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大陆,圣别纪元后期。
血族女王莉莉安突然失踪,几乎同一时间爆发的怪奇疫病让人类数量逐年锐减,失去管控的血族加上疫病的席卷,让整个社会动荡不安。
将一切扭转的契机在于教会发现血族的血液竟是能治好疫病的良药。
从此,以血液为中心的利益旋涡将整个世界卷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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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神经质,家里蹲和操碎心的老妈子,四个男人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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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坐在废弃塔楼的窗沿上。
十八个钟头,嗜血血族仔细地读秒,轮个儿掰折手指,看着他或她飞快长好。太阳升起再落下——黑夜像个庞然又贪婪的袋子,把城下町一寸寸鲸吞入喉。街灯终于被吝啬的主妇点亮,到访的畜牲便多起来了。一匹两匹三五群,马儿嘚嘚哒哒哒,车子像鱼群穿过夜色游向百合花广场,车夫把皮鞭扬得老高。
托马从嘴里拽出焦黑的指骨,笑着把骨头渣吐掉。
呸——,他认得那辆有郁金香纹饰的黑马车。
城下町中央广场边挤着一群闹哄哄的半大孩子,七嘴八舌地对马车和访客比比划划。有眼瞳纹饰的教会马车孩子们都认得;猎人尽是些穷鬼,他们用双脚来,公共马车只给停在城下町外头。剃头匠的儿子说花田那儿有辆马车古怪得很,爬满荧光绿的巨大骷髅;肉铺的小姑娘猜新来的那几辆一定载着老倔驴,脑子朽坏了,马车才会漆得像棺材一样——看啊,看啊,暗绿,棕,还有更深的灰和黑。
这群快活的鸟儿不知疲倦地编排外来客的故事,又在车门咔哒作响时故意尖叫,一哄而散。克劳伦斯·奥斯顿一直等到吵闹声跑得够远了,才推门走下新漆过的黑马车。紫檀木手杖撑在石板的凹坑里,他的大半张脸藏在羽毛面具下面,下颌上没有苍老的褶皱,这点孩子们猜得不对。古老血族在晚风中舒展身体,重新把斗篷裹紧,像蝙蝠收拢贴在身侧的翅膀。
没有侍从通报——显然,多数血族不想听神父用颂腔高喊他们的名字;城下町的居民更不乐意知道假面具下藏着谁的脸。这儿要举行一场不透露姓名的舞会,来宾全躲在五花八门的面具后面,只待鼓点儿和音律模糊掉猎人与猎物的界限,飞蛾舞火,一夜尽欢,正如过往的任何一年一样。
奥斯顿既不喜欢虫子,也没有和食物共舞的爱好,他把戴郁金香戒指的手递给马车上的同族,庄重地清了清嗓子:“请扶着我,贝尔维娅女士——小心脚下,路的状况糟透顶。”
他们几乎是最晚到的客人。人类已经在太阳底下狂欢过一场,侍者端着酒壶匆匆入场,换走装果核和烤羊残骸的盘子。乐师打着酒嗝儿,懒洋洋地拨弄鲁特琴弦,社交动物围聚在广场上互相试探,人群中不时响起喧闹的喝彩,偶尔夹杂一两声尖叫或惊呼。
一位穿白色收腰燕尾礼服的男性站在角落里,像躲避烦人的虱子那样远远避开人群,金发间露出血族特有的尖耳,面具下的脸却堆满皱褶和疲惫。奥斯顿盯着他瞧了许久,直到对方也投来疑惑的目光——疑惑,微愠,进而转变成一抹难掩的喜色,那人大步向长桌边的奥斯顿走来,拖着身后踉踉跄跄的女伴。
“啊,克——咳,是你,我亲爱的朋友。”来者抓住奥斯顿的手肘,露出年长者慈祥的微笑:“打扰了,小姐,请容我借用一下……”
贝尔维娅女士本来把奥斯顿的胳膊捉得死紧,这会儿只得松开了,转而端起长桌上的酒杯,不停晃荡杯底暗红色的液体。
老家伙抓着奥斯顿,直把他拉到树篱边:“克劳伦斯?真的是你!你怎么认出——”
“文森特,嘘——我认得你这件礼服上绣的金穗。”
“啊,是的,这已然湮灭的辉煌和荣光。裁缝的手艺大不如前,也许再过个一两百年,面粉袋也能站在潮流顶端了。”面容苍老的血族叹了口气,“现在放过那些粗手脚的笨裁缝,听我说,你绝想不到我带了谁来。假如你的女伴——”
文森特张着嘴,奥斯顿眨眨眼睛,耐心地等他继续说完。
“你的女伴,嗯。”文森特舔了舔嘴唇,“她看上去不太高兴。”
西梵妮·贝尔维娅就要把手里的高脚杯攥碎了,尊贵的血族像只母鹅似的抻长了脖子,目光不住往树篱这儿瞧。几个新潮的姑娘走过她身侧,轮流拎着蕾丝裙摆转了圈儿,从血族拘谨的金发网戏谑地打量到曳地长舞裙。那紫黑色的束腰长裙典雅又奢华,洒满了碎钻和珍珠,出席最高贵的社交场合也不逊色——文森特想,假如早上个三百年的话。
她过时了。
“不高兴?大概是的。”奥斯顿从怀里掏出手帕,深嗅,折叠成规整的小块,收回口袋。“你没闻到空气里遮不掉的人臭味?呵,谁会高兴来城下町。路面,”紫檀木手杖邦邦叩着长石板,“比十年前更崎岖,早晚要崴断谁的脚踝骨。”
“听我说,也许她需要你……”
“她需要气度,隐忍。”奥斯顿高傲地说。“图里帕诺城堡的女主人——别这么惊讶,可能性很高——不会因为臭味或烂路面就失控无礼的。”
贝尔维娅女士的目光恶狠狠地看过来,嘴角绷得死紧,脸庞是尸体冻僵的惨白色。
克劳伦斯·奥斯顿回以体谅的微笑,像在安抚一只嫌弃晚饭的猫,微微颔首。
文森特想要大笑,于是抓过身边的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味太呛,并不合口,呛得他直咳嗽。
“别急,老朋友。”奥斯顿忧虑地望着他,想拍他的后背,又怕把那一身老骨头拍碎:“说下去,你有幸和哪位女士共舞?——你需要我猜一猜吗?”
老迈的血族边咳边抖,像片被风吹残了的枯叶子。枯叶子佝偻着侧转身,从身后拽出一位女伴来。
奥斯顿捕捉到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位小姐是怎么藏进文森特身后的?那把枯萎的老骨头?
第二个是:太大了。
她的胸像两颗过熟的果子,半袒露在低胸舞裙外面,丰腴,莹润,只等待有人来摘。热切的目光立刻像苍蝇追逐奶酪似的聚拢来,全绕着那傲人的胸脯转。文森特挺了挺腰,贝尔维娅女士的眼神像把小刀子似的掷过来,直戳着他的后脊梁。
“真是个……是个惊喜。”奥斯特盯着坠在雪白胸脯上的红宝石。“谁能想到著名的因——”
“行行好别吓他,亲爱的!”老血族喊道,注意到周围试探的目光,赶忙把音量压低:“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把这家伙从娃娃屋中间拽出来!”
“模型,不是娃娃屋!”因多西·吉奥瓦尼抬手给了老骨头一下子,果实乱颤,引得周围一片吸嗦声。贝尔维娅女士那两把淬了火的刀子开始一下下剜他们后背上的肉,恨不得锥进骨头里。
文森特尴尬地扭了扭腰。“克……伙计,你可能有个小问题——”
“问题在于,”奥斯顿仔细咀嚼嘴里的句子,“你是怎么说服他变成……女人陪你来的?而且这么……”
大。
“他那些娃……模型的建筑风格过时了,得要来看看新风尚。”
“关于变成女人的部分?”
老骨头顿时垮下去,文森特佝偻着环抱住身体,虚弱得直喘气:“你想看干瘪的老头子穿女装吗?有这种嗜好?咳咳,咳……”
身后爆发出不合时宜的大笑,几个穿皮外套的半大小子像耍枪那样转一只杯子,互相击掌。因多西像个松了劲儿的人偶似的僵直了,有个戴孔雀面具的高个子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她”胸口,手里的杯子斜倾着,酒把女伴的前襟浇了个透。奥斯顿被这种无礼气得发抖,拉开斗篷靠过去,把因多西藏进阴影里——
长桌那边爆发了一场微型骚动。七八个陶壶炸开了,酒浆四溅,两个女侍者忙不迭地跑过去,撩起裙摆摸绑在腿侧的刀。这波澜没掀起多大涟漪,人群惊呼着散开又迅速聚拢,继续笑和打情骂俏。文森特惊恐地看着贝尔维娅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像驱赶雏鸡那样分开挡路的人群,裙摆上挂着破碎的陶片,还在滴酒。
“嘿,伙计。“血族飞快地说,抓住奥斯顿的肩膀。“想听个建议吗?你的舞伴……”
“的确该征求她的意见。”奥斯顿郑重地点头,“我猜那位女士会应允的,和你们搭对子跳舞。”
“天啊!!不是这个意思……不对,我本来是这个意思——是的,谁也不想换到一个人类舞伴……”
“人类舞伴,呵,多失礼的词组——”
“丢下舞伴,整晚忙于照顾别的女性,这就是您的礼数,是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说。“真是个-愉快的-夜晚,克劳伦斯-奥斯顿-先生。”西梵妮·贝尔维娅女士用奇怪的高腔咬着音节,把单词像白手套那样丢在奥斯顿脸上。
文森特拉过因多西,假装对一丛盛开的百合产生了兴趣,哼一首小调,双颊微抖。他想起某个传言,巴尔麻雪原的贝尔维娅性格好战,能用血剑斩断灾兽铺满鳞片的脖子……
贝尔维娅深深吸气,用那双握剑的手拎起裙摆,附身,紫宝石项链在胸口发着冰冷的光。“我失礼了。”她僵硬地说,转身走向场外。秋风卷过后颈,吹得人骨头发冷。
“文森,她是不是……”半刻钟后,奥斯顿困惑地开口。
“不太高兴,是的。”
血族瞥向女士退场的方向。“她会错过第一支舞的。”
“‘她会错过第一支舞的’,天啊,你可真聪明!!”文森特把正要出口的安慰掖回喉咙,抓住同族的肩膀,夸张地摇晃:“你以为——”
——以为她还会回来吗?他想冲对方这么嚷嚷,可是广场上这时骚动起来,像一锅突然煮沸的汤。他闭上嘴巴,随着人群望向百合花丛簇拥的殿堂。
小小殿堂的楼台之上,有个男人亲切地张开了臂膀。
“欢迎——欢迎诸位。“
男人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广场上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目光毫不忌惮地落在他掌中血色的圣痕上。
阿尔文·伊诺克,百合花广场舞会的组织者,诸神在人间的话事人,万千信徒的引航灯。他仍穿那件常被宗教画描绘的圣袍,戴白色眼瞳式样的面具,纯金挂坠从颈间垂落,桎梏似地沉坠在前胸。
“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继续说,站在二楼纯白的大理石栏后面,使得聆听者纷纷扬起头,眼巴巴地张望他居于高位的身姿。
“——从城邦来,从港口来;从城堡来,从雪原来。从街区来,从农场来——欢迎你们,我的姊妹兄弟。”他说下去,身后齐齐站满圣女与神父,同样的眼瞳面具,缄默不语。
一众冷漠苍白的眼睛。
“因着神所赐予的恩泽,今秋我与诸位齐聚于此——”
假使在场血族对阿尔文的言辞有什么意见,此刻也并没有表露出来。
致辞并不冗长。阿尔文在掌声结束后离场,少女们颂起圣歌,银色月光洒落在单薄的肩膀上。
人潮开始流动,缓慢地涌向舞池,文森特被推挤着往前走,抓紧因多西的手。“嗨,如果她回来……到舞池最左边找我们,好吗?”他对奥斯顿喊道。对方很可能没听见,脸板得像本训诫教典,不时瞥望女伴离开的方向。
“我很遗憾……真的……”文森特说,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老朋友遗落在原地,马上就会被人流淹没了。
不过,像奥斯顿——或他自己,血族的老家伙谁还不习惯湮没呢。
他们终于被人群推进舞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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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响起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并没有动。既没走向舞池,也不准备离场,像块固执的海礁,被褪去的人潮吐出水面。
维克多感到紧张,扶正面具,把颈巾拉紧,卡着喉咙。
那位先生裹了件厚重的黑天鹅绒斗篷,面具是更黯沉的黑,额心装饰羽毛理得一丝不苟,是只漆黑的鸟。维克多猜他是位古老血族,肯定相当年长——猜错了也没啥大不了,月亮爬上塔楼以前他就得回家报道。时间没剩多少。
他要请这位血族的先生跳一支舞。
一个人类该如何邀请血族跳舞?真希望萝卜就能让对方放下心防,像在邻居家喂那只神经质的兔子一样。维克多吸了口气,大步踏进对方的视野。
“——晚上好,这位尊敬的先生!!”
血族把头往右偏了半寸,但人类跟着挪向右边,截住他的目光。
“十分抱歉——但是您——我一直注视着——”年轻人兴奋起来,对着血族的眼白嚷嚷。鞠躬,后背弯到很低,然后抬手邀请,展现诚意。
“——您想跳个舞吗?”
有东西又轻又缓地落在他手上,圣女的天籁鼓动着心房,百合花香熏得脸颊发烫。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重压——右手牵着肩膀,下巴和膝盖猛撞在地上,哀嚎晚几秒才出口,他先咬到了舌头。颂歌没有受到影响,圣女听不到凡人的痛;倒是舞客们被惨叫声吸引,困惑地四下张望。维克多想抽回剧痛的手,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等他挣扎着挤掉眼泪,这才发现眼前暗沉的不是夜色,耀眼的也不是街边的灯。有位穿紫黑色束腰舞裙的姑娘挡在前面,左脚踩住他的手掌,碎钻和珍珠像星海似的洒落在丝绸裙摆上面,满目璀璨的光。
“瞧啊,母猪找食儿,丧犬扑屎!滑稽戏更适合你,我亲爱的。”那人在笑,咈哧咈哧,像只喘不匀气的狗;裙摆下露出粗布的长裤和羊羔皮靴,鞋跟使劲碾他的手,指骨被挤碎在石板上,叽嘎作响。
“放,放开——救——”维克多颤抖着尖叫,向裹黑斗篷的先生伸出另一只手,穿舞裙的家伙探出头,差点咬了他一口。
“托马,停下。”奥斯顿走近半步,血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比花香更醇厚,抓挠着咽喉。
“你闹够了。”
“容我说不,亲爱的,不,再来点儿血,闻闻味道——”
克劳伦斯·奥斯顿皱起眉头,双手抓住托马的腰,把他从维克多身边挪开,就像拎走一只不肯离开食盆的狗。
“现在,停。——舞裙是怎么回事?贝尔维娅不可能让你得手。”
“显然,女主人放弃了抚养权!”嗜血血族用夸张的腔调宣布道,“穿捡来的裙子和面具怎么定罪?分尸,绞刑?来啊卫兵,把罪人的脑袋砍下来!”他从双脚挨着地就开始手舞足蹈,咧着嘴从假面具后面瞪着他笑,揪面具上装饰的花和羽毛。奥斯顿想起曾经养在马厩里的短腿猎梗,撕碎狐狸、绞烂野狼,还要追着咬马夫的脚。
应该给它戴上生铁锻的口套。
侍者聚拢过来了,但这儿是场文明的舞会,没有死者,主人家不会为争风吃醋就亮出猎刀。受害者踉跄着爬起来,抓着撕裂变形的手,想要止血。一件黑斗篷这时递了过来,正挂在他那只断手上,压住骨头扯着了筋,疼得他又一声惨叫。
“去,带给我的车夫,郁金香花纹,黑色马车。”罪魁祸首平淡地使唤道。收拢的翅膀张开了,上百只银子绣的郁金香绽开在克劳伦斯·奥斯顿暗紫色的礼服上,闪着微光。
没人询问对方是否乐意,托马叉着腰,奥斯顿走上去挽住他的手。
圣女的歌正攀上云峰之颠,滑音,顿止,摁下神圣的休止符号。
最后一对儿舞者走进舞池,琴和乐手都精神抖擞。
舞会即刻开场,时间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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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已经是我产出的极限了,实在太感激激励我的文手小伙伴。。
舞会的细节和场景就全凭自己脑内的状况来了,希望和整体氛围没有太违和,悄悄响应NPC。。。
猎人一般起得都很早,雷娅睁开眼睛的时候,从窗外的天色判断,离天亮起来莫约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穿戴整齐自己的衣服,确认装备齐全,披上披风就出门了。
猎人的家住在森林附近,远离人烟的地方,只是一栋简单的带着小院子的木房子,院子里晾晒着一些动物的毛皮,狩猎用的工具杂乱地堆在一角。
穿过院子,猎人在一座小小的墓碑前停顿了一会儿,就继续往森林里走去了。
雷娅是为了回收几周前放在森林里的陷阱,在猎取到足够花销的血液后,雷娅也会做回曾经的工作。
这会让她想起菲比斯,她亲爱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她会教导他如何追寻动物的足迹,如何隐蔽自己的气息,如何耐心等待,如何瞄准猎物脆弱的咽喉,金发的男孩会攥紧了猎弓,紧张得鼻子冒汗,
“妈妈,现在可以吗?”
“再等等……等我说可以的时候,不要犹豫——”
“……嗯”
“好,现在——”
箭矢射出,猎物倒地。
那时候她想着,金发的年轻人将来会成为一个和她一样的了不起的猎手。
但命运如此喜欢捉弄凡人,疫病轻易地就夺走了一个母亲的挚爱。
雷娅只是一个平凡的猎人,她能做到的一切也只有狩猎罢了。追寻足迹,隐蔽气息,耐心等待,瞄准——割取血液。
她是幸运的,那恰好是一个大意的猎物,一条邪恶生物的命可以换回一份治愈儿子的良药,多么划算的交易。
他是不幸的,年轻人病得太重了,他全身都已经腐烂,像是已经咳完了所有的血,在等到良药之前就痛苦地死去了……
埋葬了儿子后,雷娅呆呆地坐在墓碑前好几天,她的眼眶干涩,却无法流出眼泪。
雷娅想忘记那张溃烂的脸。她试图回忆起那金发的,蓝色眼睛的,像是太阳一样的,她最爱的孩子的笑容……然而镌刻在她的噩梦里的只剩下年轻人死前虚弱的哭喊。
“妈妈——好痛——好痛啊——”
“……”
将猎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的是她陷阱中的猎物。
这本来是用来捕猎野兽的陷阱,由一个绊索,一根有弹性的树干,几根尖锐的木刺组成。当猎物踩到绊索,木刺就会扎向猎物。
吸血鬼看来是运气不好,被木刺穿透了腹腔,正巧又被钉在了树上。血液顺着树干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若是再等一个小时,日出之后,想必也活不成了。
雷娅举着弓缓缓走近,为了防止猎物垂死挣扎,这是必要的谨慎。
金发的吸血鬼像是听到了声响,费力地抬头,他想开口说话,却咳出一口血,只能无力地看着猎人,等待自己命运的判决。
命运就是这样。
雷娅又一次地被捉弄了。
她看到了和自己死去的儿子一样的脸。
在那一瞬间,那张噩梦一样,缠绕着他的,腐烂的脸消失了,有着灿烂笑容的金发年轻人又出现了。
“啊啊——我的菲比斯……我的太阳。”
弓箭落地,母亲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End
(思索了一下还是把老穆的故事丢了上来)
夜晚的余韵随着露水散尽,晖光再次覆满每一寸土地。虽说才入秋不久,昼夜的温差却几乎将这片大陆撕裂成昼与夜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另一层面而言却也是事实。
教会的午后不同于往日的清闲氛围,从圣职人员略显繁忙的脚步声中可以确认还在为今晚的演武准备做最后的收尾。
在这原本繁忙的时间里,他决定稍微出去散步。
与昨夜为了排解的心烦意乱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抱有一种想法,因此去了那条小径。光线透过黑色斗篷的碎尾滴落而下,即便是在白天也让他的身影显得犹如游魂一般。
她果然就在那里,如同平时一样。
沐浴在光辉之下的圣女正饶有兴趣地翻弄着手上的书本,这令他有些犹豫打招呼的时机。少女不经意地微微侧身,指尖的书页与树叶相互交叠,书本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合在了一起。
“——莱茵神父?”
圣女的表情带着几分疑惑打量着眼前的人良久,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果然是莱茵……好久不见了。”
……
诺艾尔似乎直到刚才为止,还在犹豫着令人捉摸不住的称呼。她的那不经意带有尾音口吻,在他的耳中听起来比起之前柔和了不少。
“好久不见了,诺艾尔。”
“真的呢,你和以前长得真不一样了。”
她露出了笑容,仿佛是更加符合圣女这样的身份具现化的,完美无瑕的。
“……有吗?”他试图从对方的双眼摸索出不同的含义“是你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就是我呀。”她的手放在胸口上确信地说道“我们不是能像这样确认吗?”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并不是出自久别重逢而产生出的认知,这是一种错觉。在说出「变化」时单单从表面所感受的东西,不同于认知。这种错觉与认知的差异并不来自于时间的洗礼,而只是相较「自己」所得出的浅显结论罢了。
不过,相提并论的状态也依旧是成立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直到现在诺艾尔依旧以她既定的方式存在着。
“这几年在做什么呢?有没有见什么大世面呢?”她站起身将书本抱在胸前“要不要稍微走走?”
“好”
他放慢了脚步跟在身边,以前两人即便时常见面却鲜少有一同散步的机会,所以每一次的散步他大多是记得的。
上一次,也是来自诺艾尔的邀请。
那天下了一场意外的暴雨,天空一整天被阴霾笼罩着。他想着今天并不适合去打扰便只是途径而过,去往第二礼拜堂接替忏悔室的工作。
像这样在相互熟络后,他们也并不会为每次的相见定下约定。圣女的日程几乎是固定的,年轻的神父也亦是如此。他们按部就班地行走在名为教会的表盘上,与众多的分针一样,总能在既定的时点相会、离去、然后再次相会……以此重复着诸如此类的每日。
若是想见便一定能见到,因为她/他一直在那里。
聆听完最后一份忏悔他并没有再着急赶路,他依旧路过了小径,发现她就伫立在一边静静地仰望着天空。发丝凝聚着少许水珠,不过好在不是完全湿透的状态。
他向少女打了招呼。
“您好。”诺艾尔收回了目光眼神里尽是温柔“——要不要一起稍微走走?”
从不着边际的小事开始讲起,他们漫步在没有尽头的长廊。窗外的雨水犹如流星划过,牵动起绚烂缤纷的星轨。流星想要涌入这纯白之地,最终却伴随着来自远方不甘地轰鸣声陨落在窗外。那些话题的内容他大多记不清了,只有她那静静地望向海潮般雨水的眼神直到如今也令人记忆犹新。
……
明明是亲身体验的事情,在他的叙述下如同讲述着他人的故事那样波澜不惊。她依然认真地听他说,虽然时常会为了不明白的名词而驻足,好在他依旧保持带着笔记本的习惯。
“……原来如此,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没事了。”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带着无尽的深邃凝视着他 “要过得开心点啊。”
“还是开心最重要啊,不管怎么样要是不能好好地享受当下的话,会很伤心的啊。”
她重复着这样的话,点了点头。
“那你呢?过得开心吗?”
“——当然,我有在享受着当下。”她毫不犹豫地补充道“比方说,像这样能与人谈论着什么,我也能收获到开心。”
就在这之前,他认为与诺艾尔一直以来的关系,似乎没有一丝不同,仅仅只是变化。在聆听过她的话语后,他逐渐领悟到了两人之间的差异,有着侵蚀般的绝望渗透着。
“虽然这次时间不对……期待仪式的时候再见了。”
“不,时间正好,我们相见的时间总是正好的。”他学着诺艾尔的口吻,让她想起了莱茵神父总是固执地探寻问题的模样,她不由地笑出声。
“还有在画画吗?”他总是拿露出微笑的她没什么办法。
“偶尔,还在画的。”
“太好了。”他将一提一侧的精致小皮箱展示在她面前“想着之前的颜料或许已经不太能用了,在旅行的途中又准备了这些。”
“里面还有些精巧的小物件,晚点我会送过去的。”
“谢谢。”她有些意外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话语。
“诺艾尔,我还有件事想问你。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能提前见到你,想着还是问一下会比较好。”
他那凝视着她远比外表成熟的双眸。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她一只手抚着脸庞,认真地思考了许久。这并不是那种让她无法理解的问题,也不是无法回复的问题,只是她没有像这样去思考过的一部分。
“没有哦,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意料之中的回复。
他闭上了眼眸,叹了一口气。感觉他似乎非常遗憾,却又带有些莫名的释然。
“的确是像你会说出来的话,我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他移开了视线,向前踏出一步。
啊!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我也有想要问你的事,离别时候提到的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不算突然,他不是毫无预料被提出的可能性。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无数次试问过内心的答案,然后在与她相见后这份回答不过是有了稍许偏差罢了。
他稍加思忖,再次凝视着她。
“嗯,找到了,但还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那不就是不能算是找到吗?”
她天真地揣摩着回复,但他摇头说不是。
“——那么我换个问题。”她再次露出了笑容“你明白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个」是非常庞大的东西,不论是以何种方法或者说赋予何种条件,大概都没有办法将其全部呈现在你的面前。”
“是吗。”她感到遗憾似地小声低语“「那个」是什么呢?”
“与以前的我所提过的是相似的存在。「那个」会根据需要和回答变而改变,它可以是问题也可以是答案。”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这些话写在了纸上。
“……我不太能明白,你是说,它会因人而异吗?”
他点了点头
“虽然不能呈现全部,至少还有部分我将它带来了。”
然后在诺艾尔期待的眼神中,他将一小块用干净的棉布包裹的物品放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贝壳?”
银白的贝壳在光线下反射出淡淡的彩光。
“我见到了大海,诺艾尔。当我面对那片一望无际的浩瀚时,我理解了你描绘大海时的心情。若是见到真实的海,恐怕你所绘制的海会变成那同一的样貌,那它将不再是属于你一人。”
他来不及回复她的眼神,继续将话语写下
“你会构想你自己的海,那它就是仅为你而存在的大海。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这片海你才能够存在于此。”
“可这是属于真实的海的碎片,对于我的海而言是不需要的。”
“海是相连的,你与它一样,同样是来自海的一部分。”
她歪着头思考,掌中的贝壳像是受到海浪拍击一般微微地摇晃。
“我好像有些明白你所寻找的东西了”她把贝壳郑重地握在手里,露出纯洁无邪的笑意。
“是与我的海相似的存在啊。”
他先是点了点头,却又说着不是。
“在你的面前,它只是一枚海的碎片,你也可以通过这块碎片重新去定义海。不过……”
他顿了顿,透过她的眼神回应她
“我不认为那是你应拥有的海的全貌。”
哗啦——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回响,将她脑海中浮现的话语大半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旁。
哗啦——
「我一直如此。」
哗啦——
“——姐,姐姐——!”红发少年匆忙赶来,瞧见诺艾尔有些莫名的神情,他放慢了语速“原来你在这里,玛歌修女说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
“知道啦,我马上就去。”她又恢复了她应有的模样。
红发少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注意到圣女身边的青年,小心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他却像是早已习惯,并没有将少年这份戒心放在心上。
“好久不见了,米路。”他如同往常那般打招呼。
“……”
米路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是毫无反应,反倒露出了迷路的孩子才有的茫然神情。他能感觉到来自少年的戒备心逐渐转为了陌生的熟悉感。
“我得走了,莱茵。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她温柔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但是,没关系,下次我也会认出你的。”
“嗯,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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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小诺的问答文,以前不会说出来的话总算是有机会好好说出来了。
吸血鬼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因此,时间观念跟人类多少会有些不同,哪怕最开始是人类转变成的,但在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还是会受到影响。
艾维斯将手中的书籍按照分类一一放回书架之上,收拾好这些,他想唤来一只蝙蝠问问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这才发现,蝙蝠们似乎陷入了冬眠——这是一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猫带来的消息。
“冬天了吗?”图书室虽不在城堡地下,但作为惧怕着阳光的吸血鬼,这间屋子的窗户终日覆盖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阻挡住阳光的同时,也阻挡了吸血鬼的视线,令他们无法通过观看窗外的景色确定当前的季节。
最近,艾维斯的血亲,那位将他变为吸血鬼的梅兰莎女士回来了这里,作为一名活了至少700年的吸血鬼,想要不对这世间产生厌烦,总要有些兴趣的,而这位的兴趣是各种奇怪的研究,例如,不同情绪下人类血液味道的差别,不同年龄人类血液味道差别,毒药的制作,血液该如何烹饪等等。顺便一提,年龄越小,人类血液口感越好,幸福感高的人类血液味道比整天愁眉苦脸的那些要好,托她研究的福,跟着她与艾维斯的血仆们过得相当不错,生活品质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好很多。这次回来,这位女士带回来了一些圣水,几名被那些猎人改为储血罐的人类,包括这些人类体内不知哪位倒霉吸血鬼的血液。她现在想要研究教会猎人跟普通吸血鬼的不同,企图找出可以令吸血鬼行走在阳光下的方法,以上那些都是研究所需的材料,而最后一样,教会猎人的血液,也成功的从一跑来喝酒的教猎身上取得。
洛基跟往常一样,白天就跑了过来,至于白天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万一惹艾维斯生气,打不过可以跑嘛,洛基作为教猎不害怕太阳,但是艾维斯怕,每次看到艾维斯生气但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是很爽的,虽然代价是下一次过来很大可能会被打就是了。
这次过来,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洛基觉得,比起平常,城堡里多了种紧张感,他正准备找一个仆人问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管家出现了。
“洛基先生,您还是快点离开吧。夫人回来了。”
夫人?艾维斯那家伙什么时候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洛基脑海中闪过的想法,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是他理解错了。
身边出现了血色的蝴蝶,管家面露惊恐的后退,管家的反应令洛基感到不妙,他意识到这些蝴蝶是不能触碰的,但是周围的蝴蝶太多,没有办法完全避开,无奈之下,他只能挥剑砍向那些蝴蝶,希望能开出一条路逃出去,然后,轰的一声,蝴蝶们接连爆开,爆炸产生的火焰与冲击似乎都令房子晃了晃,洛基的衣物破损,整个人也因为声响跟冲击有些晕乎乎的。
图书室的隔音做得很好,爆炸产生的声响传到图书室也只有很少的一点,但是房屋的隐约的晃动还是被艾维斯察觉到了。略感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艾维斯离开图书室,打算去看看那位不省心的长辈又干了什么。
洛基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点,袭击来的太快,他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到。不过很快,一道人影猛扑了过来,洛基下意识用剑格挡,这才看到,攻击他的是个女子。女子攻击的力量比想象中大,只是接了几下攻击,洛基就感到手有些发麻,但同时,他发现,她的技巧并不好,多余动作太多而且太单一,很容易被找到规律然后进行反击。在女子的攻击被洛基躲开并且开始还击的时候,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索性飞速后退,同时大量的蝴蝶飞出,阻断了洛基想要追击的脚步。场面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无法近身,飞舞着的蝴蝶又太过危险,洛基想要离开屋子,到了太阳下,对面的吸血鬼就拿他没办法了。
“小子,不要想着跑,门窗都被我封死了呢~”
洛基看去,果然,大量的蝴蝶停留在门窗处,这种数量,他硬闯,就是不死也绝对重伤。
“该死,怎么办,这女人是谁啊,这么疯狂!”洛基一时竟想不出脱离险境的办法。
就在女子抬手,打算操纵蝴蝶攻击洛基的时候,洛基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住手!你想把房子炸了让所有人一起死吗!”
“啊,我亲爱的孩子!快帮我抓住他!”
“就以教猎首领的性格,抓了洛基,他会打过来的!”
“那就去菲尼克斯堡!”
“你想挑起两边的大战吗!!”
“但是人家好想要他的血哦~”女子一副委屈异常的样子。
“收回你的魔法,血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艾维斯划破手账,血液凝成丝线,将准备等蝴蝶一消失就跑的洛基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蝴蝶消失,没等面露兴奋的女子冲向洛基,艾维斯先一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我说了,血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而且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炸房子的!”
“但……”
“没有但是!再不听话实验材料就没了!”
“啊!”女子嘟了嘟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洛基,终于转身离去。
“呼”艾维斯舒了口气。
“喂,可以放开我了吧。”洛基在一旁道。
艾维斯散去大部分血线,除了绑在洛基腰上的那根,防止洛基跑掉,毕竟白天,艾维斯也没办法追出去。“聊一聊吧,你怎样才能给我点血?”
“你认真的吗?还有,那女人是谁啊,怎么跟个嗜血一样疯狂?”跑是没办法跑了,洛基索性开始跟艾维斯聊天,反正相处了这么久,这家伙的性格多少也了解些,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动手,不然他也不会经常跑来蹭酒喝。
“她是我的血亲长辈,之前一直在外游历,是个研究狂,你被她看到了,还是捐献些血出来吧,不然她不会罢休的。”艾维斯说着一边揉了揉额角,一副颇为头疼的样子。
“为什么你的血亲长辈性格看上去还没有维奥拉成熟?”
“谨言,被她听到你就完了。”
“你放开我,我可以跑。”
艾维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要小瞧血族的耐心,毕竟,血族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也不想时时刻刻都要防备那种蝴蝶吧,刚成年的小朋友。”
“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虽然跟你这样的老人家没办法比。”
“呵,所以,你的血……”
“可以给你些,但是有条件。”
“必须在我的承受范围内,且不能让我违背誓约。”古血还是很看重誓约的。
“当然,嗯,条件还没想好,就先欠我个人情吧。”让一个古血欠一个教猎人情,想想都很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