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斗胆借沈哥一用,我哐哐磕头
蝉鸣阵阵中陈知安终于醒了过来,她似乎在阳台上睡着了,晚风吹拂着她有些长长了的发,撩拨起少女的衣襟,书页滑落的响声窸窣,很快又被空调外机的声音遮掩过去。
她记得自己闭眼前应该还有夕阳满天,一睁眼已经成为了星空璀璨,各家灯火通明,开着窗的厨房里散发着饭菜的香气,百家炊烟混合在一块,反倒是成了一种令她不怎么想打开灶台的味道。
陈知安拍了拍露在外头,有些汗湿的大腿,角落里的蚊香已经快熄灭了,最后一点红光在黑色的角落里闪烁不定,猛然亮起后终于熄灭了。
陈知安随手将那本过厚的书籍甩在桌上,面对着空荡只有饮料的冰箱发起了愁。
真的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她其实不太想那么做,然而刚睡醒还有些不清醒的大脑也告诉陈知安它不想摄入过多的能量。
于是陈知安在权衡之下决定换件衣服出门溜一圈。
今天是她的休息日,明天也不用上班,少女手中的塑料水瓶上结着薄薄一层水雾,在昏黄灯光下晃荡。
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一些出门遛狗的居民,更多的是来回穿梭的外卖小哥。她一路晃到了小区门口,保安叔叔昏昏欲睡地听着门口老头老太聊天,从镇龙井的传说聊到夏夜惊魂,再说到那几百年前的皇陵时陈知安已经慢慢悠悠走远了。
她偶尔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个已经退休了的老太,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显得无所事事,想要追寻的东西有了点眉目,工作上也暂时安排不到过于繁忙的区域,或许成年人的忧愁也来自于此。
想玩的已经玩过了,没接触过的又不想花费时间精力,一部手机一张床就是一整天了。
远处小吃街人头攒动,蝉鸣声似乎也被遮去了一部分,陈知安站在马路这头看着那头的风景,炒面裹上酱油撒一把葱花,被捞进素白的碗里;烧烤被强行按在铁板上煎炸熟透,章鱼脚四肢翘起紫中带黑,又被老板眼疾手快淋上辣椒面,整根木棒看上去油汪汪的;素食店内摩肩接踵,年轻人和下班白领趁着顺路打折的机会,正在逐盒挑拣素鸡和烤麸。
陈知安看见身边的人迈出步子,走向了被车尾气烘烤滚烫的沥青路面,忽然一转头走向了更远处。
夜风吹起即将落下的汗滴,陈知安觉得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领导发来的消息。下周的排班表出了。高温费配上悬而未决的案件也说不上的热还是冷。
她浏览了几秒聊天群,同事们正在热烈探讨高温和空调之间的关联,有人拍了张路上看见被热死的螳螂,有人说今早看见家门口有只热晕过去的麻雀,更有甚者问拆了办公室的门能不能通风更凉快点。
下面一水回复都是:@局长 快来手写辞退通知书。
她闷闷笑起来,复制黏贴。
下一秒局长忽然冒出头来
你醒啦?你被辞退了.JPG
群中众人顿时作鸟兽散。陈知安手指一用力,屏幕上立刻映照出她那张沁出薄薄汗水的脸来,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最近出外勤多被晒黑了点,然而依旧带着健康活泼的美丽,方才看聊天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减,看上去更像是个青春活力的大学生。
大学生……
她脑内忽然回响起这三个字,青春、空闲、好奇心和未来一同组成的美好愿景似乎早已离她太过遥远了。
忽而被侧颊吹来的冷风惊醒。陈知安转眼一看,是一家用塑料帘子挡着门的馄饨店。有人掀帘从中走出时那点冰冷的空调气就顺着缝隙溜出来,沿街面爬行,直到消散。
沾着油污和灰尘的塑料门帘中,模糊不清地映照出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和坐在里头岔开双腿看手机的中年人,旁边桌的小姑娘就穿着件灰蓝色的睡衣,大快朵颐着加了辣油的小馄饨,老板娘揭开锅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景象又被加上了一层鲜美诱人的雾气,逐渐远去了。
陈知安最终坐在了小卖部门口,撕开了盐水棒冰的袋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手机里她正和谁发着消息。
“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你把世界想的太复杂了小姑娘。”“拍拍.jpg”
“哼.gif”“那你解释解释这层出不穷的外勤清单”
“你们劳碌命,怎么能怪我呢”
屏幕上挑出一个狗狗转头的小动画,陈知安盯着那条小狗看了三秒,长按保存后才又一次点开对话框。
“我看你也没多空啊”“(扭曲)(阴暗的爬行)(尖叫)(分裂)……gif”
“你这就不懂了,高考要考七百八,来年再找998,那也得是坐在空调间里的998”
陈知安叼着棒冰想那多出来的一天是怎么回事,忽然福至心灵。
“你这是逼我闰月还要通宵加班是不是”
那头,‘沈’字样的备注旁跳出‘正在输入……’,几秒过后陈知安看见自己的屏幕往上挪了一点。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她心想你又不是我的顶头上司凭什么要求我加班。
奈何棒冰化得太快,已经流到了她的手上,陈知安只能放下手机,毫无形象地舔了舔手指和木棒,一口咬掉了已经摇摇欲坠的上半部分。
一般人都要拼着高考去找一份可以坐在空调间里的工作,那为什么那些有能力又有目标的人,费了那么大工夫,只为了复活所谓的爱人呢?陈知安其实并不认为爱是那么伟大的东西,它或许可以融化坚冰,或许可以催人上进,也或许可以等到苦尽甘来,但是自身利益摆在眼前,爱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其中的付出与回报显然并不对等,就无法下定论其幕后深意。
对于未知,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滴答一声。
陈知安抬起头,闷热的夜空中积聚起不知多厚的云层,正高高在上地俯视这片滚烫的大地,很快雨滴就落了下来,那一瞬间,陈知安深知看见路人的眼镜上起了一层雾气。
她躲在廊下,看着水积成水洼,自顾自吃完了棒冰,拍拍手站起了身,就这么单手挡在额前,一路奔回了家。
颜烺站在地铁闸口看着那个满脸失望的小姑娘。
“还在耿耿于怀?”
陈知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交通卡,又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抽签纸,“我还和小郭说先到先得呢。”她噘着嘴晃了晃纸条,“结果一摸摸到了边边角去嘛。”
颜烺嘲笑她:“老倒霉蛋了。”
陈知安看着往来人群,滴一声通过闸机,“踏青的人不少呢。”
颜烺环顾四周,确实人群往来密集,大家手里都拎着野餐用具和一些露营用品,“近日天气也暖和起来了,踏青郊游的人变多是正常的。”他很想抖抖耳朵,嘈杂的环境多少让狼有点难受,“毫无警惕心呐。”
陈知安收起手机,满脸正经看向颜烺:“走,我们早去早回,我要去找小郭!”
语闭勾住颜烺臂弯就往地铁里走。半点不顾对方有些无奈的表情。
“你把该做的做完也该下午了,还去什么。”
“人争一口气,我就要去做小郭的电灯泡!”陈知安大步流星挤进人群中,两人背影看上去倒像是兄妹。
颜烺穿得古朴,挤进地铁里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也好在地铁拥挤,大部分人站稳就不容易了,也别说抽出空来看别人。
“学生好多。”
“最近学校都在宣传减负吧。”颜烺展开半面扇子给自己扇了扇,“不少学校已经取消了晚自习,更有甚者要求学生别往寺庙和大桥跑。”
陈知安被挤在角落里,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向地铁线路图,春日踏青并不奇怪,但是近日来寺庙香火格外旺盛,不管是求姻缘还是求学业。
“源头还没找到吗。”她问。
“没有。”颜烺躲开下车的乘客,颇为艰难地不被挤走,和陈知安并排站着。两人都是娃娃脸,现在看起来倒像两个罚站的孩子,“不然我就不在这里了。”
陈知安耸肩,“我也不在这里。”
“哦,你是指不在边边角。”颜烺嘲笑她,语气带笑:“倒霉蛋姑娘。”
陈知安很想跳起来打他,但是不可以,所以陈知安伸手薅了一把颜烺的头发。
“和我置气有什么用呢?”颜烺也不生气,手里变魔术似得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拿出来在陈知安面前晃,“已成定局。”
地铁太挤,陈知安想把手抽出来抢纸条,站在身前的一对情侣警惕回头,打量她好半晌才确定是女性。
颜烺很不要脸的笑出声了。
大报恩寺也算是南京一大景点了,下车的时候陈知安和颜烺甚至不是自己走下来的,是被别人带下车的。两人混在人群中往前走,注意着周边环境与游客。
诚然,即便有学校要求别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跑,来这里玩得学生依旧不少,更别说隔壁就是大学校园,大约是趁着周末都出来放松了。就陈知安擦肩而过的情侣不下十对,颜烺差点被小姑娘淹没。
好容易出了站,又要面对各种人流噪音和拉客的黄牛。或许他们二人看上去太像外地来的学生了,真的有人挥着小旗子问要不要导游,一路跟出五百米远,嘴里念念叨叨门票有优惠走过去很远。
陈知安不胜其扰,差点掏手机报警,颜烺看得好笑,最后关头才把人拉走。
“人也太多了。”陈知安欲哭无泪。
“踏青嘛,这可不比你上海外滩人少。”
“别说了,我就记得每次节日我妈都要去维持秩序不回家。”老父亲和小女儿头碰着头饿着肚子研究菜谱的日子太过记忆犹新,陈知安不是很想回想,“你呢?”
“嗯——聊胜于无吧。”颜烺想起自己弟弟的粘人劲,也是不逞多让了。
就几句话的功夫,颜烺发现陈知安已经跑没影了,走了没多远,陈知安跟个小狗似得又突然出现,手里还抓着两把烤鸭肠。
“吃吗?”
颜烺打了个喷嚏:“你孜然撒多了。”
陈知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又凑近一点,“是吗?”
颜烺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喂?局长?”
陈知安立刻推开五米远,对他喊:“你不吃就算了嘛!”
就在这时陈知安退后半步,撞上了一个手里举着冰激凌的女孩。
小姑娘扎着马尾辫,一副黑框眼镜,被撞到的时候甚至觉得懵。
“啊,抱歉抱歉,是我撞到你了。”陈知安一转头对人家露出一个微笑,“没弄脏哪里吧?”
颜烺看着陈知安肩膀上一小块湿了的痕迹,收起扇子递来一张纸巾塞进人家学生仔手里。
颜烺本不是人类,面孔也配得上五百年修行的成果,歪着头问谁话时微眯起眼,一时如春风桃花,月华晶沁。
“撞到人了么?”
“是啊。真对不起。”
面对两人不知为何小姑娘有些怔楞。
“你还好吗?”陈知安伸手撩开小姑娘的刘海,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阳光下,陈知安蓝色的左眼闪着宝石一样的光彩,但是其中神色稍显迷茫,像是看不太清似的。继承了父亲的好皮囊和母亲教导出的飒爽气质,她凑近的时候总透着股雌雄莫辨的侵略性。
“我……我没事。”姑娘大约看陈知安的蓝眼睛有些奇怪,也可能是陈知安搭讪流程太老套,她连退两步朝他们摆摆手。
“我们想去大报恩寺,你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吗?”陈知安的口音和南京稍有不同,颜烺又一身唐装打扮,学生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半晌,指了个方向。陈知安立刻接口:“啊,太好了看来我们没走错呢。对了冰激凌,你在哪里买的呀?我再给你买一个作谢礼吧。”
学生没答应,急急走了。
颜烺和陈知安都没阻拦,小姑娘很快混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你看见什么了?”他问。
“嗯——看不太清。”陈知安揉了揉眼睛,又掏口袋给自己点了些眼药水,“有些青黑色的东西,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和自杀事件有关。”
“那倒也是,谁被你这样问会不跑啊。”
“什?——!”
“哎……看着年纪轻轻的,你怎么搭讪套路还这么不变应万变,下一句是不是就该问人家要手机号了。”
“不是…你没看那姑娘脸都没红一下么!显然知道我也是个女的……”
“那可不。”颜烺狼狼叹气:“你看看你还塔拉着两条白辫子,啧啧啧。”
这句也太毒了!陈知安恨恨咬下最后一口鸭肠反手一抛,竹签准确落入路边塑料桶中,她扑上去就拽颜烺的头发:“给我摸摸耳朵!!”
大报恩寺位于南京市郊区,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悠久的佛教寺庙,其前身是东吴赤乌年间建造的建初寺及阿育王塔,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中国的第二座寺庙,也是中国南方建立的第一座佛寺,中国的佛教中心,与灵谷寺、天界寺并称为金陵三大寺。这般寺庙从前想必也该是香火鼎沸,人潮往来络绎不绝的景象,奈何在百年前被焚毁,最高塔寺也毁于一旦,现如今出了博物馆中还藏有的部分残垣断壁,已然破落不堪。
“这里真的会有人来烧香么。”陈知安看着被现代科技修复的概念建筑,微微眯起眼睛。
“其实已经不会了。”颜烺说,“他被烧的时候我也有所耳闻,往昔荣光已不复存在,现在也算是一种水中观月了。”
被修复的塔寺全身都是玻璃,早已没有当初琉璃砖瓦的痕迹,为了保存地下的地宫建筑,只能如此。
“已经称不上是寺庙了啊。”陈知安走进建筑,两人都不用买门票,走的员工通道,现在的大报恩寺已经成为展览馆一类的地方,部分地方被修复得还算复古,不少小姑娘穿着长裙在长廊尽头拍照,也算一种传承了。
颜烺看向另一边,也有人拿着导游册到处转悠,学生有是有,大多数都是来散心游玩的。
“说起来这群孩子还拜错人了。”
“怎么说?”陈知安问他。
“道门保佑学业有成的从来也不是菩萨的主业。”颜烺说,“佛门讲究大慈大悲,勘破红尘,哪里来得和学业有关系呢,红线就更别提了。”
陈知安不置可否:“大部分人其实也就求一个仪式感,道门也不主管这个,更讲无为而治道法自然,星君们指不定还有两个管管红尘事,但是好像也没谁是主业吧。”
“这么说来不就更奇怪了吗。”颜烺看着面前被干冰熏得止咳嗽不停还在其中拍照的游客,无奈道:“我怀疑根本就是邪祟,小孩读书累了被邪祟侵扰罢了。”
“那也说不通,在那种庙里作祟么?”陈知安闭上一只眼,看着周围,“拜佛后先后有所得,而后跳桥身亡,你不觉得这个更像是献祭吗?”
“你这说得,那背后主使还有来有往的。”颜烺觉得好笑,靠在墙上看一群小孩吵吵闹闹跑来跑去。
陈知安眼见就要被小孩撞,眼疾手快跳开一步,让得老远。
“何必呢。”他语气缓慢,“大家都有各自的命运,在这世上挣扎十数年,佛祖神仙都不过是一时寄托,当真了可不行。”
“如果真的有可以实现愿望的神存在,你会许什么愿望?”
颜烺沉默半晌,看着被电子屏幕打出来的佛头说:“或许是自由吧。”他转头问陈知安,“你呢?”
“……或许是,这世上所有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虚妄吧。”
颜烺微眯着眼伸手揉乱了小家伙的头发,“别想太多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是过去了。那不是你应该自责的事。”
陈知安也不反抗,伸手把颜烺的手按在头顶:“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如果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太好了。”
“那你也不会被现在的父母领养。不后悔?”
陈知安半点都不奇怪颜烺知道自己的过去,只是笑着对他说:“不后悔。就像我不后悔那天去医院一样。”
两人在大报恩寺相当于春游了半天,两个非本地人也算玩得尽兴。陈知安抓了两个准备偷东西的小偷,绕着青草地跑了老半天。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陈知安整个人都累瘫在地上了。颜烺看着好笑,晒了一整天的太阳,到现在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蹲在整个人都快化开在地上的陈知安面前,幽幽道:“玩够了?”
陈知安:“……啊?”
颜烺:“好了,那我们该去鸡鸣寺了,走吧。”
陈知安:“!!”
深夜,陈知安好不容易躺回床上,桌上的手机开始震个不停。
【小郭 邀请您视频通话】【是否接受?】
陈知安点下接通键,入目一片奶白色。大约是对面的人发现镜头太近了,拿远了一些,陈知安才看清楚那是一盆油光水滑的南京盐水鸭,旁边还摆着盆巨大的,冒着热气的,血红血红的水煮牛肉。
陈知安:……
郭醪:嗨!小陈!吃了吗!
陈知安:*按碎挂断键
——END
(共2287字)
春天雨后的潮湿是左筠所中意的天气,湿度与空气的比例堪称完美,他半打发时间地坐在桌子上从后面双手捏着宋和的耳朵轻搓着。理由是自己还需要学习人类的社会习惯,包括打发时间的时候用狗的耳朵和尾巴发呆,宋和有没有被说服这件事还带考量,但最终还是变成这样的局面。左筠凑过去看对方的耳朵,尖端的绒毛上会沾染着空气中的细小水珠吗?也许因为距离太近,呼吸落在小狗的耳后让他不太习惯,宋和抖抖耳朵,将手上的几份最近自己部门的资料给放在膝上,仰头看本来比他矮的左筠。
“什么事情?”
“情有独钟。”
“嗯?”
“钟鼓之色。”
“诶?在成语接龙吗?”
“色胆迷天。”
“那个是你从谁那里听到的评价学来的吗?”
友好,真诚,不带任何恶意。宋和觉得左筠的下巴压在他的脑袋上,随后少年模样的妖怪便伸出双腿在人身侧晃搭晃搭,宋和知道狗摇尾巴表示友好,兔子跺地表示愤怒,但是海豚晃腿这件事确实难以思考行为逻辑——海豚好像确实也没有腿。“天经地义。”
“意味深长。”有人的声音从远到近,什么人推开休息室的房间门,很自然而然地接上这个成语接龙的节奏。宋和脑袋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身边的两条腿晃着就像自己的同类在向主人示好,他压下其中一只腿,从转椅上起身离开那三面被桌面包裹的独立区域。左筠跟着跳下来,拍拍自己的衣摆接下去:“长命百岁!舆宝!”
周舆笑着——可能他在进来的时候本来就笑着,男性不留痕迹地侧身后退半步将冲过来的粉红色少年体妖怪躲过,道了句借你吉言。他伸个懒腰,露出腰腹处一点皮肤,又自然地躲过左筠的手指,接过宋和递过来的纸杯。“想要休息一下,这里还有地方睡吗?”
“昨天没有休息好吗?要注意身体才行呢,人类做不到同时休息和工作呀。”左筠揩油无果,换上一副比较严肃的口吻说着,给周舆指向旁边的休息位。人类的青年拉开休息位处的折叠床,嗯嗯着回应医者,从旁边翻出点布料折叠后盖在眼上,躺平。
“正因为做不到所以才没有休息好吧,昨天是有什么工作吗?”工作犬理解这种行为。
“嗯……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呢,不过既然现在我好好在这里的话也是运气好吧?”周舆轻笑出声音,他伸手将眼部的遮盖物向上推,同时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和。宋和脸色一沉,蹲下与躺着的人处于同一水平,压低声音:“遇到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遇到,啊,虽然有损失一些东西。不过不是阳寿这种。运气好的话,能好好活到今天不就蛮好吗?”周舆很顺手地轻拍狗头,他偶尔会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似乎对于这些事情都过于紧张。“最近附近学生自杀的事件不是闹得很大吗?本来以为夜班能有什么收获,没遇到啊。”他又收回手将遮盖物下拉挡住光线,周舆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没发生什么是代表平安,我认为确实是好事哦。”他听见左筠的声音在自己的身侧响起,随后凑近。或许是海洋妖怪特有的皮肤温度,左筠的手指带着一些湿度的凉意,要是在夏天会感觉更舒适吧。随着对方扣住自己手腕,周舆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倦意在体内流动后褪去。左筠没吭声,松手后伸手戳戳周舆的脸颊。“舆宝好好休息哦。”
“不过这样工作会没有进展吧,如果事件已经出现的情况,什么没发生也会丧气。”宋和在旁边以另一种方面评价,随后鼓励。“打起精神……舆、宝。”
“不用专门用那个称呼也可以。”人类青年诚恳,又笑。“你们这在轮流临终关怀吗?”
“睡会儿吧。”左筠笑眯眯地拉起被子打断这个称呼的问题。“今天是休息日,要珍惜才是。”周舆还没说什么,宋和就在旁边补充一句:没事我会看住他的。
“诶?在提防我吗?”
气温似乎干燥些许,外面的太阳从窗外爬入后在地面上打滚,伴随着鸟儿清脆的啼叫与更远处的吆喝声音。宋和拿着文件,周舆正在打盹,这两件事在同一个场景里出现给左筠也带来一股春困,少年体的妖怪换个姿势用手撑着脑袋,看着窗户外面。
人类如果不借住外力的话好像很难做到自己死亡,这种求生本能在左筠看来是一种很美好的能力,但是正因为有这种力量,所以要克服着迈向死亡一定更加困难吧。他想自己的族群在本能托起水中虚弱生物的时候心中所拥有着的那份延续的心,确确实实地写在每一个人类的心里。左筠一边呼吸着,一边想,换只手支撑脸颊。他开始停止呼吸,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很简单——不如说呼吸本身倒是他的刻意去做的事,换句话说,他可以随时原地把自己窒息而死。在视线模糊之际,左筠突然站起身也伸了个懒腰,恢复肺部活动。宋和被对方吓了一跳,和左筠的视线对上后,粉色的妖怪冲他一笑。“和宝,小狗,狗狗。”
左筠蹭过去,宋和不由自主地后仰,靠在椅背上被拦住退路。
眯着眼睛带笑的妖怪伸手去微微拉扯宋和的脸颊,又收起笑容询问人:“你觉得那件事是为什么呢。”“嗯……这次的事件吗?”“自杀对于人类来说很困难吧,克服这些困难还要去做的话,肯定更加痛苦和难过吧。”左筠干脆跨坐在宋和腿上,一边询问着又再一次捏捏人脸颊。
“但是死亡是离人类很近的事情。”宋和说。左筠倒吸口气,有些震撼地后仰。“……哇,你这个回答听上去就像是最糟糕的答案里的最糟糕的一个。不应该问你,狗男人。”
少年体的妖怪起身。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边正在睡觉的周舆:“学生的事情应该还是有其他原因吧……嗯,不过果然人类的话还是过得再快乐一点比较好。”他眨着眼。“对哦!”
“嗯?你有这次事件相关的线索吗?”
“快乐的话果然还是要找个配偶才行!”
“诶?”
“你看,因为你没有配偶,所以你不快乐。”
“我觉得我也没有很不快乐。”
“等周舆醒了我们去鸡鸣寺吧。求一个姻缘,让娘娘保佑一下!”左筠没有理会宋和的话,他愉快地原地转了一个圈——就像是在游动一样,对着宋和眨眨眼。“反正今天是休息日嘛。”
此时的周舆还不知道,自己醒来后的假日已经被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