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少年将柳叶从眼前拿下,走进了凭空出现的集市,摊子前昏黄的油灯,穿透了绰绰人影,照亮了空旷的夜。
那酒摊并不难寻,听父亲说,一直往东街的方向走就能看到。至于父亲为什么知道这酒摊的位置,夏墨虽然没问出来,倒也是能猜个大概。这黄泉酒,饮罢便能见得所念之人,妖异在世这些年,有些阴阳两隔的执念也不稀奇。
左找右走,顺着酒香径直走到摊位前,夏墨也不绕圈子“老板,给我来一壶黄泉酒”。
摊子后的男子不紧不慢地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抬起了眼,温和目光似乎可以将眼前人的所求看透一般,“香火带够了吧?”
夏墨将准备好的特等香火一并递出,老板点了点,收进了桌台,起身从身后的坛坛罐罐里,提起了一壶看着并无特别的酒放到了桌上。酒透着盖子外的桑皮纸散着浓香。
夏墨接过酒,谢过老板,正想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身问道“老板,敢问这酒效果有多久?”
身着唐装的男子听了这话,忽的笑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人醒时分酒自醒。”
这鬼市的规矩繁多,夏墨也不敢多问,提着酒走到集市角的一处歇脚石凳上,揭开了盖子,一饮而尽。
若是说这酒有什么不同,夏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常喝酒的人哪里知道酒的区别,什么茅台的醇香馥郁,泸州老窖的绵甜爽净,夏墨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一股热流顺着食道一路烧到胃里,将头脑烘烤得晕乎乎的,若是母亲看到了,肯定要嗔怪道:
“墨儿,你怎的学你爹爹喝酒!”
夏墨笑了“:对对对,母亲一定会这么说,唠叨死啦”
“你竟然还嫌我唠叨?”
声音并不是从脑海传出来,而是在眼前。夏墨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他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女人,温柔的面孔那么的熟悉,是百年前他记忆里最美的那个样子。女人身穿的不是记忆中的旗袍,而是一条抹胸连衣裙,夏墨没有想过,母亲穿这现代的衣服竟然也这么漂亮。
啊,是啊,母亲出现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妈————”身形高大的男子猛地站起来扑了过去,将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裹着豆沙馅的面团,像是吸在石头上的海星,怕她会再次溜走一样紧紧地抱着。
直到听见了“好了好了……墨儿……乖……妈要……喘不过……气了”,才松开了手。
夏墨第一次恨这对胸肌,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胸口凹进去一个人头的形状,他赌气地想。
寒暄过后,夏墨决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重逢,干脆带着母亲在鬼市好好逛一逛。他牵起母亲的手,手心里传来暖暖的温度,这种真实的触感着实很让人心安。“不愧是黄泉酒啊……”夏墨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晕染开了。
鬼市是一个称不上繁华的市集,毕竟按局长的话讲,鬼市也是一种黑市,但是摊子上卖的东西,看起来倒并没有什么太过异样,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平常超市也不过如此,只是功能或许奇特些罢了。 这对母子就在集市里走走停停,吃吃逛逛,喝了原料不是桂花的桂花酿,吃了特制的附魔青团,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副作用不是很大的美味糕点。
忽然,夏墨停下了脚步,目光被旁边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吸引了过去,视线扫过整齐排列的架子,其中一个蓝色花瓣的项链格外的显眼,仿佛闪着光一样,他拉着母亲走了过去。
“老板,这条项链多少香火?”
“嚯,小伙子有眼光啊,这项链上的花你可认得?”
夏墨仔细盯着那花看了半天,只觉得五瓣的花多得很,哪里分得出品种。夏墨求助似的看了看母亲,母亲也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着夏墨疑惑的样子,店主来了兴致:“这是勿忘我,这项链可不一般……”
或许是酒的缘故,老板冗长的介绍都模糊的成为了背景音,心里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母亲配这条项链,一定很美。
“妈,你喜欢这条项链吗?”夏墨问道。
“你给娘的,娘都喜欢。”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夏墨没多犹豫,利索的掏出了香火,递给老板。
交易完成,“妈,我给你戴上”,夏墨说着绕到了母亲身后,对着摊位上摆着的铜镜,轻轻地将项链绕过母亲的脖子,为她系上身为子女的一点心意。铜镜映出两人的笑颜,母亲看着好幸福,夏墨看着这样的母亲,笑得更灿烂了。
逛着逛着,墨蓝的夜空渐渐开始有褪色的样子,想起局长说过的“天空泛起鱼肚白,鬼市就要消失了”,这大抵是表示快到时间了。鬼市结束以后,要带母亲去哪里玩呢……?不然先回家休息一下?半夜被叫出来逛了一晚上一定很累吧!然后等母亲醒了,再去找父亲好了,给他一个惊喜!
“咚”夏墨想着事情,没有注意看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崔钰山,不出意外的身边还有伍忽。
“啊哈哈哈抱歉抱歉!还好是同事!不然我就担心要违反什么规矩了呢!”夏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吐了吐舌头。
“噗,小事,这么晚还一个人逛鬼市啊?”
“才不是一个人呢!哦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夏墨兴高采烈地把母亲拉到身旁,“妈,这两个是我同事!但是在鬼市我不能说他俩名字!有机会去公司给你说!”
崔钰山定睛看了看,沉默了一下,转而笑着问好“阿姨好~”
伍忽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什么毛病,他身边明明没有人啊?”
崔钰山似乎是立刻给了伍忽一个锐利的眼神,当然夏墨没有看到,因为他愣住了。胃里灼热的感觉在迅速降温,就像烧了一夜的灶台一瞬被抽走了柴火。他看向母亲的方向,眼前的景象只让他觉得心脏好痛。
身穿抹胸洋裙的母亲,渐渐变得透明,手中温热的触感,竟一下子如空气般轻盈。视线竟可以穿过母亲的温和的笑容,看见母亲背后摊子上在跳动的油灯火苗。一瞬间整晚的记忆像冲洗好的胶片一样砸进脑海,和母亲一起经历的那些快乐时光里,她的形象也都变得透明。是夏墨一个人喝了两杯桂花酿,吃了两盒青团,还有两份的那些糕点……
母亲的形象变得模糊了,因为泪水涌入眼眶,夏墨试着看清母亲,可是泪水根本止不住。
“酒不醉人人自醉,人醒时分酒自醒”,身着唐装男子的话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我醒了…”,夏墨明白了,不是母亲真的回来了,一切只是一个幻象,当他意识到这是幻象的时候,幻象自然就不复存在了。可是即使知道这是幻觉,即使知道这别离无法避免,夏墨还是有一句话必须要问出口。他试着伸手抓住在变透明的母亲,哽咽着喊:
“妈……你幸福吗?我有让你骄傲吗?妈……不要走……”
他希望能听到一个回答,然而在最后的视线里,他只看到母亲笑了,眼里满是疼爱,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无声地说了什么,接着像油灯末端的蒸汽一样,消散了。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空旷的街上,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人,也逐渐的走散了。
崔钰山戳了戳夏墨,轻声问“你还好吗?”
夏墨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条有着一朵蓝色的,五瓣的,中间似乎有星星一样的花的图案的项链。他带着眼泪,却也笑着回了头“嗯!”
和同事道别过后,夏墨看向天空,清明时分的天空自然是雾蒙蒙的,似乎还有下雨的预兆,但他似乎看到了一束光。
“等下去扫墓好了……”少年这样想着,快步离开了。
约莫到了晚上十二点多,定水从自己房间门缝往曾叔那边偷瞄了一眼,见灯已熄灭,便打开了床头的小灯,把还在充电的手机划拉亮,像是一如既往地点开了电台节目。
偶尔受到工作的压力和生活上的烦恼导致失眠,对于苏定水来说比连夜加班还可怕上那么几分,他不喜欢自己闲的没事的情况,曾叔告诫过他别老那么闲的,你闲的每一秒都有人在比你干的多。这什么逻辑,又没头脑又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他勉强是听进去三分,于是解决无事可做的时间随即成了浏览互联网的时间,而后他深刻被灵异民间故事给狠狠的抓住了,大抵是因为和工作有几分关系吧。
还是无聊的故事...手机里传来的播放声是博主如往常般“讲着相声”,听口音又不像是天津人,原来还有这种南方人?定水听过曾叔在过年的时候用着标准的北方方言能说会道,只可惜面对他就是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话总是被他的咳痰声压回了心里。
兴许是个说书人吧,听着电台里又冒出来一点扇风的声音,苏定水打了个哈欠,从上司那边确实听说过有这样的人,貌似是官方那边通过讲故事传递情报的,标志就是那个折扇搁那扇风。彻底被故事催眠前他想这样的电台还是多点好,对他来说没啥意思但确实很催眠...就是上班听录播容易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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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亚钠把折扇“啪”的一下拍到定水脑袋上,“算了...被夏至也这么说过,我自己都快觉得真的很无聊了...”他有点欲哭无泪地抚摸着扇子上的发财二字,虽然这份职业也没带来什么让他五行不缺金。
“秀你女朋友是吧,你小心秀出----打我做什么啊!”
“你还问做什么?”
“......得,就当我脑子缺根管情商的弦吧!”定水拎着刚买的大白菜,曾叔嘱咐他切记记得砍价,无端联想到专治砍价的大哥,或许能克他七分,不,十分!街上既然还能听到应天阁老板抠门专治砍价的小道新闻,就证明他哥足有技术给曾叔来个沉重打击,哪怕是辈分在上。
“...哇你不会是吃大白菜吃多了变傻了吧,又发呆呐!”亚钠又往定水脸上扇了几扇,“说的我也馋了,总觉得这是什么北方才有的味道...”
“也不算是,”定水把自己那把扛在背上的剑挪了挪,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拉着人站停,“要说真的那还是冬天腌白菜,被雪压的出不了门了,可就靠着这个过了。南方天气或许也能做上点芥末白菜什么的,就是没有地方晾着,冰箱也放不下...回头送你一两盒,放心吧味不大的,保你吃完神清气爽。”
亚钠拿着扇子像是刻意地把“发财”露在外面,“真谢谢你哈!大发慈悲给我口饭,该喊你施主了...!”
我看你是真的跟外面讨饭的除了衣着整齐外没多少区别了!苏定水握紧了塑料提兜,想了又想没说出口,三秒后红灯变回了绿灯,在外人看来一如即往的枯燥生活有时也的确能被点燃...嗯,扇风点火,应该这么形容,苏定水想。
那就不如再让扇出来的火苗更旺几分,不只是增味,更是一剂强心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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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不还有白菜吗?怎么还买?”曾山接过定水手里的兜子难免抱怨了一下,“冰箱抽屉里放着,你没看到?叔我特意买的,晚上焯焯做个醋溜口的吧。”
“哈哈...这不是没看到嘛...”定水难得的乐了一声。冰箱里的菜他早摸了个透彻,至于为什么会买----应该只是恰好在菜市场碰到了亚钠,再是为了多聊上那么几句吧。
曾叔啧啧了几声,背过手敲着杖子回了里屋,看来今晚是该自己掌勺了...也好,顺手就做点芥末白菜吧,都答应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