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O仅齐言草视角,其他人物详细视角详见友人一章内容。
O概要:稳住生活的你,不会被生活问住。
——7563字——
“看呀!经过了漫长一夜的风吹雨打,在砖墙上还挂着一片藤叶。它是长春藤上最后的一片叶子了。靠近茎部仍然是深绿色,
可是锯齿形的叶子边缘已经枯萎发黄,它傲然挂在一根离地二十多英尺的藤枝上。这是最后一片叶子。琼西说道。”齐言草给还没听完故事就睡去的仙人掌关掉日光灯退出房间,合上书回忆起今天的事。看着故事书封面,阿草长叹一口气。今天仙人掌酱又是自己回家,原因在于原本只打算去给齐言树送个饭的齐言草碰到了一些麻烦,继而遇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听之令人怅惘的茶余饭后生活故事。
近期学生因高考压力自杀的事闹得挺大,齐言树和其他两个执行科同事一起对这件事进行调查。看看里头有没有警察管不了的因素影响。
“你在哪儿呢?今天我休息,给你做了馒头片!”齐言草给齐言树发去微信。转眼对方发来一个位于一个毗卢寺的定位。这个“饭后故事”由此开始。
09:43 AM
到毗卢寺门口,齐言草最先发现的是个姑娘。她半蹲陪着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妇女。看这位年纪稍长的女士正在试图停下自己抽泣的动作,但效果并不理想。她对于身旁的姑娘也抱有戒备心理,双手紧抱双膝坐在售票处票的台阶上,并没有一点想要对姑娘卸下防备的表示。姑娘倒是热心肠,并不介意这点,也不介意女士在这里独坐痛哭的异常行为,一直和她保持着单方向沟通。
执行科伍懿翔。齐言草认出了姑娘,她是本次齐言树任务的同组同事。
那也就是说小树他应该就在附近。齐言树向门口看去,门口售票厅外挂着门票20和购票需知,四处不见小树,阿草猜测小树不会是已经进寺了吧?于是径直走向验票闸机。在验票员诧异的眼神注视下阿草差点跨过闸门直接翻入院内。好在被赶来的齐言树一把摁住。齐言树替齐言草交了门票,眼神看向售票厅。齐言草顺着齐言树注视方向,在光线不足的小亭子里发现了正在和售票员商议开发票事宜的小伙——执行科林魍良。他是齐言树本次任务的另一位同组同事。
听那边那个方向传出来我们需要发票才能报销云云,这边又有乌鸦嘎嘎飞过。后面那位女士对着翔翔大吼一声:
“你也是骗子吧!我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不要再烦我了!”
“你们是乔局长的人吧?”一位老僧人向售票厅方向走来。
四人默契相觑,因为六扇门局长确实姓乔。
10:01 AM
僧人给齐言草,齐言树,林魍良递来三瓶矿泉水,引着三人绕开正面从南二门进入毗卢寺。南二门门口写着员工通道,游客止步。伍姑娘则因为被刚才的女士误认为是骗子,又因为这位女士说完这话刚强压下去的情绪又紊乱爆发开始痛哭流涕故而伍懿翔用眼神示意她的两位好组员她要在那儿多留一会儿,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跟上。暂时脱了队。
路上僧人向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毗卢寺各殿阁的大致位置,然后和蔼一笑:
“你们六扇门动作真快,才给你们局长发完微信你们就来了。”
“……额?”三人不解。
“额?……”僧人也不解。
“师傅,事情是这样,我们是来调查学生自杀的事。这几日寺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特别是和学生有关的?”
“最近确实有只小妖怪被你们临时分配借宿在我们寺里,但没出现什么怪事。至于学生嘛……来参拜的考生确实变多了,以前这个时候也是这么个样,高考前都会来拜拜……不知道和你们的事有没有关系?”
齐言草假装喝口水,借机看齐言树的神情,看出这一处的涉案风险被齐言树排除了。
“既然没什么异常,师傅找我们局长是……?”齐言树问。
“借宿在这儿的那个妖异不见了。”
“咳咳……”“施主你没事吧?”
齐言草呛着了。
距离今天我休息这条消息还没过去一个小时,作为灵兽科的齐言草同志闻到了加班的味道。
10:20 AM
齐言草关掉了灵兽科临时登记信息查阅界面笑道:“既然有登记过临时居住证,我去问一下灵兽科负责登记的同事,他们有方法,找起来更快一些哈哈。”
“那现在要我们寺做什么吗?不能让他乱跑给普通人撞见。”僧人问。
“我问问同事,稍等啊。”齐言草笑着打开手机。
有一条群聊消息。开头是树树树邀请你加入群聊。群名是执行科毗卢寺分组。
“她被人骗现在只有19块9,买不起票,我替她买好票进寺了。”来自伍懿翔。
“好,我们在南二门。一会儿汇合。”来自齐言树。
“她刚才骂你骂得可不好听。”来自林魍良。
齐言草看到他输入时轻挑眉毛,齐言草也非常认同他的言下之意:拿这19块买顿饭不是更香吗?
“算啦算啦,是个可怜人。听她说被骗的钱好像是用来付她孩子的医药费的……”来自伍懿翔。
“这不去警察局?”来自林魍良。
“可能来求个心理安慰吧。毗卢寺算是个求财灵验的寺庙了。”来自齐言草。
“想求财,可惜钱没带够啊。”来自林魍良。
“是个什么?”齐言树对齐言草发来一条私聊。
“是个小童子,他算是树精一类。”齐言草回答。
“指望他是帮不到这位阿姨的。”齐言草额外补了一句。
“哦。”
“有什么办法帮帮她?”来自伍懿翔。
“现在开始捐款?”来自林魍良。
“这位寄宿妖异有没有说法?”来自伍懿翔。
齐言草看了眼他的弟弟,他脸上平静如水并无波澜。
“看情况确实还在寺里,我和我弟还有执行科翔翔,良哥都在,我们先找找。如果情况有变,随时和你们联系。”齐言草在灵兽科工作群发送了消息。
“那就请诸位帮忙一起加个班呗。完事我请大家吃饭。”来自齐言草。于执行科毗卢寺分组。随后齐言草将小童子的大概图片发送到分组群聊中。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法,说不定有,也说不定没有。”齐言草发送了一个仙人掌眨眼表情。
“好!”来自伍懿翔。
“有饭吃当然要吃。”来自林魍良。
“哦。”来自齐言树。
“看情况他是知道隐秘条约的,起码知道突然吓人对他以后生活也不利。我们几个在寺里找找。师傅你就说寺里人流大稍微让门卫控制下人流,让人少进来些。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随时联系。”
齐言树面上依旧没什么大变化。而僧人连连点头,笑容渐渐舒展。
10:40 AM
“先去他的住处看看吧。”齐言草这么建议。自己却在寺前门闲逛。毗卢寺前院有一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池塘,在这里就能闻见香火气味。在这里随便走几步就能遇到手持香火闭眼祷告的人类。不远处有个不显眼的告示写着许愿的耗材和对应的价钱。想来这位女士现如今也是付不起的。众人愿望的呢喃在这块小天地中盘旋环绕,试图要传达到某一种存在的耳朵里,让他听见。
“找到了。”来自齐言树。于执行科毗卢寺分组。
齐言草打开由林魍良发过来的照片。
那是毗卢寺售出用来包裹心愿的香包,原本他们应该悬挂在某个殿阁里的佛像前,现在却掉落在前院偏屋里。这几个香包都被人打开,里面的心愿纸条已经不见踪影。
在湖区前,齐言草遇到了那位痛苦女士递去寺院地图的伍懿翔。那位女士情绪缓和了些但仍有所戒备。
“翔翔!”齐言草向她二人挥手。
“草哥!”伍懿翔心领神会。“阿姨,这是和我一起来的驴友。”
“阿姨好。”齐言草笑。
“你好。”齐言草看到了女士眼中没有了对伍懿翔的怀疑。只剩下一层厚重的自我防御,像是为了防止发了霉的被子内侧被人看见一样。
“你没和我弟弟在一起吗?”齐言草问伍懿翔。
“没有啊?他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伍懿翔摇头。
“那不是想说有认识寺里的师傅,能不能免个票嘛,结果不行。我群里问问他们去哪儿了。”齐言草挠头点亮手机。
“你要带着阿姨一起吗?”来自齐言草,于毗卢寺分组。
“我放心不下她。”来自伍懿翔。
“这不能让她看见。”来自齐言树。
“我有一个问题,既然出于隐秘公约,不能让她看见,那我们的说法是不是也寄了?”来自林魍良。
“……”来自齐言树。
“你怎么让她安静下来的,我看她冷静不少。”来自齐言草。
“我给她看了退伍军官证。”来自伍懿翔。
“不愧是你。”来自林魍良。“现在我们要不plan b?”
“问题来到了刚才我说我们是一起来的驴友……”来自齐言草。
“……”来自齐言树。
“GG。”来自林魍良。
“要不先湖边集合?”来自齐言草。
“问题来到了怎么找小童子?”来自林魍良。
“我们边假装旅游边找怎么样?”来自伍懿翔。
“也是,不能白付票钱。”来自林魍良。
“……那就先这样。”来自齐言树。
11:05 AM
四人在湖区汇合,伍懿翔牵着女士的手走过湖上的石桥。五人一边走一边环顾周围,时不时拿起手机拍照。
“这里这么多银杏啊……”齐言草假装感叹。
“这里是以银杏出名的嘛。”伍懿翔搭话。
“秋天一定很漂亮。”齐言草看向伍懿翔,余光瞄准她身边左右看景的女士。
“可惜现在是春天。”林魍良的话一下就从喉咙口滑出来了。
“只要长出来总会变绿的。”齐言树道。“看样子长势还不错。”
“那我们秋天再来一次吧?怎么样?”齐言草对着沉默不语的阿姨道。
她被突然提问,停住不答。眼中存有迷茫。
“你这样很怪也……突然问人家阿姨来不来,阿姨也不是和我们一个团的。”伍懿翔替她解围。
“我太开心有点得意忘形了,抱歉抱歉!”齐言草合掌道歉。
齐言树盯着齐言草看了一会儿,没有插话。一群人朝正殿走去。主殿沿路的银杏的长势旺盛,它们的绿叶似乎比其他银杏长得更多一些,又似乎没有。
11:33 AM
正殿供奉着一樽大日如来佛像。金光佛像处于大殿中央自上而下俯视着众人。殿中五分之一的空间似乎都出让给了他,以凸显他的地位。底下的贡品台放着各色鲜果贡品。本应是宝塔形的苹果塔,背后似乎缺了一个。在贡品桌下放着数个金黄蒲团。
齐言草买了两把香交给两位女性,伍懿翔陪着阿姨一同上前跪到蒲团上。林魍良和齐言树则观察起殿阁的建筑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开始从两个方向扫视整个殿阁。
齐言草站在阿姨后方不远处看她依照前头的人学如何叩拜敬香。
“佛祖保佑,希望我被骗的钱能追回来。”
齐言草听得见她祷告的声音。
齐言树这时候发来了消息。是一张照片。
那是本尺寸很小的笔记。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行:希望我的人生财运兴隆。字迹稚嫩。这一行被谁用横线划掉。
“不不,希望我的孩子高考顺利。”
笔记的第二行:希望子孙仕途亨通。也被谁用横线划掉。
“不不不,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恢复健康。”
齐言草记得她的钱原本是用来给孩子治病的。
笔记的第三行:希望后辈平安喜乐。同样有谁在这之上划了一条横线。
说到了孩子像是触碰到她的痛处,她沉默了一会儿,呼吸起伏很大。
“希望我孩子的人生好起来……”她确定了心愿。
笔记的第四行:希望人生顺遂平坦。被涂了很多横线。
这本笔记还写了很多,例如希望能够掌握权力,期盼收货爱情,祈祷获得尊重。这些东西全都被划掉,无一例外。
“不要像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有。”
“应该是小童子的东西?”来自齐言树。
“看着是。”来自齐言草。
“他在我们附近?”来自林魍良。
“不好说。”来自齐言草。
12:00 PM
五人在寺里树下找到块歇脚桌子。身旁银杏茂密。齐言草打开饭盒取出馒头片分成三份,自己吃一份,顺手递给齐言树一份,还有一份给到阿姨手里。两份猪脚饭给林魍良和伍懿翔。伍懿翔有意把猪脚留给阿姨手里,但她显然不太愿意白白接受。饭吃得差不多时齐言草率先用热门游戏开场抽卡欧非开始和林魍良聊开。随后聊到饭菜。过程里林魍良想要尝口馒头片,齐言草没答应。两人就此说闹了一会儿。最后齐言草还是掰下一口给他。阿姨微展笑意。
“阿姨,这花生酱不错吧?”齐言草直接向她提问。
她点头。
“我弟弟最爱吃馒头,我就学了好多种这个。”齐言草笑。
“你们是兄弟?”她开口了。
“对啊。我们长得挺像的。您看。”齐言草搭住齐言树的肩膀。
“这么一看真是。”她笑意渐浓。
“我们是孪生的哩。”齐言草看向齐言树。齐言树由着齐言草闹腾继续吃馒头。
“你们父母有福气。”她附和一句。
“嗨,别说了。我们爸妈都不和我们一起住,天天在外出差。也不管我们。我们在家闷得慌,所以就一起出来旅游来了。”齐言草笑道。
“也许是他们工作忙……”她情绪回落了。
“我理解我理解。只是我还是希望他们同我讲一下。”齐言草状若无意道。
“阿姨有什么好吃的蘸酱妙招吗?教我一手呗!不然我成天想法子头都快秃了。”齐言草开玩笑。
她说了几个酱料名字,齐言草连连称是。
“不愧是您,做您孩子也有福气!”齐言草又状若无意。伍懿翔皱眉看向齐言草。
她很快低垂下眸子重新变成先前默不作答的状态。
“实不相瞒,我们都听说您孩子在医院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齐言草单刀直入。
“我今天早上看新闻说这儿有好几个小孩自杀……不会是您孩子……?”齐言草抛出核心问题。
听到此处其他三人眼神凌厉起来。
“我们萍水相逢,之后也就是人生过客。您就把我们当不认识的人,把心理不痛快的事说了。后续也能开心一点。您看我也和您吐槽我的父母不是?我们都不在您的生活圈子里,您也不在我们的生活圈子里。我跟您说的这些坏话传不到我父母耳朵里的。”
“他确实想不开做了傻事……”她最终开口。
“他之前有没有去什么寺庙许愿?”齐言树问。
“我不知道……”她摇头。
“您不了解他的生活轨迹,对吧?”齐言草反问。
她点头不答,神情沮丧。
“我当时正在送快递,就接到他们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说他做了那种事……”
“我去到医院就被医生谈话说病危。去缴费处一下用掉了我几个月的工资……我做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我知道。”
“也不用瞒着你们,icu住一天就要五位数,靠我一个人根本承担不起。结果天杀的我还接了个电话,说我儿子在医院急需抢救要撑不住了。我当时根本没时间多想就把剩下的钱汇了过去。”她捂脸哽咽。
“我不偷不抢,我没害过人,为什么啊?我要受到这种报应?为什么是我?”
“孩子父亲呢?”伍懿翔小心地问。
“离婚了。他根本不管。除了每个月打生活费,他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出事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他就回了我一个哦字,就把电话挂了。”
四人噤声。
“也许是我选这个男人选错了,导致我这之后所有的不幸。我原以为可以结束了。至少我可以过属于我自己的正常日子了。可是结果并不是这样。”
“我的孩子,他是我仅剩的全部。可连他也过上了和我一样的倒霉日子。唯独这一点,我不能接受。有时候我也想问问他,我已经不再追究他了,他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恕我冒昧,您看到您儿子,会想起您丈夫吗?”齐言草问。
她没有回答。
“我和我弟弟是孪生兄弟。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刚才和您说过。有时候他在想什么,我会非常清楚。我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都说母子连心。你心里想的,你儿子未必不知道。”齐言草补作回答。“您能说出这些很好。发泄出来比憋在心里好。您儿子对于这个家未来的态度不管和您意见相同也好,意见相背也好,我想,他都是希望您能够得到幸福人生的。就像您也希望他的人生能幸福一样。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共同点,可以就着这一点,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谈一谈。至于那些叫你害怕的,令你不高兴的,和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外人说说,比憋在心里让您儿子担心好啊。我是这么觉得的。”
她看着齐言草,沉默不言。
“您就当我是饭后说个故事。别放心上。我们今天来是旅游的。对吧阿姨?”齐言草重新笑起来。
她点头。
2:04 PM
收拾完垃圾和随行物品,五人一同向万佛宝楼进发。路上风声带动杏叶沙沙作响。一路上有很多石雕围栏,栏中立着好几个小石佛。样子算得上活灵活现。
“呀!我保温杯忘了拿!”齐言草忽然惊呼。众人回首。
“你们先去,我拿了就跟上你们。”齐言草留下这一句便匆匆往回赶。
“他这是?”林魍良问。
“他找得到,由着他去吧。”齐言树答。
“聊聊吧?”齐言草拎着保温瓶走在银杏林里,对着无人之处小声说话,手持手机假装打电话。
一阵风又过树叶声沙沙。
“为什么住得好好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跑路啊?”
风将树叶吹向宝阁中的佛像又吹起佛像前悬挂的诸多愿望。
“想做的事,做不成?”
树叶成圈状飞舞,很快又四散开去。
“有没有考虑过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些事本来就很难?”
树叶被风一会儿吹到左边,过一会儿又吹到右边。
“沮丧不开心了?”
风停了下来。
“傻孩子。”
风卷着树叶朝齐言草脸上吹。
“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傻哈哈哈哈。”
“现在呢?脾气闹够了吧?”
风再一次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里许多人的祈求,你都不可能替他们实现。说实话我也不能,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作为小童子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也可以选择承应人类的期待。如果你选择后者,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你会因此意识到自己渺小无力有很多事你帮不上忙。那正是你选择去承担的事。在你选择改善人类的祈求时,你也会参与其中并分担他一部分的焦虑和迷茫。这绝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我的方法是把这些沮丧放在一边思考你能在其中做到什么,尽力而为就行。也许看上去有些不思进取,但只走一步对困境而言也是进步。面对巨大的挑战放弃重新选择其他的出路也是一种方法。”
“寺院中这些佛像,在他们的传说中都经历了苦恼,成就了英雄往事这都不假。可这一路上经历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把一种良好积极的意义仅限在普罗大众眼中的幸福和成功之上以此来逼迫自己可不能长久。”
“面对难题,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法才是他们成为佛像受人敬仰的原因。你也可以以此参考,然后找出你自己的。”
“而如果你坚持不下去就是坚持不下去,你这人能力如何,个性如何,背景如何只是坚持不下去的诱因而已。他如果已经是一种结果,正视他解决他,勇敢地说‘我干不了啦!我要换一种方向啦!’也是一种解决方法。没有什么可耻的。只不过是你的利益和觉得这种行为可耻的人群之利益有了冲突罢了。这在这个世界上可太常见了。”
“不是一次失败就会让你变成坏人的。你仍然有你的价值,把这些价值展现出来,找到让大家认可且看到的方法,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碰壁撞墙过。只不过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在成功的路上而已。”
“在这一路上争取到能支撑你的人,获得能让你继续前进的邮费。怎么去权衡是每个人的人生课题。绝大多数人的答卷在人生终末都达不到优秀的水准。你还没到交卷的时候,结果犹未可知啊?”
风重新吹拂过银杏发出沙沙声响。
“回去呗?”
树叶被风卷去观音阁。
4:20 PM
夕阳西垂,阳光透过上层的阁窗撒入观音阁内。齐言草追上了其他四人。因为时间已晚,许多游客都已经打算回去,阁里人数渐少。轮到阿姨叩首跪拜时快到了闭园的时候。面对观音像,她俯首叩头,手心向上动作熟练许多。
“希望之后的人生能平安顺遂。”她悄悄许愿。
再次叩首时,阁外风起,叶声不止。一片片银杏叶被风带入阁内,恰有一片不偏不倚落在她的手心。夕阳之下,这片叶子好似一片金箔。
这是一片金黄色的银杏。
她拿着这片银杏回首,同四人一起望向阁外,已无人烟。
对于这片叶子,六扇门四人都不发一言,各自在阁内踱步闲逛。都用余光瞧见阿姨将这片银杏收进包里,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5:13 PM
“谢谢你们。”出寺时阿姨向四人道谢。就在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警察局打电话让她快去一趟派出所,说是追回钱款的事有了眉目。她匆匆告别众人跑步离开。
僧人也打电话告诉四人,小童子又回到了龙门石廊里。还把偷的苹果还了回去。
齐言树回去交了报告,核实这位女士的孩子并不是涉案的孩子,而是因为听闻自杀案件后进行模仿自杀。
后续听说这位女士和孩子好好谈了一番,没再见这孩子再有自杀的事情。
9:50 PM
齐言树看着齐言草大半夜不睡用绿色银杏叶做书签,露出疑惑神情。
“20块很贵的,总要赚点回本啊?”
“你没打算卖吧?”齐言树挑眉。
“嘻嘻,单纯觉得银杏很好罢了……”齐言草笑笑。
“好在哪儿?”
“花语。”
※又水了一个月,我真的好能水,还没怎么写到戊哥,对不起(下跪
※格友都很好,OOC都是我的
※字数:4307
棠梨拉着姬仪走出电梯的时候,还在一边说话一边不看路。聊天时看着对方自然是礼仪,不过走路要看路更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至理箴言,棠梨没有遵守,因此她险些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险些”,意思是姬仪眼疾手快地把女孩往身旁一带。“迎面走来的人”,意思是她不认识,而他也面生。棠梨吓了一跳,刚稳住身体就慌忙对来人道歉(顺便下意识连吸两口气),得到来人不介意的挥手后,才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走路别这么急。”姬仪悄悄放开了抓住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注意!”棠梨赔笑,忍不住歪歪脑袋,忽然凑近姬仪闻了闻。“怎么了?”姬仪的身体不自觉一僵。女孩摇摇头,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这才“哎呀”一声,回头望向那个被电梯门挡住的高瘦身影。
“我就说哪儿来的一股烟味儿呢……”棠梨摆摆手,“没事啦,走吧!”
刚才晃眼一看,只觉那人不似大多数同事那样年轻,可惜又没看清,不知道六扇门里是不是真有面貌也看得出上了年纪的同事呢?
疑惑紧接着就被春光打消了。临近五月底,正是春夏之交,百花争妍斗艳,常青树也不甘落后地伸展荫盖。今天赶上了好天气,又加上星期一,清凉山公园里并没有那么多游客,稀稀拉拉的人影穿梭在艺术展馆与自然风光间,正适合散步品味。
当然,他们并不是来翘班摸鱼的,而是正儿八经打了申请条,以“调查”的名义来实地勘察的。姬仪就职于情报科“通灵占卜办公室”,擅长以古琴通灵,与非人族类沟通。她自己虽然没有法力,但还是厚着脸皮蹭了一份名额,一是没来过清凉山,着实想看看;二是灵兽科近来任务不重,不如多出去跟着别的部门学习,融会贯通才是最好的。
——上述第二个原因引用自同部门的周舆。她自己可想不出这么严肃的理由,她真的是单纯想来领略风景而已。
那么,说到“调查”,就不得不简要介绍一下近来发生的新案件了。
一名叫“烟水茫茫”的网友在灵异论坛上发帖,声称自己见到了已故恋人,并分享出了见面方法。此帖一出立即激起千层浪,越传越广,有许多热门帖都表示自己想见到曾经热恋的逝者,加之五月还有一个特殊的日子,不得不引起了六扇门的警惕。
“嗯……那几个帖子自从发布后到现在都没有作者的回复了啊。他们真的见到了吗?”棠梨把手机锁掉,好奇地问。
“见逝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人界与阴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强行连通两个世界就需要代价。假使他们真的见到了,那也应该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姬仪回答得很平淡。
“唔,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真见到了,那现在就是……非死即伤?”
“差不多吧。”
“好可怕。”
明媚的春光搭配凶险的话题,使得这平淡的上班日多了几分不协调。棠梨搓了搓手臂,忽然想起什么,又问:“欸,可是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妖异让你沟通呀?大多都是晚上才现身的吧?”
“嗯,先来踩点。过两天晚上我自己再来碰碰运气。”
“那我呢?”
姬仪瞥了她一眼:“你想晚上来加班吗?”
“不太想。”
青年点头,大有“那不就结了”的意思。既然他已经决定了,她也不好再临时要求参加。本来就是一个拖后腿的,到时候再出点意外,那就真折寿十年了。努力把自己的沮丧掩埋好,棠梨兴致冲冲地逛了一个又一个展馆。姬仪稍落一步跟在她身后,目光似乎是落在展品上,又像是落在女孩的背影上。
一路弯弯拐拐,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六角亭,亭内又煞有介事地镇着一口井。井背朝一面白墙,墙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还阳泉”三字。
棠梨好奇地探出身去,朝井里张望片刻,说:“听说这清凉寺的寺僧常喝这口井里的水,老了须发都不白呢。真有这么神奇吗?”井深不见底,扑面一股凉气,好像真如亭外介绍的一样。
“可能吧,也有可能是寺僧常锻炼,又或者是遗传基因所致。”姬仪回答她。
“也是哦。”
姬仪很讲究逻辑,这一点她并不讨厌。不过偶尔相信这样的传说也挺浪漫的。棠梨在心里悄悄补足道。她趴在井口边的围栏处,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问:
“你说,‘正确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嗯?”
“就是‘烟水茫茫’发的那个帖子呀。里面不是说了要去‘正确的地方’吗?会是哪里呢?”
姬仪一时半会儿没有回答。棠梨用余光暗暗打量他,那张清秀的侧脸半隐藏在变色镜片下。短暂的沉默里,蝉鸣随风飘来又飘走,光与影在石砖地上变换身姿,一切都安静得很随意。
“可能是‘水边’吧。”
“嗯?啊?什,什么‘水边’?”
糟糕,完全出神了。棠梨赶忙回过神。姬仪则慢条斯理地说:
“在那个帖子里,第二步是身上带另一半的遗物,第三步是弄破手指滴血,但是‘烟水茫茫’并没有说把血滴在哪里。那么这一步就有两个可能性,一是滴在遗物上,二是滴在其他地方。由于第一步就是你说的要去正确地点,第一种可能性就不太成立。那么我们不妨进行假设,第二种可能性里,‘遗物’和‘正确地点’都是‘媒介’,只有两者皆成立,才可能与逝者沟通。
“仔细想想,这篇帖子的本质和‘笔仙’‘狐仙’很像——也就是所谓的‘招灵术’。若要见逝者,除了用法宝,用镜子,就只有通过连通阴曹地府的水,才能真正与逝者见面了。
女孩听愣了,没想到会接到如此一大段推测,努力抓住关键词,回应道:“可是,‘招灵术’不是很危险的吗?”
“嗯。非道教佛教或有修为有能力之人,擅自使用‘招灵术’只会危及自身。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声称自己想见逝者的发帖者,后面都没有了音讯。况且‘招灵术’并没有那么简单,恐怕他们是误招出了什么害人之物……”
姬仪从小修习法术,自然见过大场面。就算棠梨这样的普通人,也因为进了六扇门,而见识到了这偌大世界的另一面。气氛自然而然沉重了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回话,也不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墙壁,心里是在想什么。
水……水……
“啊!那,那这口井不就是‘水’吗?”棠梨福至心灵道。
却不想姬仪摇摇头,说:“是有水,但是不容易接触,更不容易让人联想到。假如这篇帖子的本意是引诱人‘献祭’,那么要找的地方肯定是更加开阔,更为众人所熟知——比如河边,再比如湖边。”
下一秒,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个地点:
“玄武湖公园!”
棠梨从没有如此激动过,就好像这一大段推理里她自己也贡献了一小部分。她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那,那我们不该马上赶过去吗?”
谁料姬仪看了看手机,摇头道:“不急。现在去很难有收获,再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棠梨,掩饰般清了清嗓子,说,“渴不渴?我去买瓶水,你要吗?”
女孩下意识“啊”了一声:“矿,矿泉水就行,谢谢你。”
“没事。”
姬仪转身走出了亭子。
她目送他离去,呆呆地坐下,慢慢想了一会儿,才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是啊。怎么能说“我们”呢?她本就身无一技,哪里有资格要求他带上自己呢?很久不曾体验过的兴奋骤然退潮,仅剩下一片弯弯扭扭的啃噬痕迹,丑陋且徒劳。
她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或许仅有一分钟,或许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溜进耳边,她才回过神来。
“哟,咱们的小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呢?”
棠梨惊了一下,忙往后看去,见一白发青年正手撑下巴,弓身靠在六角亭围栏后面,不由向旁挪了挪。
“沉哥?”
“欸。”沉星曲悠悠应道。
“您怎么在这里?”棠梨想了想,“现在不该上班吗?来摸鱼的?”
沉星曲,是后勤科的同事,具体就职于后勤科的哪个科室,她并不清楚,只是因为时不时和周舆混在一起,所以才偶有见面,由此结识。
“看破不说破嘛。”半掌大小的红手套在脸颊边有节奏地轻点,沉星曲笑眯眯地盯着她,问,“我看你才是,一个人坐在这儿怪落寞的,怎么啦,被人甩了?”
“什,什么甩不甩的,我只是在等人。”
“等的人不来不就是被甩了?”
“才不是呢。他是买水去了,这附近也没什么自动贩卖机,估计是要走一会儿的。再说了,姬仪又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棠梨有些气鼓鼓地反驳。
沉星曲“哦哟”一声往后退了退:“欸,好啦好啦,瞧你这劲儿。”
“还不是您……”棠梨还在叽叽咕咕地小声嘟哝。沉星曲权当没听见,抓住刚才的话尾,又问:“今天不是你周舆哥带你出来了?换人了吗?姬仪,姬仪,哦,好像听小周提起过。”
“嗯?周舆哥跟您提他做什么?”棠梨瞪圆了眼睛。
“说他是你的小情人来着。”
倘若这一刻棠梨刚好在喝水,那就可以尽数喷在沉星曲那张优哉游哉的脸上。可惜她没有。因此,女孩只是把眼睛瞪得更圆,嘴巴张张合合,过了好几秒才出声道:
“你,你们平时在聊些什么啊?!不是啦!!!”
花草噤声,鸟被惊走,“扑棱棱”一串振翅声为落下的话音添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小尾巴。沉星曲皱眉堵耳,啧啧道:“喊这么大声,耳膜都给震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呃,不是的,不是,对不起,只是,这么说会给姬仪造成困扰的……”棠梨越辩解越小声。
“行行行,不逗你了,也没外传过,担心什么,”青年换了个姿势,后背靠着木栏杆,微微仰头,不再看她,“所以呢,小棠有什么烦心事吗?”
棠梨噘嘴:“您什么时候有兴趣当树洞了。”
“就当一会儿,小棠运气好。”
“可是小棠不想说。”
沉星曲“嗯”了一声:“那小棠肯定是在烦心姬仪的事了。”
“……才不是呢。六扇门不准办公室恋爱的,您别瞎撮合了。再说……”重新回忆起刚才的沮丧,棠梨抓住裤腿,又松开手,留下浅浅印记,“再说,我只是很羡慕身边人,没有烦心的。”
“‘羡慕’?”
“因为大家都有能力啊,都会法术嘛,沉哥会耍雷,周舆哥会使法术,姬仪会通灵,蔓蔓本来就是妖……而我呢?我什么都不会。可能在我活过二十三年的平凡世界里,‘什么都不会’是很稀松平常的,可是在这里,好像就变成了一种过错。”
听罢,沉星曲轻笑两声,似乎并不把她的烦恼当回事看。棠梨心里清楚,他就是这样的人,嘴上说着当树洞,实际上还是左耳进右耳出。她没有希求谁能回答自己,这世上本就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沉星曲又问:“所以小棠是觉得,现在所身处的大环境,并不是你活了二十三年的那个世界?”
“嗯?”这是什么问题?
“原来没注意过妖魔鬼怪,现在能发现了;以前不知道妖异就混迹于人类社会中,现在知道了。所以你就认为,世界也跟着改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让你无法立足了?”
“是……是吧。”棠梨被问得有些懵。
沉星曲“哧”的一声笑了,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砰”的一下敲在她头上。
“那小棠可真是个小傻子。”
还不等她说话,沉星曲便直起身,连一句“再见”也不留,就径自大步远去。棠梨捂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不知这人突然是做什么,心里着实有些委屈。
“说谁傻呢!下次一定要去后勤科告他一状。”
“……怎么了?”
谁料自己的嘟囔全被走过来的姬仪听了去,棠梨吓得瞬间坐直,一边打马虎眼一边接过矿泉水。等姬仪在旁边坐下,她就随口聊起灵兽科的奇人趣事,比如偶尔能在走廊里看见方寻身后跟着一串会走路的萝卜,比如经常看见葛葎蔓和魏千禧躲在茶水间里吃一些奇形怪状但味道俱佳的零食,再比如偶尔能看见黄昊宁拉着新乐的手过来串门……
初夏的步伐轻缓。
把回答不了的问题再往后放一放吧。在一个寻常的星期一午后,在一个古朴的六角亭里,此时此刻,仅她与他。
陈知安做了个梦。她恍惚间看到有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本硬皮书。
“嘘……外面下雪了,不用去上课。”她说,“助教总是有点特权的,我帮你请过假了。”
“学姐……”陈知安觉得应该这么叫她,“我想吃火锅。”
那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优雅得像是个坐在舒适躺椅里的魔女,虽然她坐着的只是个没有靠背的硬板凳:“闭上眼睛亲爱的。睡一会。”
这场梦是暖洋洋的。陈知安不是很想醒过来。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
她听见自己耳边冒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煮沸的水正要逃出锅来。她怕自己父亲又一次忘了在蒸笼上的花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
“小姐?小姐醒一醒,您点的鱼丸来了,要帮您下进去吗?”
陈知安猛然惊醒。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白头发的……科长?
茶茶依旧是那副有些严肃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她,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奇怪。
她仿若被雷劈中,茫然四顾,举目皆是辣锅。对面还坐着一个头戴高帽的男人,手里拿着杯酸梅汤,那脸色活像是被扔进辣锅涮了一回又撩出来扔进辣油碟子来回拖拉三十次的面色。
再低头,雪白弹嫩的鱼丸竟然一颗颗自己跳进了覆满一层花椒的锅里,上下浮沉好似她的心率那般忐忑不安。
“您的菜上齐了。”科长……女仆说,裙边似乎有点短,但是陈知安不敢看,她捂着眼睛留出一条缝去看那人的脸色和手里的黄瓜,“要帮你切成丝吗?”
陈知安听着像是在说‘我把你切成丝吧’于是她连连摆手恐怕自己说慢一步就要被凌迟了下油锅煎炸烹煮,裹上花椒粉馋哭隔壁的辣锅。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诡异,那人把黄瓜放下了,一瞬间陈知安觉得自己听见了黄瓜在呼唤自己的声音:“今天你直球了吗?今天你直球了吗?”
陈知安努而甩手把黄瓜拍进了墙里指着骂道:“你知道社恐有几种写法吗!”
这时陈知安余光瞥见了锅里的鱼丸,它表面似乎并不光滑,像是画在奇怪四格里的小球,不仅嘲讽的表情生动,还有眼睛和嘴巴,陈知安只觉面熟,久别重逢非少年,落花时节又逢君但如何也想不起是谁,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掉进洞里的爱丽丝,摔到了头。而对面的柴郡猫掉线了。
陈知安着急忙慌拿来漏勺一把撩起鱼丸喊道:“新乐!!你糊了!!”
鱼丸的怒号像是小狐狸吹哨子又细又响:“你才糊了!!”
霎时辣油四溅,陈知安仿若看见了黑夜中的流星,铁树银花般的光芒在眼前炸开。她抓住桌沿大喊:“麦艾斯!!”
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碗里的酱料却看上去有个整齐的平刘海和眼罩。正朝她微笑致以:“知安啊,鱼丸要配苦瓜拌香菜加番茄酱才好吃啊,你记住了吗?”
陈知安晕头转向拍下呼唤铃,转眼面带微笑的帅气青年就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手拿着柔软细腻白皙如萨摩耶的虾滑,一手拿白底黑字的红头文件,上书‘六扇门辞退通知’几个大字。
“您丢的是这份通知书,还是这份虾滑呢?”
一瞬间陈知安觉得看到了他背后的圣光,憧憬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涌出心头,化作嘴角一地鲜红辣油缓缓落下,她五体投地跪拜臣服大喊道:“我没丢东西!!!”
“很好,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这就把通知书和虾滑一同送给你。这是账单,请记得在前台付款。”
陈知安再抬头只能看到男人胸前闪闪发亮的红领巾,上别着的徽章,上的店长二字了。
她顾不得去听虾滑发出的神奇海螺般的喘息,虽然那像极了萨摩耶要抱抱的声音。
她拿着账单冲向前台又猛然被绊了一跤,回头望去,一条不怎么熟悉的尾巴甩在眼前。
热辣的前台小妹手里牵着红线和结账小哥一边接吻一边用尾巴把POS机递了过来。
“一共250元,谢谢惠顾!”
仿佛有一只手捏住了陈知安的四肢,她梦呓般念叨‘随一箱,随一箱’抬手扫出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工资卡已经空了。陈知安骇然大惊,换不择路风驰电掣跑出店门,口中只能大喊:“我不吃辣!我不吃辣!”
身后六扇门时尚火锅店的招牌依旧在黑夜中静静闪耀。
我把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真的找不齐啊!我不认识人啊!
O其他视角见格友剧情。可能存在OOC
O概要:被压抑的谜底。
O前情: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73782/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86836/
—3469字—
齐言草洗着碗而齐言树正准备出门。仙人掌酱则穿着她的新裙子从楼上跑下来为齐言草送行。
她今日要穿着人类小孩的衣服去人群聚集的地方扮演一名普通人类——这是学校给她布置的作业。
原本齐言草和齐言树都会与她一同出行。可惜有人散布复活逝去恋人的方法导致执行科加强了巡逻。齐言树因此被调整了班表。作业的事只好由齐言草和仙人掌酱两人完成。
齐言草对此类约定打水漂之事习以为常。在仙人掌酱穿着裙子站在门口盯着齐言树时,齐言草用腰腹上的围裙擦拭湿漉漉的双手,从后裤腰带口袋摸出了一颗糖交给她,随后给她一个拥抱。
“说话不算话很过分也……你说是吧?”齐言草蹲下身子装出恶狠狠的语气。仙人掌酱点点头。
“那就惩罚齐言树同志回家连洗三天的碗吧!”齐言草对着齐言树重重咬字。仙人掌酱跟着点点头。
“齐言树同志,你有什么意见呀?”齐言草踱步到齐言树面前。暗自朝对方的手心也塞一颗糖。
齐言树拿到糖后无奈笑笑:“好,我洗。”
“路上小心~”齐言草这样作别。仙人掌酱在齐言树身后挥手。
齐言树便这样出门去了。
孩子重新对着洗漱室的镜子将符别在自己腰上,好让她自己变成人类眼中普通的女孩儿,贴完符后还扭了两下,仿佛在打量刚梳好的发型。
家中事了,齐言草牵着仙人掌酱姑且算是手的地方,与仙人掌酱慢步在老门东的巷子中。主街道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把目光停留在仙人掌酱身上,幸而又很快移开。仙人掌酱也四处张望着,好奇之余有些紧张。
“要去哪里拍照好呢?”齐言草问仙人掌酱。
她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作答。
“那我来选几个你挑怎么样?”齐言草蹲下身子和仙人掌酱平视。仙人掌酱点了点头。
老门东作为旅游景区主要展示一些旧时老巷的风貌,自然吸引了些靠这一属性作店铺溢价的经营者。不算旅游人的齐言草也就自然不常来老门东。
于是姑且算是爷俩的二人在老门东里晃悠了好一会儿,拍照点没找到,倒是挤入了烤鸭的队伍。两人一边排队一边吃着刚买的烧饼。吃到一半被后头的人拍了拍肩膀。那人指了指地上的烧饼酥皮。
“不好意思啊。”齐言草没留意到酥皮于是弯下腰去捡。被提醒的人递上来一张纸巾。有一只小鼠顺着袖口探出头来。对方将小鼠提出来重新塞到领口附近让它坐好。领口下隐约可见陈旧的疤痕。太多的特点一时间让齐言草产生了:该不会是同事吧……这样的想法。
在对方掏出纸巾给仙人掌酱扒拉下被刺挂住的煎饼酥皮后这一想法得到了证实。排在前头的姑娘吃着糖山楂回头看了一眼,姑娘的个子比仙人掌酱高出一点,她眼中闪出了诡异的光芒,简单而言她似乎与齐言草一样认出了同事。她下意识往前走了稍稍。
“请问这只……是叫小白吗?”齐言草指着小鼠问,他有幸听闻过免灾科君决明的事。
那人显然有些吃惊,点了点头。
“是同事。”齐言草向君决明递去一个烧饼。
“但没有加班。”齐言草随即迅速补充道。
齐言草是灵兽科,君决明是免灾科,加之有隐秘公约在,两人只好从最近加班了吗?伙食如何啊这些方面寒暄客套。谈及加班时,前面的小女孩正巧吃了一个坏山楂,她用力吐到了外层的塑料袋里。
等队伍缩短轮到她时,她掏出了钱包。好巧不巧老板没了零钱找不开来:“可以扫码支付啊小姑娘。”鸭子店老板指了指店前贴着的二维码。
姑娘面露难色。
“我来付吧。”君决明突然道。
原来前面这位小姑娘也是免灾科的同事,曾以三秒钟就弄坏一个打印机的好成绩,成功卫冕三届最快六扇门打印机破坏者冠军。
“是阿念啊!传说中那个阿念啊!”齐言草非常荣幸能见到本人。她与电子设备的渊源如此深厚显然也是没法电子支付的。
“您是不是过于激动了一点啊……”阿念皱起了眉头。
总而言之,齐言草可算买到了烤鸭。与君决明和阿念作别后齐言草再次牵起仙人掌酱的手。仙人掌酱仍然在齐言草身后,不过一改初来时左右张望的好奇架势,只是盯着地面跟着齐言草向前走。
“刚才聊天忽视你了对不起。”齐言草停步蹲下向仙人掌酱道歉。
仙人掌酱看着齐言草半晌,轻轻刺了一下齐言草。
“这样打我很疼啊!”齐言草佯装很疼求饶,两人转而发出笑声。
“啊对了!还没拍照呢!”齐言草见前头有许多人正举着手机猛然想起了主线任务。仙人掌酱连连点头。
“在这里拍好吗?”齐言草问。仙人掌酱迟疑了会儿突然用力摇了摇头,随即拽住齐言草的袖子往前走了几步。
“你喜欢这儿吗?”齐言草见仙人掌酱突然兴奋于是问道。孩子不停点头。于是齐言草打开相机。
镜头中充斥着许多人像,齐言草试图将仙人掌酱放在照片正中。但这个小女孩抬起手并没有做寻常拍照的动作而是假装平拖什么东西。她想借助视觉差让她好像在平拖某一个游客!齐言草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随即调整了角度。镜头的人脸识别将焦点自动移动到那名友情出演的幸运游客身上。
关键先生自然而然出现了。齐言草在焦点凝聚在关键先生时,加快了呼吸,放大了瞳孔。
那正是齐言树。
他是来巡逻的。齐言草很快就明白小树崽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一切顺理成章又稀松平常,可之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老相片集里翘起书页的一角,早已悄悄变了模样。在石木街乡里,在一众衣着鲜亮的游客之间,在古树枝叶滤过的光斑之下,在藏起许久的秘密之中——
齐言草知晓答案。
在鬼市那柱香里,他看到了一个像是自己不是自己的家伙。
“中焦寒气淤积已久,恐怕你自己也已经知道……”姓秦的大夫对他这样说。“简而言之,你命不久矣。”
“秦大夫煞费苦心找我一个逃兵,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我快死了吧?”
“你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大夫扶额。
“不知生死?”
“没心没肺。”大夫答。“你如今想活久点了,不是吗?”
而大夫需要一个成名的机会,那小子需要一个续命的大夫。于是两人互相利用定下约。
而后在战乱频频的世道里,有了一小块能停下来落脚的地方,不用担心明日哪国的兵将会打过来,不用担心明日又要吃什么野菜,不用担心生活要以怎样的手段维系下去。
再后来在这样的地方来了一位剑客。也许是维持这样一块生地让剑客产生了比钦佩更多的情感。又或是他们本就是追逐同样理想的人。剑客喜欢上那家伙了。
“我们要不拜把子吧?”
那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拒绝爱意的好方法。他之所以选择装傻,是因为他从心底不愿意选择拒绝。而自此以后他更想要活下去。他不再喝酒,按时吃饭,细嚼慢咽,定点服药。一改原先对大夫诸如吃饭要嚼五十下,熬药时间久所以要记得提前煎煮等等啰嗦嘱咐不以为然的做法。
那家伙的心思最终活到了剑客为了处理家族事务归去的那天。剑客说他处理完就会回来。可在这之前稍早一些,大夫告诉他说,他时日无多,简而言之,大限将至。
那家伙知道此去一别,就是生死相隔了。他原打算目送剑客离开,留给剑客一个回来请他吃饺子的谎话,让剑客觉得世界如常,并无不妥,随后安心回去。事实上那家伙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那份被死亡封印的心脏里,这个小小瓦罐之中有什么东西发酵开成为了酒。情感的乙醇让他中了毒,伴着病痛的折磨,破烂的瓦罐在生命最后时光里把藏起来的话全漏了出来。
那家伙给归来的剑客留下了一具尸体和一封遗书。
“我与你遇见的太迟,不想给你留下伤痛,又私心你能记得我。多盼上天再与我几载光阴,又害怕有了这光阴没了遇见你的缘分。都是愚兄的不是。
若有来世,愿与你携手到老。”
这算是什么告别,又当又立。齐言草了解其中症结。从一开始他的情感就不应该因为自己即将逝去而羞于启齿,坦然承认才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不会让剑客被一个死人情感所牵绊。在奈何桥头,他看了剑客好久,看着剑客扮演成自己的模样,行侠仗义而后又留下自己的姓名。
最后的最后,齐这个姓氏被心怀感激的人记了下来,一直到今天。
齐言草知晓答案。
在听到有人利用别人想要复活逝去恋人的心态展开阴谋时,齐言草有一瞬间庆幸自己如今健康生活着。另一瞬间他又感慨他和齐言树成了兄弟。这不失为一种祸福相依。他在洗最后一个碗时,流水映射出了他苦涩的笑容。他有时候会想这也许是他之前先行离开的惩罚,又或者是自己明知不可为仍放不下导致太久处于余情未了状态的结果。齐言草不愿意再被死亡束缚,也不愿意剑客再为家族和自己伤感。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好人有好报的完美幸福家庭。但那个困境却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今生拜把子,来世做兄弟!”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一种诅咒呢?齐言草看着镜头里的齐言树,嘴角不由上扬。既觉得命运戏谑,又觉得自己很蠢。他如今又在伦理的枷锁之中了。这份心意他还能顺利说出口吗?还能信誓旦旦大言不惭地骂自己又当又立吗?再次获得一轮新的生命也不见得事情会变得一帆风顺吧?
这些庸人自扰的情绪随着风从齐言草的心中流走,变成了淡淡的忧愁流向齐言树的心中。
即使知晓答案又能如何呢?因为啊——
——他是特别的。
在快门声响了几声后,齐言树眼神亮了起来,他转过身正对着镜头微笑比了个二。
小树崽子。齐言草如是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