响呢?是美是丑、或生成四足三目、以何种形状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须知,但凡剖开一条生命,从中总流出同一种血液,挣扎着喊叫着奋力上涌,仿佛这样便能逃离将尽的昨日,奔向长久的明天。
那是维持机能的原料,是填充身躯的根本,是生命之所以为生命的证明,那血液,那带动着我们向上攀登、向前迈进的血液——
那东西的名字正是:「欲望」。
……
……现在。
是时候该要询问了。
人类自有生,便畏死。在懂得欢乐之前,总先学会哭泣。从接触外界空气的那一秒起,就懂得向世界索求,索求活下去的燃料,索求母亲的哺育,索求周遭的注视,索求他人的爱。
而器物生灵,既有欲念,就一定知晓恐惧。因而判定器物拥有了生命,承认其产生了思想,获得了魂灵,经历了诞生。
而你呢?
你又如何呢?
你生着与人无异的形状,做出像是有感情一样的神情,你呆在这些生命中间,被视作其中的一份子。可这样的你又如何呢?面对询问,你竟还能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出么?你会如何回答,你是否还会说,还会像许多许多个你清醒的片段以及和更多更多个在黑暗中无止尽的沉眠之前那样,清晰的说:
是否憧憬明日? 否。
是否怀念昨天? 否。
是否渴求生存? 否。
是否畏惧消逝? 否。
——是否喜乐哀伤?
…
…………
“……”
*
真黑自她长久的睡眠中醒来了。
数珠化形的九十九无声响的睁开了眼。自半遮的窗台漏进一线阳光,穿透室内晦暗的薄灰色,洒落在她的身上面上。
这光轻柔绵软,浸润了九十九一缕黑色的发,带着浅浅的瘙痒逗留在她的嘴唇旁。于是那儿就扬起了一个缓和的弧度,仿着那光,总好像和某种东西时时照面,自己便也就成了那东西一样。
真黑微微动了动尚且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眼前远称不上精致,但又可说十足精心的屋子,不带任何感想的视线落在压在屋主人书本上的‘自己’身上。
那是她自己。她熟知的,自匠人手下打磨雕琢的黑檀木珠手串,夹着一两颗琉璃珠,缀着的红缨极古旧了,若非生灵,怕是早已在时光中磨成碎屑。那就是她,被置在装点得俏皮的女儿家的书桌上,下头压着印刷粗糙、油墨味极重的纸张,安静而毫无声响。
然后她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某个日渐熟悉的声音。“……诚一哥……不是!真的没……哎呀……!”有人用力踏着楼梯向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越来越近。——“不要担心啦!”这一句清晰可闻,隔过一层门板传入耳中。
房门被猛地推开,女孩闪身进来,然后反手一勾,将家中长兄的絮絮叨叨关在脑后。
“呀,真黑,你醒了。”
她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桌前的九十九,面上立刻显出亮色来,几步迎了上去,先倾着身子,“唰”的一下扯开窗帘,叫阳光毫无遮拦的洒满整间屋子,然后收回前倾的身躯,动作自然的将手盖在了数珠上。
鹿又凉子心情极好的抿着唇,遮不住笑意的眼角微微挑起,显出一种机灵的俏皮来。与真黑结缘的这个人类女孩生得端正,有小巧的脸廓和同样小巧挺直的鼻子,谈不上是如何绝代的佳人,却也有一份极顺眼干净的清秀。尤其难得一双杏眼,总透亮的,闪烁着喜人的灵气,当她眉眼弯弯就这样瞧着你时,便叫人将旁的什么都忘了,只那双眼并着女孩的名字被记在心里。
这姑娘眨一眨眼,将数珠在手上缠过一圈,在这春日竟出了满头的汗,满是雀跃的偏头看向真黑。
“我搞定——嗯,好吧,其实没完全搞定诚一哥……不过这不要紧!总之我晚上可以出门啦!”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凉子压低了声音,“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付丧神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视线仍落在鹿又凉子缠着佛珠的那只手上,过了一阵,才慢条斯理的轻轻摇头,慢吞吞的开口唤了一声:
“……凉子,会感冒的。”
小姑娘微扬着脑袋看她,不满她的答非所问。她鼓起一边面颊,微微撅起嘴。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于是真黑就伸出手,替她擦掉汗水,然后理顺女孩面颊旁那些细碎的发丝,看她发顶有些顽固的发旋和微微翘起的额发。凉子乖乖任她整理,暗自吸了吸鼻子,从九十九拂过她发丝的指尖上闻到了某种若有若无的冷香。
她渐渐安静下来,先前的热烈一点点平复,三月末的春风自敞开的窗吹入屋内,凉子忽的感到些许先前未有的凉意,忍不住小小的缩了缩肩膀。
而付丧神则告诫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然后提起被胡乱扔在床上的素色羽织,将之盖在了女孩的肩头。
真黑实则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只是自然的做完这一切,随后不再多说,转而回答起凉子先前的问题来。
她偏头瞧了一眼时间,午后的三时三刻,窗外阳光正好,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太早了一些。
“至少要待日落罢。”
付丧神轻声说。
*
春分日后的第三个午夜,零时既过,百鬼出游。旧时人偶有目睹,但见残锅破碗一应器具整列过市,惊惧万分,肝胆俱裂,谓之曰:
「百鬼夜行」
“吓?!鬼?哪里有鬼??”
鹿又凉子关于百鬼夜行的讲古被一声惊呼打断。发出惊叫的若紫色长发少女瞪大了双眼,紧张的抓住了身边惨白发青的女孩的手,甚至畏缩的朝对方靠了靠,“这世上真的有鬼吗?真的有百鬼夜行吗?听起来好可怕呀……!”
少女面容秀致,此时面含些许惊惧,便显得颇楚楚可怜。而正被传说中的鬼怪的原型追问的凉子则不禁有些为难的摸了摸鼻子,她发出几个含混的单音,不知该从何解释:
“嗯……唔,这个嘛……”
凉子看向这头上簪着夸张金雕,缀着紫藤干花的少女,暗想世人怕绝想不到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的付丧神竟会是这样的性子。百鬼夜行很可怕吗?这个问题可不难回答,她现在,可不正置身于这传说中的鬼怪游街的队伍中嘛。
——不仅不可怕,甚至还有点好笑。
人类女孩不忍心直白的说出真相,因而一时语塞,眼神乱飘顾左右而言他。被少女抓住双手的首姬却没有这样多的顾忌,她是刀鞘的付丧神,本身便锋锐不知弯折,更不懂委婉说话的妙处。
这赤金瞳仁而眼球漆黑,额上生着小巧双角,脖颈自缝合线向上泛着死人一般惨白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的将手挣脱开来,一手指了指相貌标准的自己:
“鬼。”
又指与常人相貌无异的金簪少女:
“怪。”
最后一挥手臂,划过身前身后嬉闹着的九十九们,语调极平稳的总结道:
“百鬼夜行。”
一点不错,正是如此。
鹿又凉子在心里默默为她鼓掌。
她尽量不去看名叫纸矢藤华的九十九那双写满无辜与茫然的漂亮眼睛,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喷笑出来。那金鸟藤花为本体的付丧神若紫色的长发同她身边的小女孩一样,在发顶结成两团,发梢一点赤金色,随着她歪脑袋的动作而晃动。凉子仿佛隐约瞧见她的头顶“啪”地现出了一只代表恍然大悟的灯泡来。
“嗨呀,对哦!”
九十九虚虚握拳敲了一下掌心,兴高采烈的咧嘴露出了笑容。
“我都忘了,我们就是在‘百鬼夜行’来着……太好了!那就一点也不可怕了!”
她满足的点了点头,而在‘一点也不可怕’的百鬼夜行队伍中,唯一的人类女孩则终于忍耐不住,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因一些个人的经历,鹿又凉子对这一类怪力乱神的事,总比常人要更多一分不同的想法。她对徒然堂每年的惯例行事感到好奇,便央了真黑带她同游——平日里虽也时时留心不愿多与此类事情多攀扯,但临到头来,到底还是断不了这惹祸的好奇心——初时还很有几分小心翼翼,而到这会儿,早已没了半分拘谨,眉开眼笑欢喜起来。
这一幕叫一边的两个九十九不由对视一眼,藤华呼出一口气,先前面上的那些稚气被一点一点收拾干净,她朝凉子眨一眨眼,像是放心似的拍拍胸口。
“嘿嘿,你可终于笑了。这样一来,真黑小姐也会放心一些吧……不过说来——”少女食指点着面颊,面露不解,“真黑小姐去哪里了?”
“!”
凉子心中一惊,猛地转过头去,这几日来总跟在她身边的付丧神却不在那里。
“在你们说话的时候,她往那里走了。”
一边的首姬冷静的接了话。小女孩伸手指向道路一侧幽暗的小路,少见的迟疑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她也看到了野猫?”
“…………嗨呀!”
藤华涨红了脸做了一个将这个梗摔在地上的手势。
在这时候,她的记忆力倒是难得运作,未忘记自己先前才刚因看到了猫咪而脱队的事情。
凉子则望向首姬指向的那条小巷,浓重的黑阻隔了她的视线,女孩不由得握起拳头,皱起了眉,略带不安的询问:
“这……真黑一个人,会有什么危险吗?是不是去找她比较好……”
“说得也是啊……”
藤华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她们一同看向首姬。小姑娘面色不变,冷静的分析,说些如“徒然堂附近有危险的可能性不大”,“真黑小姐本身就有克制邪物的能力”一类的话。可她一边说,一边却头一个迈着步子走向阴暗的小巷,回首见凉子藤华二人眼中晶亮却未动身,首姬还满脸莫名的歪了歪头,脑门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了?不是要去找真黑小姐吗?……?等、等等,不要扑上来,也不要拉我的衣服呀——”
两个女孩已经笑闹着同她扑做一团,首姬难得的惊呼则被淹没在喧闹中,三人悄悄脱离了队伍,钻进了漆黑的小巷。
*
真黑总以为,不论寿命如何短暂,不论个体如何渺小,人类的存在总是顽固而充满力量,能做成所有她甚至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上一次像这样,在造化之日短暂的醒来,是七十二年前天保四年的三月二十一日周四。那天有雨,天气很湿,临近傍晚室内便点起油灯,光亮微弱而摇摆不定,远没有如今的灯火通明。说来不太真实,断断续续近千年,真黑大部分时候是睡着的,意识昏沉,无知无觉,而当她偶尔醒来,总发觉世界已变了一个样子,说不上是变得更好,或者更糟。
而她却未变。
她从未变过。
真黑在黑暗中独自行走。
明治三十八年的午夜从不曾像今天的这条小路一样没有一点光亮,仿佛有某种危机潜藏在浓郁的黑色之中。这个夜里出奇的静,真黑的脚步极轻,几乎不发出半点声响,她不疾不徐的走着,追寻她不幸一时迷失的佩戴者的方向。
而正在这时——
“咔”
暗中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那些浓重的黑在顷刻间倾泻倒塌,围墙化作黑色的泥水翻涌。九十九和人类,突兀的出现在这场合的生命被卷入黑色的漩涡,肢体被扭曲折断,白骨支棱挑起鲜活的血肉。误入猎食者巢穴的生命发出最后一声悲鸣,獠牙割断了那些细嫩的喉咙,漏风的气管合着血发出可笑的“噗噗”声。
而真黑像是对此视而不见,对一切呼痛求救充耳不闻。她仍一步步走在她的方向上,试图攀上她的脚背的浓烈的黑微微褪却了。
有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轻且缓的声音,这样问她:
“你听不见吗?”
付丧神脚步不停,却张口回答: “我该听见什么?”
“那些声音,喊你的声音,求救的声音。”
“他们说什么?”
“‘救救我’‘好痛’‘不要走’‘救命啊’‘我还不想死’”
“原来如此。”
付丧神停下脚步,说:“原来如此。”
“可是,对我说做什么呢?”
真黑回过头,有阴冷而带着腥臭味的风忽的扑在她的面上,像是有冰冷的刀锋擦过脖颈,而那利爪扣住她的面门。
付丧神一动不动,面上的神色也未改分毫,而暗中的那东西则瞧见她的眼睛,与阳光下的闪烁不同,那双眼睛泛着暮气的黑色,全无光泽。
它本心中生疑,想捏起这付丧神的头颅,挨个碾碎她不堪一击的四肢。它本想问她为何不惊叫,不畏惧,不仓皇逃窜或是冲上来救走被它抓住撕裂的落单的同伴。
然而现在,它已不这样想了。它忽然明白过来面前这东西的本质,单调的、无趣的、无意义的,并因此而兴致大减,黑暗中逼人的杀意消失无踪。
眼前的这东西再单纯不过了。
从未有生的东西,又哪里会怕死呢。
“啧。无趣。”
远处的点点灯火缓缓出现,笼罩着整条小路的黑色一点点褪却了。
付丧神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月光瞧着巷中遗留的景象,身后的墙上地上一片狼藉,人类的血骨肉与器物残破的零件混杂在一起,一些强烈的情绪还遗留在破裂的头颅上,是惊恐?是怨恨?是临死前忽地挣脱躯体的绝望,还是其他什么。
真黑伸出手,曲起指头缓缓抹掉残留在脖颈上的些许血迹。
那并不是她的血。付丧神心想。她依旧慢条斯理的磨了磨沾了血的指腹,面上的神色依旧未变,这是徒然堂的店主人和那些清净屋需要操心的事,而不是她的。说到底,她既未听到任何求助的声音,也不觉有任何听的必要。那些人中可没有一个鹿又凉子,那么他们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又有哪点可使她动摇呢?
掸了掸衣物下摆,付丧神转过身,不再多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条小路。
*
“……我明白了。”
眼瞳中带着十字图案的大和人偶这样说道。
徒然堂的店长看上去是个人偶一样的女童,或者说是女童一样的人偶。黑直的长发在一侧耳边簪一朵花,花儿和她身上的蝶纹振袖一般艳丽,而她没有弧度的唇则比花还要更加鲜红。端坐在西洋的沙发正中,鸟山石缘微微偏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前些天刚离开店里的九十九。
人偶的面容精致而冷硬,既不会颦眉,也从未露出笑容,即便听闻百鬼夜行期间在不远处的小巷中发生的惨事,也未表现出分毫不虞或愤怒。她只是点一点头,用平板的语调为真黑的叙述做了一个总结。
“最近的确有些不安稳,我们这边也在做相应的准备。”
她借助一个下滑的动作,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站直了身子,“镜斋在清点店内的九十九名单,我也该去联系一些这方面的专家。不管怎么说哦,至少店内还很安全。”
说到这里,人偶已走到了真黑的面前,她忽的停住了步子,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仰起头,看向九十九。
鸟山石缘定定的注视着数珠的付丧神,那样平板无起伏的语调中,就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她说:
“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真黑目送她消失在店铺深处。
她看着鸟山石缘,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前的事。那时她初次在徒然堂醒来,阳光也似昨日一般抚过她的面颊,带起微微的瘙痒,然后她支起身,朦胧中看见人偶歪了歪脑袋,听见她对她说:
“欢迎来到徒然堂,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回忆啊回忆,是否真的会让好的更好,坏的更坏,还是更加蛮横的将人拉入无止尽的过去,无从逃离。
黑檀数珠独自沉默片刻,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轻声询问自己:
“你还清楚的记得过去的一切吗,你仍会感到痛苦亦或悲伤吗。”
她并未张口,而她的身后却有人回答:
“过往在我的记忆中已模糊不清,可是是的,我仍会因此痛苦,时常感到悲伤。”
这声音同她自己的一样轻而柔和,透着让她不愉快的熟悉。
真黑并不转头,甚至不再说话。她像是来时一样步伐平稳的下了楼梯,鹿又凉子正坐在咖啡屋靠窗的座位上,拿茶勺搅动加了过多糖的红茶,对面坐着一个黑发清秀的少年人,两人一左一右别开视线,阳光洒在年轻的生命上,谁也没有看到对方面上浅浅的红晕。
付丧神远远的瞧着这一幕,神色隐晦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