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大陆,圣别纪元后期。
血族女王莉莉安突然失踪,几乎同一时间爆发的怪奇疫病让人类数量逐年锐减,失去管控的血族加上疫病的席卷,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将一切扭转的契机在于教会发现血族的血液竟是能治好疫病的良药。
从此,以血液为中心的利益旋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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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帘被外面的夕阳染成明亮温暖的金色,文森特·戈林家的大门就会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这时他会停下在纸面划出字母的笔尖,将笔帽扣回钢笔,放下纸笔起身走出书房看到他的叔叔文森特·戈林推开家门走进客厅的身影。抬起的琥珀色眼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勾起微笑的嘴唇微微张开,接下来从那双唇间飞出的温柔声音会亲切地呼唤他的名字——
“尼尔。”
奈杰尔·戈林已经扣上外套上最后一枚扣子,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全身镜,镜子里的青年身材瘦削,样貌年轻,肉眼可见的紧张从他眼中透露出来,即使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奈杰尔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转过头看向呼唤自己名字的人,英格丽诗·阿忒利亚正站在门口,她身后的门没有关上,冰冷的空气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街道上流动的灯光在暗夜中闪烁。人们提着煤油灯向更明亮的火光周围汇集,如同星光环绕明月。
不过他们暂时先不能加入那队伍中。
他握住英格丽诗伸来的手,走出家门握住门把手将门关上。他跟着英格丽诗的脚步走下台阶,在人流外面行走,看着人们或加入或离开这灯光的行军。很快他们的路线偏离了街道,周围的光线黯淡下来,英格丽诗解下腰间的煤油灯拧亮,现在引领他们的变成了这明亮的灯光,他们都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走向他们的目的地。
他们沿着无人的道路前进,在路的尽头墓园的大门出现在他们眼前,大门两边的围墙周围冷冷清清,只有寒风路过时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踏入墓园的小路,一座座或新或旧的墓碑从他们身旁路过,有的墓坑甚至还没来得及填埋,裹着布的尸体躺在墓坑里面无声地欢迎他们。忽然一抹静谧的蓝色晕染进煤油灯的金色,墓园中一点蓝色的火焰在寒风中摇曳着迎接他们,他想起过去读过的童话中守卫在墓地四周的幽灵骑士,蓝色的火焰像是他们头盔上的装饰,冰冷而飘逸。
“这是夜莺们点的,”英格丽诗对他说,“是猎人们的葬礼……”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奈杰尔也只是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说下去,他们都知道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他们谁也不想看见的未来——如果英格丽诗死了,蓝色的灯火也将为她亮起。
他们走过那蓝色火焰,安静的火光目送他们的身影直到他们停在一座墓碑前。墓碑顶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蓝色的光线穿透雪花间的孔隙,在细小的晶体间穿行折射,雪花的尸体变成星星的碎片跟着火焰燃烧的动作闪烁。
“要把雪扫掉吗?”英格丽诗问。
“不了,冬天还没结束,以后还会下雪的。”奈杰尔只是轻轻蹲下用袖子擦去墓碑上几乎盖住名字的灰尘和冰碴,蓝色的光在镌刻在石碑上的文森特·戈林的名字与生卒年的刻痕里流淌,他的手指上沾染了些没有融化的雪花。他弹了下手指,将雪花与尘埃一同甩开。
他本来想在叔叔的墓前放一些东西,但今天收拾完房子后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放在这里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一无所有。就连想对叔叔说的话他也想不出来半句,这显得他临行前的紧张十分可笑。他偷偷看向英格丽诗,她金色的长发被灯火照亮,却只剩下冰冷的蓝色,但她蓝色的眼睛望向自己时仍然让他想起那金发在阳光下的耀眼与她的温暖。这是他仅剩的可以拥有的东西。
他呼出一口气,却不能像英格丽诗的呼吸那样轻易形成白色的雾气,最后他站起身扯了扯英格丽诗的袖子,“走吧。”
“不再看看了吗?”
“也……没什么好看的,英格丽,”他走过英格丽诗的身前,“现在那里只是一座墓碑而已。”文森特·戈林早已腐朽的尸体躺在地下的棺椁中,他对自己侄子的迟到与遭遇一无所知,过去在那房间里响起的呼唤再也无法回来。他低着头,蓝色灯光穿透他发丝的缝隙在他的侧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
英格丽诗紧握着奈杰尔的手,但任由她如何一厢情愿地想要让那只手变得温暖,奈杰尔的体温都只是固执地维持着那令人类不适的冰冷。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直到他们也汇入人流,跟随着人们的脚步来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
猎人工会今天大门敞开,在爆炸中幸存的桌椅都搬到了一旁,建筑中间的位置猎人们点燃了一堆篝火,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在篝火旁或站或坐,这些人英格丽诗有的熟悉有的眼生,但他们的一些特征说明了他们的身份,比如穿着修士服的神父,比如那些尖耳朵的教会猎人。和教会猎人们站在一起的洛基一眼瞟到了他们,他刚要举起手,似乎是打算和奈杰尔打招呼,英格丽诗眉头一皱稍微向前一步挡住奈杰尔的视线,接着加快脚步带着奈杰尔走到更暖和的篝火另一侧的工会里侧。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迎上来的雷涅将一个酒瓶塞给英格丽诗,去了瓶盖的酒瓶中些许的酒精味道从瓶口溢出。
“我白天帮了多少忙啊,至少也让我享受一下劳动成果吧,”英格丽诗接过酒瓶,“接下来没有要我帮忙的事了吧?”
“行了,晚上就好好休息会儿吧,明天以后还有的忙呢,前几天你不在的份到时候都让你忙回来。”雷涅拍了拍英格丽诗的胳膊,而后转向奈杰尔,对他点了点头,“玩得开心。”
她带着奈杰尔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椅上,他们坐的很近,但是或许是因为奈杰尔的体温太低,她始终都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她抓住奈杰尔的手更紧了些。
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和奈杰尔说些什么,但是她却好像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搭起的木架中火焰不知疲惫地跳着舞,用它温暖的光芒照亮了这里每个从之前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的笑脸。不知道谁说了个笑话,忽然建筑中爆发了一阵大笑,人们的笑声飘荡在半空,带着从篝火中飘散出来的火星飞得更高,好像要把夜里的这股寒冷也一起赶走。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奈杰尔,在火光的映衬下他原本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血色,火光在他的眼睛里映出小小的光点,让他的眼神更有神了些,好像他17岁时经常因为她的玩笑开怀大笑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她也只是个穿着漂亮衣裙的贵族小姐,他们的笑声也会飘荡着让月亮听见。
忽的,奈杰尔注意到她的视线,他薄薄的嘴唇向上弯起,“好像又回到以前我们偷偷在外面探险的时候一样,不是吗?”
“是啊,”英语回答他,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但是回不回去已经无所谓了。”
奈杰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无论我们过去犯下了什么错误,无论过去有多么痛苦,都回不去了。”
“是啊,你之前说过……”
“不,尼尔,我之前只是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英格丽诗摇了摇头,篝火在她的眼中燃烧,“虽然用了那个钟以后的事我不记得了,但我隐约记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凯蒂说我的真心是希望你消失。”
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
“但我绝不是那么想的,尼尔,我可不是在狡辩,”她耸了耸肩,好像卸下了肩头的重担,“我之前只是在逃避,把你关在地下室是因为一看到你仿佛就看到自己的愚蠢,但是我也无法真的杀死你,因为那样就真的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只是在心存侥幸……”
“是啊,我也……觉得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回到正轨……”
“但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转过头再次看向奈杰尔,奈杰尔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从他那绿色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终于发现那里的不是17岁的英格丽诗,而是26岁,身为工会猎人的英格丽诗,“该向前了,奈杰尔。”
“好,如果你要向前,”奈杰尔的手指从英格丽诗的手掌下抽出和她十指相交紧扣,“无论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不知是谁带头唱起了迎接春天的歌谣,人们的声音渐渐加入其中,歌声被火焰推着飞跃工会残破的屋顶,掠过枝头歇息的渡鸦,抚过其他残破建筑中人们的脸庞,带着他们也加入这合唱。
冬天已逝,春天将至;
朋友啊,切莫迷失在最后的长夜,
即使夜幕降临,也别忘记歌唱,
直到温暖的明天再见吧。
英格丽诗的双唇与奈杰尔相贴,他柔软的唇瓣也同他的指尖一般冰冷,但她并不在意,她知道他灵魂中的温暖,这是只有他们彼此知晓的秘密,藏在这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隅。
钟声从遥远的教堂传来应和人们的歌声,漫长的寒冬终于快要过去了。
(一)
即使天气回暖,大陆上发生的一系列时间可是让各族感到一阵恶寒。
四月份的大陆繁花盛开,但在遥远的坡拉斯雪山,仍旧是全年冰雪覆盖,寒风刺骨,从山谷中吹来的雪风中夹杂着阵阵低吼声。
“快到了吗......”苍茫雪原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雪地中格外显眼。薇帕拉打开地图,发尾的银蛇也在四处打探来确定目标——冰龙艾尔斯。
此行薇帕拉难得的是孤身一人,她并不想把龙的事情发散出去,也不需要帮手,对自己七百多年的魔力和强大的使魔非常有信心。很快,在一处巨大的洞穴口,银蛇发出了警告。
而这时,深渊的黑暗中,亮起来两盏硕大的光芒......
“轰——”巨大的爆炸声,伴随惨烈的嘶吼,整个雪山都在颤抖,甚至引发了雪崩。冰龙并不恋战,痛苦地返回到洞穴。战斗结束的很快,当然薇帕拉的使魔,两条巨大的骨化蛇怪,一只因为战斗重伤已经返回到主人身上进行恢复,而另一只状态还好的则叼起血泊中巨大的,沾满黑色不明污秽的龙鳞,驮着薇帕拉找一处避风洞休息。
薇帕拉并不在乎冰龙刚才激烈的反应,毕竟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雪崩,但是在暗处的另一双眼却让她很不高兴:“看的开心吗?”随着踏雪的脚步声接近山洞,薇帕拉倚靠在使魔身上,没有抬头也能通过气味辨别来着何人。身着白袍的男人出现在洞口,正是这几日失踪的教猎首领——西比迪亚。
这次战斗对薇帕拉的魔力损耗不小,但她也没打算对此表现得紧张,也只是慢吞吞的聊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感觉到冰龙有骚动,所以过来查看一下......”西比看见了巨蛇怀中的龙鳞。
“那你能解释一下,这上面脏兮兮的东西是怎么回事?”薇帕拉并没有对西比使用能力,对他使用没有这个必要。
“你要龙鳞做什么?”西比也不打算回答,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好奇。”薇帕拉轻笑着“这东西多熟悉,冬季的黑色湖骸和教会里的秘密也非常相似吧......”
“教会里不会藏着那种污秽的东西。”西比打断薇帕拉,情绪有一点起伏。
此时薇帕拉已经缓和了很多,盯着西比迪亚,紫色的眼瞳总是让人心底发毛,西比也不打算和她继续耗着,挣脱那诡异的视线想转身离开。
“我希望你和萨诺的约定不会打破大陆的平衡。”末了,薇帕拉站起身,抖掉裙摆上的浮雪“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隐瞒......我很期待欣赏到这个大陆的结局。”说罢,伴随着巨大的风雪声,西比转身,剩下的只是茫茫白雪。
(二)
薇帕拉并没有回到住所,而是直接到了铃兰内湖的实验基地。毕竟那里才是适合实验的地方,而此时艾维斯也在等候她的归来。
“之前保存的龙鳞已经几乎不能用了......”艾维斯一脸愁容的看着那片新鲜却被污秽包裹的龙鳞“这个又被污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应该问问教会才知道。”薇帕拉将破损的斗篷扔到巨型火炉里,顺着掉落的轨迹,这个不起眼的小宅子的地下是一所巨大的机械实验室,除了精密复杂的仪器和巨大的操作台,还有很多暗道和一些泡在一人多高的罐装溶液里面形态各异的生物;在宅子最深处的地方还埋藏着一批巨型傀儡兵,默默看守着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薇帕拉那第三位子嗣的功劳,可这位优秀的科学家并不能承受长生带来的孤独。
现在是艾泊尔掌管实验室的运行,艾维斯在湖骸事件后也同意加入研究,加上冬季收集的各种道具和索菲娜利用职务便利取得的猎人的科技,扎克利亚提供合适的“小白鼠”,失败实验品可以直接投入铃兰内湖,这里可谓是非常绝佳的研究场所。
可惜仅凭现有的资源,也不能确切的得出湖骸和教会的关系。艾维斯的建议是扩招人手,毕竟被教会威胁到的可不止我们。但是鉴于教会之前闹出的悲剧,现在局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我听教会那边的人说了,问题出在教会内部人员的血液上。”薇帕拉接过艾维斯的整理报告一页页翻阅“我曾尝试让圣女支走看守者,试图取得黑泪,可惜失败了。他们对这尊雕像的警惕性太高,本以为让动物使魔复制教猎的气味就不会被发现。”自从舞会,甚至更早在疫病出现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准备破土而出;为此她一个人在湖骸泛滥的时候收集所有遗落的道具,碎片的线索......“问题出在哪里显而易见,如果继续放任所谓的和平,最终受限的是我们自己。”
“您的意思是?”艾维斯知道薇帕拉是在血族大会都敢公然离场的家伙,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意外了。
“我很期待,撕开伪装的那天......看看谁才是真正见不得阳光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