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8043字,如有OOC或者年龄计算错误,磕头谢罪(……)
奥蒂蕾特这个暑假过得有点糟,事情得从放假前几个月说起。
情人节舞会过后,当她忙于这样那样的个人感情问题的时候,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王花花,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被隔壁卡罗尔家的臭小子刘易斯给拱了。
闻及此事的前三分钟,奥蒂蕾特陷入了沉默,但到了第四分钟,她抓起书桌上的羽毛笔和羊皮纸胡乱画了几笔,然后叫来自己养的红角鸮,将羊皮纸绑在它的腿上,并命令它送到刘易斯的手里,接着从兜里抽出魔杖就往外走。
在单方面决定好的地点,奥蒂蕾特看到了刘易斯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察觉到有人来了后,刘易斯抢先一步开口道“怎么,是要决斗啊?”
“你敢拱我的白菜,却不敢和我巫师决斗吗!”
“我可以让你先攻。”
然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对方并没有像刚才所说那样气势汹汹朝他攻过来,两人之间陷入了微妙的尴尬。
短暂的沉默,但他知道这并非是他耳朵问题或者无声咒造成的——他仍然可以听见雪块从不远处的树梢上滑落下来的声音——是女孩在沉默。
“花花她喜欢吃麻辣小龙虾,枕头要软的,被子要厚的,她总喜欢蹦蹦跳跳,看着点别让她受伤……还有,别让王力宏离她太远,最好不要超出视线范围……”奥蒂蕾特突然开口说话,声音里带了点儿沮丧“这些,你都知道吗?”
刘易斯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便继续说了下去“你不知道也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然后你给我把这些都记牢了,你得把花花伺候得好好地,否则我用性命担保,我一定会对你用不可饶恕咒的!”
巫师决斗的事情便这样不了了之,奥蒂蕾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后悔的。但仅仅是这样,并不足以让拉斯穆森家的小公主的暑假变得糟糕,想必还有其他事情。例如,兰斯,兰斯和兰斯。
从没见过女儿如此提不起劲的欧尼斯特可算是被吓坏了,在从女儿嘴里套出事实后,直嚷着要去殴打那个臭小子,幸好被王花花拦下了。
不过确实,奥蒂蕾特这次闷闷不乐的情况有点严重,就连和王花花一起去池塘里钓大虾然后做成菜吃,都没能让她好起来。
王花花不免有些担心,她甚至小心翼翼地询问过“奥蒂你要不要试着把头发剪了?”
“啊?为什么剪要头发?”
“小说电影漫画里不是都这么演嘛!情场失意的女主角剪掉头发,换个心情,忘记过去,重新来过……这样!”她激动地说道“你短头发的样子也很可爱的,你还记不记得二年级的性转舞会?”
奥蒂蕾特眼珠“滴流滴流”地转了转“当然记得!我们两个人简直帅翻全场!”但很快她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我不想剪头发……”
“诶,为什么?”
“怎么说呢,虽然是一种形式吧,用这种形式来强迫自己忘记,但是总感觉是在逃避……”她往王花花身上靠了靠“放心吧,我没问题的!”
“兰斯真的这么重要吗?”——两个女孩子独处的时候从来不在意年龄辈分之类的东西,对于话题主角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从前不加后缀,现在也不加,以后……似乎也已经没有必要加上了。
过了有一会儿她才听到回答“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然而实际上直到九月一号上午,她也没能达到所谓的“没问题”的境界。
奥蒂蕾特把玩着手里的那枚印有字母“P”的徽章,感觉有些许奇妙,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选上级长——也不知道院长是怎么想的。哦对了,凡教授似乎因为某些缘故这学期不再担任院长一职,也不知道这学期的院长会是谁。不过如果是级长的话,那新学期就有的忙了,巡视车厢,维护秩序,给新生带路,圣诞节监督装饰,还有……一想到这些,就感觉新学期一点也不吓人了。
几乎每年奥蒂蕾特都是固定和王花花,刘易斯三个人一节车厢,从不例外。其实照理来说一个车厢至少可以容纳四个人,但是从没有第四个人敢光临这节车厢——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混蛋刘易斯总想着捉弄王花花,然后奥蒂蕾特就总想着和刘易斯干架,王花花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给挚友助威,一边时不时地插进去欺负一把刘易斯,于是总给人一种“这节车厢随时会被炸飞”的错觉。试想,如果你打开众多车厢门中的其中一扇,发现里面三个人正掐得不亦乐乎,你还会愿意走进去坐下来欣赏车窗外的风景吗?
但令人高兴的是,今年奥蒂蕾特被选上了级长,必须时不时出去巡视走廊情况,而臭小子刘易斯又成功追到了王花花,于是奥蒂蕾特索性决定坐坐就走,反正还有级长专用车厢不是嘛?
“还是给小情侣们一点独处时间吧!”她一边关上车厢门一边这么说道。
这样或许这节车厢就可以坐满四个人了也说不定。
来到级长车厢坐定后,她就开始有些后悔了。她和其他几个院的级长一点也不熟,互相问好后大家就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了。也只有同为赫奇帕奇级长的埃德加·帕克有凑过来和她讲几句话,然后便进入了贤者时间,可能是在构思新书内容也说不定。
奥蒂蕾特盯着坐在对面的格兰芬多女级长乔安娜·布雷恩看了许久,心想这可真是个大美人啊。
随后,从后面的车厢里传来了一阵吉他声——她对吉他主人有印象,格兰芬多七年级的海威,号称是创作型乡村歌手,现在演奏的曲目似乎是……《董小姐》?
暑假的时候王花花为了让奥蒂蕾特打起精神来,特地和她分享了各种各样的中文歌曲,从《摩的大镖客》到《小苹果》几乎所有王花花知道的中文歌都被她翻了出来——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王花花在奥蒂蕾特家里住了这么多年,她的英文没见有多大提高,反倒是对方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的原因所在。
那天很神奇的,王花花没有刻意找一些听起来很喜庆的歌,反而找了首抒情歌曲。
放到“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句的时候,王花花把歌暂停了,她把这句歌词的意思翻译成英文告诉了奥蒂蕾特,然后等待着她说些什么。
“我觉得这句歌词……本身就很矛盾嘛!”她在床上打了个滚“怎么可以企图用草原来圈住野马?既然是野马,那它随时都会跑走的吧……”
王花花也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然后翻了个身看着奥蒂蕾特“所以要放弃喜欢兰斯?”
“也不全是吧……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以前太傻了,总相信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却根本没有想过在我一厢情愿的同时,对方也在背负我的感情。四年诶,什么概念!是我我都要被烦死的!所以说,他真的是匹很温柔的马,然而我并没有驯服的本事。怎么讲呢,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看,要是我的魔杖是栗木,那说明我有着可以熟练驯服魔兽能力的天赋。啊,不过好像野马不属于魔兽范围?”
“那后悔吗?”
“有点吧,以前好傻。但是也不是那么的后悔,出坑之前还做过一日恋人,我还挺赚的不是?不过人反正都毕业咯,见不到咯,感觉也没有什么好特别担心的了!”
“哈哈对啊,你还偷亲人家!是不是瞅准了这个!”王花花从床上爬起来,顺势就准备逃跑。
但是她被奥蒂蕾特拽了回来,施行了惨无人道的枕头攻击“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的吗!”
那次枕头大战的结果她都不记得了,就记得那天两个人最后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只能对着打喷嚏。
根据学生会主席的指示,现在应该进行第二次列车走廊巡查,但奥蒂蕾特觉得这是很没有必要的,毕竟车厢是封闭的,而且是一条直线下来,连个弯都没有,总不至于有人会迷路找不着车厢的吧,然而现实立马很无情地给了她一个打耳光——她遇在走廊上遇见了坎蒂丝。
仿佛是每年的固定节目一般,迷糊的发小总会在笔直笔直,甚至比各位教授们都要直上好几倍的特快列车走廊上迷路。
“嘿嘿,今年级长是奥蒂真是太好啦——”坎蒂丝蹦蹦跳跳地跟在奥蒂蕾特旁边,全然没有刚才那副迷茫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之前也看到了其他学院的级长,可是都不敢去找他们……”
奥蒂蕾特看着发小这样欢脱,只能无奈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你呀……总这么迷糊,小心被欧恩嫌弃哦!”
“才不呢——他才不会!”坎蒂丝气呼呼地看着她。不过话说回来,欧恩倒也是个人才,居然能在多萝西眼皮子底下追到坎蒂丝,实在是勇气可嘉。一想到斯托克家那个颇具大姐头风范的多萝西在知道妹妹被追走之后的反应,奥蒂蕾特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可怕,实在可怕。她对欧恩·艾布兰斯这位前辈的敬佩之心,又增加了几分。
“奥蒂入学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这种尴尬的情况吗?啊话说回来你入学那年级长是谁?”
“并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奥蒂蕾特再次敲打了坎蒂丝的额头“我一年级那年啊……女级长是一个有点严肃的学姐,没有怎么说过话,名字都记不太清了。不过男级长倒是熟得很呢!”她看了看坎蒂丝“是劳尔学长哦——那时候真的觉得他超可靠的!”
听到这里坎蒂丝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熟了以后却发现是个逗比,不过学长他真的很可靠的!魁地奇的时候也超厉害!我想想,我入学那年的级长是……啊,是兰斯学……呃……”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名字,她立马捂住了嘴,然后含糊不清的说道“不好意思……”
“你这次出来怎么没有带着milk?以前不是每年都要牵着你的大白狗迷路的吗?”
“当然是为了向欧恩证明我一个人也没有问题呀——!”
“真好呢,谈恋爱。”奥蒂蕾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透露着一股单身狗对脱团狗的莫名的嫌弃“我真的很明显吗……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坎蒂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也不是特别的吧……?主要是我和花花比较懂你,你有心事的时候会散发一种很微弱的气息,不过一般人估计感受不到。”
见对方不说话,坎蒂丝立刻扬起了语调说道“不过现在新学期到了,肯定马上就会好的啦——新学期新气象的嘛!级长又忙,肯定要不了几天就忘记了!”
“你要找的车厢到了哦?”奥蒂蕾特拍了拍坎蒂丝的头。
“今天的衬衫领夹是红榴石的呀——我来替你占卜一下,今天红榴石会给天蝎座的你带来好运哦!”说完,她冲发小笑了笑然后转身朝着车厢里的另一人小跑过去“欧恩欧恩——我跟你说,今年舞会……”
这是今天第二次替一对脱团狗关上车厢门,奥蒂蕾特觉得,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护送坎蒂丝回车厢花的时间稍微有点儿长,等她再次回到级长专用车厢时,其他几位级长都已经坐定,很安静地干着自己的事情,这让推门进去的奥蒂蕾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把头倚在车窗玻璃上,假装四处看风景。
舞会吗……?以前每年舞会她都是和王花花一起参加舞会,一起跳舞的,四年级的时候疏忽了一下,刘易斯就趁虚而入把王花花追到手了,看来今年的舞会她是不可能继续和王花花一起了。
那该邀请谁呢?
说来很奇怪,虽然奥蒂蕾特前四年一直在追兰斯,不过四年里她从来没有邀请过兰斯做她的舞伴。
王花花曾经好奇地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倒是很干脆地说“呃,也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就是因为不想强迫对方和自己肢体接触吧,总觉得这样不大好。”
她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王花花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光看着她,因为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一句什么很厉害的话,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事实罢了。
之后的旅途倒是一路顺利,没有人迷路,没有车厢爆炸,平平安安地抵达了霍格莫德火车站。
站在站台里维护秩序的时候,看着新生们一个个地从车上走下来,忍不住想今年会有几个新生被分到赫奇帕奇,想着想着,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
突然,有一个个子矮矮,头上贴着很酷炫的贴画,长相秀气的新生被后面的同学无意间推了一把,险些从车厢楼梯上摔下来,奥蒂蕾特赶紧上去扶了一把。
“谢谢学姐!”与头发上那撮显眼的蓝色挑染完全不同的乖巧性格让奥蒂蕾特吃了一惊,这个小男生比想象中的更可爱嘛?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头金灿灿的黄毛“下次小心点哦!”
“学姐是赫奇帕奇的吗——”个子小小的男生努力抬着头看着奥蒂蕾特,她索性弯下腰来与之保持视线平行“我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个学院呢……好期待哦!!”
“相信你不论被分到哪个学院都可以和大家友好相处的!”
小学弟点了点头拉起身边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有余却看起来和他一样也是新生的伙伴,蹦蹦哒哒地往前走去,过了一会儿又回头冲她挥挥手说道“我叫摩西·格林,希望能再见到学姐——”
“既然是你的愿望,那么梅林一定会替你实现的!”一年级啊,可真是有活力呢。
奥蒂蕾特的生日是在十月底,所以她晚了一年才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第二年她拉着王花花的小手,开开心心地蹦上了一辆深红的蒸汽机车,就此开始了为期七年的学习生活。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初渡湖的时候,和她们同乘一条船的那对双胞胎姐弟。
年级稍小的弟弟畏畏缩缩地躲在姐姐身后,用几乎是要哭出来的声音小声地说道“姐姐,湖底会不会有大怪物啊?”
姐姐被这么一问也是开始害怕起来“不,不会的!就算有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爸爸说,在湖底睡着一条巨龙,浑身漆黑,专吃小孩子呢!”奥蒂蕾特刻意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王花花也随之加入睁眼说瞎话的队伍“听说有这么————大哦!”她竭尽全力伸直手臂,胡乱比划道。
那对姐弟的脸上难看了许多,看见他们抓着对方的衣角瑟缩发抖的可爱模样,奥蒂蕾特和王花花转过脸去笑得肩膀直颤,却给人一种她们也在害怕的错觉,于是那对姐弟更加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然而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位温柔得仿佛可以掐出水的女教授站在巨大的门前,等到新生们爬过一段楼梯全部站定后,她点了点头,然后莞尔一笑,笑得如同云间倾泻下的一缕柔和的春光。
“欢迎各位新生来到霍格沃茨!”女教授转过身去,优雅的抽出魔杖,然后轻轻在门闩上点了三下,厚重的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便这样被打开了。
城堡内灯火通明,高耸的天花板和两边墙壁上燃烧着的火把给人一种庄严感。
跟在队伍里的奥蒂蕾特悄悄凑王花花耳边轻声说“花花我跟你讲,我刚才从特快列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我觉得他好帅!”
“嗯?什么样儿的?”王花花瞬间来了精神,她转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奥蒂蕾特,目光如炬。
“怎么说呢……”奥蒂蕾特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就像墙上的火炬一样吧?”
王花花却完全没有听懂她的意思“火炬?什么火炬?哪有把人说成火炬的!”
可是真的很像嘛,她在心里默默念道。她记得那个人有一头粉色的短发,穿着黑色的袍子,袍子里衬是土黄色,根据爸爸告诉过她的信息,这个人应该是赫奇帕奇的学长。一对耳垂上悬着两只水形状不一的耳坠,一左一右,一黄一粉,随着他的步履如同墙上火炬里的火焰一般闪闪烁烁,煞是好看。还有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不似春风,不似朝阳,那像什么呢……?
像流光,但却又是比之更为温暖的事物。
啊,是了,像流动的火。可能说法很奇怪,但是大致就是这种感觉吧?比月光温暖的,如同流动的水光一般的火光,但却又不是炙热的,不会让人恐惧——像是世间不存在的东西。
分院仪式上,女教授拿着名簿,一个一个喊学生的名字,声音柔软的像是羽毛,但却又掷地有声,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学生都略微有些紧张地走上前去,正襟危坐等待着分院帽宣布自己的去向。
王花花比她先被念到名字,破旧的帽子被戴到她头上不久后,便大声宣布“赫奇帕奇——!”
听到这里,其实奥蒂蕾特她比高声欢呼的赫奇帕奇的学长学姐们,甚至比王花花她自己都要高兴,像是一个说谎的小孩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从教授将分院帽戴到她头上起,她就不停地小声念道“去赫奇帕奇去赫奇帕奇去赫奇帕奇……”
“拉斯穆森家的小姑娘,虽然我打满了补丁,又年事已高,但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哩!你的爸爸,爷爷,姑奶奶,曾爷爷……你们家那可是世世代代都是格兰芬多呀!你,也理所应当要求被分到格兰芬多才对呀?”
“我,我一定要去赫奇帕奇——花花也在那里!而且,而且我还不知道刚才那个人的名字!”
“嚯嚯,多么勇敢,多么典型的格兰芬多!”分院帽顿了顿“但你也同样诚实、正直,具有成为一名赫奇帕奇的资质……那么,我最后问你一次,真的要去赫奇帕奇?”
奥蒂蕾特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定!”
“那么如你所愿——”分院帽高声宣布道“赫奇帕奇!”
分院的结果被丹麦老家那边的长辈们知道后,无一例外全都火冒三丈,一个月之内奥蒂蕾特足足收到了十五封来自吼叫信,上到爷爷,下到表哥表姐,七大姑八大姨什么更是司空见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为了一个异性而强行要求被分到一个根本不适合她的学院实在太过鲁莽——除了她的爸爸欧尼斯特·宠女儿·拉斯穆森。只有他支持女儿的做法,认为女儿勇气可嘉,并鼓励女儿勇敢去追求这个男生——尽管他的女儿此时此刻并没有要追别人的意思。对此老拉斯穆森,也就是奥蒂蕾特的爷爷,只能感叹,这大概就是血统吧,毕竟当年他儿子欧尼斯特,也是不顾全家人反对娶了一个麻瓜女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让我们回到分院仪式刚结束的时候,赫奇帕奇例行的新生欢迎会。
王花花一边啃着手里的巧克力豆曲奇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兰斯说“是他吗?”
奥蒂蕾特点了点头以表肯定,却并没有做声,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的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是个有名的珠宝设计师,娘家人一家人都是从事与珠宝相关的工作。
在妈妈的娘家有一个传统,为人父母后要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一枚胸针,并在孩子十五岁生日那天交给他们,然后再由他们将这枚胸针交给那个可以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但很可惜,奥蒂蕾特的妈妈并没有能活到自己女儿十五岁生日那天,所以奥蒂蕾特约莫是在六岁时拿到这枚胸针的——对她来说是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与遗物之一。
那天妈妈交给她的,是一枚鸽血红宝石胸针。虽然是深红色,却红得纯净透亮。她的妈妈说这种宝石像跳动的火,爸爸却说这是燃烧的心,至于她那心态年轻甚至有些中二的小舅舅则说这像是流动的鲜血——但她觉得这些都不对。奥蒂蕾特觉得,这应该是心尖上绽放出的一朵花。
她在沉默了良久后突然对王花花说道“我想把胸针交给他,在未来的某一天里。”
“啊……?!”王花花喝了一大口水以帮助咽下卡在喉咙里的食物“可是你还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唔……也许我可以去问?”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然后便有了一切。”王花花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去吧,快去吧!我支持你!”
奥蒂蕾特朝着那个人走去,像是梅林故意安排好的一样,那个人站在圆形窗户旁,和他谈话的学长刚好走开。她没来由的紧张,拼命用僵硬的不行的面部肌肉挤出一句“学长好!”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她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觉得妈妈很奇怪。因为妈妈时常在家里自言自语,做饭的时候,设计宝石的时候,和她还有爸爸一同在玻璃花房里浇花的时候,只要是令人高兴的时候,她就会自言自语起来。
她觉得这一定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自言自语,但却又解释不好——妈妈自言自语时,语调会变得非常奇妙非常奇妙,用词一会拉长一会缩短,就像被风吹的忽高忽低似的,又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操控一样。反正直觉告诉她,这对妈妈来说,一定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对此,奥蒂蕾特担心极了,那个时候的她已经知道魔法的存在,她很害怕妈妈是中了什么恶意的魔法,又或者更糟一点……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于是她悄悄地将这件事告诉爸爸,像他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爸爸听后笑了好一阵,然后放下手里的文件,把她抱到膝盖上,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说道“这不是魔法,也不是一种奇怪的病,更不是什么自言自语,是歌。你妈妈她呀,有一副很优美的好嗓音,只要她感到高兴,她就会唱歌。”
那天之后,她不再惧怕妈妈的“自言自语”,反倒是向妈妈学了很多唱歌的方法。于是,在她的印象里,唱歌,是一种能令人感到安逸、舒适的一种方式。
她听见那个人用好听的声音询问她怎么了,红色的眼睛像是红榴石一样又大又美,鼻梁和嘴角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好看的光辉。
——我们中有的人黯淡无光,有的人色泽鲜丽,有的则光彩照人,但偶尔,你也会遇到色彩斑斓的人,剩下的,就都不重要了。
她感到高兴,于是她开始唱歌,一首妈妈常常哼唱的,温柔的歌。
然后又说起特快列车上遇见的人和事,又说起遥远的小时候的故事。那个人看着她,回答她,每走一步、每一次心跳都有回音。她完全忘了,大约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是陌生人,连一个礼貌的招呼都没有打,现在却能够和他交谈,听着他的声音,透过吊灯投下的暖光,走进他的目光里。
猛然地,她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人笑笑,耳坠跟着晃荡,她的呼吸也跟着一起一伏。
“我是兰斯·威弗列德。”
心跳仿佛漏了好几拍,如沐春光,却总感觉鼻子酸酸的。
“这个学期开始担任大家的魔法史教授,同时兼任赫奇帕奇学院的院长一职,请大家多多指教。”
……
嗯……咦……?
奥蒂蕾特猛地回过神来,用着不可置信地眼光看着一边的王花花“真的是他?”
王花花点了点头,很确定地告诉她,并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人,就是那个他。
坐在对面的坎蒂丝冲奥蒂蕾特笑了笑,重复了一遍今天早上说过的话“今天红榴石会给天蝎座的你带来好运哦!”
她抬头朝着教授席那边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她笑了笑,紧接着又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花花,能不能用你的袍子,替我挡挡?”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村庄里,有个有些傻的少年。
说他傻,大抵是因为少年不懂人情的冷暖,亦不懂社交的原则。举些例子来说吧,长辈与他谈话,他只傻傻地应着,也不会说几句听起来好听的话;同龄人笑他,他也笑自己,似乎是不懂那笑容的原委;父母骂他,他也只点头听着,从不做些反抗,更无辩驳,好像天生就是傻的,不懂那些举措背后的意义。
尽管如此,少年却有个优点,那便是他力气大。 因人老实又体格好,便常常被人叫去做农活,虽还未到继承土地的年龄,却也已经熟悉各种农事。 别的孩子还在森林里采些野味,他便已经在帮着父母耕田了,等到别的孩子大到已能入田,他则能单手举起三月大的小牛。 有人赞许他是天生神力,应当为国家奉献力量——少年也确实这么做了,当城里来的信使将国王的悬赏贴在村庄的墙上时,他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的孩子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的父亲惊讶地说道,他们的家族素日是当惯了围观者的,从未想过要跳上舞台,“这是王宫发出来的悬赏啊! 你将去到极北极黑暗的地方,在那里有凶暴的恶龙和邪恶的王,他们为这大地带来天灾,令土壤不能孕育,令北方陷入永冬,孩子啊,只有强大的勇者才能与他们对抗,你又怎么行呢?若是未能成功,又会拖累这个村子的。放弃吧,这不是你能做的事。 ”
“我的父亲,正因如此,我才要做啊,若是连我都不站出来,还有谁会站出来呢 。 ”少年这么说着。
人们惊呼起来,随后大笑,再然后,村子以欢庆的方式将他们唯一的勇者推了出去,没有人为这即将死去的年轻生命流泪,他们叫他做未来的英雄,似乎敬意与感谢已经能与那年轻人的生命同价一般 。
少年的父亲赠与他一把生了锈的剑,那剑已挂在墙上许久了;母亲则送他一个竹篮,篮里装过路的盘缠与粮食。
就这样,年轻人带着锈剑与竹篮踏上了路。
少年——我们姑且称他作勇者吧——在离开故乡的路上停留的第一个地方,是喧闹的酒馆,酒馆坐落于昏暗却又热闹的城市,商人们在这里往来,艺术家们在此处展现着自己的才华。我们那未见过大世面的勇者,被这地方所吸引,驻足了下来。
他推门进了挂着肮脏招牌的酒吧,却见有数十位青年坐在此处。
“打倒‘腐朽’!拥护‘革命’!”那些人大喊着,高高举起他们的酒杯,麦金色的透澈液体从酒杯中溅撒出来。勇者为这奇特的方式吃了一惊,他坐了下来,想一探究竟。这时,簇拥在一起的青年中,有一个站了起来,跳上了桌面。
“弟兄们!同志们!感谢你们的支持!今天!就是今天!我革命将要带领你们,走向美好的生活了!”他颇有技巧地煽动着,举起了拳头,“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看呐,我们的同志汇聚一同,便会像五根手指聚在一起般,生出庞大的力量。我要向你们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同志,年轻的热血。”
他食指一挑,方向恰巧落在离他本人极近的席座上,于是在座的其他同志们热烈得鼓起掌。志向笑着致辞,祈愿则吆喝起来,酒馆的场面越发蓬勃。
勇者看着他们的举措,为这景象而惊奇,他从未看到如此多的年轻人汇聚于一堂。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被领头者介绍过的热血将目光转了过来,眼里却是愤怒与警惕:“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是我们的集会,如你这般的外人,是要来做什么?”
勇者答:“我揭了令状,要讨伐魔王,只是个歇脚的过路人罢了。”
热血绰绰逼人,他痛骂了勇者,可志向却觉得勇者不一定是坏人,便用语言说服起他们的领导者。最终,革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也是个为国家、为人名献出自己的英雄呀!既然如此,那便是我们的同伴。我,是革命,这位是热血,这位是祈愿,这位……”他指着刚才劝说过他的青年,“是志向。我们在这里,将要推翻这个城市的‘腐朽’。”
“腐朽?”勇者呆愣在那里,“他是坏人吗?”
“是呀,他极坏的。”热血说着,“人们都说,他就是世界上的大恶之一,也有人说他和魔王混在一起,里应外合,夺走了万民的财产,正因如此,我们要打倒他。勇者,你也是我们的同志啊。”
愚钝的勇者不懂得这些事情,只静静听着,末了点点头。似乎是得到了他的默许,酒馆亢奋着,陷入极大的热潮,他们走上街道,举着牌子,向着他们的目标,腐朽所住华丽的豪宅中去了。
勇者在此处与数人分道扬镳。
旅途似乎无限而漫长,当他再停在一个地方时,那处是与自己的家乡无异的小村庄。
村庄里有两对男女,当他们听到勇者的名号,便走上前来,招待了他。男人的名字们是贫穷与富有,女人的名字们则是吝啬与慷慨。这四人常常结伴而行,似乎永远无法做出个决定。
勇者享用着富有和贫穷给他的鸡肉与黑面包,静静地吃着。村庄坐落在偏僻的地方,民众稀少,但是有着靓丽的风景,当他吃饱之后,穿着华丽的慷慨来了,她端着盘子,与勇者聊起了家常。
“您的家乡在哪儿呢?”她笑眯眯地问着,看向勇者。勇者告诉了他他的出身,便得来那女人的几句祝福的话语,这时,她的姐妹来了,也与勇者同席。
吝啬是不愿说上一句祝福的话,她只叫慷慨说而已。她用面包把勇者吃剩下的汤汁沾了起来,放在瓷碗里保存着。这行为令勇者对她的节减感到佩服。
“正如你所见,我们俩姐妹非常不同,可现在,却有个问题共同困扰着我们。”慷慨笑着说道,吝啬则翻了个白眼。
“是什么呢?我的小姐。”勇者困惑地问道,听到这句话,两位女士笑了起来。
“如您所见,我们已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村子里有两位,想必您刚才已经见过了。我们两姐妹都想过上幸福的生活,可却总不能做好选择,我们想问问看勇者大人您,得到您的建议。”慷慨这么说着,吝啬点了点头。
“若是能让你们选择,你们希望能有什么样的夫婿呢?你们是有这样的权力的。”
“我想要个能让我好好地发挥我个性的丈夫,我希望我们能一同享受幸福,了解美好的婚姻,他要支持我的慷慨。”慷慨这么说着,闭上了眼睛。
听了她的话,吝啬也开口了:“我也希望能收获美好的恋情,我可以受苦,可以耐劳,会为自己的未来坐上打算,我们的未来绝对会是幸福的。若是能为我们自己一同度过灰暗的岁月,我想那是值得的。我不会多花一分钱在不必要的东西上。”
勇者听着,点了点头,走出了门外,歪头,美丽的村庄里星空闪烁,他思考着两个女人托付给他的问题,而后开朗一笑。
他对她们说:“既然如此,你们就去自己绝对对自己合适的人吧。我想,这样是最好的。”
姑娘们听了他的回答,吃了一惊,随后点了点头。
第二日早上时,用着离开村庄时,看到富有挽着慷慨的手,吝啬与贫穷同游——那女孩现在有了另一个名字,唤作节俭。勇者打心底里希望这两对新人能获得幸福,他笑着离开了村庄。
越是向前,便离魔王的城越发近了。勇者不禁加快了脚步。三度停留时,勇者步入了一片森林。
在森林中,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屋子,坐落在榉木之间,因疲劳和饥饿的缘故,他敲响了房子的门。
这时,门开了,开门的是位老妇人。
“我的孩子呀,你是从哪里来的?天这么晚了,站在外面怪凉的,快请进吧。”
“您好,老夫人,我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感谢您、感谢您。”
老妇人拉着他进了房间,壁炉里烧着红彤彤、明亮温暖的火,她带着年轻的勇者坐在壁炉前,为他端上一碗滚烫的汤。这时,有些孩子们和年轻人从四周围了上来,好奇地打量这勇者。
“博爱奶奶,这位是谁呀——”有个小孩叫道,然后是少女的疑惑,幼童的欢呼。大家为这个新来的年轻人感到兴奋,他们为他卸下厚重的大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来客的身份。
“我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勇者,奉国王的命令要打败魔王。给,这竹篮里有些东西,你们拿去吃吧。”勇者将母亲赠与自己的竹篮递了过去,孩子们发出了欢呼。
“是这样呀——”“是这样啊。”“真可怜。”“很辛苦吧。”年轻的声音们此起彼伏,令勇者感到有些困扰,老人察觉了他的情绪,便小声提醒了孩子们。过了会儿,孩子们就对这个来客失去兴趣,跑到一边去了。
老人坐在炉火胖的摇椅上,缓慢地晃荡着,“这些都是我的孙子孙女,我们一家住在这里,享有着绝大的幸福。”
“请问,我该怎样报答您的恩情才好?”勇者说着,享受着冬日炉火的温暖。老妇人坐在那儿,然后笑了起来。
“我们一家有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爱。”
“爱?”
“是的,爱。”木制摇椅发出令人安心的声响,老妇人的脸上摆着慈祥的微笑,她点了点头,“您还要汤吗?勇者。”
“请务必再来一碗。”少年勇者说道,然后,他问了起来,“你可知道魔王的城堡长着什么样子呢?”
“我年轻的时候见过呀,那处地方黑压压的,在永恒无晴的天空下,有着带尖塔的城堡,只要进了那里,一切好的都会感到不舒服呀。那里盘踞着恶龙,是没办法进去的。”
“您知道处死那龙的方法吗?”勇者轻声问道。
“我就不清楚了,只是有传闻说,那龙原本是位王子,是受到恶魔的蛊惑,才变成贪婪而残暴的龙,可这,不是他的错呀,是不是啊,年轻人?”
勇者顿了顿,他并不完全赞同博爱所说的话,可这老人说的话,准没有错。他有这样的观念在,老人活了那么久,相比渊博而富同情。
“这世上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
勇者听了听,他想到那魔王。
“那魔王呢?”
“唯有魔王是邪恶的、罪大恶极的。”老人说着,看向赤橙色的火,火焰发出柔和的声响,似是在赞同博爱的话。勇者不做声了。
等天空晴朗后,勇者告别了爱的宅邸,名为的爱的孩子们站在一排,为他准备了一份别离的礼物。为首的长姊恋情提着竹篮,将其返还了勇者。
勇者拿起竹篮来,竹篮里没再装东西,可却比之前还要沉上些许。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那年龄最大的少女道。
恋情为他露出一个美丽的笑脸:“我们每人分割了一点爱进去,希望您能在路上用到。”
勇者听了这话,颇为感动,他谢过名为爱的孩子们,挎着满载着爱的竹篮,离开了森林。有了爱的礼物同行,路途变得不再遥远。知道勇者看见灰暗天空下的黑色尖塔,才知道魔王的城已近了,他看到天空上盘旋着食人尸骨的巨鸟,在远处,乌漆漆的云层旋绕着城堡,仿佛螺旋一般漂浮在尖塔楼上。而风中微微夹杂着龙的鼻息声。
他做好了准备,提着那把锈剑悄然走了过去,在犹如黑铁的树林之后,身躯庞大的龙在那处酣然入睡。等他看到龙那被坚实的皮所覆盖的眼睛,便猛地刺了下去。这极大的疼痛,令龙挣扎着起了身。被激怒的龙吼着,这出其不意的攻击令它愤怒,可龙的足却仍被铁链束缚。
这铁链想必是魔王给予的吧。勇者想到,他避开龙喷出的火焰,在对方的身体上不停地刺下去。瞎了眼的龙并未伤到分毫,灼热的鼻息已在酝酿,勇者挣扎着,使出浑身解数,想在龙的身上留下致命的一击。
兀地,他忽而想起了博爱曾对他说过的话。若龙原本也是人的话,那便能用其他的方式来说服他把。他想着,将爱们赠予他的礼物打开了。那被多少种爱所汇聚的礼物呀,发出美丽、温暖、如炉火般充满希望的光,哗啦啦地,四散开了。一点点、一点点地落在龙的躯体上。
勇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等最后一点光消失时,他看到束缚着龙的铁索被侵蚀了。龙因重获自由而欣喜,振开了被鳞覆盖的翅膀。勇者与龙一番对视,看到那龙的眼睛里露出了人性的光;勇者便走过去,拥抱了龙硕大的躯体。仿佛为他的自由庆贺似的,方才对龙的杀意,此刻已全部没了。
龙是有忏悔的,凡是悔恨自己犯下罪行的人,总会变好的,让他抛弃过去好好地过活便行了吧!勇者耿直的大脑这么想着,随即感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啊!他流下悔恨的泪水,他的注视之下,龙张开巨大、几近遮天的翅膀,飞走了。
所有的荆棘都已经清除了。
勇者握着剑,感到所有肩上的重负都化为了力量,每走一步,他便变得更加强大。此刻的他,正是被万民寄期了希望的勇者。他走在魔王城黑暗的走廊里,那些烛火在墙壁上曳动,尽管光源微弱,勇者却丝毫不为脚下的道路所困,仿若已对自己的道路了然。
在道路的尽头,是骸骨所堆成的王座,昏暗的大厅里奏着淫靡的乐曲,那声音能让世上一切好的变为恶的。而在那王座之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勇者已理解,那正是恶的王。
“我等到你了,亲爱的勇者啊。”那恶说着,从王座上走了下来,漆黑黑的长袍曳地而行,魔王拖着缓慢地步伐,向他走了过来。
“我要杀死你了。”
“那便杀死我吧,若你有胆量的话。”魔王这么说着,步步逼近了勇者。等到了两双眼能对视的距离,便不带一点虚假的注视着勇者。
这不对。勇者想着,魔王怎么可能不耍些手段呢。对于魔王,他是知道的,那人作为世界的恶……不可能。
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注视着他。
勇者感到退却了,仿佛什么崩塌了,他下意识地向后一步,一步,再一步,可魔王仍慢步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没再变过。
半晌,勇者问道:“你为什么要做恶。”
“我?只因为世上的人们需要一个替罪羊,便将所有的恶制成了王冠,令我戴上罢了。”
“不,这部可能,枯萎的田地,萎缩的土地,无法孕育的土壤,一定都是你造成的呀!大家都在勤劳地劳作,怎么可能是大家的错呢!”勇者大声喊道,“这又怎么可能啊!”
“若你一心愿意相信这样的说辞,我也没有什么意见。”魔王轻声答道,随后又补充道:“相信这样的说辞,对你倒是件好事,也罢,你就信了吧,然后带我解脱。若是你这般的善人,一定连我都能解脱的呀。”
勇者感到有什么东西崩落了、失去了,他怒吼着举起剑,要将世上极大的恶杀死,随后,黑漆漆、锈了的剑刺入了魔王的胸膛。
片刻的静止,仿佛所有的时间都已经停滞。
勇者将剑拔了出来,感到世上所有的重任都已经卸下,他成功了!他做到了!他已经把人间的敌人杀死了!他欢呼着,叫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完了,最后留在躯体里的,是犹如空壳般的心脏呀。
他忽而意识到,他杀人了,这可怕的事实不停地在他的头脑中循环着,令他不得安息。
他杀人了呀!他……杀人了呀!
“我这是做了什么……我这是做了什么呀!”勇者怒吼着喊了出来,他看到沾上了魔王之血的锈剑上已恢复往日的银光,发出闪烁的光彩。他忽而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成了世界的刽子手,最终杀死了替罪羊。
罪恶感一点一点地攀上勇者心头,最终将整个心脏抓握住,犹如有力的手般,随时都能让心脏停跳。他的动作僵硬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
而后勇者的身躯一点点地坠入黑暗,化成了与魔王无异的影子。直到最后一刻,脑内回响的仍是对自己的责备。他最后拥抱下那被自己杀死的人的躯体,祈求那恶的王能化成自己的模样,去替自己活下去。
被勇者诅咒了的魔王渐渐恢复了生命力,他举起那把亮银色的剑,然后,被杀死的魔王离开了城堡。或许,现在叫他为新的勇者更好。
新勇者拖着受了伤的身体,向城堡之外走去,天下的天空都是一般阴郁,他走着呀,走着,直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为止,便停在了一片焦黑的土地上。
土地有股烧焦的味道,万物都死去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灭亡,新勇者从地上捡起一根焦了的树枝,用作拐杖,拄着拐杖一步步向前行去。
在死地的正中央,有个被烧得失去了房子形状的黑墙。新勇者走了过去,拜访那处痕迹。却见那地上只有个哭泣的孩子。
“你怎么了?孩子?”新勇者弯下腰来,看着那个孩童,有力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勇者耐心地等待着孩子的回答。
“从遥远的地方,有巨龙飞过来啦,他一喷大口,森林全都烧起来啦!烧起来啦!你看呀,你看呀,我们过去的房子,是那么的漂亮呀,我过去有奶奶,也有兄弟姐妹呀!”
勇者抬起头来,张望四周,四下无人,只死去的土地寂静无声。
“你的家人呢?”
“他们死啦!都死啦!”孩子哭得越发凶猛了。勇者试着安慰他,便以手掌轻轻拍着孩子的肩。
“他们是被巨龙杀死的吗?”
“不是呀,起先只是因为巨龙的原因,奶奶死去了,然后,大家都陷入了恐慌,再没了粮食与水,连活物都没有了。接着,此地就没有爱,只有恨了。”
勇者静静地听着。
“恋爱变成了占有,友爱变成了仇恨……大家只有在有余裕的时候,才是爱呀!”
“可你还活着呀,我相信的,你一定是真的爱,因你在无余裕的时候,也能爱的缘故。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男孩只摇了摇头。
勇者感到悲伤,他安慰了孩子,然后离开了这个是非地。接着,他踏入一个兴建的城镇。那里的人们看到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街上没有多少人,却能看到一栋栋的建筑正拔地而起。勇者向城镇的居民四处打听是否有可以让自己寄宿的地方。
他停在一家店铺前,问起那处的老板。
“真是对不起……我们这里,生计也有些困难了,哎,若是你早些来就好了,前些日子,还有对慷慨的夫妇向外来人开放居所呢……”
“他们怎么啦?”
“死了呀!人就这么没啦。”
“为什么?”
“饿死的,浸在自己高尚的道德里饿死的。你说,他们这样一死,周围的人可怎么办,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助其他人是很难活下来的。就这么死去,实在是太没责任了……”
勇者呆立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又说道:“真是对可怜的夫妻。”
“可不是吗,死了以后呀,被他们帮助过的人敲门寻求另一点恩惠,这才发现他们死的呀!所以我说他们就这么死了,未免没什么责任心。”
这时,街上响起了马蹄响,勇者往路边站了站,只见两辆马车飞驰而过;左边那匹喂得肥美,甚至有些过重了,但仍保持着速度,右边那匹呢,骨瘦嶙峋的,可仍没死,仿佛拼了命一般的在拉车。
“这两批马车是谁的?”勇者问。
“是市长夫妇的!有传闻说他们俩过得并不愉快,可年轻时也是对璧人了;约莫这世上所有的情爱,都不长久吧。”
勇者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儿,隔日,他在坟墓前献了花。然后,他继续踏上了旅途,终于,脚步踏进了一座城。
归来的勇者被视作大家的英雄,受到政府的邀请参加了宴会。宴会的主人是位大腹便便的男人,似乎是相当高兴讨伐了魔王的勇者归来这件事。
男人的名字叫做腐朽。
城市日日夜夜举办着夜宴,仿佛只有这一件事可做似的;四下都是百姓怨声载道的声音,可那些抗议很快就没了。
这是个美好、漂亮,又亲民的城市,越来越多人这么觉得,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唯独身为外来者的勇者,在心底感到違和。
腐朽将他视作好友与心腹,曾打败过魔王的英雄——腐朽是这么包装他的——如今也来到这座被眷顾的城市了!毫无疑问,城市会变得更加美好,人们愿意这么相信。
“至此,欢迎我们的朋友!”腐朽在台上高亢地讲着,人民发出欢呼,为英雄的到来而庆祝。勇者疲惫地看着这一切,感到曾被那人刺中过的地方,犹如死去一般疼痛,但他仍微笑着,看着在此处的大家。
等到这滑稽的欢迎会结束,勇者便拖着身子回了居住的地方。腐朽再来见他。
“我的朋友啊!演讲很成功!你的英勇事迹与我的政治手腕结合在一起,真是太棒了!”
勇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点头称是。腐朽搖晃著酒杯,继续讲了下去。
“我原也是有如你一般,能好好使用的朋友的。”
“此话怎讲?”
“哎呀,事情已太远了,我甚至记不清他们的名字了,依稀记得他们叫热血……还有志愿?老啦,我真忘啦……都死那么久了……”
勇者听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只是点头,随后,却又感到脊背处升起一股寒意。
当夜,勇者逃走了,他躲进一个小巷,唯一一座还亮着灯的建筑,便是酒馆,他走进去,看到那里有群年轻人在讨论着。新的革命站在桌上,高谈阔论着,再过不久,又会推翻腐朽了。
勇者感到恐怖,只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他连夜赶路,在逃出城市之后,又几番周折,最后逃进了一个村庄。
村庄不大,却一股奢靡的味道,房子盖得好看,没什么难看的泥土,四处都被花园簇拥着。村子的门口坐着个老人,似乎在等什么人,看见勇者来了,只震惊一下,可等勇者走近时,却又见他脸上有了失望的表情。
“这儿看起来真富有。”勇者向坐在村头的老人说道。
“可不是吗,毕竟是出了勇者的村子啊,所有人都享了福气。要不要我领你看看勇者的居所?收费的。虽说墙上的剑,送给个不懂人情的傻孩子,可也有几分看头……”
“这……”勇者为难地看着老人,却又听老人继续讲了下去。
“近距离参观,不看吗。”
“不,不……还是算了。”勇者逃开了,他在村庄中奔跑着,想着那人或许曾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他卖力跑着,逃着,仿佛要逃到世界的尽头去。
最终,已再没有路了,他看到眼前有棵巨大的树。树旁摆了个白牌子,上书“勇者曾在此小憩”。他站在树旁呆了会儿,想象着那耿直的傻少年躺在树下,便感到沮丧了起来。
是时候结束啦。
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仍未解脱的事实。勇者麻绳绑在一根稍粗壮的枝上,打个结实的结,再做个圆环,搬了块腐木来,做了登脚台。踏上台子,再将头往上一套,接着,双脚离了地面。
就此与这世界别了。
完
后:这篇写的不怎么成熟,基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一个完整的构架。只是以前做的一场梦,因为有趣,就记下来了。因为是篇童话,所以用了简单的语言来写
西蒙掏出小刀,在浅黄色的土坯墙上划下又一道斜线。
接着他后退,满意地看着桌子上方快要填满半面墙的记号:四根竖线一根斜线,四根竖线一根斜线……一整年,自己也在这面墙上添了不少痕迹,什么时候,这面墙才能填满呢?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条件简陋的哨所就将不复存在了。
夕阳的余晖从作为土坯房窗子的洞口斜射进屋,沙丘顶端像着了火。巨大的、橙红色的圆球就那样慢慢在蒸汽中缓缓下落,层层叠叠的薄云逐渐被染上颜色,清澈的苍青色天空也渐渐带上玫瑰红,很快,月亮就要升起来,黄金的大地就要变成银色海洋,宁静而寒冷,波浪起起伏伏,充满神秘气息。
这是一天当中最平静的时刻,外面的景色也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目睹,西蒙惬意地舒展着双肩,深深吸了一口气,体会着换防后的爽朗心情,他甚至不再想象即将到来的假期,而是为自己留在哨所而感到幸运。接着,他抓起靠在墙壁上的火枪,用通条仔细擦拭,再拂去每个零件上的灰尘,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性格严正时刻保持警惕的士兵,而单纯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这种细致繁琐的活儿西蒙倒并不讨厌,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镇上享有盛誉的钟表匠,虽然不用继承家业,他也耳濡目染地从父亲和两个哥哥那里学了不少。如果不参军,这时候的他大概在地下室给家里帮忙。
也因为这个,刚来到哨所时西蒙感到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日复一日如此枯燥单调,每天只是看着太阳升起,太阳落下,枪唯一的用途就是打打大雁和沙狐,连狼也遇不上一只。比起设计、打磨、拼装、雕刻,最后小心翼翼地拧上发条,看着奇妙而精巧的布谷钟突然打开门,弹出唱歌的小鸟,或者跳着舞的小人,目前的工作实在无聊透顶。
——老头子的名气还不够大,听说城里做八音盒的霍桑家都把东西卖到王宫去了。要是能跟征兵站说上话,也不会被抓来关在这个鬼地方。
西蒙担心,这样长期下去,自己的手艺会生疏掉。不过,看来什么事做久了都会习以为常,虽然名为士兵,这个哨所的人都过着普普通通的平静生活,丝毫不用担心战争和人身安全。他也很快变得随遇而安,毕竟参军待遇挺优厚的,服役期满还可以拿到服役证明,到城里开手工作坊的时候,说不定会有些用处。
而且,这个沙漠里也有居民,西蒙很喜欢他们。
扎西亚是王国里的异族,有着棕色皮肤和琥珀色的瞳孔,无论男女都身形娇小,结实灵活,让人想起猫或者猎豹。国王允许他们以自治领的形式在王国边界建立小小的城市,就像沙漠里星罗棋布的绿洲。
——唉,搞不懂大人物在想什么。
西蒙和其他三个士兵,之所以要在这里驻扎,并不是要来保护他们,而是履行“监视”和“看守”的职责。
西蒙对此颇为不解,扎西亚人看起来对驻防士兵早已习惯,也丝毫没有敌意,起初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不停地有胆大好奇的小孩子跑来,比比划划地和“穆鲁克”聊天,还拿着当地的纺织品和烟草,要换西蒙的打火匣和怀表。西蒙逐渐弄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后来甚至连扎西亚话都能讲一点。
扎西亚人能歌善舞,热情奔放,对沙漠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他们了解外界的途径很少,除了往来的商队,和偶尔会来访的其他自治领的同胞,对城市和王国的认识主要来自于驻军。刚来的时候,西蒙迅速用手艺拉拢了扎西亚小孩,也顺带认识了不少扎西亚人,颇为享受了一阵关注。
不过,西蒙还是对“穆鲁克”这个称呼耿耿于怀,这个词在扎西亚话里,是“骆驼”的意思。
——就算我个子很大,还有点驼背……
西蒙想着,挺了挺腰板。
扎西亚的孩子都非常漂亮,眼睛很大,头发卷卷的,除了有点过于吵闹,其他地方都不让人讨厌。西蒙能记得几乎所有来哨所玩过的孩子的名字:雷姆和萨伊,打打闹闹的姐弟俩;乌尔,眯缝眼,个子高,话不多很沉默;韦鲁斯,一刻也闲不下来,简直像只猴子;小桑岱,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很可爱,将来会是个美女……
“穆鲁克,又在想啥?”
光头阿历克斯推门进来,打了西蒙后脑勺一巴掌。
“关你屁事。”
难得的平静被打破了,西蒙不太高兴,刚来的时候阿历克斯警告他别跟扎西亚人走得太近,现在自己还不是天天在扎西亚酒馆混的很开心。
“外面挺热闹?不出去看看?”
“不知道,我不值夜班。”
西蒙没好气地回敬道。今天另外两个省的扎西亚人同时到访,连这一点都没发现,阿历克斯脑袋里面,也像表面一样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吧。
“酒馆几天没开了,没处找乐子,跟库伦说让他顶下一班,我出去一下。”
“喂……”
听都不听完西蒙的抱怨,光头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说起来,最近孩子们过来的次数也好像变少了。西蒙也觉得有点无聊,不过马上要休假,回到青绿色的山谷,看到润泽的森林和小溪,见到久别的家人朋友,这种期待重新激起了西蒙的想象。他打量了一下房间一角塞得满满的行李箱,里面是扎西亚当地的纪念品,比来的时候带的东西还要多。
——离开这段时间,孩子们会不会想到我呢?
西蒙敲敲脑袋,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这就是所谓思乡病的副作用吗?
不过,这让他灵光一闪,产生了一个想法。
——给他们留个纪念品吧,超过霍桑家水准的东西,商队买不到的好货。
西蒙从角落里找出工具箱,在跳动的火光下开始工作。外壳就用外面生长的沙柳,虽然纤维粗糙不易雕刻,多少也结实耐用,而且挺轻巧。金属零件还剩了一些,机械装置就做成骆驼和商队的样子吧,摇动把手的时候,骆驼会缓缓走过沙丘……
——曲子用什么呢?
《游侠骑士》?《六条小溪》?《夜莺》?《圣灵祈祷》?西蒙能立刻数出不少钟表报时用过的曲子,但和扎西亚的音乐风格差距太大,而且,里面哪一样都是这里没有的东西。
——就用他们的民歌好了。
几个月他从扎西亚人那儿听到了这个,虽然曲调有点忧伤,但是满怀深情,悠远雄壮。西蒙好不容易才记下曲调,但还没有完全搞懂整首歌的歌词,只知道它长得要命,真佩服他们能靠口口相传背得下来。
——黑色野兽哟,驱赶着骏马远离了家园……火和风卷着灵魂四处漂流……海的尽头,天空的尽头……耸立在沙上的海市蜃楼……
西蒙一边小声哼着,一边考虑如何改编旋律,这首歌大概是扎西亚英雄史诗,虽然开头有点悲惨,但后面一定有个光明的结尾。
——三段以后变调重复一次,然后收尾。在库伦和现在值班的杰奇回来之前就可以搞定了。
西蒙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嘴角露出了微笑。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空开始微微透光,寒冷的气息似乎稍稍减退,风也不再那么强烈。西蒙揉揉酸涩的眼睛,从条凳上站起来捶捶腰,最后转动了一下八音盒的手柄。音符像泉水撞击在岩石上、雨滴敲打在台阶上一样清脆。他把八音盒塞进上衣口袋。假如这能为扎西亚祈祷他们比黄金还要珍贵的雨水,那么也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应该会喜欢的,要送给哪个孩子呢,别打起架来才好……
他满意地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四周极为安静,原来已经是凌晨了。如果光头已经告诉另外两个士兵,让库伦直接去顶下一班岗,杰奇这个时间也该回来才是,这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的瘦小家伙可不像阿历克斯那么能胡闹……
西蒙从二楼台阶登上屋顶,那里并没有人影。
“库伦?红毛?”
西蒙借着熹微晨光搜索着那两个人的身影。
突然,他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
杰奇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额头和喉咙上各插着一支弩箭,带倒钩的铁刺刺进肌肉,半边脸上染满了血,另外半边眼睛还睁着,露出惊讶的表情。
——天啊!
西蒙吓得倒退几步,接着瞥见了露台围栏处的库伦。他整个人挂在围栏上,维持着微弱平衡,搞不好稍微移动就会坠落楼底,那张倒着的面孔也满脸是血,看上去早已死去多时。
西蒙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慌了手脚,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能做什么,二楼还有信号枪,发射那个应该能向其他哨所求救,或者直接大声呼叫,把对面的人喊起来帮忙……
最后,稍微恢复了理智,想到自己多少也算是士兵,不能像个姑娘那样大呼小叫的西蒙决定去楼下取武器,之后再做打算。
至少要想办法告诉阿历克斯,他颤抖着,摸着墙壁走下黑暗的楼梯。
接着,他听到了一楼的声音,似乎有人要从外面闯进来,接着传来扭打、嘶吼,最后,一声闷响,什么东西倒了下来。
——好像是光头?
一瞬间,西蒙想到自己可能孤立无援了。
他踉跄着奔下楼梯,打开门冲进房间,接着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景象。
油灯里的火苗一闪一闪,照亮了墙壁上乱七八糟的涂鸦和前几任老兵留下的几千个刻痕,照亮了四张床铺和乱七八糟的行李,也照亮了桌上没收拾整齐的小工具。但不管是火光还是窗口透过的晨光,都无法驱散房间尽头那面墙壁四周的阴影。他们就站在这阴影里,身躯被影子遮蔽,而面孔却笼罩着微光,就像陵墓的石头浮雕那样。
那是西蒙认识的孩子,几个大孩子:雷姆挡在姐姐前面一脸阴沉;萨伊从弟弟的肩膀上看着自己,平时在脑后扎成一束的头发现在乱糟糟地披散着;乌尔如同平日一样沉默,但嘴角没有了那种柔和的笑容;韦鲁斯难得一见安静地站着,脸上挂着极其不适合的严肃表情,仿佛那又是一场模仿秀,接下来他就会讲个关于酒馆老板、铁匠师傅、总是坐着纺驼毛的大妈,或者他自己那个总是对他饱以老拳的老爹的笑话……
西蒙首先想到的是这里遭到暴徒袭击,他们是来避难的,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如同打招呼一样,乌尔举起了什么东西。
那是他的枪,傍晚才擦过的长筒火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西蒙的胸口,西蒙这才发现,他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挂着血迹。
……
“穆鲁克”瞪大眼睛站在那儿,眼角似乎湿润了,这让他更像背着重负长途跋涉的可怜牲口。就这么怕死吗?这些侵略者?
他伸手到胸前想掏什么东西。乌尔没有给他机会。
枪响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
穆鲁克仰面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的东西。
乌尔退缩了,这个没用的家伙。我告诉过他,他不是凶手而是战士的。
我夺过枪,走过去朝他身上补了两发子弹。
那家伙挣扎了一下,终于不动了。他偏过头盯着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我踢开他的手,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这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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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投反转剧的一小篇占个位,提供样本XDDD
发现上升其实是双子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