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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有劳你了?」
「乐、乐意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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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是一米六一,年级是三年级。
魔杖是白杨木,白杨木制造的魔杖的使用者通常意志坚定,同时是优秀的决斗者。
莎伦记得每一个决斗俱乐部的人的魔杖信息,更记得麦伦的。但当时少年填写的资料却格外的烂熟于心,包括少年认真的一笔一划,还有更多的东西。
她认识他的时候,男孩儿的身高与自己一般,被自己三言两语拐来了决斗俱乐部。从初期的懵懂不知到现今可以答上自己突然发问的决斗对应方法,男孩儿以惊人却又不夸张的速度成长着。时间跨过光阴的长河站定在她的面前,牵着已经比自己要高的那个男孩的手,交到了她手中。
就像现在的他们一样。
她从舞会的大门出来,舞会举办在深冬之时,大雪盖住了城堡,却没盖住青少年们躁动的内心。莎伦的舞伴一如过去一般是六年级的诺兰·海因里,他是个容易害羞脸红的男孩儿——不得不说,诺兰的脸在看到自己的装扮时红得就像自己的裙子一般。
她推开了大厅的门,转身掩上,舞会的吵闹气氛被掩盖在了大门之后。莎伦提着裙摆向前走了几步,不一会儿便在下一个转角处看见了麦伦。
她在舞会上并没有看到他。
兴许是对方没有去,又或者是他的装扮她并没有认出来,但是谁知道呢?莎伦眯起眼睛扬起了笑容,正想伸手喊对方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对方立即转过头来,大概是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一转头就撞上了莎伦的笑容。
然后麦伦的目光便开始游走了起来——哦,是,就像他最喜欢的魁地奇的金色飞贼一样,满世界的躲着人。
麦伦在思考该将目光放到哪里,是莎伦被舞会的温暖熏得微红的脸上?但是梅林啊,他知道说话直视对方是基本礼节,可是今日莎伦那盛满温柔笑意的容颜却让他紧张的无处可躲。再往下,是莎伦的肩头,是她露在外头的锁骨,是——
下一刻,莎伦便被包裹在了麦伦脱下来的长袍里,带着少年体温的布料包裹住了她,大概还施着咒的原因,温暖将严寒隔绝在了长袍之外。
少年开口,伴随着是被严寒逆袭的喷嚏。
他终于敢正视一下他的学姐。
「我们——哈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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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芬多的塔楼与赫奇帕奇的位置,一个在上,一个在地窖。他们要先从舞会的举办场所出来,穿过有着大落地窗的长廊,再步入旋下城堡的楼梯。
大概是因为时间尚早,整个本是静悄悄的长廊,却被莎伦高跟鞋叩击的声音与大雪簌簌的声音渲染的并不冷清。莎伦轻轻地将手搭在麦伦胳膊上,舞会过后的快乐还在她心头跳跃着。
「今天我和小柯莉穿双子哦。」
「唐的脸真是红的要滴出水来了。」
「我和诺兰先生跳舞了,哦,还有马修。」
「本格没想到今天不在诶。」
那人的兴致明显比过去高昂了几分,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她的手从开始松松得搭着到渐渐抓紧了衣袖,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的黄油啤酒呢?麦伦心中偷偷的想,伸手带了一下批在那人肩头的长袍,小绅士时时刻刻注意女性的一言一行,为了不给女性有尴尬的机会。
但是没想到的是,少年的手被学姐反手握住——那是长廊无人的尽头,再往前几步就是通往赫奇帕奇楼梯,莎伦仰着头看着他,脸上满满都是温柔的笑意。
她的背后是洒在地上的月光,以及皑皑白雪。
「作为送我回休息室的报答,不知麦伦先生是否愿意赏脸与我跳个舞呢?」
少年张了张嘴,他感觉温度开始从耳侧燃烧起来。
「乐……乐意效劳,莎伦小姐。」
他听到自己说。
【这应该是童话吧……?梗来自童话三十题
蓝的发黑的天上没有云,晚风带着草木的香气自大气层之下掠过,晴朗的夜晚大气层如同被擦的锃亮的玻璃窗,远在太空的星芒透过这窗将小小的光芒密密匝匝的投射在天空上,光亮忽明忽暗。
在隔着玻璃窗下,星点烛火也忽明忽暗的摇曳着,灰的烟自橙色的烛焰上上升,随着烛焰的摇摆摇摆着。
“你好啊。”远远的,空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很小很小,仿佛是跋涉了很远的路才传达到耳边的声音一样。
但是,这小小的声音,像是水晶一样,纯净透彻。
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烛火摇晃着身体,左顾右盼。
“那个,我在你的头顶哦。”带上了一点笑意,声音轻轻的,空灵的在烛火的上方,很远很远的响起来。
扬起头来是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光芒明灭可见,白色的小小碎点撒在天上,远远的,那么的难以接触。
“你看到了我了么?我在这里哦,就在你的头顶上,一闪一闪的。”有些激动的语气从烛火的头顶传来,头顶的繁星像别处那样密密匝匝的拥挤在一起,但是这些密密匝匝的繁星中有一颗闪的很频繁,就像是要告诉人它在这里一样。
哦,是在这里啊。
烛火晃了晃身子,无声的看着那颗星星。
“你看到了我了吧,我叫星芒,呐,你叫什么?”声音里带了兴奋,就像是孤寂的孩子找到了同伴那样,星芒闪的更加频繁。
我叫什么呢?
烛火看着天上的星芒,整个天空都是星星,他那么小,仿佛要被满天的星潮淹没在黑的天里一样,弱小卑微的让人心疼。
“啊我想到了,你就叫烛火吧,你们这个地方,好像有很多称呼你的名字,但是这样读起来是不是很文艺啊?诶嘿嘿,实际上文艺这个词语也是你们这个地方的文化产物……这样的东西?”星芒一闪一闪,话语和他闪动的频率一样多,但是充斥着活力,全然没有宇宙寂静冷清的气息,仿佛他不是自宇宙里生活,而是生活在花团锦簇的天堂之中,温和善良,仿佛世界上一切好的形容词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啊,好啊。
烛火看着闪动的星芒,在心中默默的回答道,他不能说话,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回答。
就这样,那个夜晚,星芒对着烛火,默不作声的烛火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像是要把自出生以来所有的孤寂全都倾泻出来一样,烛火也静静的听着,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慢慢的了解从星芒的出生到现在的一切。
听着,听着,时间就这样流逝过去了,烛火看着天空上的星芒,摇了摇身子,突然觉得星芒离他好远好远。
在时间的流逝里,他的寿命也要走到了尽头。
他自出生以来便注定了沉默的结局,他本该如此默默的燃烧至尽,直到星芒对他说‘你好啊’,然后他有了名字,拥有了一颗星星的历史。
当时他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但是现在他就要走啦,他的脊梁已经焦黑,能用以燃烧的物质已经成为了致他于死地的沼泽,柔和的晚风此时就像是狂风,对他来说全世界都是危险的,哪一点都能让他弱小的生命化作一缕青烟。
但是他已经不想死了,几亿个光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闪闪发亮的星星在看着他,在和他说话呢,在别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就离去,不是太不礼貌了么?
但是由不得他。
所以烛火就在一瞬间,像是变魔术一样,剧烈的一摇,发出小小的声音,然后不见了。
只剩下焦黑的脊梁和青烟。
星芒突然停下了话语。
他再在天空中闪了闪。
然后彻底的僵在了天空中。
最后他像烛火一样,一晃眼的时间,泯灭在几亿光年以外的黑暗里。
再无声响。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由不同的種族而繁生出的文明,而其中以人類與亞人的文明最為昌盛。
本文將講述大陸間所有的智慧種族。
•人類•
“名為人類者,生自巧匠之手”
人類是故事中最為昌盛、人口眾多,同時也是文明發達程度僅次於星辰的智慧種族。他們在這片大路上建立城邦與王國,並且是貿易最多的種族——貿易也正是他們發明的。人類有文字、有紡織的技術,也發明了火藥,這片大陸上最為強大的軍事力量來自人類的帝國。但也因人類的數量過多,人類在這片土地上分裂成了三個王國。
在人類自己的傳說中,他們是被靈性的工匠仿照著神的模樣造出來的。
•米諾爾•
“在平原的腹地,那裡有著生有牛頭的蠻族”
米諾爾,也作牛頭人,他們的外貌如同生有牛角、牛耳、牛尾的人類。米諾爾的社會為部族制,實際存在上百部落,以酋長為部落的最高領導者,而酋長是世襲制。他們衣著暴露,同時只有交流的語言而無文字,但是在帳篷、在人之間裡,已隱隱生出了名為文化的東西。米諾爾有著最為野蠻的戰士,也有與自然相依的祭祀們。
在米諾爾的傳說中,他們是在百萬神靈的祝福下誕生的種族。
•星辰•
“自天上而來的閃耀者,他們叫星辰”
無論在哪個種族的傳說中,他們都是世界樹的果實•星粉碎時,跌落在地上的星屑碎片。這些碎片化為人的樣子,在地上也閃閃放光。他們有著知曉世界的睿智,聖潔的容貌和幾乎永恆的壽命。星辰並無生育的能力,並且會在死時回歸天上的星光。
對大多數種族來說,他們是神秘的學者和國士。
•邊緣住民•
“自世界邊緣而來、冠以邪惡之名的白骨”
邊緣住民是遠古的邪惡之子嗣的代稱——對其他所有種族來說。他們有著堅硬的白色外骨骼,或是身體的某部分骨骼外露。他們在被神擊敗的邪惡之骸骨中誕生,擁有自己的神智與文明。儘管他們認為自己並非邪惡,但其他所有種族仍然將他們視作敵人。他們有象形文字,卻並沒在種族內部推廣起來。
他們自己的神——即是其他種族神話中的邪惡。
•行木•
“於世界樹的落枝誕生,行走的樹木成為守護者”
行木,或稱樹人,是在世界樹幾近枯萎時,從落枝中生出的世界樹的保護者——儘管如此,他們原本的種類是多種多樣的。在行木中,個體的體態各異,從接近人的軀體到枯木再到花朵,其中也有化作野獸身形的行木。在他們的信仰裡,世界樹占更重要的地位。
行木在大多數情況下,對不涉及世界樹的其他種族的紛爭維持著中立的態度。
•深淵住民•
“世界背面的來客”
神秘的、與人類相似的種族。他們有著毫無血色的灰色皮膚和金黃色、橙色的雙眼。傳聞他們是從平面世界的背面偶然來到這個世界的。有些人相信他們是惡魔,也有人認為他們並沒有惡意。
他們似乎有語言和文明,但學者仍在破譯。
•歌者•
“與鳥兒賽歌的種族,森林中的可愛歌者”
歌者是森林中身材嬌小的種族,他們看起來像孩子,男性不長鬍鬚,生有鼯鼠一般可以進行短途滑翔的透明翅膀。一些學者認為他們甚至稱不上智慧種族,只是喜歡群聚的生物。他們的語言在人類或其他種族聽來更像是在歌唱。
實際上,歌者的發音中有很多是其他種族聽不到的。
诗人想要喝水。她怀疑的晃荡着刚刚在城中打来的水,然而清水在水囊里所发出声响只是让她变得更加口渴。这里的食水她都不想碰,因为一路走来诗人已经看到了太多这方水土养出来的人。形容枯槁的人们满眼望着太阳,像是某种偶像的崇拜。
斯林特尔抬眼望了下天空,就被炽烈的光耀得满眼生花。
传说是依托于现实的流言,而诗歌则是把散碎的传说收集,编织成让人听得又勾得住魂魄的故事。
简而言之,就是胡说八道。
“卡蒂玛小姐。”诗人光是看了两眼太阳就觉得舌尖上的水分在急速蒸发,忙着将自己的注意力挪开,“您可以为我们说说北边的……异状吗?”
“我们”这个词语只是礼节性的包括了陆仁,反正他似乎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这些路上移动的沙子,被风聚拢着形成的涡旋都比现在的对话有意思的多。不过诗人倒是由得他去发呆,免得和现在临时的靠山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卡蒂玛没有立即回应,但步子比之前慢了几拍。
“在克林菲尔的北边有一个古王国的废墟。”卡蒂玛落了几步,与两名旅者并行,“依托着这附近较浅的暗河与露出地表的小型湖泊,那里也曾经是一个绿洲城市,但因为沙暴而毁灭了。
“有人在那个方向看到了怪异的光芒。”女性侍卫的眉头紧紧锁着,搭在制式长刀上的手让她的烦躁沉重的可以坠落到地面,“但是关于光芒的报告都发生在这半个月内,也就是瘟疫发生之后。不过出于谨慎,我们还是派出了卫兵前去探查。”
看得出来,派兵探查应该算是走投无路之时的举动。于这些城民而言,这场灾难降临的无始无因,仿佛是某位神明降下的惩罚;现今把希望寄托在捕风捉影的事情上,或许只是想为自己觅个方向,好过茫然无措。
“那些病人,总是看着太阳……和那些光有关系?”陆仁似乎也不是完全的神游物外,但似乎结巴的毛病又犯了。诗人为他糟糕的语序和含混的表达着急,最后只好从鼻里出了口气。侍卫摇了摇头,只是表示自己没有得过病并不清楚。
“那你身边有人,得病吗?”陆仁一下子似乎抓到了点什么语病,像是出了口恶气。
女侍卫的表情很快阴沉了下来。
“说说看?”陆仁语气轻快,随即被诗人斗篷掩饰的一脚踹在了膝弯处。不过话已出口也塞不回去,诗人只好又拧了把陆仁的手指。自己是怎么答应和这种队友组队的——
“她对我来说是妹妹一样的存在……虽然这么说并不恰当,”卡蒂玛似乎咬着牙,语音都变得有点含混不清,长刀从刀鞘里滑出了一点,“但我会保护她。”
诗人拍了拍她的手臂,打破了侍卫紧张的架势。“我们会尽力帮您解决问题的,请您放心。”
陆仁似乎是从那一脚里回过神来,又开始穷追不舍:“我们能见见她吗?”
“把这场瘟疫解决了之后吧。”卡蒂玛垂下了手,加紧了两步就与旅人们错开了。好在陆仁只是从鼻子里出了句像是随你之类的抱怨,并没有多说什么。诗人从后面打量着他,思考有什么不容易被发现又好下手的位置。
***
“早在在王宫前队中四人齐聚,还有两人在外平安,不知宫中是否会有变故,留着应变也是好的。”诗人的笔尖在莎草纸上发出像抓挠似的声响,“此处水源丰富,与外界迥然相异,可惜这次瘟疫,必会对经济造成打击。”
“见到了克林菲尔的名义统治者,似乎是精灵却有着褐色的皮肤;以及她的侍卫卡蒂玛,将类人种族的女王视为妹妹。”诗人顿了一下,在类人的地下划了道细细的线,“这座城市所遭受的瘟疫太过古怪,仅能推断出大致的源头,而传染方式与疾病症状均无法与现今已知的任何瘟疫相较——与信仰也无明显关联。”
这间大房已经被不透光的帷幕分割开来,将四名旅人安置在此处。斯林特尔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着自己灰扑扑的行囊垫在膝上写字。陆仁看着她从行囊里拽出稀里哗啦的一大卷纸和墨水的时候,脸都绿了,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诗人的瞪视堵得严严实实,只好逃到阳台上去,不知在做些什么。
吉泽尔在隔间内洗浴,本以为在这种地方或许只能用细沙含混过去,却用的起大量的清水进行擦洗——不过看样子这些水还是需收集起来另作他用;萨米尔早就没了声息,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诗人从晚餐时各种奢侈的瓜果里顺了个苹果,放在床铺上。两名女孩儿似乎都遂了女生的天性,在行囊里带了换洗的衣物,简直让人疑心到底带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这里的病人终日向着日光,据里德和克鲁鲁打听到的消息所言,应当是想要获取热量,但最终因日光脱水而死。”她咬了口顺来的苹果,因为沙漠里昼夜的温差和充足的水份而使得它清甜脆嫩,“加之病情怪异,或许可以推定为鬼神之力为乱。”
诗人潦草的用左手写着,边写边就将潮湿的字迹抹成了一道黑乎乎的虚影,“本不想过多的搀和这些事情,但也还算得上是有趣。”
苹果的汁水滴到了纸上,把原来就歪歪扭扭的模糊字迹彻底变成一团团墨渍。斯林特尔一口嚼干净了果核,拎着刚写完的东西上了阳台。外面黑沉沉的,居民区里只有健康者点起零星的灯光,夜里的沙漠阴凉刺骨,让远处的那些沙丘更像是沉眠着的背脊。诗人有那么一点后悔穿着单衣就冒冒失失的出来,让奇怪的凉风穿过自己的骨头。
“嗨,陆仁,借个火。”
“作甚?”黑发黑眼的佣兵本身倒是隐蔽,可惜一身浅色的衣服太过惹眼。陆仁像是半梦不醒,好一会儿才咕哝着应了一声。他将长刀慢慢出鞘,在刀尖上噗的点上了一小撮火焰。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用法。”诗人抚掌,“我本来是想让你替我将灯接过来。”
陆仁吊着个眼看着斯林特尔将纸卷掷在地上,淋上杯烈酒,用纸将火引来,将纸卷快速的焚烧。这里使用某种肥厚的多浆植物酿酒,再经上一道蒸馏,不比麦子和玉米酿的酒差。一股让人晕晕乎乎的酒味随着火焰腾起,迅速的将纸张烧成红热的残骸。
“热。”陆仁干巴巴的说,“那些是什么?”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刚写下来的。”诗人离那堆火焰远了点,朝热烘烘的黑灰里吹了口气。含在口里的苹果籽落在火里,发出噼噼啪啪炸开的声响。她为这个意外笑了出来,没有眼镜遮拦的灰色眼瞳里映着燃着的火。
“不带回去?”
“带回哪里去?太重了。”
“你把它们带出来就不嫌重了?”
陆仁看了看诗人的表情,觉得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女孩儿仔细的看着火里蜷曲变黑的细长字迹,表情认真又严肃,仿佛看着什么神圣的事情。书稿在火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大概是潮气被加热之后的爆鸣。“没想到你还带着酒。”
“酒可是好东西。相比起纯净的饮用水,酒是更加廉价和安全的饮品。”诗人用手指搅着空气,希冀得到小小的火卷,“至于这些东西嘛,就只是和别人学的坏习惯。”
纸卷只是稍微挣扎一下之后就燃尽了,浅青的焰色猛然向上拔高了许多,然后化为纤维燃烧的气味在空中飘散了。红色的明亮痕迹在灰烬上逡巡一阵子之后,就变小消失了。这堆火起得快又尽得快,似是被某种假想的暴雨压灭在地,到了明天只会在原地留下一团灰灰黑黑的印子,没几日就会消磨干净。
“这可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事实了,从此之后能听到的,只会是诗人口中粉饰加工,反复折叠之后的故事了。”诗人似乎对自己的琴不在手边有所不满,冒出些奇怪的音调来装点脑子里的想法,“果然遥远的城市之类,还是永远留在诗人的故事里比较好,对不对?”
佣兵不太想深究这类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写什么东西,只好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斯林特尔也觉得与块只会发怒的木头说这些太过无趣,伸了懒腰之后就回进了屋里,丢下一言半语,大抵不过是些催人休息的絮叨。
“哟,算是遇上个能治你的了?”沉默了片刻,陆仁的弦月碎片里发出噗的一声轻笑。“队友?”
“边儿去。”陆仁木然,把弦月用手掌盖住以示不满,“队里的诗人。”
“……噢。”对方显然已经习惯了佣兵说话的逻辑,只是长出了口气。“似乎也挺话唠的。”
“诗人呗。靠说话吃饭。”陆仁半天蹦出了两句评价,却想起诗人之前对他进行的各种踢打阻挠,再结合上她对卡蒂玛各种义正词严的承诺,令他分外不舒服起来。
***
他大概是高估了常在野外入睡的人的睡眠能力。斯林特尔发现叹气就快成了自己的习惯,只好硬生生收住,将气息转化成一声不屑的鼻音。
陆仁和萨米尔发出的声音加在一起简直可以吵醒十里之外一头沉睡的鹿。
发现吉泽尔仍在睡觉的诗人大惊失色。
不出所料,陆仁和萨米尔都不知去了哪里——说是不知去了哪里,一不会夜袭女王,二不会夜访老友,大概只能去北面的废墟里探险。大半夜的跑去出现异状的地方探险,足够别出心裁,和各种能治小儿夜啼的故事里说的一样,是种让人无法判别到底是胆子太肥还是脑子太瘦的行为。
将四面分隔的帘子都掀了个遍之后,诗人又窝回了床铺。她在脑中慢吞吞的为自己念诵新诗自嘲的只言片语,不由得困顿起来。然而迷迷糊糊的三五刻钟,并未给人带来疲倦的缓解,斯林特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枕边重重的敲打了一下,使她忽然醒转,抬眼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卡蒂玛。
女孩立马起身,一只手按住了枕头底下的小刀。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摸索着将皮质刀鞘的合扣解开,沉重的刀子被抽到了适合的位置。
“病人失控。”卡蒂玛似乎没有发现这些小动作,“你的同伴呢?”
“大概去了北面。失控的具体情况?“
吉泽尔睡眼惺忪的咕哝了两句,掀起帷帘问道:“怎么回事?”
诗人从枕头底下抽回了手,抓起外衣就往身上披。卡蒂玛似乎也不打算多费口舌,只是道:“病人开始随意攻击,不似活人,都在向皇宫涌来;平民也奔向皇宫寻求庇佑,但因为疫病的缘故,克林菲尔兵力不足,只得死守,无力压制。”
是个人估计都能想到,城北的废墟和半夜跑出去“游玩”的两人难辞其咎。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追究谁是谁非,陆仁说城北墟城里有什么旅团,想来就算是不对付,把火引到别人身上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要是没什么深仇大恨那就更不错了。诗人暗暗腹诽。
卡蒂玛执拗不过一门心思朝外走的两名女性,当下也就不再花费心思,由着她们朝方便观察的宫墙边移动。正值午夜,城中大部分正常人都已睡下,只有些长明的灯火星星点点的亮着。不过此刻城中东方燃起一片火炎,病人们在城下团团围住,攻击着其他人,乃至互相攻击,却放过逃离的人们,并不追击。
仿佛宫中有什么八辈子的仇家,或是什么甘美的诱饵。本应黑暗寂静的城中被火光照亮,就在诗人的脚下,人类的哭泣、哀嚎和已经不似人能发出的咆哮杂在一处,让人辨不清自己身处地狱还是人间。火灾照亮着低垂的雨云,站在远处,感觉到的只有闷热的水汽夹杂在风里。诗人把眼镜按回到自己脸上,辨着远处人流的涌动。
“点火!点火!”斯林特尔被她披在身上的斗篷绊了一跤,抓着吉泽尔才勉强让自己保持平衡,“下面那些东西怕火!他们在避着火场!”
女孩儿乱糟糟的拉扯着自己的斗篷,最后只好抓着领子把它整个儿脱了下来。卡蒂玛闻声而来,却看见她正在从斗篷的内袋里往外倒着东西。这些小小的口袋似乎都是自己缝的,大部分扁扁的,像是什么都没装,诗人接连摸了两个口袋,亮晶晶的东西撒了一地。
最终她倒出了片一指宽灰白色的东西,在地面上狠狠的摩擦了两下,露出白银似的光亮。“吉泽尔、吉泽尔,借个火?”诗人到处觅着明火,却只有平时照明的油灯、固定在墙上。她将磨过的面在火焰上端燎了,那一小条物质迅速的燃烧了起来,发出异常炽烈的白光。
燃烧的物质熔化着,白光和剧烈的燃烧朝着城墙下的东西滴了下去,将下面黑压压的东西逼退了不少。很快诗人将那团烫的捏不住的物质掷了出去,落在病人中间,引起了一阵惊恐的咆哮和骚乱。卡蒂玛大声吩咐着士兵将本用以照明的火油和干柴之类制作成简易的火团进行投掷,一边令城中正常的居民返回家中,点燃火烛,紧闭门窗。
“有他人来了。”吉泽尔也在观察着状况,“北面!”
火光之上可见雨云低垂,风雷之声从遥远的地平线出裹挟而来。空气燥热而湿润,压得满城皆是一窒。就在城墙之下,失去理智的臣民除了发出哀嚎与咆哮之外,也渐渐闻得到肉的焦臭与血液烘干的气味。人形在火焰与前进之间徘徊不前,像是被逻辑的漩涡捉住,也像是旷野中野狼围绕着火堆盘绕不前。近处野兽徘徊伺机,远方之人不辨敌我,城内的士兵皆是惶惶,却无一人退却。满耳荒唐的呼啸,人声、兽声、火焰与沉雷之声交错重叠,逼得人就连呼吸都似大不敬。
卡蒂玛同士兵一同守着王宫去了,城墙上仍有人不断的在往下投掷着燃烧着的火球;城墙下站着曾是城民的人,咆哮怒吼,悍不畏死。大部分普通人都退了去,在居民区里,躲在墙壁背后,从那些小眼睛似的窗户里向外投射着摇动的火光。吉泽尔与斯林特尔站在城墙上,被狂风灌满衣袍,却又像是谁人看着、扼着,空气像是流动的固体,自她们的身边遥遥而去。
火在饱含着水汽的风中压低,但雷云之中电光萦绕,又将整片城照的雪亮。人类的残肢和人混杂,人与非人的人混杂,在接连却短暂的电光之中异常清晰,像是个巨大的漩涡,拽的一切沉郁的向里塌陷,脱逃不得。据说有一种暴雨,风雷异起,声势惊人,仿若天神暴怒,雨却在半空中蒸发殆尽,无法落至地面,只余下扼住所有人鼻息的水汽。
诗人呼吸沉重,但却把一切看着。
(突然に興奮する作者:这篇写得超爽的——!!!玩梗玩儿得飞起XDDD欢迎来找!两个人物的设定都好喜!!!如果读出了一些太宰老师的味道的话窝就再高兴不过啦!!!——字数3138)
◆津岛洋三篇◆
一直以来,我过着华族少爷的生活。
华族,或者说是虚张声势的华族,更为确切。那就如同与人比试剑术的时候,一招一式都大声地呼喊出来,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样恐惧。并不是害怕被人刺中,事实上,我情愿穿着二重回打扮得惹眼在街上乱步,我想用尖锐的语调在礼堂与人辩论,我站在空旷的公园中央等待着被人射杀——那样总比被别人的短刀刺进了胸膛,那人却惊异地“啊”地叫了一声,这感觉怎么竟像刺进了枯木,不,是刺中了女儿节的雏坛上的偶人吧,所谓的华族,原来就是这样外强中干的东西呀,然后露出了受骗一般的失望的神情,要来得愉快得多。有一种说法,叫“诞生的烦恼”,世人总以为生在衣食无忧的富裕家庭是没有烦恼的,其实恰恰相反,仅仅是有这样想的世人的存在,就叫我寝食难安。
世人的可怕,在于对他人的痛苦完全的无理解。(虽然,我以为自己也得算在此范围内。只看到我的外表,就想将我全部了解是不可能的吧。与此同时,我也对他人一无所知。)曾经,我还是个任性的小少爷,不知不觉地,便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子。我独自住在广场东北侧的公寓六楼房间,称为“仙游馆”之处。和式房间,桌子对着窗口,可以眺望“玻璃之眼”公园的小树林。门旁边的墙上,有一幅不知是谁写的字。内容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说过似的:
悠々なる哉天襄、
遼々なる哉古今、
五尺の小躯を以て比大をはからむとす、
ホレーショの哲学竟に何等のオーソリチィーを値するものぞ、
万有の真相は唯一言にしてつくす、
曰く「不可解」
后面似乎还有内容,然而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我坐在桌子前,用手支着脸颊,想了好久,也想不起下一句应该是什么。想不起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我的过去和将来,倒也不急于一时。那么,不如去外面转转,看看有什么收获。打定主意,我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咔噗。
一声轻轻的锁响。我竟正巧和住在对面的人同一时间走出了房间。那人是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绅士”,这个词忽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果然,他很友好地帮我按下了电梯,然后回过头向我示意。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他的门牌。
「津岛 隼。」
这个姓氏令我在一瞬间感到,仿佛看见镜子里一丝不挂的自己一般羞耻。为什么……他会和我同姓?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走马灯的画面从我的眼前一闪而过,我却看得非常清楚,像是一下就做完了几十场噩梦。
“你好,我是住在你对面的津岛隼,从今以后请多关照了。”隼的脸上带着笑容。起初,我为那友善的笑容感动得几乎流泪,后来,我才发现,他对所有人都是那样的笑容,宛如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这就是所谓的作为商人的“职业的微笑”吧。不知为何,我竟对那种打折促销的贱卖的微笑,产生了生理的排斥。
然而那个时候,我却是老老实实地脱下帽子,态度恭谨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津岛洋三,然后和他一起走进电梯。狭窄的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我,和他。
沉默了几秒,我便已经无法忍受这种沉默了。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比起忍受一秒的沉默,我宁愿接受十年的徒刑。于是,我讨好似的对他说:“隼君,怎么样,有空的话去喝一杯吧?”
隼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虽然只有一秒钟,可我的脑海里的打算却已经如同放起了四国的烟花,如果被拒绝,又该怎么办,怎么填补这急剧地空白的空气,我的喉咙里像要伸出手臂,从这盒子里扒出一个窗口,哪怕外面就是大海,我也可以闭着眼跳下去。
“……好。”他的喉咙里似乎是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一个非常短促的音节,听起来奇妙而又不真实。可那对我来说,是久旱逢雨的救赎。我竟一不小心就眼眶湿润了,为了不被发觉,我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偏过脸去。
◇津岛隼篇◇
我会写下去。我会写下去。把我的一切皆交予主。我的主唷。当我跪在您的面前的时候,我希望我可以拿出这篇手记,毫不羞愧地说,我已经把所有真实的想法都写在了里面,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任由您的裁决。
是的,我很冷静,也很清醒地在写这篇手记。我有偶尔小酌一杯的习惯,然而喝了酒之后,我是不写的。喝了酒,我就改不掉这个夸夸其谈的毛病,要是写下了什么自己也以为是真实的谎言就不得了啦。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谎言,我是不认同的,那样的谎言太过低劣了。可是,把自己给骗了,却骗不了您的谎言,那可是死一般程度的羞耻。要是出现了那样的纰漏的话,您还是直接让我去地狱吧!正因为我比任何的基督徒都要敬爱您,才不能够忍受这种情况的发生。
请允许我,从头开始说明吧。我叫津岛隼,是一名商人。商人是非常不受人欢迎的职业。您一定知道犹大•伊斯卡利特吧?对不起,我又开始胡说了,您是无所不知的。让您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来了,真是万分抱歉。这或许就是商人天生背负着比普通人更深的原罪的原因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商人”,和“虚伪”、“贪财”、“庸俗”等等词语是很亲近的,几乎是肌肤之亲的程度。而且更为可笑的是,人们喜欢钱,却也喜欢把钱说得一文不值。请看那些人们津津乐道的劫富济贫的故事吧,难道身为有钱人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吗?穷人总认为自己很苦,而我以为商人才是世界上最辛苦的职业!当我读到《新约•马太福音》的那一节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一种莫名其妙的悔意令我泪流不止。我真是丑恶啊,丑恶到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丑恶的程度。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是缢死在耶路撒冷的城郊,也死不足惜。
好的,好的,我不再哭了,一个哭得不像话的中年男人的样子实在是目不忍睹。对了,我正要写的是我在广场东北侧的公寓六楼的住处对面的邻居的事情。他叫做津岛洋三,这是我早就从他的门牌上得知的,作为商人,需要懂得观察。可我那时候还没有见到过他本人,可能是他生活的节奏跟我不太一致的缘故。
巧合的是,今天下午我遇见了他,在我的房间外,在我正准备下楼的时候。他穿着二重回,系着浅蓝色的围巾,戴着一顶圆礼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忧郁的气质。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一定是个相当有情趣的人。虽然身为商人,我却自以为自己非常能理解“精神家”,总是乐于和那些人为友。因为我觉得那些人很美,和我这种俗人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眸还未遭污染,像孩子一般无欲无求。倘若他们可以允许我呆在旁边,在必要的时候伸出一点援手,我也觉得像是得到了神子的眷顾,灵魂或许还有救也未可知。
我主动地和他打了招呼。后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个时候的态度太过于谄媚,以至于令人感到虚伪。啊,我一定是刚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砸了。我被他讨厌了,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任何的好感,只有我像个傻子似的毫无怨言地照顾、体恤着他。
他在我的面前脱下帽子,弯下了头颅,用非常郑重地语气说道:“初次见面。我是津岛洋三,今后烦您多多指教了。”
这个人在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加上毫无必要的郑重语,还有,带着含羞的微笑。可能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种含羞的态度,就是他放出来消除别人的警惕心、吸引女性的烟雾弹,他是个欺骗别人任劳任怨为他献出一切的高手!我天生有着敏锐的嗅觉。虽然我也觉得那是因为我的灵魂低俗的缘故,并不喜欢这样,但我确实具有一眼看穿他人弱点的洞察力。
即使如此,我却觉得他很可怜,很值得同情,这也许并非出自他的本心。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应该去拯救他。我和他登上了同一架电梯,我想,要是能和他成为朋友就好了。
就着这个时候,他突然对我说:“隼君,怎么样,有空的话去喝一杯吧?”
虽然有些别扭,可是,他竟将我称为“隼君”,我感到心脏如遭浪潮冲撞一般,忽地眯起了眼睛。我被忽然到来的幸福弄昏了头,差一点不知所措。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才勉强稳住心神,点点头答应了他。
他却沉默着偏过了脸,好像很嫌弃似的。我的主唷。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太过分了,总是故意把我当傻子玩得团团转,他根本不配做人!没错,我很清醒,想得很清楚了,我全部向您坦白,从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开始,我就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