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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淺間
将军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漫漫黄沙已经快埋没了口鼻。
和他朝夕相伴的战马瘸了一条腿,一边哀哀嘶鸣,一边用粗糙润湿的鼻头顶他的脸。
折戟沉沙,尸横遍野,周遭是经过风沙洗礼也未能褪去的暗红。这是一场血战,攻守双方皆破釜沉舟,将军还记得自己一枪洞穿蛮夷首领的胸口,却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跌下了马背——想来,若没有这忠心护主的马儿,他大概也只会沦为塞外沙场一垒白骨罢。
军旗高扬着,在边塞的凌风中猎猎作响,但护旗的熟悉面孔却已经永远倒在了旗下。
将军记得那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将,被边塞的日头把脸晒得黝黑,一笑就显得口齿白亮。大伙总爱笑说他这牙口怕是能扛到七老八十——没曾想,他甚至看不到十八岁的太阳。
旗还立着、对方首领已身亡,将军想,我们也许没有输罢。
但人没了、只剩下他这孤家寡人一个将军,又怎敢说自己是赢家?
将军喝了水,吃了马背上的干粮,精疲力竭把自己扔到马背上的同时,也闭上眼把自己扔进了黑暗——只是这墨染般的暗色里,尚有一点嫣红的光。
那是他的海棠。
边塞都是驻军汉子,自然不缺饮酒作乐的地方,有教坊温柔乡,自然便有花魁镇场——但这里的花魁不看琴棋书画腹内诗书,只讲求个美艳大方。
某一日打了场胜仗,傍晚便有兵士拉将军出营帐,说边塞最好的教坊自请入营,美人们薄衣轻纱,直接就到了边防。
他不愿阻众人兴致,却也无意参与其中,便一人独自上了城墙。夕阳照着无边无际的沙丘,整个世界都泛着细碎的光,姑娘一身红衣,海棠花钗斜斜束着发,艳丽的海棠纹饰从衣摆攀援盛放,翩跹衣角下,是一双缀了银铃的赤足。
她看见他,先是惊诧,然后便妩媚笑着抬手摘了钗子。那墨染般的发合着夜幕倾洒下来,她樱桃小口咬了海棠花簪,抬手击掌,一步一舞,脚踝银铃声声,直直响在他心口上。
也许只走了几步,又或许走得遥远漫长,在他身前躬身站定的时候,女子娇小脸上唇红齿白眼光带水,麦色肌肤上挂着的汗珠在夕照里闪闪发亮。她递给他那海棠样的花钗,仿佛送他一枝初春里盛放的花,她笑得眉眼弯弯、落落大方,她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而她,便是一朵叫海棠的花。
谁能拒绝这样的姑娘?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天蓝草绿,世界宽广。
这朵娇花开在塞北边境,美艳而张扬,她不是名门闺秀、甚至不算小家碧玉,不懂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训条规矩,却知道怎么骑上马背,怎么策马扬鞭,懂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畅快淋漓,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胜今宵一场醉。
她像一束盛放的花,一抹至纯的嫣红,也像一滴至烈的酒,就那样浓墨重彩、热辣醇香地开进他波澜不起的人生,让边塞死水般的日子有了颜色、有了滋味,带了光。
但边塞,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过是因为明朝就可能马革裹尸不复还。
有来有往的小冲突如喝水吃饭般日常,大军压境、两军对垒,也是逃不过的几年一轮回。
军情紧急,临出征的那天,黄沙地上难得扬了点微雨。
晨光熹微,他醒得很早,床头多了一方海棠绣帕,帐中却已然没了她的身影——他恍然若失走出营帐,抬头却见尚未大亮的天光,照着城墙上一抹窈窕的嫣红。
“春宵苦短,儿郎们早去早回,莫让姑娘们多等呀!”她高高站着,脆生生喊着,引得大半个营的兵士都哄然笑开。
他望着她,看她遥遥望过来的一双明眸,觉得那嫣然笑着的艳红的人儿仿佛一团自眼底烧进心口的火。初时焦灼炙热,然后便长长久久的,在风雨兼程和枪林箭雨里,暖暖妥妥地将他护着。
那是,他的海棠。
回城的路不算远,但马儿和他,都带了一身伤。
于是他先回了战时临时搭建的营地,空落落的营帐已蒙上了厚重黄沙。明明离开不过短短数日,这失主之地却仿佛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经历了一轮枯朽败落。
将军牵着他的马,在死亡般的寂静里走过一个个再也等不回主人的营帐,一步步的,看似轻巧,却把他仅剩的气力与奢望一起耗光。
他不记得是怎么倒下来,只是默然躺倒在地上,看炽热的太阳变成温柔的暖红,然后慢慢沉到沙丘之下,天空由澄澈的蓝色变得暗沉、更暗,接着明月朗照,夜幕上挂满星光。
将军觉得冷,那冷的感觉浸入皮肤,扎进骨血,是她给他的一点点余温无法抗衡的酷寒。他想就这样,长长久久地就停在这里也挺好——直到,他发现周遭亮起的光。
他没有注意到光是从何而来,从哪里开始亮起,发现的时候,无人的大营已亮了小半。
营帐都像拢了灯罩的灯笼,这一小片人间烟火,亮过了天上的明月星光。
将军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罢。
但他仍撑起身子向着光亮的地方走过去,掀起熟悉的门帘,朝里看——
他看到一抹嫣红,正小心引燃一抔柴火,暖红的火光照着她发间的海棠花簪,也照上她娇小的脸。
胭脂未染,带了憔悴,却依然美艳得像她手中温暖的火,像春日里盛放的花。
那是,他的,海棠。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作者:伊西多
回国前,我特意去了一趟西弗吉尼亚,有一位不知名的小众画家的画作在那里出售。价格并不高昂,但我不懂绘画,犹豫良久,买下了一幅充盈绿意的画。我要送给我的继母,她年纪比我小两岁,曾经说过喜欢这位画家的画,而且平生最喜欢绿色。
除了这幅画外,我又给几个亲近的家人置办了礼物。我父亲喻升德年过古稀,虽然精神还矍铄,但也终于打算稍作放松了。他近年十分喜欢收藏紫砂壶,我早派人拍了把壶,只等我回国后就亲自给他送去。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喻锐身体虚弱,药罐子似的,我再想不出什么能送给他的。他还有个儿子,大名叫喻旭元,今年也十三岁了,这对父子的礼物我一概交给秘书去办。我继母的女儿,我的异母妹妹,喻寒,今年十四岁了,小女孩儿都喜欢闪闪发光的、亮晶晶的东西,我打算送给她一条粉色的钻石手链。
回国后,我就载着这些东西,一路奔向我父亲纳凉的别墅。礼物携带得多且贵重,盖因我与家人,算是久别重逢——这十多年我都在国外。我母亲早逝,与父亲聚少离多,更何况是其他人呢?而这处别墅,也是父亲新置办的,算来真衬得我如一个外来客了。
别墅的银色大门与金色的阳光如金石相激,亮得刺耳、刺眼、刺心。一切都是新的,我下车,手里提着礼物,缓缓扫视了一圈。
忽然背后有人问道:“你是?”
我转过身,看到一对十几岁的男女孩子,身上都穿着泳衣,皮肤还是湿漉漉的。女孩子肤色略深,双腿修长,琥珀色瞳仁亮得耀眼。男孩子皮肤雪白透红,毛发茂密但色泽较为浅淡,头发乱糟糟的。我笑道:“那你们又是谁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孩子盯住了我的眼睛。又是同一瞬间,他俩的视线降下去,停在我手中的礼物上。然后,他俩同时收回视线,两两对视,耍杂技似的把视线又聚焦在我身上,同时开口。男孩子叫道:“大伯。”女孩子叫道:“大哥。”
这就是喻寒和喻旭元。喻寒说着“我来替你拿吧”凑上前来,我连忙说:“看见那个粉色盒子没有?就拿那个,那个是大哥给你的见面礼物。”本想把喻旭元的礼物一并给他,但他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喻寒礼物到手就拆,捧出那串手链。她手指灵巧,不多时已经戴在手腕上,在阳光下来回转动,观察它的宝光。我笑道:“漂亮么?喜欢么?”她并不答话,突然跑向前去,叫道:“妈妈!大哥来了!”
我一抬头,我继母蒋宜男正立在面前。喻寒把戴着手链的那只手擎起,在她眼前摆动。我继母笑道:“真漂亮。要跟大哥说谢谢呢。”她们母女俩弧度相似、颜色相似的双眼间,晚风吹云似的拂过一抹不端倪的笑意。
“升德大概要到五点多才能回来。但喻锐再过半个钟就要回来了。晚上要给你接风洗尘,中午就先随便吃点儿吧,我叫厨子做点清淡的。”她延我在一楼客厅落座,又转头问喻寒:“小旭呢?”
“我以为弟弟去找你了。”
我诧异地笑道:“弟弟?喻寒,论辈分他得叫你小姑姑呢。”
喻寒不动声色地一笑。我继母笑道:“小旭比她就小一个月,论得那么清楚该多别扭呀!——他是过来找我了,可又走了。快吃饭了,你去找找他吧。你俩也把衣服换换,穿着泳衣见客,也不嫌害臊的!”
喻寒的下巴搁在妈妈肩膀上,一侧首便可呼吸相通。她的眼睛亮得如两团小小的烈火,朝我投来目光时,我的两颊一瞬间发热也似。她朝门外走去,仍然摇动着腕上的钻石手链,似乎还轻轻地嘻笑出声。那十四岁的少女笑声,就像自行车铃似的,一路远远小小地回荡开来,不自觉地舍身,像后座上穿学校制服的人。
“这幅画送给你。是——”我张开嘴,却忘记了那画家的名字,只好打了个哈哈,匆忙接下去道:“我在西弗吉尼亚买的。绿色衬你,而且夏天也燥,就当添几分清气,你别嫌寒酸。”
“Virginia,真是好听的名字啊。”我继母伸出两只白嫩纤长的手,把画接了过去。“这画的是山核桃吗?是窗外的景致。在山核桃树底下还有两个人——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谢谢你,喻敏,我很喜欢。”
她穿了一身提花香云纱的荷叶色旗袍,手腕上戴了一对浓润的翡翠镯子,却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幅西方少男少女恋爱的画。不知不觉中我的眼睛被雾气模糊了。我像个愣头青似的死盯着沙发的一角,点头微笑道:“嗯,你喜欢就好。毕竟咱们也这么多年没见了……父亲最近怎样?他脚到了雨天还疼么?”
“升德要是知道你这么记挂着他,一定要高兴得了不得的。”她语气中有笑意。我时而觉得她的面容、声音,甚至气味,和我心中那幅景象比去毫无二致,时而又觉得她更美了,或只是不一样了,气味,面容,与声音。
不然,何以那声音听来竟重得如此?
把我的心如核桃的青皮一般,砸下、脱去、碾烂。
她说我父亲起先脚到了雨天还疼,那时候便跛行得更加厉害。也不仅是天气因素,情绪上来时疼得更重,或者因为工作,或者因为他的几个老友,或者因为觉察到自己确实年纪老矣,或者因为对我的思念。但近年来竟然渐渐好转,那要感谢我的弟弟喻锐,我是否记得,他的第二任妻子出身医疗世家?她家医院里有一位年轻医生,医术精湛,给我父亲治疗,颇见成效。再加上老宅阴湿,她劝我父亲移居,果然现在好了许多。
我说那就好。不能在他面前尽孝,终究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失职。
她说,哪里?喻敏,你不要多想……我听不下去了。她檀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像佛珠般迎头洒下,滚得满头满地,气味袭人,要将我压死在这阔大的、陈设红木家具的客厅里。
宜男。
她住口不言了。那幅画静静偎在她的脚边,我才发现自己始终是在注视着它蔓延绿意如湖的画面,余光里觑见她趿着拖鞋的雪白圆润的脚踵。宜男,我苦涩地说着,一口一口地将烂醉如泥的核桃皮吐出来。涩而青,铺满地。
我这个做儿子的,把父亲害成而今这副模样,不能在他膝下尽孝,已经是忘恩负义。可是我又怎么能待在国内?多么忍心,我才能看着他受苦?我对不起父亲。更何况,还有你,宜男……
我抬眼望着她,胆怯了。她不言不语,低眉端详着手上的镯子。宜男……我叫她,我心口发紧,血管突突乱跳。我手攥紧了扶手,要站起来,对她说出我有多么恐惧,又有多么自私,我离她而去全是因为我的自私,我害怕我屈服于我的自私,我的远行已经是屈服于我的自私——
“哥,你回来了。”
皮鞋在地板上轻轻响了几下。喻锐现身了。
我挺直了腰板,深呼吸,笑道:“弟弟,好久不见。”
我们围坐,谈天。
我的心中只有核桃汁液污黑如血的残迹。
“漂亮吧?”
“BlingBling的。但我不喜欢粉红色。你很喜欢?”
“什么啊。我要转送给妈妈,我才不喜欢什么手链戒指,真是累赘……他送给你什么礼物?”
“钢笔啦……Enid,你看没看到他给蒋太太什么礼物?”
“是画。挺好看的!等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了。弟弟,去游泳吧?”
“嗯。游完去骑自行车怎么样?”
“可以啊,走吧!”
少男少女总是无忧无虑的。
蒋宜男和喻锐对坐在遮阳伞下。蒋宜男今年已有36岁了,可以看出细细的皱纹已攀上了她的眼角。但她顾盼之间,婉转生情,有艳光四射之感。
“这么盯着我看,是觉得我老了吗?”
“真会开玩笑。我不老,你当然也不会老。前几天我出去,还听有人说你和喻寒是‘喻家双艳’呢。”
蒋宜男扑哧一笑。“Enid才多大的孩子……?就拿‘艳’这样的字眼儿来叫了。这几年我连门都没出几趟,又从哪看到了我的长相。”
“别理会他们。眼皮子浅,嘴皮子贱。老不死的听信了那帮算命的说道,当年人人都知道他管你叫‘富贵温柔乡’,这会儿都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把这个说给你听,是我不好。”
“你要是什么话都不跟我说,那才不好。”蒋宜男笑道,“但也不要把我说给别人……”
“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
喻寒和喻旭元在不远处的泳池里嬉笑打闹,泼着水玩。喻锐拿起相机,对着两人叫道:“Enid!弟弟!看这边!”
闪光灯一亮。喻锐重回座位,转头望了望别墅,伸下手去。原来蒋宜男踢脱了鞋子,他一坐下,就把两脚伸到他的膝上。喻锐轻轻抓挠她的脚心。她禁不住笑了,使了一分力,懒懒地踏他的膝盖。
“你说他俩在楼上聊些什么呢?”
喻锐指的是喻敏和喻升德。大概因为大儿子回来了,喻升德回来得也十分早。
“有什么聊的。大概把对我问的那些话又捧去升德那里去了。你还不知道他么?我对他说,你父亲的右脚已经好了很多了。”
喻锐“嘁”了一声。“我进来时,看到他那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不对劲。他倒确实是个孝子,但愿老不死的是个慈父吧。宜男,你说,老不死的有没有把他调回来的打算?”
蒋宜男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升德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你也清楚。现在这局势平稳,你又得力,没来由的,哪里要叫喻敏回来。何况,这些年来,我看他茶余酒后,自己也未尝不惆怅自己是个跛子。你看见了吗?在他面前,Enid不能跑。他连自己女儿都要嫉妒……说不定正因为是个女儿才要嫉妒。”
“之前置办这别墅,连请了五个算命的,我看老不死的是真糊涂了。当年那场车祸,分明是他自己急躁,不反躬自省,反而信了自己就是流年不利。从那以后,就真跟发了疯一样。”
“你不信他说的话吗?”蒋宜男笑道,“说我的命格是‘富贵温柔乡’。自从娶我之后,他自己倒确实是事事如意。”
“我不看算得准不准,我心里喜欢的不是那些满嘴怪力乱神、说的是些什么自己也没个分晓的神公神婆。真要信这个,人老了怎么也不见他修些阴德?当年年纪都要六十了,而你二十岁都不到吧?从自己儿子手里抢来的女朋友,就只为了一句命格,这样的不知廉耻,叫人怎么信他?”
喻锐话说得狠重,面上却是笑吟吟的。他本来就身形瘦弱,貌如好女,这样一笑,愈觉风彩卓然,远远望去,和蒋宜男真是一对璧人。后者早趿上鞋子,斜靠着椅背,给喻锐的杯子里添茶。
“不要动气。升德并不是把我抢过来的。是喻敏他看到父亲为了自己这个逆子出了车祸,此后恐怕终生要做一个跛子,愧急自责,改过自新,将我拱手让出去的。让父亲为了自己陷入聚麀之祸,他舍不得的。都是陈年旧事了,大夏天的,为了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和一个形同流放的人,有什么好争持的呢?你心里是恼他信了那些人瞎三话四的,那些人不过是哄着老头儿掏钱罢了。那些人可以说相书上周易上的胡话,也可以说别人教给他们的话。那些人可以说话后收老头子的钱,当然也可以收钱说别人要他们说的话。哄一个老头子还不简单吗,人一老,怕的东西多了,心也就动摇了。古代巫医并称,算命的是巫如此,医生能有多大差别呢。”
茶香轻飏。不远处,喻寒和喻旭元在游泳池中比赛游泳,喻寒领先了半个身子,两人在水中如同两条一黑一白的自由自在的鱼。
“宜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喻锐抬起头来,似乎尴尬地一笑,“但你说的真是对极了。”
“不坚实牢固,怎么配做富贵温柔乡呢?”蒋宜男也嫣然一笑。
“事不宜迟,不过且让我好好想一想具体动作。现在,先再给他俩拍上几张吧。”说着,喻锐手拿相机起身,忽地“哎”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从游泳池边拾起那串粉色的钻石手链。
“是喻敏给Enid带的礼物。Enid不喜欢钻石,也不喜欢手链。我看,多半还是得我来带。”
“他倒真喜欢送这些自作多情的礼物。他给你送了什么?”
“一幅画。画的是山核桃,一片的绿色很美丽。但那画的作者,我十几年前喜欢过一段时间,现在却并没有多少感觉了。”
“核桃?”那粗枝大叶的树。喻锐知道喻敏和蒋宜男之间的旧事,因此也并没有如何惊讶自顾自找寻抓拍两个孩子的角度去了。
两个孩子在夏天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游泳。喻寒贴着喻旭元的背飞快地游过去,喻旭元跃出水面,笑起来。他俩又玩了大概半个小时,觉得累了,这才从泳池里出来,脱去泳衣,换上背心短裤,推着自行车出去。
他们看到喻敏和喻升德从别墅里出来,身边还跟着喻锐和蒋宜男。喻寒想起对自己喜爱运动不满的父亲,他“一动不如一静”的言论,便说道:“我们先等等吧。我不想叫爸爸看见。”
喻旭元应声停住了脚步,他低声说:“大伯这是要走?他不在这里住吗?我以为爷爷要留下他。”
“他把爸爸惹得不开心了?”
“看脸色,爷爷是挺严肃的……”
两人等了许久,都不见喻升德回去,很不耐烦。总算看见喻升德转过身,由蒋宜男搀扶回别墅,觉得很是高兴,不再看只身走向轿车的喻敏,只是一路把自行车推到阶前。
“弟弟,Enid。你们这是要出去骑自行车?要多久?”喻锐站在台阶上问。
“打算骑到湖那边再回来。”
“又要比赛?好吧。还有,Enid,你不要那串手链了?就那么丢在游泳池边,被你妈妈捡走了哦。”
“无所谓啦!妈妈想要我就送给妈妈……二哥,你说完了吗?我和弟弟要走了!”
“好吧好吧……”喻锐笑着,和儿子击了个掌。
夏日黄昏,晚风迎面吹来,两个孩子蹬着车子,飞快地骑了出去。喻锐微微眯起双眼,望着他们,又转过头。喻升德右足跛行,年老体弱,此时还在上楼梯,他那一头白发如芦花般在晚风中轻轻摆动,显出旁边的丽人是何等绿鬓朱容的娇妍。丽人忽然回头,似乎不经意地溜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若无其事,但他却看得分明,她发髻上插的步摇,摇晃得十分剧烈。是在笑吗?
喻寒和喻旭元蹬着车子,冲出门外,一路超过喻敏慢慢挪动的轿车,疾冲而去,喻敏只听见他俩爽朗的笑声。笑声,笑声,年轻人的笑声若有实体,怕是如老年人的白发一般难数吧?他仍旧慢慢地驾驶着汽车,任窗外晚风如绫如纱地掠过。被捣碎了的心慢慢地生长了,在这朦胧淡蓝的天空下,在他空荡的胸腔里,血浆碎末浮沉,心如海浪,羡鸥鸟偕飞。
END
备注:算是好久没写文的复健吧?未经修改,以后可能会改动一下的。灵感来自诗经的《君子偕老》。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作者:阿千
天临路商业街以一家高档热闹的“国贸商场”为始一路连到另一头的住宅区,一路上各式店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每逢周末总是人头攒动热闹极了。沿着天临路一直走到了中段才逐渐冷清,不再见那些阔气出名的大店,多是些一米多宽的小户了。门店虽小,但是纵深很深,天临路商业街虽然热闹,但是毕竟不如市中心的商业区,也吸引不来那么多的大店,后来这一块人流量少的铺子就划成了小门店租出去。这里也多是个体经营的小店为主,一些服饰店、干洗店、水果店、照相打印店。从那些富丽堂皇又热闹非常的大商场出来,到了这里多了一些生活气息,常来的客人也是周围邻居街坊的常客,没客人的时候店主们多在门口闲聊。
“小齐,回来啦!这两天去哪儿啦。”常美玉正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隔壁甜点铺的王雄聊天,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夹克身材匀称的年轻人骑着车飞了过来。
自行车的车铃叮叮作响,伴着年轻人有活力的声音:“美玉姨,我前两天工作出差去了!”齐锋车一拐,在一旁的店门口停了下来。
“今天过来玩呀。”
“今天有事找聂哥,下次来找您。”
齐峰从小住在这片,和店主们都很熟悉,只是今天他好像没有功夫闲聊,他一把拿起车篮子里的小包,三步并两步跨进一家没有招牌的小铺。天临路中段的小店装潢大多比较随意,多是玻璃门窗加上贴纸招牌。但是这家有点与众不同,中式雕花双开式的木门显得颇为古朴典雅,门口也没有挂招牌或是广告语,暗沉的木门乍一看会淹没在红红绿绿的橱窗中。
一进店,齐锋就看到狭长的店铺尽头,一身唐装长袍的店主捧着杯子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店主聂旻看上去是一名三十左右的青年,一头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有些男女莫辩,他和这间木质大门的小铺一样,和周边的烟火气格格不入类似。
“聂哥,裴哥,好久不见!”他风风火火往里走,和店主以及站在右手侧玻璃柜台后面的裴黔打着招呼。玻璃柜里有各式各样的东西,让人一时看不出这家店是买卖什么的,有旧式的照相机,粗糙的木雕,暗沉的玉石,也有锈了的金属物件,像是单片镜,眼镜链等等,不一而足。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旧物了。这里像是一家二手商店。
店主聂旻点了点头示意没有回应,裴黔倒是热络地招呼了起来:“小齐,出差怎么样了?”
“发生了件大事!我们本来是去培训的,结果有个女孩子东西被偷了!”齐锋的火急火燎地走到店主的桌边把手机往店主面前一凑,那是一张古玉的照片,那玉形似凤鸟,一头穿着红绳。那玉看上去颇为润泽,水头也好,确实看上去是块老玉。“这就是那姑娘被偷的玉,从小戴着的。聂哥,你懂古董,帮忙看看,值不值钱。”
“人家从小戴的玉,恐怕不是钱能衡量的。”裴黔是店里唯一的店员,看着二十五六的样子,倒是没有像店主一样穿得古色古香,普通的衬衫长裤,笑咪咪的样子,儒雅随和,他听到齐峰的话,搭腔道。
“确实,而且就算不为了钱,我们警队丢了东西总要争找回来吧!偷东西偷到警察头上来了,太贼胆包天了。”
“这件事你们没有立案调查吗?告诉我们没关系吗?”裴黔有些疑惑。虽然齐峰一直话很多,但是他也机敏,不该说的绝不会多嘴一句。这事听上去警队内部很重视,他又怎么会口无遮拦?
“人姑娘人美心善,后来看大家都忙就说身外物丢了就算了不追究,但是我觉得不妥,想帮帮忙。你想一小姑娘,23岁刚毕业来我们这,就掉了宝贝,人家懂事说算了,难道我们就真的不帮?这不显得我们这个大集体冷漠嘛!”
“这玉看不清。”聂旻看了一眼照片就撇开了眼睛,并不去搭腔。
“这个照片算很清楚了,我这个手机可是259PPI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是今年诺基亚的新款,刚上市不久,价格不低。他煞有介事地翻开屏幕,将屏幕旋转了90度,“你看,还能旋转机身,侧边有拍照键,这样就变成手持摄像机一样了!200W像素,拍照可好了,专业的!”他又把屏幕转了一圈。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实物丢了,勉强看看吧。我就是想确认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作怪就好。”
“你是人民警察,怎么还信这个。”
“聂哥这里不是旧货多嘛,这种老东西可都有灵气,神神鬼鬼的谁说得准呢,我从小长到大,在聂哥店里亲眼见过无数回了!人不能迷信,也不能迷不信啊!如果知道有神鬼破案思路也不一样对吧!我来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嘛!”
裴黔看向老板,而聂老板闭上了眼摇摇头一副齐峰孺子不可教的样子,他那又直又长的黑发靠在椅背上也轻轻晃动。
“你们也帮我想想,能是谁拿的。”齐峰坐到一旁另一张太师椅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他们这次集训在郊外的梧桐山上,梧桐山上有座灭度寺,寺不大,注册僧侣只有四五个,但是在宗教界颇为有名,传闻这里的梧桐山是凤凰涅槃重生的所在,因此很多高僧临终前都选择来此处圆寂焚化。而齐峰这个女同事是个孤儿,叫吴桐生,是被人抛弃在梧桐山上,当时身上就戴着这块古玉。那玉酷似凤凰。她天生有六指,在右手的小指旁还有一节没有骨头也没有功能的拇指。孤儿院的人都猜测是因此被抛弃的,有人就想出法子安慰她,说她这是凤凰托生,鸟的翅膀上不就有个勾吗,这多出来的拇指就是证据。当然这都是人家的安慰话了,年纪大了也就不信了。
“讲重点。”聂老板习惯了他讲起来总是过分夸张,眼见齐峰越讲越远,冷冷地截住了他的话头。齐峰连声答应着往下讲。
警队时常去梧桐山上集训,男警员就借住在灭度寺的屋子里,女警员们不方便住在寺里,就安排在寺外另一处房子。那房子在后山的另一个山峰上,和男警员住的地方也隔了一道悬崖,只有一座吊桥相连。吴桐生睡前却发现包里的玉不见了。就像裴黔说的,那玉是吴桐生从小戴的,还可能是她身世唯一的线索,哪怕不贵,她也急坏了。几个姑娘找了一晚上也没有找到。
“你说一块玉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呢?所以我就疑心这玉有些神神道道的。”
“这山上虽然是灭度寺的地界,但是也不能保证没人溜进去不是吗?谁偷了都不好说。为什么要疑心是鬼神。”裴黔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撑着头,颇有兴趣地说着,“所以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这玉丢了十分不可思议呢?”
“我们认为外来人行窃的可能性较小,因为行李和玉都放在一起,如果是来盗窃的小偷,为什么不拿财物,单单拿块玉呢?当然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但是我们认为可能性较低。那天听到小吴讲玉的事情的人可能性更大,我数数啊,算上小吴三个女同事,算上我三个我们单位的男的,再加上主持修心禅师和修德禅师,一共8个人知道玉的事情,也看到小吴把玉放在哪儿了。”
“后来那天晚上吊桥正好断了,女舍那边副峰非常陡,只有桥能过去。而且当时只有三个女同事在那边,这么看来是不是那三个女同事嫌疑最大?但是她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人有机会去拿走玉。我们十点熄灯,她们三人九点半准备去澡堂洗漱的时候都看到玉在行李这里,三人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大概九点四十五分,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玉没了,所以我才说这事有点怪异。”
“破不了案就怪鬼神,你倒是很能干。”聂旻发表了听到现在的第一句评论。
“三人洗漱的时候一直都在一起?”裴黔随即又问了一句。
“澡堂有隔间,但是三个人说一直在聊天,间隔时间怎么都不够出去回来一趟,还不留下水渍吧?更关键的是因为桥断了,她们三人离不开那山头,而且后来几个人把那山头翻了个遍,就算偷了玉也没地方藏,所以实在是不像她们干的。”
“我倒是觉得可能性还挺多的,比如说拿了玉之后扔下了山崖不就找不到了吗?”
“裴哥,你这就犯了新本格推理的毛病!过于注重诡计而不考虑现实性。”
“什么是新本格推理?”
“就是说,虽然把玉扔了也能说得通,但是既然好不容易拿了玉又何必要扔掉呢,虽然极端个例是有可能的,但是除非有非常明确的线索,或者在其他情况都被证明不可行之后我们才会考虑这些极端个例。”
裴黔低头沉思起来,似乎在想自己的问题到底在哪里,想了一会儿,他又抬头问道:“有道理,那么桥断了又是怎么回事?”
“哦,这事也挺巧的,我们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桥断了的,但是有证据证明前一晚桥就断了。我这两天不是整天嘚瑟我这新手机到处拍照嘛,”齐峰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我拍到了桥断了的时候。”齐峰把手机里的照片翻找了起来,好一阵才找到了他说的照片,看来照片存量确实不少。裴黔也放下抹布,走出柜台去尽头的准备室里洗了洗手,又过来看他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竹竿似的青年和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的合照,他们坐在户外的石桌椅上正在掰手腕,后面还坐着一个和尚打扮的清瘦中年人,双手相对插在僧袍的长袖中,微笑着看着另外两人。“这是吕队长和范哥,我们三个住在一起。后面那是主持,我们基本上每年都会去山上特训,吕队和主持挺熟的。他们两个年龄相近,二十年前吕队刚当上警察的时候好像主持还是个刚毕业的和尚。修心大师佛教专业毕业的!我之前都不知道和尚还要上大学的……”
“说重点。”眼看他又要扯开,聂旻适时打断了他。
齐峰于是指了指照片:“看这里,虽然因为是晚上不是那么清楚,但是这里能看到桥只剩下木头桩子了,峡谷之间漆黑一片,这是大概9点的时候拍的。”他又往前翻了几页,“这张照片是大概8点的时候拍的,能隐隐约约看到峡谷之间不是漆黑一片的,而是有颜色的桥面。所以桥是8-9点的某个时候断的,而玉不见的时间是九点半到九点四十五之间,所以应该其他人似乎没有作案的可能性。”
“桥是不是人为弄坏的?”
“这就不清楚了。”齐峰又开始翻他的照片,“女生们困在那头没有食物,我们必须快点让她们回来,所以第二天发现桥断了之后我们都在忙着找人修桥,山上山下跑了好几回,吊桥的旧桩被挖掉了,我也没注意。但是我知道,是从我们这边断的。哦而且因为我们当时还不知道玉的事情,急着救人所以进出那边宿舍不知道要保护现场,等知道的时候脚印指纹都乱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找些线索。”齐峰翻出了工人们帮忙搭建临时吊桥的照片,那山谷并不宽,看上去只有三、四米。
“这还真是多灾多难啊,还好人没事。”
“是啊,还好建桥的同志们熟练,一根铁索嗖得一下就打到了那一头,快速铺上钢板,临时桥就搭好了。”
“说实话,小齐给的线索太少了。就算桥断了,像搭桥的工人那样也可以打铁索绳子过去,又或者,说得夸张一点,这个峡谷大概只有四米,男性的话,会撑杆跳的说不定也能跳过去。我知道你要说我‘不现实’,但是你没有证据去证明这些‘不现实’,凭空想是想不出结果的吧。”
“这两个想法不错,裴哥你有想法,我可以去帮忙找证据嘛!只要找不到打洞的哼唧和撑杆的痕迹应该可以说明这两种想法不对吧?”
“是的,但是现在开始搜证恐怕有点晚了。”
“唉,裴哥说得对,主要没立案,没办法去搜证……”
“物品价值不够立案。而且你是片警,就算真的立案也不归你部门管。”聂旻看着齐峰慢慢翻着照片头也不抬。
“玉石这种物品价值嘛一向浮动很大对不对?这也是我想找聂哥看看玉的目的之一嘛。聂哥你不是国家注册的珠宝鉴定师吗?你看能不能出个估价啥的。”
“鉴定不是估价。”聂旻突然转口,“照片往前翻一下。”
“聂哥你要看什么?”齐峰听话地往前翻起了照片。都是他在山上的时候与同事的合照、灭度寺的庙宇佛像和山林景色。
“停一下。”
“哦,这是正殿的释迦摩尼佛。”灭度寺虽然小,但是因为其在宗教界的地位高,香火一直很盛。香火足够,自然庙宇也建得雄伟宽阔,约有五米高的大雄宝殿中供奉的是佛陀释迦摩尼。缘于灭度寺与佛祖涅槃的传说有所关联,灭度寺大雄宝殿中的佛像并不像大多数庙宇一样是宝相威严的正坐着的佛陀,而是躺下的佛陀。佛陀向右侧偃卧,左足置右足上,这是传说中佛陀涅槃时候的场景。佛像两侧还有围坐着聆听佛陀最后的教诲的各位弟子们,黄色、红色、黑色的帷幔在外侧装饰,一直从屋顶拖到地上,上书经文,显得肃穆又慈爱。
“这和案子有关吗?”
“谁知道。”聂旻似乎想通了什么,嗤笑了一声,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大概是有了什么想法,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讲讲除了三个女的以外,其他人的行动轨迹。”
“九点半到十点那段时间吗?”
“从天暗下来开始。”
“我想想……我们吃好晚饭大概是5点半,庙里开饭早。灭度寺的斋菜太好吃了……明明没有任何荤腥但是超级鲜美!如果素菜都是那样的,那让我整天吃素也不是不行!”
聂旻一只手托着茶杯,另一只手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敲打了两下。
“好好,我不扯开。我们吃好饭都在大堂里面休息扯淡,然后6点开始长跑了大概一小时,七点就解散了,那天是第一天,还在调整所以训练量不大。解散之后就回宿舍整理,吕队自己一个人一间,我和范哥一间,七点半吕队来查寝,完了他就去女生那边查。大概八点前回来了,然后就自由活动,我们三个一直在屋外打牌,就是你刚才看到的8点的照片。”他又翻了几张照片出来展示,8点-9点期间常有照片,多是吕队和范哥在打牌的照片,间或有些房子外景。房子外形十分古朴,是青瓦的屋顶,白色的墙,墙边还堆了些木柴稻秆,上面盖着黑布。大约是寺庙节俭,只有门口一盏白炽灯。昏黄的灯光下,那白墙和黑布都泛着光,那柴堆看上去有点像一堆黄色的稻子。裴黔花了一会儿才辨认出这是什么。
“牌技不错,能空下手拍那么多照。”
“那当然,我可是斗地主桥牌升级麻将样样精通。可惜只有三个人,只能打个‘争上游’。那还不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后来修心大师来了正好凑了四人?”
“哦,修心大师啊……没有,出家人怎么会和我们一起赌博呢!虽然我们也不玩钱,但是反正说是这种有胜负的都不玩,说胜负心也是贪欲。什么什么的。”齐峰又翻了翻照片,8点40的照片拍到了修心大师,“他大概8点半之后来的。本来吃好饭,吕队就想找大师聊天,他们认识很久了嘛,但是寺里要做晚课,所以晚课结束他就过来了。”
“晚课几点结束的。”
“哦,好像7点半结束的,还敲鼓了。”
“那这一小时他去哪里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人家是主持诶!不需要也要工作的吧!”
“他去过桥那边?”
“哦,去过。寺里被褥好像缺几件,等到晚上才送到女生那边,主持本来就要来找吕队,所以顺道自己送了。”
“那么巧,他是最后一个过去的人,然后他回来后桥就断了?”
“聂哥你怀疑修心大师?但是就算是他八点半搞断了桥,那个时候玉也没失窃啊。还不是绕回要解决犯人是怎么过悬崖的问题上。”
“我有个想法,需要你去找找证据。”
“嗯?所以他是怎么过去的?是像裴哥说的那种?锁链?撑杆跳?”齐峰看聂旻已经有答案的样子,眼睛一亮,急着追问,“我觉得有道理,他去桥那边的时候如果带根绳子绑在那头,回来的时候再绑在这头,就能从绳索上过去了!完全可行!不对啊,他要偷玉为什么弄断桥那么麻烦?我懂了一定是为了搞不在场证明!他特地来找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断桥,证明自己桥断了之后过不去。”齐峰觉得自己说得合理极了不住地点头。
“你先继续讲。”
“聂哥我说的对不对?”
“先讲完。”
“好吧……修心大师看我们打了一会儿牌,后来吕队就和他单独聊天去了,肯定是九点之后。我和范哥也就准备洗漱去了。我从澡堂出来,吕队已经回来了也拿着东西进澡堂,那个时候应该九点半不到,因为当时范哥还说了‘难得第一天没任务,结果才九点半我们都要上床了。’之类的话。之后我们就睡了。那应该也不可能是范哥,我俩一个屋,十点前我们肯定都在屋里。”
“你们这张照片里为什么在掰手腕,不是在打牌吗?”
“哈哈哈,这个我跟你讲是这样的,我们打牌,吕队怕修心大师无聊就和他闲扯,修心大师就提起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打牌,很难克制俗欲什么的。范哥嘴贱就说,吕队还年轻过啊?吕队不服啊,两个人杠上了,结果就放下牌比掰手腕。这么一想,修心大师怕不是故意引我拍照。所以聂哥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就是修心大师做的?”
“修德大师呢?”聂旻还是没有理他。
“我饭后就没见到他了,不清楚他去过哪里。”他停顿了一下立刻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你快说修心大师的事情。”
“所以你是觉得修心大师能爬过三、四米的绳索?你们队里有几个人可以?”聂旻阴阳怪气地质疑道。齐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是绳索还是撑杆跳没有一定的训练都不可行。三四米确实很短,但是要通过绳索攀爬过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修心大师的细瘦身材不像是能爬过悬崖上的缆绳的人。
“我们民警没有这方面的训练,我和范哥倒是可以试试看……特警肯定可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知道自己的推断过于不现实。
“好吧,那聂哥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现在看来修心的嫌疑最大不是吗?你直接去问问他。”聂旻看了看手里的茶,茶已经凉了,他把茶倒进了水盂,裴黔在一旁帮他重新倒上热茶。
“我直接问他肯定不会告诉我啊!”
“不,你要这么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许久不说话的裴黔微笑着开口了,“你问他——”
“你们怎么都猜到了!!!!”齐峰发出了哀嚎
过了一个周末,夕阳斜下,每到傍晚闭店前,裴黔都会将柜台重新清扫一遍。他站在玻璃柜台后,一边擦拭一边想起了上周齐峰说的失窃案,“小齐是不是该来了,不知道我们猜的对不对。”
“猜错猜对都没意义吧。”聂旻还是坐在店里头的太师椅上,穿着不变的长袍,喝着茶。
“为什么这么说?”
“推理需要事实依据,推理小说作者可以向你保证他所写的是‘真实’,但是现实生活中,没有人能给你保证真实性。齐峰那小子说了那么多,他能保证他们谈论玉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偷听?能保证那三个女的说九点半玉还在没有偏差?更别说,那些他自己当时没能注意到的事情,他提都不会提一嘴。根据他的陈述来推测原委本身就没有意义。你说的‘扔下悬崖论’不是没可能。监守自盗也说不定。”
“好好,你说没有意义那就是没有意义。”
“有话直说。”
“不知道是谁那天兴致勃勃想了半天怎么过桥,盯着照片看得茶都凉了。”
“……”
“裴哥!”齐峰人未到音先至,他连喊了几声,走了进来。
“先是好消息!你们猜对了,修心大师果然有六指,我才知道原来六指是遗传的。他也真的是吴桐生她生父,所以想拿走玉。方法和你们讲的一样,九点的时候桥根本没断,他拿黑色的布遮住的桥,天太黑,灯又少,我们看不清,照片……照片毕竟……也有局限嘛……我这个已经很清晰了。总之、黑色的帷幔混在给女生的被褥里大家都没注意。因为我们去山上集训很多次了,他也很清楚我们的作息,所以九点半估摸对方在洗漱就又过去拿玉……他想太多了,搞得那么复杂,其实桐生没追究之后,除了我根本没人查。”
“坏消息呢?”裴黔问道。
“……父女相认是不可能的了,他现在的地位是不愿意和桐生相认了。被人知道大师有个私生女……唉……还有玉也找不到了。他拿到玉就扔到山谷底下去了。”
裴黔似乎早有料到,也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样的老爸不要也罢,到时候发现真相也不过是痛苦而已,而且我怕桐生知道真范儿惹来麻烦,你知道修心大师和政府里人关系都很好。但是我又觉得我好像没有资格替桐生做决定……我不知道……”
“你还想找玉吗?”聂旻突然发话。
“什么?扔下山崖了还能找到吗?”
“我是问你的想法。”
“……想!当然想!”
“明天来拿。”
“聂哥!你找到了?你怎么找到的?怎么回事?”
“等一下,”裴黔提高了音量,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小齐,你再仔细思考一下,真的要玉吗?那玉应该和修心大师关系很大,虽然我们目前不知道这玉到底有什么联系,但是若非如此,修心大师也不会冒险去偷玉。如果吴桐生拿回了玉,那么可能某一天她就会通过那玉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真的希望她知道吗?她现在生活也不错吧,真的有必要让她知道生父是谁吗?”
“……”齐峰抿着嘴不再说话,他原本总是笑着的弯眉难得搅在了一起,这确实,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你慢慢想吧,东西放在我这里,你想要了就来拿。”聂旻‘笃’地放下了茶杯,转身慢慢踱步进了后堂。门外齐峰正傻楞地大喊着“你怎么找到的玉!”但是他充耳不闻。
后堂的拐角有个楼梯,和他的店风格一样是木质的,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了楼梯,呼吸声伴随着他的脚步,他一身暗红色的衣服仿佛融进了暗红色的红木楼中。他闭上眼睛,一手掐起了字诀,待他睁眼之时,他已身处一处山谷中,他的一头长发,被山谷的风轻轻带起。他看了看脚下,正踩着一块凤鸟形状的玉,玉的一端穿着红绳。
聂旻回来的时候,齐峰已经走了,只有裴黔在店里等他。聂旻把装着玉的盒子递给了裴黔,裴黔把那盒子打开,陈列到了玻璃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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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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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滋滋——】
“尊敬的地联主席您好,”机械生命体J正了正自己有些跑偏的脑壳,再次正对镜头,“我是J。现在正按照既定指令录制本次勘探活动。”
“时间2239年4月1日。”摄像机紧跟着它离开休息室,漫步于舰船走廊,但并没有拍到与J打招呼的几人。“科研舰船已经驶入半人马座β,今天开始探索本星系。”
虽然这只是J探索的第二个星系,但它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工作。穿过走廊和数不清的房间,来到舰桥指挥室,抓住操纵杆,操纵舰船驶向第一个目视星球。
“这是一颗死寂星球,没有生命反应。”它打开舰载扫描仪记录星球上的数据。“地下存在矿石,但可开采价值不大。”一切少于一百亿单位的能源都不能算多——这是它的创造者所录入的标准。
J并不理解这个基数代表什么,它只知道这点东西养不活母星同胞。
半人马座β星系里并没有多少星球,毕竟它只是一个离太阳系第二近的小星系。J按照程序一一探索了星系内的所有小星球,并在记录报告中给出了开发价值“低”的评语。
“探索完毕,即将进入下一星系轨道。”
它点击屏幕,选中探索任务中的第三个未知星系,然后悠哉起身,来到窗边享受努力工作后应得的空闲。
舰船外,是一望无际的星河,群星闪耀,星尘梦幻。
若是此时舰船内还有醒着的人类,他们只是偶尔歪歪头不小心瞥到窗外的话,那他们一定会感叹——太美了。
一如曾经人类第一次离开地球,第一次从太空俯瞰,第一次近距离面对太阳和月亮;在感叹自身渺小的同时,为星河之大而感慨万分。
“那是半人马座β的核心星球。”J作为机械生命体没有人类那些复杂感情系统,所以此时它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向摄像机记录自己所看到的。
一颗巨大、处在成熟期的、雪白色恒星正散发着不真实的光辉;如果要J来形容,它可能会选宗教书本里的“天使”。
但很可惜,J不会去形容。它只是冷漠地让摄像机多拍两张8K照片存档,以免到时候返回母星被创造者叨叨没带纪念品。
“以上就是本次勘探的全部内容。”它双手抓住摄像机,用解脱的语调说道,“我们下次再见。”
二
【滋滋滋——】
“尊敬的地联主席您好,”还是J,此时它正披着不知道从哪个人类船员那里淘来的睡袍,坐在指挥室内,“我是J。现在正按照既定指令录制本次勘探活动。”
“时间——”它低头看一眼仪表盘,“2300年1月1日,新年快乐。”
“科研船已经驶入柯林星系,预计三个小时以后会驶入第一颗星球轨道。”说着,它扯了扯有些滑肩的睡袍,“这将是我主持探索的第十一个星系,我很期待。”
随后J一直保持着录像,直到它探索到本星系的第三颗星球。
“母星在上,看我发现了什么!宜居星球,是一颗与地球相仿的宜居星球!”尽管那颗星球看上去比地球要小得多,周围还有小行星带,但它的各项数据都无一例外的显示,它有氧气有水有生命体,可能再过几亿年,它便会成为第二个地球。
“这是我离开母星的一百年里,最开心的一件事。”
作为诞生在地球的机械生命体,在记忆芯片没有满载的情况下,它还是能够像人类一样缅怀过去的,而且远比人类要记得更清楚扎实。
“还有一个星系,科研船ISS哆啦便巡航过半,进入返航路线。”机械生命体明明没有表情,但影像中却能看出它的心情愉悦,“我们,要回家了。”
三
【滋——滋——】
“尊敬的地联主席您好,”摄像机打开了,但里面没有人像,只是一片正在正常运转的仪表设备,“我是J。现在正按照既定指令录制本次勘探活动。”
“时间2377年9月25日。”J的声音仍旧在摄像机旁边。“非常抱歉不能出现在镜头里,因为现在舰船能源短缺,为了能够维持到返回母星,我不得不让主机体进入休眠。”
“现在我们已经驶入仙女座δ,进入轨道,本次探索活动开始。”
“为了节省能源,本次记录将采用纯拍摄方式。”
“请您享受星河最纯粹的魅力。”
声音断开的瞬间,一直对准窗外的镜头拍摄到了一架毁损的舰船。科研船缓缓停下,伸出机械臂,从其舰桥指挥室位置掏出一黑匣子,郑重其事地收回到船舱。
上面印刷的徽章中还有一截清楚的,正是橄榄枝。
四
【滋——】
“尊、尊敬的、地联主席滋——您好……”
画面没有成功开启,拍摄者似乎也料到了这种情况,但并没有打算修好这满屏雪花。
“我、我是J。”
“本次为非、非勘探活动、记录……”
它的声音磕磕绊绊,机械而僵硬,就好像其创造者花大价钱安装的人格模拟系统被完全摘除了一样。
“科研船ISS、哆啦、能源不足,无法、返、返航母星……”
虽然后面J还说了好几句话,但因为能源枯竭,舰船归于沉寂,并没有记录下来。J的意识因为主系统关闭而被弹出,返回本体。
装备室内,它从玻璃柜中醒来,轻轻推开已经合不拢的柜门,赤脚落地。它活动了一下脚趾,觉得钢铁地面比以往更加冰凉。
但这对机械生命体来说无关痛痒,它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人类船员可能并不想从被窝中醒来——毕竟记录中说,他们冬天都起不来床的。
J顺手从装备室的椅子上拿起那件已经分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睡袍,披在身上,随后闲庭漫步般走出舱室。
即便停摆后舰船内一片漆黑,但J走路又不靠视觉,反倒是觉得这种景色格外新奇。印象中,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光——这样说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拥有记忆芯片的机械,却还要用模棱两可的形容词。
穿过走廊,它停在舰船中间位置的一间舱室门口,用蛮力掰开门,走了进去。
舱室内,停放着两千七百个长眠仓。这里是人类船员的沉眠之地。
即使已经踏入星河,人类的寿命也没有增长太多,比起能够不眠不休工作好几百年的机械和异种,他们区区百年的寿命不过是群星眨眼间的功夫。
J缓缓走过最前一排,在最后一个仓位前坐下。
“抱歉舰长,我没能完成任务。”
航行没能满两百年,没能探索完全部星系,没能将资料带回母星。它大概是世界上最失败的机器人。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是探索完星系后联系工程船建造的那一座座星系哨站,指引后来者前进的方向,让他们不至于在广袤无垠的星河中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只是此时无论它做的好与不好,都不会有人出声夸奖它骂它了,J也不再出声,它就这样坐着,直到最后的那点能源消耗殆尽。
五
“科研船的一生从诞生起,便再无返航。”
“即使归心似箭,也要留在星河,为人类建立星辰大海中的灯塔。”
2200年1月1日,地联主席站在台子上,凝望着远方那数不清的钢铁猛兽。
他背对着被橄榄枝包围的银河系旗帜发问:“你们,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Pysche》第三章 计划
作者:阿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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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是什么。”
“这是世界的概念图。这本书在讲世界起源。”
“好多字……好难啊……”
“这本图片比较多,你可以看这个。”
“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球中间吗?”
“这是目前最被认可的理论,科学家认为所谓的‘世界’是频率相近的波组成的‘物质’的总称,人类、动物、植物、所有的东西都是由这些波组成的‘物质’之一。现在世界上有12大类型的波段组成的十二个‘世界’。我们所存在的世界被称为‘零壹世界’。”
“科学家是什么?”
“是探究真相的人。”
卡尔被晃醒,她每次使用超能力之后总会很累,不知不觉睡着了。她一睁开眼亚摩斯的脸就贴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亚摩斯装模作样地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小心把你弄死了。”卡尔三人就像展览品一样被树藤绑着“举”在他身后,而他一路乘着树藤在树林中穿梭。树藤就像是海浪一样,从地下发芽而起又没入地面,将他们一路送远。卡尔望着这一路的景象有些震惊,虽然她在学校中也见过不少超能力者,但是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能力发动。整个树林就像是亚摩斯身体的一部分,树苗和藤蔓从泥土中破天而出,跟随着他的意愿起舞。说是舞蹈确实不为过,藤蔓起伏有着节奏,有时候甚至还要停个半拍,这让卡尔想起亚摩斯平时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的样子。而他们走过之后,那些翻新过的泥土显得潮湿而有生气。亚摩斯看来心情不错。
“还要多久,不坐列车吗?”
“卡尔小可爱,要我带着三个人坐铁路实在是有点为难我。而且你应该知道吧,岛上已经没人了,铁路只有学生会偶尔会用。”
这座岛上的各个建筑通常由磁悬浮列车连接,坐列车环岛一周只需要一小时。现在他们就在密林中穿梭,已经看不见外围的建筑,只有绿植和高树。
不一会儿,一座三米高的宽大钢筋仓库出现在他们眼前,亚摩斯的藤蔓代替了他的手将门打开,把三个捆成一团的人放了进去。
这是一个空旷仓库,地上有一些隐约的铁轨痕迹,而四周只有铁壁其他什么都没有,他们三人置身其中瞬间就变得渺小起来。
“卡尔,你也太莽了。出了这事米拉肯定还要怪我啦。”
“米拉和你有联系吗……?”
“没有。怎么?你们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吗,那样我会很伤心的?”他笑嘻嘻地盯着卡尔丝毫看不出伤心的样子,让卡尔心里有些发毛,“我要回去了,我会来给你们送饭的。艾斯刚才那么对待我,把我扔到海里差点淹死,我还大发慈悲给你们送饭,希望你们到时候记得说句谢谢。”
“滚吧!”艾斯大骂着,仓库的大门缓缓关上,墙壁最高处的天窗成了唯一的光源,三个人沉默不语也没有动弹。
突然,卡尔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翻滚起身,眯起眼盯着仓库黑乎乎的另一头。仓库占地面积很大,天窗的光线非常有限,一大半的仓库被黑暗掩盖,黑洞洞的让人心生恐惧。卡尔感到那阴影里确实有人在。她像一个熟练的猎人盯着猎物一样紧盯着暗处那个高大的人——
那边传来了一个男声:“格蕾丝……?”
“莱昂?”
那人从阴影处走到了光下,卡尔看清了他的全貌,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身材就像游泳运动员那么结实,阳光照在他红色的短发上,闪出了耀眼的光芒。虽然他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胡子也长了一茬,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疲惫的意思。
“太好了,格蕾丝,艾斯!你们没事!你们会出现在这里的话,果然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吗?”莱昂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用折叠刀把格蕾丝她们身上的藤条给割断。
“……是的,但是出了点差错。原本打算带一些人走。还是被抓住了。”
“都怪这边这位卡尔小姐。”艾斯接过话茬,她看着卡尔质问,“你和亚摩斯关系很好嘛?亏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受害者,结果你们那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吗?还跑出来拉我们下水。”
“艾斯,不能算是她的错,她当时只是想救我。”
“难道不是她把你的能力无效化的?不然我们已经带着人跑出来了!不是有意的就不算犯错了吗?至少道个歉不为过吧。”
“是我的问题,卡尔的能力在课上我已经知晓了,当时却没能注意她的位置,我的计划也不够周密。”
“你是卡尔吧?”莱昂为艾斯和格蕾丝解开了藤蔓后来到卡尔面前,卡尔下意识地远离了一些,莱昂挥了挥手里的刀,“别担心,我来帮你解开。”
“莱昂,请先等一下。”格蕾丝转向卡尔,“卡尔,我们需要知道你的立场。我们之后肯定不会回去了,接下来也打算逃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要留在学校里。”
“是吗。既然如此还是委屈卡尔小姐再绑一会儿吧,等我们走了,学生会自然会来给你松绑。”
但是莱昂还是割断了绿藤,绿色的树汁粘到了他的手上:“很遗憾,就算我不帮她解开,只要亚摩斯离开这里足够远,树藤立刻会枯萎,通常在五分钟左右。”他指了指角落里有一块专门堆放枯萎干瘪的藤条的区域,想来那是亚摩斯留下。
格蕾丝和艾斯交换了一个眼神。艾斯颇有些忌惮地举起了手,时刻准备着发难,卡尔在训练课上的“威名”这一周已经已经传开了,除了时零她没有敌手。
卡尔却不是很关心他们,她打量着莱昂,问道:“你是莱昂•雷德伍德?”
“是我。”莱昂点了点头。
“……米拉她……让我来救你。”绿藤已经松动了不少,卡尔稍微挣扎了一下就拉断了绳子,这一瞬间艾斯的能力直冲而来想要控制住卡尔,却被卡尔很容易地翻滚躲开了,就仿佛她能看见艾斯那股无形之力似的,她抬头警觉地盯着艾斯继续说:“我没有打算和你们走,但是还是会帮你们的,我保证。”
“我对于口说无凭的保证没有兴趣,先给我老实点吧。”艾斯的下一波攻击很快接上,这次卡尔躲到了莱昂的身边,艾斯不得不改变了攻击轨道防止伤到莱昂,她泄愤似的把拳头砸在地上,卡尔和莱昂身边的地板如同被巨大的拳头砸穿一样,裂了开来。莱昂将她护在身后:“请稍等,我相信卡尔没有恶意。我从米拉那边听过很多她的事情。我相信她。”艾斯举起另一只手想要来攻击,格蕾丝却握住了她的手。格蕾丝对卡尔说道:“既然如此,卡尔小姐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吗?那位米拉小姐说了什么吗?”
“她让我找到莱昂·雷德伍德,救他出去。其他的我不知道。亚摩斯一直在我身边,她不能和我多说什么。”卡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都认识米拉?”
莱昂点点头:“我以前经常在图书馆遇到她,她时常提到你。但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她以前没有和你提过我吗?”
“没有。”
“米拉说过,我们两个应该能合得来。我还以为她至少会介绍一下我。”莱昂微笑着看卡尔,一副马上就要交上朋友的样子,卡尔狐疑地皱起了眉。她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似乎被关了几天还很乐观、一看就人缘很好的男人有什么合得来的地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也许他也有格斗方面的爱好,毕竟他的体格看上去很不错。
“我和艾斯并不认识米拉,只是听莱昂提过几次。”格蕾丝顿了顿,“卡尔小姐,我们相信莱昂,所以也愿意相信莱昂的朋友,只是我有点疑惑,卡尔小姐要怎么样才能帮了我们,又留在学校呢?届时学生会来了发现只剩下你一个人,恐怕不会放过你。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和我们一起合作离开的事情。你应该也明白学生会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正确性可言。”
“你们打晕我再走,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格蕾丝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并不认同,但是她见并不能说服卡尔,也不纠缠,接着说道:“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在岛上任何地方,轻声说出艾斯的姓‘艾斯朵蒂尔’,我们就能知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请务必告诉我们。那接下来我们来商量一下要怎么离开这里。莱昂,麻烦你讲一讲这里的情况。你行动没有受限,甚至没有被缴械,”格蕾丝指了指莱昂的折叠刀,“却依然走不了,应该有理由吧?”
“这里不知道用谁的能力被封闭了起来,仓库外面有一层看不见的墙,我自己叫它‘罩子’,一切的攻击都会被反弹回来。我示范一下可能比较快。”莱昂走到仓库门口,打开门,门口似乎一无所有,随时可以一脚踏出去。只见他拿着匕首,轻轻地在空气中划了一道,蓦然一道红色的划痕在他手臂上出现,他将那伤口展示给众人看,“普通的打击、砍击、刺击都没办法穿透这道墙,而且会反弹回到自己身上。我也试过无机物、有机物都没办法出去。由于场地太大了,所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有效使用。现在能看都的是亚摩斯的树藤可以进来,目前有两个猜测,一是外面进入里面没有任何限制,只有出去有限制,二是亚摩斯有解除进出限制的方法。我认为第一个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亚摩斯从来不把树藤带走,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无法带走。”
“有试过从天上或者地下走吗?”
“地上不行,那边有我尝试挖的洞,虽然能破坏地板,但是挖到一定深度就不能继续了。天窗太高了,我没试过。”
“我来试试。”艾斯举起手看向天上,然而当她试着用力量探出天窗的时候,却猛然被自己的力量推到在地。艾斯起身拍了拍灰看了眼格蕾丝,格蕾丝托着腮卷着她耳边的长发,似乎在思考。
莱昂见没人开口,于是问道:“我进行了很多尝试,但是还是没有头绪,你们知道这个能力是谁的吗?也许可以根据能力者本身来获得一些线索?”
“我目前没有观察到有谁有类似的力量。不过,学生会的人从来不参加训练。在实验之前,我们超能科也没有训练课这一说,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学生会那几位的能力是什么。”
“既然如此,这个能力可以认为是学生会核心成员的能力?”莱昂继续发问。
“确实。让我想想,首先可以排除是时零会长,他的的能力是‘支援’,他以前展示过。”
“时零的能力不是‘燃烧’吗?”卡尔有些疑惑。
艾斯瞟了她一眼:“那是时零晓,学生会长时零夕的能力是‘支援’,可以借用身边的能力者的能力,或者提升对方的能力强度。这个学校竟然有人不知道时零双胞胎吗?”
卡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整天逃课也不关心这个学校这件事,也懒得解释,只是沉默着不搭话。不过卡尔这才明白那天那个演讲的学生会主席并不是经常把她打倒在地的那个时零,这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想起来亚摩斯也时而会称呼拿着刀的那位为“时零弟弟”,她原本以为是时零年纪小……然而其实是因为他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她独自想着。
“有没有可能会长借用了别人的能力?”莱昂又提出了一个假设。
“那前提也是有人有类似这种罩子的能力。”
“不是会长,而恩格尔的能力似乎是用血液治愈身体,你们醒来的时候也喝过他的血吧。”莱昂抓了抓头发,“那看来副会长的可能性最大?然而传言副会长能力是魅惑?”
“……学校里面普遍的传言是这样的,因为副会长的追求者实在是太多了。”格蕾丝之前一直托着腮思考没有说话,此时她接口答道。
卡尔想起自己刚看到副会长时候那种见到女神一般的感觉,忍不住开始相信魅惑的传言。
格蕾继续分析:“但那只是传言没人确证过。也许她的能力是在一定范围内如她所愿,所以靠近她的人会迷恋她,而她给这个仓库‘愿望’是‘无法离开’。超能力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超能力都有复合的功能,就算我们看到会长的能力是‘支援’,也不能保证他有没有别的应用方式,比如说给这个仓库增加‘无法离开’的‘支援’。我们的情报太少了,从使用者猜测没有尽头。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我们情报确实太少了,我们原本计划再多搜集一些学生会的情报再说,但是学生会已经接了第二批实验学生上岛,不能再拖了。”艾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批实验已经开始了吗?”莱昂皱起了眉,有些惊讶。
“目前只是把人接到了岛上,但是和我们是被强行带走的不同,这次好像都是‘自愿’的,时零夕还发表了一通恶心人的言论。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快一点。”
格蕾丝转向卡尔:“卡尔小姐,你的能力可以无效化他人的超能力,可以对罩子使用吗?”
卡尔慢慢开口:“我可以试试……米拉让我来找莱昂恐怕也是希望我的能力可以派上用场。”
“你的能力确实很好用,但是需要接触到对方本人才能发动吧?”
“不是的……那是骗学生会的。”卡尔一脸坦然地说道。
格蕾丝似乎不是很惊讶,只有艾斯挑高了眉毛,显然卡尔“偷偷瞒下了自己的能力的发动条件”这点和她原本对卡尔“没什么脑子”的印象有些不同。
卡尔走到门口,慢慢地伸手,直到感受到了罩子向她回弹的力量,确保自己确实地触摸到了屏障之后,发动了能力:“死……”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就一个踉跄跌出了仓库。
罩子完全消失了。
艾斯觉得有些头疼,他们想了半天结果这人有解决办法却不直说。更何况,如果卡尔不需要接触到本人的话,她立刻有了一个想法:“你其实被亚摩斯藤蔓绑着的时候就可以解除他的能力吧?却还是和我们一起被绑来了这里,是吗?为什么?”
“……米拉让我救莱昂·雷德伍德。”
“所以我没想错,你为了让自己被关起来以便找到莱昂,就故意‘害’了我们。你并不是出于好心救格蕾丝所以对格蕾丝使用的能力,而是为了和我们一起被关起来所以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是吗?”
卡尔没有回答,艾斯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如果不带那些学生离开,会有多少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实验中死去吗?你活了下来,挨过了实验,成为了超能力者,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是吗?”
“不是……”卡尔沉默了一会儿,艾斯的责难让空气中多了几分诡异的寂静。沉默过后,卡尔说道:“对不起。”
艾斯抬手用巨大无形的拳头将卡尔整个人都压扁了,这次卡尔没有躲开。
【第三章完】
作者:格子
评论要求:随意
是一些实验作品
安怡从朦胧中醒来的时候,身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场馆,四周是普通长条桌椅组成的小台子,上面还悬挂着“说什么王权富贵,只有我CP最配”、“纸片人永不塌房”、“窗了窗了,稿不完了画师跑路啦”一类看不太懂的标语,杂乱的本子有的在桌上,有的在地上,还有些巴掌大的玩偶乱七八糟滚了一地,看起来一片很是热闹的场景,然而场馆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在各张桌子之间来回走了走,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场馆里寂静得有些吓人,她试探着出声。
“有人吗?”
声音在空荡的馆内打了两个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安怡咬了咬下唇,沿着一个方向向前走试图先找到场馆的边缘,依此找到出口,这次她的尝试十分顺利,“第三届■■漫展指南”几个大字率先映入她的眼帘,这份指南被显眼地贴在墙上,上面一部分字已经模糊了,一角也微微翘起显得不那么平整。
『欢迎来到漫展现场
本次漫展旨在提供一个■■同好进行互相■■■■■■的场馆和平台
漫展时间为■■■■,持续时间10小时,结束后请各位从东南角的出口有序离场。
本场共有20个分区,每个分区内有40个摊位,请各位尽情享受。
场馆内有饮水和食物提供,但请保证自己拿到的是塑封瓶装水和摆放在陶瓷盘内的点心和水果,如果看到饮水机请主动远离,饮水机内没有可以饮用的水。
本次漫展派发■■相关周边,可向8-15和12-9摊位申请领取,周边包括色纸、吧唧、抱枕和猫咪玩偶,是猫咪玩偶,猫咪玩偶有且只有两只圆眼睛,两只短耳朵,一张嘴,颜色有很多种。不是两只眼睛的,不是猫咪玩偶,没有嘴的,不是猫咪玩偶,长鼻子的也不是猫咪玩偶。
场馆内有撸猫角,不可以投喂猫咪,但除了猫咪以外都可以投喂。
场馆内配有工作人员,任何情况都可以向白色外套黑色袖标的工作人员求助,工作人员不会随意弄脏或更换自己的衣服,也不会向客人搭话,只会在您求助的时候予以适当的帮助,请放心游玩。
本次漫展由■■■■公司和■■天文馆联合赞助,感谢二者的资金和场地支持,给我们■■爱好者一个分享和交流的机会。』
“您好?我刚刚听到了您的声音。”
“啊!”
安怡刚看完面前的指南,就被身后的男声吓了一跳。她扭过头,看到一个白色外套的男生正站在她的背后,这人出现得无声无息,跟这诡异的场馆和语焉不详的指南倒是有些匹配。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刚刚听到您的声音,就找了过来,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白色衣服,在求助时予以帮助。
同类总是能在这个时候给人一些安慰的,安怡缓和了惊恐的眼神,无措地交握住双手缓了口气。
“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我明白了。没关系,这是正常的情况,我们经常遇到误入场馆的游客失去了一部分到这里相关的记忆,请不要慌张,随我来。我将带您离开这里。”男人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彬彬有礼地示意安怡向左走。
“那就麻烦您了。”安怡皱眉,“经常遇到?”
“嗯,前段时间有位疯狂的科学家借用这里的场地做实验,危险放射物质泄露了。虽然及时做了善后,但还是时不时有一些后遗症。像你这样的游客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只要从特定通道离开这里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原来如此,”安怡的视线有几分游移,“我看墙上的规则,还以为这里是漫展……”
“那只是借用我们场馆的活动之一,是好久之前的活动了。”男人笑着扭头解释。
安怡点了点头,随着男人带她往前径直穿过一扇闪着绿色灯光的门,走入充满了科技感的一条长廊,两边摆放着许多用途不明的仪器,四周装饰简洁而冰冷,冷光灯明明暗暗闪烁着。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安怡余光注意到,某些仪器下似乎有一些被人为撕碎的纸片,安怡好奇地停下脚步打算弯腰研究。
“劝您不要乱看哦,因为放射物质的缘故,这里经常会有无法解释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只能根据员工手册进行处理。”男人目不斜视地提醒。
“哎?那员工手册上有说到,看到走廊上的破碎纸条怎么办吗?”
“第三条,如果看到突然出现的纸条,提醒游客不要去注意它。如您所见,我已经这样处理了。”
“好吧好吧,都怪那个什么科学家,总觉得这里有点瘆人。说起来我们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到出口?”安怡困惑地询问。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快了。”
然而事情发展并没有男人所说的那么轻松,之后他们又在这条仿佛无止境的走廊里走了许久,安怡注意到,尽管再三告诫自己不要有无谓的好奇,她依旧隐约感觉,许多纸片出现了不止一次,尽管仪器并未重复,纸片出现的位置也各不相同,但上面的字迹和形状还是莫名的熟悉。
当她再一次看到某张似曾相见的碎纸片时,安怡终于捕捉到了上面的字:“……不要跟随……”
她瞳孔一紧,打了个踉跄,又往前走了两步,一块较大的纸片出现在仪器的脚下,这次她笃定,自己一定见过这张纸。于是安怡假装鞋带开了蹲下系鞋带,借着这个机会,眼睛迅速瞟过上面的内容。
“……白色是诱饵……”
“……蓝……死亡……”
“……绿……不要……绿是……”
“……寻找……回头……”
安怡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走在前面的男人适时停了下来,扭头等待安怡。
安怡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声音有些不稳:“还没有走到吗?”
男人依旧保持着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快了。”
这不对。
安怡凭体感估计了一下,他们在这条走廊里至少已经走了二十分钟,周围的景色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空气里充斥着令人气闷的窒息感。找到同类的喜悦已经完全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与身份不明的人处在异样空间带来的恐惧感。
“白色是诱饵。”她的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对方的制服,回忆起指南上的原话,“任何情况都可以向工作人员求助……我的询问算求助吗?对了,黑色袖标。”
她看向男人的手臂,赫然发现上面有一块褐色的污泥。
心跳又快了几分, 安怡打量着四周。
无论如何不能再跟着这个男人往前走了,这是最基本的,然而如何离开,要去哪里,她的心里并没有定论。
“……寻找……回头……”
她定定看着这四个字。抬头,男人齐整的八颗牙微笑显得格外刺眼,安怡低下头,用力将鞋带拉紧、绑好,然后猛地起身,向来时的路跑去。
“女士?”
询问声被抛在身后,她头也不回地往前狂奔,然而身后理应出现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实际上,当安怡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回头看对方的情况时,后面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了。
既然选择了听从纸条上的指示,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她咬了咬牙,继续往来时的门跑去。
身边碎纸片的出现速度逐渐快了起来,空气里那种令人气闷的窒息感也在逐渐减弱,这至少证明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安怡安慰着自己,不到五分钟,她看到自己左手边出现了一扇标着蓝色灯的门。
蓝色是死亡。
她继续往前跑,右手边出现了绿色灯光的门。
不要绿色。
最后,她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门上挂着一盏通红的红灯。
安怡平复着呼吸,推开了门。
门后并没有什么洪水猛兽,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台子上摆着几块饼干,墙上的标语写着:“拿一块饼干,进来往左,出去往右。”
安怡看了看青花的陶瓷盘,里面摆放着几块小圆饼干,她拿了一块朝着右边走去。
右边的走廊很短,直走再左拐,就能看到一个透明的玻璃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姜黄色的猫咪,笼子上写着“只能投喂饼干”。
安怡看了看手里的饼干,把手伸进旁边的洞里,猫咪闻声立刻转过了身,安怡仔细观察,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张嘴。
嗯,是猫咪。
“不可以投喂猫咪。”
安怡的手顿了一下。姜黄色的小猫已经欢快地扑了过来。安怡后背冒出了冷汗,猛地抽回手,赶在它扑过来之前将饼干收了回来。任凭猫咪抓挠箱子,她都没敢再动。
直到猫咪狠狠瞪了她一眼,像是在指责她诈骗,她才心虚地扭过了头。
绕过玻璃笼子又走了一段,安怡看到了另一个透明材质的柜子,上面摆放着一只玩偶。
安怡皱了皱眉。与玩偶的四只眼睛对视着。
柜子上同样标注着“只能投喂饼干”的字样。安怡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把饼干放到了玩偶面前。
柜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饮水机。
安怡突然感觉自己嘴里干得很,漫长的奔跑让她感到疲惫又难捱。如果能够喝一杯水,自己一定能好过很多。
她咽了口水,死死盯着饮水机,桶装水上映出她疲惫的脸,她感觉这种口渴正随着她奔跑后的疲惫一股脑地袭击她。
好渴。
指南上说,饮水机内没有可以饮用的水。
但这里已经不是刚刚的场馆了。
我好渴。
饮水机内没有可以饮用的水。
强烈的干渴几乎形成了折磨,安怡喘着粗气,逼迫着自己把头扭向另一边。绕过饮水机继续朝前走去。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开始的场馆,而不远处正是那个翘起一角字迹模糊的指南。
那股剧烈的干渴感逐渐消退,安怡松了口气,重新站在指南的下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再次认真看了一遍指南的内容,确认自己没有做任何违反上面标注的事情,尽管她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直觉告诉她这则指南是帮助她出去的关键。
安怡伸手试图把那让她感到碍眼的一角压平,却惊愕地发现手下的触感有些许异样,仿佛指南下面还有别的东西。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突然出现的工作人员,咬牙捏住一角将指南直接掀了起来。果不其然,下面有一个完全小一号的公告,大概是活动的时候为了方便直接盖了上去。
『■■天文馆管理指南
第一条:本天文馆只作天文观测使用,场馆容纳量为500人,多于该数量将引发■■■。
第二条:天文馆内禁止喧哗,禁止携带活物,禁止进食饮水。如有需要,请向保安申请,在场馆外进食饮水后再回来,保安不会制止您,并且不会再次检票。
第三条:天文馆工作人员统一身着黑色制服,遇到困难可向工作人员求助。不要理白色衣服的人,他们不是工作人员。
第四条:所有通道只有红灯状态可正常通行,变成绿灯请等待三分钟,会有工作人员前来带您从靠右的门离开。
第四条:本场馆内没有黑洞馆,不管任何人想要带您去参观黑洞馆都不要回应。
第五条:如果您的同伴突然想要强行在馆内进食,并寻找饮水机,请远离您的同伴。
第六条:本指南不能被覆盖。
第七条:出口在您背后,祝您参观愉快。』
安怡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摊位后面明显的双开大门。显眼得让人怀疑刚刚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
“身体表征数据一切正常。”
“心跳开始回落。”
“血压下降到平均值。”
“数据导出正常,开始唤醒。”
躺在床上的女生身体不自主弹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安怡这才想起,自己是参加了VR密室逃脱的体验员,诡异的场馆,奇怪的工作人员,都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梦境罢了。
“体验怎么样?对我们的仿真情景构筑还满意吗?”拿着记录本的女主管笑容亲切,纯白的房间里各种仪器秩序井然。
安怡在心底舒了口气。
“太精彩了!这可比现实里的密室逃脱好玩多了!”
“感谢喜欢,可以麻烦在这里打个好评吗?然后签上您的名字就行。”
“当然当然,我下次还来玩,你们可要多出几个主题呀!”安怡接过笔写了个大大的10分,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女主管依旧保持着齐整的微笑收起了记录本。
“从亮着红色灯的门离开就可以了,我就不送您了。如果看到通道灯光变成绿色,请先等待三分钟后,跟随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离开。”
安怡听到这熟悉的诡异规则竟然有些亲切:“您真幽默。”
女主管保持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目送安怡走入通道,然后回头关闭了复杂的仪器,在门口的表格上签字打卡。最后,她脱掉了白色的外套,露出里面深绿色的工作服,站在门口的仪器前。
“工号5391,今日身高1米61,体重52kg,波动值为2,确认安全。辛苦了,下班愉快。”
女主管抬头看了看通道的灯,确认它变成了绿色,从容离开了房间。
END
作者:伊西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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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夏如露是夏延的女儿,这消息过了不到一周就在校园里传开。夏延是何许人也?生物学家,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孩子们搞不清楚他的研究,但当他的女儿就这样活生生站在眼前时,却不由得有些感兴趣了。
她实际上很丑。身形面貌大致还是个发育中的青春期女孩的样子,可是,最夺目的却是盘踞在她手臂、小腿、脸额上的疮疤,凹凸不平,一粒粒繁密的毛孔就像芝麻。而且对于自己的丑陋,她也于心深知,在人们都对她指指点点的时候,偏要不穿校服来上课,夏天里穿得薄透,在老师和她谈话的时候梗着脖子,带点厌世的笑。
孩子们最会随风转向,发现老师不喜欢她后,就随着自己的本心蹴踏她。也不过是那些常见的把戏,不和她说话,不和她玩,碰掉她桌子上的东西,不一而足。但如露的性格可不是孩子们所想的那样。她把一个带头欺负她的女孩子脸给抓破了,闹到班主任那里去。她爸爸并没有来,最后的处理方式也不过是赔了点钱了事。于是只能把她当陌生人,一个有危险性的陌生人。
事情闹得大起来是在有一天,如露把她的白老鼠带到学校里来。那只动物也已经很老了,胡子都掉了,安安稳稳搁在如露的衣兜里。没有人和她说话,下了课她就把老鼠捧在手里,一下下地抚摸着。课间操,她把老鼠放在桌洞里,回来的时候,有个男生故意去绊她。如露站起来就把操场上的一把沙子朝他眼睛丢去。于是那个愤怒的男生就冲到教室里,把她的老鼠从五楼扔了下去。
如露大哭。她抱起了男生桌子上的书,也要把它们扔下去,大家不得不拉住她。一直闹到上课,她坐在那里,哭着,一本一本嘶拉地撕男生的书,老师喝止她听而不闻,同学们又扯住她,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扭到办公室里去。男生已经因为眼睛进了医务室,老师们又只得想办法联系她的家长——这一回他终于来了。
他比照片更英俊,而且非常随和。他一进办公室,就喊了一声:“如露!”如露两只眼睛哭得像金鱼,听到他的声音,勉强止住哭泣,可是抽噎是控制不了的,时不时就要抽搐一下。夏延快步走到她身边,抱住了她。
到事情结束,如露的泪水已经把夏延的肩头浸湿了。夏延先问了问事件的起因,听到男生绊了如露后皱眉问道:“陈老师,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学生拉帮结派欺负我的小孩?”班主任本是希望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连忙要解释,夏延摇头道:“不用说了,陈老师。这件事情就到这里结束吧,我也不要求见那个学生的家长了。”他已经决定要给如露办转学。
他俩从办公室出来,在校园里走,路上的学生纷纷回望。夏延把如露带到餐厅里,给她买了个草莓蛋糕,如露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叉子。夏延说:“太少了,再多吃几口。”如露摇摇头,表示吃不下。夏延盯着她,于是如露只得又吃了一口,还没咽下肚,就忍不住打哕。夏延叹了口气,说:“算了。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回家。”
他又改变了主意,如露现在这样子,再换一所学校说不定也会被欺负,还是带在身边比较放心。等两人回到家,夏延就给助手发了消息,让她过来处理如露的事。
父亲不在身边,如露显得胆子大些了。助手给她办好了退学手续,她又跑到楼下去。两人离开学校,她又让助手把她带到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去。从中午一直待到晚上,她才出现,手里攥着一根绳子,绳子末端吊着一只死猫。
助手吃了一惊:“这是哪儿来的?”如露正踩着花坛边,把猫吊到树上,闻言答道:“是那个和我打架的人,他家里养的猫。我看到他带着猫出来玩了。”她这是在报复。如露在猫的尸体上贴了张纸,是那个男生写了名字的课本扉页,后退几步,端详着,禁不住笑了,是得意的样子。
上了车后,助手不断找话题来说,如露只是默默地听着。对于父亲,她一向都不太关心。何况他又常年不在家,她大多数时候是独来独往,绝没有第二个人来告诉她他的情况。
“……龙蛇,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的名字?但它们却生活在水里。”
助手说得兴起,忽而看见如露两手捧着下巴,垂着眼睛不是很关心的样子,于是又住口不言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露,只觉得这个女孩和夏教授毫无相似之处。
如露依然恹恹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薄荷绿的乔其纱裙,隐隐透出大片疤痕的阴影。她埋头在膝盖上,又开始默默地流泪,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有人推醒她。如露猛然睁开双眼,习惯了黑暗后才看出父亲的脸。他模模糊糊的,低声问她:“饿不饿?”
“不。”如露用气声回答。黑夜里她防备心大起,绷紧脊背,直起身子望望四周。这是内舱房。唯一的光源就是敞开的门外,一层一层,丝丝缕缕的光又理进深重的黑暗。
在飞机上她忍着恶心吃了点东西,现在还觉得胃不舒服。夏研的表情被黑夜笼罩住了,但如露却不由得打了个颤。她要坐起来,夏延按住她的肩膀:“躺着吧。”
那只手的力量几乎是不可抗拒的。如露躺下去,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慢慢地刺刺地拉下去。“睡吧。”他的口气柔和了一些。
他还没走她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如露就觉得嗓子发疼。她的房间里没有窗,她打开灯,走出去,几天来头一次有饥饿的感觉。
船已经停了。他们在海上,如露看到一片平展的雪地,白得发蓝。她身上还穿着那条裙子,可是她从心口处就发热,热得烦躁。她觉得自己的疤痕现在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分泌出水来。
海风从背后浩浩吹来,如露下了船。她差不多把一切都抛在脑后了,什么学校,什么同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连老鼠她也忘记了。如露在雪地上站了片刻,朝着一块她觉得可能是路的地方走去。
走了大约十分钟,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夏如露?你怎么过来了?”
助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脱下羽绒服就往她身上裹。如露猝不及防,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大声道:“我不冷!”
“你不冷……?”助手狐疑道。“你怎么出来了?”一边问着,她一边又去抓如露的手。
“找我爸爸。”如露说。
“谁带你过来的?”
“我自己走过来的。”
她的五根手指包在助手的掌心里,通红发热。助手又去摸她的额头,不像发烧,便垂下手,低声道:“你爸爸在工作,不方便。你先回去好吗?”
如露看看前面。那分明是一块平整的雪地,但她觉得那里有一口大锅,咕咚咕咚熬着热腾腾的黑色汤水。助手关切道:“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她摇摇头,转身就走。
风割痛了如露的眼睛。助手还是跟了上来,如露也没拦她。她的细带凉鞋咯吱咯吱,踩在亮闪闪如云母的雪地上。
“你特意想来看看你爸爸啊?”
“是的。”如露刮了她一眼。助手的脸吹得红红的,倒看不出情绪怎样,她笑得和煦:“真好。就是要这样,多关心关心你爸爸,他真是不容易啊。”
如露像被刺了一下似的,烦恶之心顿生。那我难道就容易了吗?她想起他那副平静、稳重的样子。饿不饿?躺着吧。真宽和。真是个好父亲。只要六个字,她就又把十字架背上身了。她喉头滚烫,头骨下火星直爆。他在她脸上挨过去的手。他抱着她的陌生的、结实的躯体。她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有你关心就行了。我一年和他还见不到一回呢,你要——”她立刻后悔自己的恶毒,但却仍然在激动中续下去道:“爱肉麻,就自己跟他肉麻去得了!”
助手尴尬一笑,以为这是青春期闹的脾气。但转头去看如露时,却吃了一惊:女孩的双眼白愣愣瞪着她,一道泪水已经滑下。她说:“你回他那儿去!”脸上烧得一片火,皮肉横拧,嘴唇翻动得像吐一口黏腻的痰。说完这句话,掉头径跑,助手还在发怔,立刻又反应过来,既疑惑,又不忿,还隐隐有些心虚。她怕如露出事,也急忙追上去。可如露跑得飞快,助手只看她蹬着凉鞋,匆忙奔逃,眨眼间身影便缩小了好几倍。反倒是助手自己在雪地上摔了一跤。
她上了船,四顾茫茫。她担心女孩子从哪个角落里鼠窜出来,只得提心吊胆,大声喊道:“如露?夏如露?”话刚离口,便被风卷走,助手猛然捂住嘴。她鼓起勇气,走进船舱,去往如露的房间。
如露果真在那里。那房间像被人抄家。床乱柜倒,所有零碎一律丢下了地,如露还半跪在床边,不甘心地抻着被子。
“如露?”
“豆豆哪儿去了?!”
她尖叫一声,扑过来揪住了助手的领子。
“豆豆呢?你把它偷偷拿走了?”
助手只觉得她要掐死自己,连忙把住她的手腕,一边试图摆脱她的桎梏,一边吼道:“我不知道!什么豆豆?”
“老鼠!我的老鼠!”
如露的手腕上也有大片凹凸不平的疤痕,烧得滚烫。她冲助手嘶哑大吼,助手反而稍许冷静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老鼠……我除了把你送到这里,就从没进过你的房间——如露,别发疯了!”
如露竟停住手。助手还未欣喜,就看到她又转身跑走,任凭别人在她身后喊了几十声如露。助手喊得嗓子都要哑了,愤然在地板上跺了一脚,蹲下身收拾东西去了。
她再见到如露,已经是三天后。这期间发生的事,她听医生大致说过:如露跑到实验基地去了。
这女孩子顽劣不堪,助手想,现在她大概能够体会学校里老师的苦楚了。
然而,身为父亲的医生却体会不到。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如露从基地上带走,塞进船上的水池——如露的皮肤病又一次发作了。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抑或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这两样都可能是如露的病因。
助手给她送饭。她本来倒不打算废这个好心,只是如露现在也就和她熟悉几分,而发作时又会十分难受,极有可能会伤人,只有助手曾经和她熟识。
助手进来送饭的时候,看见她浸在池子里,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身上的疤痕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鲜红抓痕,四周隐约能看见红血丝。她的身边,乌黑的潭水上,浮着一圈细小的皮屑。
她把碟子放在水边。如露抱膝而坐,不发一言。
但她要走时,如露却突然叫住了她:“喂。你叫什么名字?”
助手不解地答道:“孙艺。”
“孙艺。”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想道歉吗?
“你能帮我找一下豆豆吗?”
孙艺在心里笑了一声。这个性格古怪的女孩子,要能道歉,才是怪事呢。但,她在水池边上俯视着这个满身疤痕与血丝的丑姑娘时,却感到一分同情。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找?”孙艺反问。“如露,”她看到如露已经警惕凶狠地瞪着她,却仍继续往下说,“你对我都做了些什么?你不会道歉吗?”
如露的疤痕就像斑驳的树皮。她有一瞬间像要站起来,扑到孙艺身上去。但接着,她像被揪住后颈的猫,松弛了,屈从了。
“随便你怎样吧。孙艺。但是你再好好想一想。我想要你帮我。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爸爸。你喜欢,夏,延。你帮不帮我?”
孙艺几乎忍不住要嗤笑出声。“夏如露,你真的不大像夏博士。”她转身出门,丢下轻快的一句话。
她一走,夏如露就站起身。她一步一步,只觉得双脚松软无力。潭水晃荡,她脚下一晃,跪倒在水中。
如露在发烧。
她机械地抓起食物往嘴里塞。她尝不出味道,这么做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夏延生她的气。
大约嚼了二十几下后,如露拼命把东西吞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再吃不下第二口,但仍然又抓起一把食物。
夏延没有对如露动手。他仅仅是疾言厉色,把如露关在了这里,拘束在了这池水中。
要不然就算了吧。有个尖厉的声音这样对她说。难道这是你的错吗?你吃不下,那就不要吃了!你怕什么呢?他不会打你的——如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滴泪水跌入潭中。她又把东西往嘴里塞去。
那声音骤然一变,恶声恶气地吼道:你真是个胆小鬼!小贱货!贪生怕死的母狗!活该你这样被关在这里,人人都能欺负你,连豆豆都保不住!
如露嚼着东西,遏制不住地呕吐着,连忙用手捂住了嘴。泪水一道道被手掌挡住。
只会哭,没用的东西!
她几乎要哭出声来,却忽然听见门响,立刻生生把东西咽了下去,噎得翻白眼。她转头看去,竭力作出平常那副冷冷的态度来。
是孙艺。孙艺蹲在水池边,眼神古怪,又有些软化。
“夏如露,我想了一下。”她轻声道,“你说得很对。”孙艺确实暗恋夏延,暗到连自己也才知道的地步。
孙艺从那间暗室走出来,只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不少。是正午,船上的人很少,夏延还没从实验基地回来。这项实验是针对龙蛇,这种此地的特产动物所进行的研究。龙蛇难以捕捉,夏延差不多花了十年功夫,才找到这一个繁殖地。它就像体积大些的黑色水蛇,其血液是珍贵的药材。也正是因为它的珍贵,因为夏延在它身上所耗费的心血,他才不许如露靠近。
她注意了一下左右,见没人,就朝医生的实验室走去。她本来就是助手,对这些地方自然十分熟悉。
实验室里也无人迹。她翻找了一下几个抽屉和柜子,干干净净的一无所获。
到了这时,孙艺已基本断定:夏如露说的全是假话。她倒不如何惊讶,只是觉得烦躁厌恶。这样一个相由心生的女孩子。
照如露说,她走之前,找到了豆豆的尸体,并且把它带走了。一直带上了飞机,带上了船。可是,那天她回去,想要抱抱它的尸体,它却不见了。正因此,她那天才会情绪激动,朝孙艺大呼小叫。如露怀疑,就是医生把豆豆带走了。
但孙艺却觉得,说不定如露在说谎。她把豆豆带在身上?还带上了飞机,带到了这里,这是怎样的无稽之谈?即使这是真话,如露确实把老鼠的尸体捡了回来,可是医生又有什么动机拿走老鼠?
孙艺已经渐渐的不想找了。她滑坐至地,打开柜子,里面有好几摞实验报告。孙艺记得这些,还是去年自己从那个旧的实验室搬回来的。上面是新的,越往下越旧,夹着彩印的材料。她一时兴起,从最底下抽了两份出来。里面记录的还是夏延早年的实验,他当时就醉心于龙蛇的药用价值。
孙艺还没翻开,实验门就响了。她赶紧站起身,顺手就把报告掖进了腰间。进来的正是夏延,他看见孙艺,皱了皱眉,问:“你怎么在这儿?”
孙艺信口找了个理由:“老周他们说,不知道那条蛇什么时候要。”
她说的是一条待宰的龙蛇。刚开始抓捕的时候,龙蛇基本上全都死去了,这是唯一活下来的一条,也多亏了它,他们才能给上头交差。不过自夏延改进了抓捕工具后,情况就好多了。
“后天吧。”夏延想了想,答道。“到那天,我预估会是我们大举收获的日子。它们的繁殖期,出来交配的肯定多。”
“说不定养殖也有希望呢。”
“哪能那么容易。”夏延笑了。孙艺也抿着嘴笑,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夏延又吩咐她道:“对了,你帮我把那个玻璃缸里的动物拿出来吧。”
“玻璃缸?”
孙艺转身,这才看见架子最高层上,黄色液体里泡着的。没错,是只老鼠,尽管液体浑浊,但一旦捞起身体的残块,一切也就很分明了。原来如露说的是真话。
“做过标本吗?”夏延从她手里接过装着业已腐蚀得七七八八的老鼠残余骨肉的烧杯,这样问道。
“没有。”孙艺勾起嘴角,笑得口不应心。夏延操起一根铁丝,开始刮去骨头上的残肉。“你要是学一学,也挺好的,以后可以留作纪念。这只白鼠就是我曾经的实验品。”果冻似的脑组织一点点淤到瓷板上,白净的细骨裸露出来。他又问道:“她怎么样了?”
“胃口还是不大好。博士,要不然还是找个医生……”
“我就是医生啊,doctor。”
他很少开玩笑,孙艺觉得如果不笑,仿佛就不好意思,连忙挤出几声笑来。他连头也不抬,径直说了下去:“别理她。要是请了医生,更不得了,因为她根本就没病,完全是装的。她只有皮肤病。我这些年为了研究龙蛇,费尽了心思,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添乱。龙蛇就是治她的病的关键,这时候她怎么就不能收一收她那个小性儿?”
“龙蛇是关键?”孙艺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小声问道:“所以,您才……”
她想:原来如此。她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豆豆就是夏延送给如露的,而夏延的研究也是为了女儿。她觉得关键之处已经打通,于是便不假思索地开口道:“那您还是去看看她吧!她不就是个小孩子吗?她或许没病,那么就哄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第二天,孙艺到基地去,那里的冰面上已经凿开一个洞,为免光线惊扰到龙蛇,直径并不大。还是那样的寒冷,把血都冻住了,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幽黑邃暗的海水中,龙蛇热情地相互缠绕,精子和卵子在腹腔中结合。为它们准备的拖网都已妥妥当当,冷海水静静地等待着。
孙艺心中十分振奋,脸上也带了笑意。她把手揣进兜里,跟一个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示意自己要回去了,对方挥了挥手。她朝船那边走去,兴奋而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的融合起来了。她分不清自己为什么而紧张,是因为可预见的大大成功,自己和夏延事业上的胜利呢,还是为了被夏如露戳中心事后才发现的情愫呢?是的,如果如露不说,她不知道要多久后才能注意到。
“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和好了吧。”她想。她劝说了夏延,让他去看看如露,不要和她怄气了。她也同样去劝说了如露,告诉了这个女孩子自己所了解到的,只略去了豆豆被夏延做成标本的原因。如果他俩还是这样的别别扭扭。那大不了她再从中斡旋一下。简单极了。她已经觉得夏延是自己的了,她看穿了这对父女骨子里对情感的笨拙。想到这里,她的脚步更加轻快了。
那时候,夏如露父女两个确实在拥抱。夏延把女儿湿漉漉、冰凉的身体束缚在怀中,又一次觉得她是这样的轻小。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爱怜之情,它还是熟悉的温暖湿润,顺着心头流到四肢百骸。如露不一时就在他怀中抽搐一下,因为她刚刚哭过,所以抖得像一只濒死的野兔,一颗挖出来的带血的鹿心。她再次感到他怀抱的陌生,每一次,每一个不同的气味。
如露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双手还是麻痹的。她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她睡得头痛,吃力地回想着她和父亲的谈话。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只记得他这样说过:“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珍宝。”
“我的珍宝。”如露低声默念。“我的珍宝。我的珍宝。”
她又害怕起来。每次他对她这么好,她就开始担心,担心他下一次暴躁起来的时候。
她慢慢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烧了,虽然是赤身裸体,坐在床上却依然觉得燥热。她的衣服,那次都被夏延扒了下来。在衣柜里吗?
如露站起身,就这么裸着走了出去。
她发烧烧得迷糊昏沉了,踩在甲板上像踩在棉花上。她记得父亲的实验室是在左手边,绕一个大圈。
孙艺从里面出来了。可能夏延也在。如露蹲下身,不想被她看见。直到孙艺走远,她才进门。
门有两层,第二层是锁着的,门前摆着椅子,没有人在。如露之前从没来过这个实验室。她彷徨着,几乎想转身就走,却忽然看见椅子上放了个包,大概是孙艺的。
如露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她竖着耳朵,一边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声响,一边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找,心里只盼望孙艺千万不要回来才好。
包里面东西零零碎碎,卷着的两份册子,磁卡,唇膏,护手霜,一大堆林林总总,如露把册子拿出来方便翻找,才找到一串钥匙,就听到脚步声。她心慌意乱,抓起钥匙拉上拉链,把册子拿在手里,就兔子似的窜到门后。
孙艺小跑进来,拿起包又出去了。如露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钥匙一共有四把,她试到第二把就开了。
里面没有她想找的豆豆的标本一类,而是一个池子。水色缥碧,縠纹一线线,在水面摆动。光芒照到人的脸上,如露看见里面还有一扇门。她在水边蹲下,由于浑身郁热,只想一头扎进这池水中。
手才放进去,就一阵剧痛,如露尖叫着收回了手,带出了一条黑蛇。蛇死死咬住她的手指,如露连续甩了几下都甩不开它,且痛且怒,把那根被咬住的手指直直送进它的喉咙,另一只手扯住嘴巴,两面发力,蛇的嘴寸寸崩裂开来,松皮累累的身躯颓然下坠。如露的手指被咬得没有了知觉,她噙住它,站起身来,头昏脑涨,跌进池中。
她一时仿佛身着烈火,一时又如坠冰窟。挣扎着醒来时似乎意识清醒了些,疑心一切是梦,但那条蛇仍然在地上痛苦地屈伸,张大了嘴,伤口处发黑的血沫直冒。如露突然想起那两份册子。它们都漂浮在水面,在刚才的搏斗中被摊开了,一点一点浸湿。彩印的图像渐渐模糊,那上面分明是她自己的脸,只不过幼小得可怜。
如露不在乎这是不是梦了。她抓过它们来就急急地读下去。有很多她不理解的用词,不理解的句子,枯燥无味,平铺直叙。但有些内容她只需要读一遍,就知道那正是线索。
这一次没有人阻拦她。如露终于感到自己是正确的。她想起那次她到岸上去然后被助手送回来。那时候,她就感觉一切都如此熟悉,也许真的曾经来过。
他们都惊呆了。被她的裸体。
她一路穿过呆立的人群,她走过之后,他们才像种子一样,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在人群的中心就是那汪沸腾的盐水,它是乌黑的,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她找到了夏延,他似乎感觉出来了什么,转身看着她。如露忍不住要笑出声,她步子不停,直走到水潭边,眼睛却始终盯着他。
“如露!”他吼道:“你发什么疯?!”
她立马笑不出来了。她朝水潭里看了一眼,紧接着,悒悒地微笑了一下。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夏延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只觉得一阵暴怒和悔意:“你说些什么?”
“你把我当什么?”
“什么?”
如露的身上阵阵发热。她坐下来,周围顿时一阵声浪。众人不确定地靠近,又停下来。
她恍若未见,恍若未闻。她把双腿伸进水中,坐在潭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到几乎可以不在乎一切,即使所有人都盯着她有大片疤痕的身体
“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她突然说。“什么孩子,珍宝,原来都是在骗我。”
夏延朝她走过去。他无视一切劝阻,推开所有手臂。“我看你是发疯了!”他终于厉声呵斥,使得如露猛地抬起头看着他。她脸颊烧得就像火。
“我发疯了?”她反问道,“你才发疯了吧?夏延,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我是你的女儿吗,我不是编号4607吗,我不是你十四年前抱回来的实验品吗?我不是被你弄得毁容了吗?!”她的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一滴泪水落在大腿的疤痕上,滋滋地烧出了一个圆印。泪水在她的脸上腐蚀出了两道血痕。
“夏如露……”
“别叫我夏如露了!”
而他继续说下去:“你今年多大了?你又在耍什么脾气?你要耽误多少进度?”
“别过来,别说了,别过来!”
“别冲动啊!”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夏延继续往前走去。他看到如露站起身来,他听到有人朝她喊“先过来”,她挂着两道红得发黑的泪水,恐惧地微笑着,喊道:“别过来!”然后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就扑进了水中。
他们忽然听见海水的呼啸声。黑潭开始颤动。几秒钟后,一部分人开始奔逃,而另一些人则冲了过去。在那个凿出来的冰洞中,只能看见根根绞扭在一起的黑蛇疯狂地蠕动。它们纠结,相缠,然后冰面碎裂。
抓获了两条。这是唯一的收获。它们不再来了,再也没有被发现。
即使是在这两条蛇的肚子里,也没有找到少女血肉的任何痕迹。她可能被吃掉了,骨头沉进了海水里。准确地说,一切都干干净净的了,因为老鼠不属于她,而是她爸爸的纪念品。至于她的纪念品,她已把钥匙沉在池底,蛇和它的血埋在雪里,报告丢在海中。
fin.
备注:请叫我死线滑铲之王,我的贫瘠已经充分显现了……happy new year,Dr.Xia
作者:暮夜
评论要求:随意
备注:写得很赶
恶龙常提起爱的字眼,这是邦妮被恶龙绑架来的第二天就发现的事情,这条性别不明的龙最喜欢的就是变成人形用那张漂亮的脸凑到邦妮面前,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着极其腻人的话。
亲爱的,今天你爱上我了吗?
恶龙总是这么说。
没有。
邦妮也总是诚实地作答。
恶龙这时总会假作难过地掉下些虚假的眼泪,这条恶龙披着人类外皮时最喜欢尽可能地贴近人类,但不论是那双吓人的金色竖瞳,还是毫不掩饰的龙鳞,龙角,利爪,都无一不证明着祂的非人身份,这条龙在有限的范围内竭尽全力地模仿着人,却在范围之外的地方维持着自己的骄傲,结果看起来反而怎么也不像个人,也不像邦妮常听说的恶龙的形象。
但恶龙却意外地对邦妮很好,每天都能为邦妮准备丰盛的晚餐,城堡里也有很多人类需要的东西,而且明知她是公主的替身,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经常问她会感到生气吗,然后用好像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可以的话,需要我去报复这个国家吗?
恶龙认真的时候平时晃晃悠悠的尾巴总会停止摆动,邦妮在注意到这点后更加觉得害怕,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摇摇头。
恶龙对此似乎并不算很理解,祂总是哼一声,而后好像撒娇一样说
那就算啦,不过看在我愿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的份上,有爱我一点吗?
没有,邦妮诚实地答道,其实她并不想做这样容易触怒恶龙的事情,但恶龙的魔法让她不得不永远说真心话。
好吧好吧,但我是真心爱你的哦,就算是为了解除诅咒,我现在也是真心爱你的哦,恶龙总是摇摇尾巴答道,祂面容姣好,美丽得难分雌雄,忽略掉那些非人的部分,每每被恶龙用那张漂亮地脸长久地凝视,邦妮都有些小小的羞赧。
好在恶龙对于表白这项日常活动也兴致缺缺,使得邦妮不必过于紧绷,或者该说恶龙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恶龙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傲慢而寂寞,恶龙不避讳自己吃过人的事实,也并不否认自己以后还会吃人,甚至恶龙偶尔也说,如果诅咒解除了说不定会把她吃掉也说不定。
恶龙说这话的时候,尾巴尖像邦妮见过的小狗似地欢快地摆动,这是恶龙兴奋的表现。
邦妮常因恶龙的毫不掩饰吓得躲在小角落,时常大半夜也睡不着觉,但每次被恶龙发现后,这条龙却又会意外很温柔地让邦妮枕在祂的大腿上,为她哼唱听不懂的歌谣,为她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邦妮最开始很紧张,但又总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邦妮听不懂恶龙唱的歌,歌的曲调温柔而漫长,就像是松软的面包一样,邦妮问祂,这是什么歌呢,邦妮记得,那时恶龙好像愣了一下,每次提到情感相关的话题表情祂总会空上一瞬。
恶龙说,这是很久祂的母亲唱过的。
以前我不怎么觉得爱是如何珍贵的东西,现在忘却了爱与被爱的能力后,才觉得真叫人怀念啊。
恶龙经常这样说,邦妮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时的恶龙,有着寡淡的忧郁与无所谓,好像还有着深深的落寞,恶龙经常说起祂的诅咒是在被人爱上之前无法体会任何与爱有关的情感,祂似乎寄希望于邦妮身上,但却也不怎么相信人类能够解决此事。
好想被爱啊,我的梦想就是能够被爱啊。恶龙这样说着,眼睛却从来没有看向邦妮。
邦妮也不怎么觉得委屈,她是国王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替身,为了成为“公主”被抚养长大,但没有人在意一个早晚要献给恶龙的祭品感受,邦妮常常被锁在高塔里,尽管吃喝不愁,却什么也不会,每天只靠认识的一点字读翻了很多遍的书打发时间。
爱是什么呢,邦妮比恶龙还感到陌生。
爱,是一种很温暖的东西,当你感受到它的时候,就好像在寒冷的冬天喝完甜甜的热牛奶后睡在了很软很软的大床一样。恶龙这样描述爱,邦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真是奇怪啊,明明我全都记得,但现在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次体会爱……恶龙有点苦恼地挠挠头,所以我才想到要养一个人类来爱我,这样诅咒就能解除啦!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呢,邦妮心想。
为了这件事,我特地学了很久的人类饲养学呢!恶龙一边说一边掰手指,首先呢,不能变成本体,因为很大会吓到人类,然后呢,就算变成本体也要变得小小的,人类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嗯,还有要假装自己很弱,人类对弱小的生物比较容易产生同理心,最好是把人类当成脾气很坏的宠物一样养起来……总之,要注意非常非常多的事情!
邦妮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恶龙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你不是我养的第一个人类,但看起来这次的人类好像也不会爱上我的样子呢。
恶龙总是这么说。
所以邦妮偶尔觉得,恶龙有些地方很像她,懦弱又胆小,但恶龙自己从来不觉得,即便通过魔法得知了这一点,恶龙也只是嗤笑一声。
区区人类,恶龙生气但又不能吃掉邦妮的时候常这样说
但第二天,恶龙还是会问邦妮,亲爱的,今天你有爱上我吗?
没有,邦妮也经常这样答。
恶龙从不因为邦妮的回答难过,悲伤,祂似乎比邦妮还要笃定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样的恶龙让邦妮想到以前被关在高塔上的自己,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摸了摸恶龙的脑袋,手感意外的柔软。
恶龙的尾巴尖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像以前一样慢悠悠晃起来,邦妮没有看过恶龙这样的反应,但猜想祂或许喜欢这个动作。
虽然你好像没有更爱我一点,但我似乎更爱你一点了,亲爱的。恶龙说,然后祂用手遮住了邦妮的眼睛。
只是亲爱的,希望你不要总是盯着我的尾巴 ,这是一种对龙来说很失礼的动作。
虽然恶龙好像看穿了邦妮揣测祂情绪的方法,却也不怎么生气,恶龙而后掐了掐邦妮的脸,和恶龙相处的过程有时候会让邦妮觉得自己养了一只情绪很差的小动物。
邦妮偶尔也会觉得这样也很好,作为这种心情的回报,邦妮开始认真地想要帮助恶龙解开诅咒。
是吗?恶龙眨了眨眼睛,可是你要爱上一头龙哦,没问题的吗?
邦妮点点头,恶龙反而看起来有些不快,但祂还是问,那亲爱的,今天你有比昨天爱上我一点吗?
嗯………邦妮自己也不知道,但魔法让邦妮点了点头。
恶龙的表情呆了呆。
是吗。
恶龙又喃喃道,可是诅咒并没有消失啊,我依然体会不到温度,体会不到快乐,体会不到爱……
你真的爱我吗?爱一条龙?一条把你再次关起来的龙?
邦妮没有来得及说话,恶龙就已经跑走了,邦妮隐约察觉到这大概并不是恶龙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情景,却好像自己也没有太多底气去肯定。
邦妮问自己,她爱这条龙吗,但这种感情就好像同情,好像怜悯,似乎不能称之为爱,但邦妮又觉得,这已是她能给出的全部东西了。
邦妮总觉得有些生气,明明这条龙和她都在一起很久了,他们却连姓名都不知道,明明这个家伙已经施下了绝对不能说谎的魔法,却根本连自己也不相信,她明明作为从始至终的受害者却难得想要帮助恶龙,结果却被甩掉了!
于是,邦妮头一次去寻找恶龙,在这座只有恶龙与她的古堡,恶龙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个人空间,只在固定的时间找她,更多的时候邦妮不知道恶龙在做什么,所以邦妮花了很长的时间寻觅。
书房,房间,甚至阁楼都没有恶龙,邦妮最后带着最后一点可能性爬上了屋顶,那里有恶龙的身影,乃至邦妮被拐走的那一天都从未见过的——龙的身姿。
只是恶龙大抵还是将人类饲养学看得很重,体型并不巨大,只是跟瘦瘦小小的邦妮一般高,连带着本身霸道的身姿都显得不那么吓人,恶龙闻声转头,那双金色的竖瞳盯着邦妮就像盯着猎物。
喂,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怎么能不听别人的答案就走啊!邦妮头一次,不知道从哪鼓起自己的勇气大声喊道,在想要得到别人的喜欢之前,要先报上姓名你难道不知道吗!
恶龙还是盯着邦妮,此时的恶龙就像是听不懂人话的生物,但并没有伤害邦妮的心思,看起来甚至像是马上就要飞走的样子。
我是邦妮.罗德里格斯,你可以叫我邦妮。
你呢,你的姓名是什么?
屋顶的风很大,邦妮不得不趴在地上以防被风吹走,但她还是努力地伸出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意义,只是她望着恶龙,想起相处的岁月,便生出些勇气来。
其实她与恶龙是很相似的,邦妮心想,她被困在王国的高塔十八年,而恶龙也不过是被困在心里的高塔罢了。
我是……恶龙下意识地想回话,但又很抗拒,恶龙就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一般犹豫许久终于挤出几个音节。
我是安。我的名字是安。
是吗,安,你有一个很好的名字。邦妮试着慢慢地靠近龙,尽管这条恶龙现在缩在与她遥遥相望的另一个方向,但她还是试着招招手想让龙过来,不过龙没有听她的话。
但是,我想说——你真是个笨蛋!邦妮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解除诅咒的方法不是需要别人爱上你,而是要你自己觉得你有被别人爱上呢?
没想过,恶龙此时倒是答得很快。
你是不是觉得,一定得是爱情才能解开你的诅咒呢?
恶龙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愈发明亮起来。
就是你的愚蠢,你的傲慢,让你一个人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大——笨——蛋——!
邦妮贫瘠的知识让她找不到什么词汇宣泄她的情绪,她气鼓鼓地站起来想要更有气势一些指责这个害她被抓去做替身现在还被软禁的始作俑者,结果一阵大风吹过,身形单薄的她一下子就被风吹下了屋顶。
然而迎接邦妮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恶龙的宽阔的后背,在被拐走的那天恶龙用魔法让她沉睡,所以这是邦妮第一次清醒地感受恶龙真正的模样,恶龙下意识化出的真身像移动的城堡一般巨大,但胆小懦弱的邦妮不知是否是面临了死亡的危险,反而一点也不害怕。
安,你好厉害啊。
真的吗,邦妮,你一点都不害怕吗?我可是龙哦,世上绝无仅有的恶龙哦,恶龙好像恢复了一些以前的精神,又开始说着些俏皮话。
是啊,为什么我要怕你这个胆小鬼呢,那你呢,你现在不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那亲爱的邦妮,请问你现在有爱上我一点点吗?
你猜猜吧!邦妮头一次没有正面回答,也头一次没有通过尾巴就察觉到了恶龙似乎也颇为高昂的兴致,于是邦妮将头贴在恶龙的背上,好像这样也离恶龙的心更近一些。
安,不要逃避自己的情感,也不要逃避他人的情感,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但我想你教会我之后,我也可以分一点给你,我一定能够爱上你解开你的诅咒的!
可是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哎?
那我们就一起学吧!
恶龙好像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但这样的回答比以往那些直接的肯定更让恶龙感到安心,祂久违地感到心灵上的宁静,仿若干涸的土地淋上了第一滴甘露,尽管前路漫漫,但有朝一日深埋于土地里的种子中将发芽。
最后,恶龙带着祂的公主飞上了向着黎明的远方。
文:香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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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试过潜水。
从水面下去的那一刹那,水面上的喧闹似乎隔离开来,耳边似乎笼罩了一层隔膜,眼前只余景色流动。
在人群中发呆莫过于是,等被人拍肩才从气泡中缓过神来,车厢里的喧闹声一下子像戳破了屏障,集体涌来。
“你在想什么?”友人问我。
“我在想……”我恍惚着望着不远处的座位,心里喃喃念叨,我在想高中毕业十年后,还能在短途旅行团中遇见曾经的暧昧对象的几率有多大。
是错觉吧。或许只是一个相似的人罢了。
但他侧头的轮廓,时不时传来的细碎声音,还有被叫做“阿原”的巧合,都叫我的心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直到他回头望见了我。
只见他望了我片刻,笑容便如记忆中那样从嘴角漾开,他低头向身边的伙伴说了句什么,竟起身往我这边走来。
“好巧。”
不等我酝酿言辞,他已经熟稔得似乎昨日才见过面一般朝我打起了招呼。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我对面的空位上。
“好久不见。”我扯了扯嘴角。
阿原似是感觉不到我的局促,反而一手搭在桌上倾身与我攀谈起来,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另一只手便熟练地从桌下探出,抓住了我因紧张而交叠在腹部的双手。
我吓得立马往前坐了点,即使桌子什么也挡不住,却依旧紧张得心虚。
阿原则一脸无辜的样子,嘴上随意聊着些现状,大拇指则慢悠悠地摩挲着我的掌心。如同曾经那样,若无其事地在课桌下牵手,在小巷里接吻。就好像我们从不曾分别。
如果是别的男人,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站起来破口大骂,但这是阿原,十年间隔,我对他的气息依旧无法抗拒。心脏蜷缩着颤抖,连一口直气都吐不尽。
“你想过我吗?”阿原突兀地问道。
我嗫嚅着,却始终无法直言不讳。
阿原还是笑,就好像问的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话罢了。
“那么,发微信。”阿原朝我摇了摇手机,又起身走掉了。他毫不留恋地松开了手,仅余一丝体温还在我掌心中回味。
好半晌,我才听到身边的友人开口:“你也认识阿原?”
我茫然抬头,才发现坐在身边的友人阿沁脸色难看,说出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是,是高中同学。”我愣愣地回答。
阿沁的表情很不好,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你喜欢他?”阿沁追问道。
“曾经喜欢。现在,不知道。”我想了想,回答道。回头望见的却是阿沁阴沉的脸色。
我正想询问,却听到了到站的提示。只得先把疑惑吞进肚子里。
直到把行李搬到酒店,关上了门,阿沁才彻底爆发出来。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竟然,你和阿原,你为什么会和阿原……”
从她断断续续地控诉中,我才知道阿原与她竟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怎么会呢?
我张了张嘴,迟疑着问:“你不是已经结婚?前两年我还见你怀了孕。可,可我见你的朋友圈,丈夫并不是阿原啊。”说到末尾我甚至忍不住喊出声来。
这次旅行是阿沁冷不丁的邀请,我也正巧休假无聊。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反而疏远了些。我只知道她结婚生子,却不知具体近况。
“我的婚姻并不想多提。”阿沁缓了缓语气,“我与阿原相识于半年前,他与我调入同一系统,起初工作十分艰难,是他一直在陪伴我,鼓励我。我只是没想到……”阿沁将脸埋在掌心,试图整理情绪。
那一瞬间,我或许有窃喜,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阿原还爱我吗?
这么多年,我已心生疲惫,再不复从前。这样的我,阿原会在意吗。
我蹲下身子,揽住阿沁的背,劝慰她:“你若是爱他,便不必担心我。我……绝无可能。”
即使这样说,我仍是不自信。我能抵御阿原么,我会舍得放弃阿原吗?
“真的?”阿沁抬脸看我,脸上尽是泪水。
“是。”我点点头。
阿沁与我不同,家庭、恋人永远重于友情。她可以为男友牺牲掉一切,可以为丈夫放弃掉陪伴父母。我无法评判对错,我已见过无数这般的女人,我也不敢妄言,我未必不是这样的女人。
“你要喝什么,我……我去给你买饮料。”
“都行。”阿沁的心思不在此,但也没有拒绝我的好意。
“芒果、牛油果、草莓……”我巡视着招牌上的选项,心思却忍不住飘到了阿原那里。
或许,就算……至少可以问问他要不要喝饮料。我拙劣地给自己找着借口,假装理直气壮坦荡无私。我打开微信,想要用最正常的语气问阿原是否要喝饮料,却在新消息中找不到阿原的影子。
“晚点微信联系。”
阿原告别的语句犹在耳边,但微信里只有代购群和工作群的消息在疯狂上弹。
我恍然想起我数年前因为某些隐秘的心思,恼羞成怒将阿原的微信删掉。他会不会直到发消息才发现联系不上我。
我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的弹动起来,心情焦躁而烦乱。明明早该就此打住,但他的电话号码却一直躺在我的脑海深处。
或许,可以试试打一下那个号码。说不定他早就换了,打过去也是其他人。
我劝说自己死心,却忍不住地在手机上敲下那串数字。
只是一下,就很快被人接起。
不是阿原的嗓音,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是阿沁。
“你找阿原吗?阿原手机丢房间里,不知道人哪里去了。”
阿沁的语气中满是对我的戒备,却又竭力想要隐藏情绪,试图打造风平浪静的氛围。
我讪笑两声:“我想问问看,他要不要喝什么。”
阿沁说:“嗯,没关系。我也不知道阿原去哪里了。”
下一秒,熟悉的男声便从我的耳旁响起:“阿沁么?我在陪婧婧买饮料。”
我猛然回头,见着阿原正倚着柜台朝我眨眼,语气极尽温柔,“等我们买完就回来找你。”
我退后了两步,心情复杂。既有欢喜又有悲哀,欢喜于阿原的接近,悲哀于大概率的无疾而终。我只能强打精神,试图用开玩笑来缓解尴尬。
“阿原,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在挑拨我和阿沁的关系。”
阿原弯了弯眼,表情还是那样温和。
没有否认。
我却在下一秒猛然醒悟。
没有收到的阿原的消息,总是在阿沁的面前引发的误会。
不是没有收到,不是因为没有我的好友。
就像我时隔多年依旧记忆清晰的那串号码。
就像我当初因为被阿原忽冷忽热心力憔悴终究删掉的微信。
哪有找不到的,联系不上的借口。
只因为我从来都不在阿原的眼中。
任我如何自得,窃喜,我始终是潜行于黑暗的小偷,从始至终,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作者:暮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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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何润川和李君悠是青梅竹马。
从小一块长大,上的是同一所小学初中大学,他们在一起多久,何润川他就追了李君悠多久,奈何李君悠是个漂亮又脑子不好使还犟得跟驴似的,最开始没能领会发小已经变质的友谊,声称男女之间必有纯洁点友谊,他俩就是榜样,何润川还心想可别这么说啊
但李君悠身体力行,早已宣扬得四海皆知,本来周围还有点起哄他俩怎么上下学一块,后来干脆不知是看惯了还是无数次被李君悠本人制止了,干脆没声了。
来日方长吧,何润川心想。
但这日子委实有点长了,高中时何润川跟李君悠掰指头算说,咱俩认识几年了,李君悠喝着奶茶望窗外发呆,随口扯个数字,可能十年有了吧。
“那感情好啊,十年里你都看不出我对你有点什么吗?”
这是何润川说得最直白的一次,李君悠诧异地回过头来瞧他,微微蹙着眉头,漂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又眨了眨,被那澄澈的目光一看,有一瞬间何润川觉得他发小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感情影响我背书的速度。”
李君悠一脸平静,吸溜完奶茶后才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人就走了。
2.
这是何润川头一回被拒绝,但他也没觉得多伤心,李君悠从没跟别人谈恋爱,一心就想好好读书他是知道的。
那就等吧,等到大学总能谈了吧,何润川心想。
3.
大学的姑娘都漂亮,跟高中时一对比就像去了趟什么素人改造真人秀似的,李君悠也不例外,其实李君悠本来也就在何润川眼里漂亮,人长得高但瘦得有些过,也不太爱防晒显得有些瘦,平日也不打扮,像根黝黑的竹竿,总而言之就是平庸得很,就何润川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哪都觉得真好看。
但大学不一样,李君悠穿上裙子化上妆,也注重保养变得白起来,变得就好看许多,又是个能来事的,学生会主席,副班长,社团副部长……样样干样样好,也参加了不少比赛拿奖,人一自信就更好看了。
何润川还在追李君悠,但他已不是唯一的追求者,只是发小还是享有些特权,李君悠平衡感极差,上了大学了都没学会自行车,平时蹭蹭舍友的车上课,不过身兼多职总有很多会要开,很多事要做,没车不方便,何润川便帮忙载她一段,然后等她事情结束后送她回宿舍。
李君悠坐何润川车时总是要抱怨几句糟心事,和站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李君悠不同,这时的李君悠更让何润川熟悉,只是对于没什么追求的何润川来说,他并不完全理解发小这堪称无穷无尽的上进心。
“那你干不下去跑路呗?”
“你脑子有问题啊,我辛辛苦苦竞选上当然要做下去啊,而且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哎那几个老是摸鱼的小王八蛋,我必得……”
李君悠嘀嘀咕咕的抱怨逸散在风里,和何润川所想的少女的手搭在他腰上的浪漫场景不同,李君悠手抓着后座,他俩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个距离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以后似乎也不见得会消融。
那天何润川头一次意识到,青梅竹马说得好听又占便宜,但想要打破这个距离似乎比他想象得要难得多。
4.
何润川还是告白了。
场面不算很宏大,甚至看起来有点寒酸,何润川跟李君悠一块出去玩,可能也说不上出去玩,李君悠每天忙来忙去,要么是工作上的事要么是部门团建的事,难得有时间也不怎么愿意动弹,最后他俩也就随便在校园里晃荡在没什么人的地方找了把长椅坐了下来。
等何润川小心翼翼掏出包好的九支玫瑰花递上前,李君悠恰到好处地接了个辅导员电话。
“嗯,嗯好李导,我现在就去做…”李君悠边说边下意识点点头,目光时不时往玫瑰跟何润川脸上瞅,但很快她就关掉手机,呼出一口气。
李君悠的表情还和高中一样,平静又有些无奈,只是这时看起来总算有了一点烦恼的模样。
“兄弟,我不想钓着你,但我确实不喜欢你,至少没那方面意思。”
最后李君悠跟他挥挥手,花也没接,连他的车也没上,自己走掉了。
5.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李君悠这棵铁树原来也会开花。
但也不是为何润川开的。
好像那个男生是同个社团的干部,追了半个月就追到了,何润川常想可能李君悠就是想赶快脱单来躲他,但这想法不见得多光鲜,他倒也没勇气真这么跟李君悠说话。
6.
恋爱后的李君悠看起来和平常似乎也差不多,只是朋友圈从例行公事地转发推文,多了一些吃喝玩乐的九宫格,本来李君悠排得满满怎么也约不出来的时间表似乎也能为了另一个人抽出时间来。
那个在何润川眼里懒散又不爱运动,忙完了就只会恨不得一整天都窝在宿舍的李君悠,不遗余力地在朋友圈秀着恩爱,照片里的她笑颜如花,是何润川没有看过的阳光灿烂。
何润川想了很久,在李君悠的小窗进进出出,最后盯着李君悠的情头发呆,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晚上何润川在阳台抽烟抽了半个晚上,刚好赶上导突然查房被罚抄学生手册十面跟写三千字检讨。
夜深人静拿学校作业纸抄书的时候,何润川想,这就结束了吧。
7.
日子总也得过,何润川渐渐也不怎么跟李君悠联系,还是能在舞台上,甚至系推文里看见李君悠的身影,偶尔也能在学校qq表白墙上看见有人提起她,大概知道李君悠分手了,现在又是单身,但已经很久没联系的小窗始终安静地躺在列表里。
直到某天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红点出现。
“兄弟,明天出来玩吗?”
——来自王八蛋发小发的消息。
8.
有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奇妙,半年未见又经历了告白被拒,结果李君悠没事人似地请他出来在海底捞吃饭,等何润川一到场一坐下,李君悠黑社会老大似地打个响指,刷拉一下来了一排人高举着宇宙最帅,生日快乐的牌子开始唱歌
“对所有的烦恼说Bye~Bye”
“对所有的快乐说Hi~”
何润川这时才想起来,是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平时他懒得过也不爱记,家里头干脆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往年也就李君悠心思细点跟他生日快乐,今年都给忘了没想到李君悠还记得。
李君悠不但记得阵仗还搞得很大,先把提前放在桌子下的蛋糕往上一搬,而后手法简单粗暴地给何润川脑袋上套卡纸王冠,套完了跟服务员一起鼓掌一起唱,还自己带了个小牌子写着兄弟生日快乐群魔乱舞似地晃,那算不上好听的歌声简直要响彻一整个海底捞,最后这个小插曲以跟服务员一起高声齐念祝您生日快乐为结尾。
何润川僵坐在原地,一边觉得好像是有点高兴一边尴尬得恨不能钻地里,结果李君悠一坐下来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艹,李君悠,半年没见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脑残啊”
“何润川你不刚刚也跟个什么自闭小土豆似的哈哈哈哈哈”
李君悠还是那个李君悠,何润川也还是那个何润川。
在火锅氤氲的热气和两个人的叫骂声里,那些横跨在两个人心中的隔阂似也在逐渐升腾的温度里逐渐消融。
作者:汉尼
评论要求:笑语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飘落时,老祖母让他去带回那个长着鹿角的孩子。
他们静默着,耳边只有雪花簌簌落在枝头的声音。老祖母倒在稻草堆上,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刺骨的寒风顺着破损木板的缝隙刺进这所破旧的庇护所,他们当中最年长的几个守护在她身边,用身体为她遮蔽寒风。
哪怕当他带回那个孩子时,她就会死去,尸体化作枯骨,回归到他们本该去的地方。老祖母并非他们所有人的祖母,她只是他们当中目前最年长的那位,据说她来到他们中间后已经过了一百二十五年,在那之前她已经有三十六岁。他才加入他们三年,满打满算他今年只有二十五岁,但是这里的资历只从他们到来的那天开始算,有个只有十六岁的姑娘,她来了十年,样子却依然停留在六岁。
今天之前他还是他们中最年轻的那一位。新生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归宿,他们被困在一种诅咒中,一个新加入的伙伴,换取最年长同胞的死亡,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第二天他下山去,穿过灰白色的树林,踩着吱呀作响的积雪,走下山坡,越过结冰的溪流。走到半山腰时听到身后有鹿鸣,他回头,看见他们在山崖边上,对他挥手告别。鹿群的鸣叫在山间回荡,一如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个雪夜,溪流甚至还没有结冰,雪夜没有到自己的腰间,那个晚上只有树,鲜血,和回荡在树林间,还绕着他的鹿鸣。
他抬头,看见一位同胞,那是他们中最强壮的一位,高大,肌肉自皮肤下方隆起,那和在健身房练出的愚笨块头不同,每一块肌肉都对应着在林子里的一种生活方式。那位同胞曾经是位猎人,他摸着山里的每一根树枝长大,他的弓箭射穿过野狼的脖子,虽然按照同胞的话说,在自己加入他们之前数十年,他就再也没见过任何大型生物了。
同胞对他点头,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入树林。雪更大了,连视野也变得白茫茫一片,但是同胞似乎并不需要视野做引导,他记得小溪的走向,记得每一棵树的位置,熟悉每一块巨大的石头。几百年来山林从未改变,它们就在那里,就和他们一样,没人会永远在这里,但是总会有人在这里。
他看到了那个孩子,那个新人,还有他的女伴,一个金发的女郎,就在山下的溪水边,一个到最近的村落非常微妙的位置,僻静与迷失的交界线。现在他们已经越过了小溪,来到了迷失这一边。
啊,金色,三年前的雪夜,飘雪,灰白的树林,无边的黑暗,鲜血,还有一抹金色,金色的杂草,绕在他的手指间,被鲜血糊成一团。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听见鹿鸣,鹿会走出树林,将杂草连同血液舔舐得干干净净。
同胞催促他追上去,年轻的孩子们总是喜欢四处玩闹,然后在树林间迷路,这点上他和孩子们半斤八两。三年来他一直没有学会和树林相处,他和其他的同胞不一样,他从不属于这里。
只要孩子们玩够了,他们就会接他回家。林子里没有大型动物,也没有小型动物,只有他们,因此很安全,非常安全。
他在溪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鹿的脑袋,鹿角只有一点点,像刚开出的嫩芽,萎缩的嘴唇挡不住挂着碎肉的利齿,也收不住不断滴落的涎水。鹿的脑袋下是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腹部和背部的皮肤几乎要贴到一起,脊柱和肋骨清晰可见。完美的观测对象。他想起来学校解剖室台上的尸体,他切开皮肤,取出内脏,骨头自肉中露出,艰涩地啃着他的指甲。
学校教给他的课程在那个雪夜护住了他的牙齿,他带着一口完整的牙加入了他们,虽然在那之后那口牙就被替换成了更锋利的兽齿,更强壮,更适合撕扯肉类,这对他大有帮助。
他已经不记得刀子是怎么用了。
男孩咬上身边女伴的喉咙时,他听见一声鹿鸣。那个三年来环绕在他梦中的声音,三年前他咬住玛利亚喉咙时,耳边也传来了一声尖锐的鹿鸣,如同警笛,刺破了无际的雪夜。
那声音来自他体内,来自他的灵魂。
作者:落水
免责Mode:随意
备注:预警,速刷的脑洞,与我预计的效果相差较大
“想象一个这样的宇宙,它的内部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物质或者能量,所以它既没有膨胀,也没有收缩,而时间对它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但在某一个时刻,突然有一颗光子出现在了这个宇宙之中,你知道的吧?光的能量越低,波长就越长,而这颗光子的能量实在是太微弱了,以至于它的波长比这个宇宙还要大得多,然而即使是这么微弱的光子,也一样给这个宇宙带来了一点微弱的能量,使得这个宇宙没办法再维持静态,开始了缓慢的收缩。”
“嗯,然后呢?”
“一开始收缩得很慢,但在度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之后,这样的收缩还是影响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光子,由于整个空间都在压缩,它的波长也被压缩了一点点,也就相当于它的能量被提升了一点点,而在这个压缩的过程里,它将会分裂成了两颗一模一样的光子,这样,这个宇宙的能量密度就翻倍了,宇宙收缩的速度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宇宙的收缩速度越来越快,这颗光子和它的分裂出来的光子都在不断地被压缩,能量越来越高,同时也在不断地分裂出新的一模一样的光子,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你跟他直说就可以了啊。”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回一个信息,你继续呗。”
“啊,哦,那个……因为整个宇宙的密度越来越高,它收缩的速率也会越来越快,收缩得越快,光子的压缩和分裂也会越快,就进一步地让宇宙以更快的速度收缩,双方不断正反馈……呃,你在听吗?”
“在啊,进一步收缩,然后呢?”
“哦哦,总之,宇宙会在这样的正反馈下以极快的速度收缩,在收缩到极点后就会在强烈的反作用力下爆发新的宇宙大爆炸,创造出类似于我们现在这样的宇宙,而在大爆炸之前,这束光的频率刚好会被压缩到610赫兹左右,所以这个宇宙在我们看来就是青绿色的。”
“青绿色?啊,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对,你之前不是说你想做一个设定吗,说一个神在空无一物的宇宙里创造了整个世界,但你不知道这个神应该用什么颜色去设计,我就想着模拟一下,最后的答案就是青绿色。”
“你别再纠结了,再纠结下去就没完了,听到没?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用宇宙模拟器模拟了几次,发现最后就是青绿色,这样就知道你想设计的这个神应该是什么颜色的了。”
“这样啊……但你一开始说它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宇宙对吧?那个光子的波长也只是说很大,也没说到底有多大,但要是这个宇宙的大小或者这个光子的波长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最后的颜色不也就不一样了吗?”
“哈哈,你还挺仔细的嘛,是这样的,如果这个宇宙不够大,或者这束光的波长过于长的话,这个宇宙的收缩速率就会太低,最终不会形成大爆炸,只会逐渐坍缩,最终完全湮灭,所以最多也就只能达到青绿色,没办法再变得更多了,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波长比青绿色更长的绿、黄、红的颜色就……”
“这样啊,你模拟了多少次才知道这个结果的?”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也不算很多,就是这个周末试了几次,耗电量倒是挺大的。”
“是嘛……抱歉啊,其实我已经设定好了,就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啊?呃,也好,那你用的是……”
“浅黄色。”
“这样啊……但是我的设定和你的设定应该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呃,不过你都设定好了,那也没什么。”
“嗯啊,而且我们的设定其实不太一样的,在你的设定里,我们现在的宇宙是因为一束光才形成的吧?这样的话宗教意味就太浓了。”
“啊?可你的设定不就是神创论吗?”
“可是这个神不是宗教意义的神,就是实在的神呀。”
“是嘛……感觉也没什么区别。”
“那如果我说你设定的这个宇宙,用不同形状的宇宙得到的结果都一样,你会觉得没区别吗?”
“但是这是……”
“哎呀,总之这个不重要,我晚点还有课,先走啦。”
“呃,好吧,那你画完了可以……呃,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