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还是古惑仔paro啦
男人稚气未脱的脸仿佛裹了一层海盐,不知是不是在海风的吹拂下,人的根就被侵蚀了,他不会是一棵树,绝不是,也许他是一只水母。新乐撑着脑袋看着黄昊宁的侧脸想着。
黄昊宁装作看海望了一会儿,还是憋不住,回头和她搭话:“新小姐,你怎么和你爸爸来这种地方。”
“你是说这座城市,还是说这个仓库。”新乐的眼神很认真。
反而看得让随口一问的黄昊宁脸一红,糊弄地说:“都,都可以。”
“我的爸爸,总是说这座城市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他是来淘金的呢。”新乐没有选择说自己怎么来的仓库,而是讲起了过去。她的语句中有一种软糯的口音,像是不加掩饰地撒娇,“我好像小时候就跟着爸爸妈妈来了这里,后来又妈妈走了,再后来新的妈妈来了。”
黄昊宁并没有问这么清楚,但是那大小姐也似乎在向着海吐出无意义的句子,也许听众是谁都无所谓,只是有人要去听这些话。意识到这个,黄昊宁反而更加感到安心,也望向了大海,似乎能看到新乐来的方向。
“我原来住的地方,有一个长长的,全是电线的巷子。我有时想,那电线的尽头,是一排排风筝,在天上飞着,却飞不远。而我们的风筝断了线,漂洋过海。”
“我住的地方,也有很多电线。”黄昊宁在她的身边坐下,沙子偷偷地爬进裤子的褶皱里,“但是我从来没有切断过线,成为自由的风筝。”
“你不是风筝,你是水母。”新乐笑着,不带任何评判地平铺直叙。
“卟噜。”黄昊宁想,那就是水母吧,于是对着空气吐了一口泡泡,让新乐笑了起来。
“至于怎么来到这个仓库的。”新乐有些局促,收了收自己的脚尖,“我正和爸爸一起逛街,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我想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黄昊宁从来知道蟒蛇的手段,这是他要“给点教训”的方式。黄昊宁不爱读书,离经叛道,加入了姐夫所在的黑帮,但却发现黑道的弯弯绕绕更加像是无法打破的迷宫,让他不能呼吸。
“我的父亲一直告诉我,没事的,没事的。”新乐抱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是在抵抗海风,还是抵抗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你说,真的没事吗?”
黄昊宁很想告诉她真相,也许你的父亲拉着你掉下了一个无底洞。但他的思索被手机的响声打断,是姐姐。
“抱歉,我,可能要接一下电话。”黄昊宁道歉,看着新乐别过头轻轻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黄昊宁问姐姐。
“动手。”姐姐说,“用那把枪,然后把她随便一个身体部分带回来。”
黄昊宁不知所措,摸了摸腰间的那把枪,那是姐姐在嘱咐他的时候塞到他手里的。
也许是听出他的犹豫,姐姐说:“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人开枪,以后就熟练了,你慢慢来。”
他看向新乐,那大小姐皮肤白皙,是真真的白雪公主,他是那个猎人。而他也做了一个猎人该做的决定。
“你还记得,你那断了的线拴在哪里吗?”黄昊宁把手机狠狠地丢向海里,然后伸手把新乐拉了起来。
新乐愣住,想了一下:“我记得。”
“没事的,新小……新乐。”黄昊宁从兜里摸出打扑克赚回来的纸币,“没事的。”
“哎呀,侬勿要拣了,个菜最好额。”卖菜大妈笑着推销。
“个么,吾就要个件了。”新乐也笑着说着黄昊宁听不懂的方言,掏出了钱。
“你们说的什么啊。”黄昊宁皱着眉头。
“哈哈哈哈,你们说方言的时候我也听不懂呢,我才不告诉你。”新乐做了个鬼脸。
黄昊宁吐了吐舌头,拿着钥匙在手上转着玩。
他们两个人的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电线,互相纠缠着,包围着天空。
他们走到贴满小广告的老旧出租屋楼下,本来在看报纸的大爷看见他们,友善地调笑道:“小情侣回来啦。”
“回来了!”新乐半是开心半是羞赧地笑着,“吱呀”一声拉开了生锈的铁门,闪身进去。
“回来了回来了。”黄昊宁被这种几乎是默认的反应感动,发自内心地扬起嘴角,也跟着要进去。
“唉,小黄,不要走先。”大爷喊住了黄昊宁,站了起来往家门口走。
“什么事什么事。”黄昊宁把钥匙递给新乐,跟着大爷过去。
新乐挥了挥手,接过钥匙,上了楼。这楼没有电梯,她要拎着菜篮子走上6层楼。现在很麻烦,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去更好的地方买一间自己的房间。
她由提着改成挽着菜篮,右手用钥匙转了两三次才打开门,一个月之前好像就跟黄昊宁说过这件事,不行,等等要再跟他念叨一次。
轻快地把鞋子脱下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地板一尘不染,昨天刚刚做过清洁,新乐很喜欢这种踩着干净瓷砖的触感。她想着今晚做什么菜的时候,黄昊宁三步并两步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我回来了!”黄昊宁手上夹着一个有些厚度的信封,他甩开鞋子,也光脚踩上了瓷砖,“李大爷说有一封挂号信,帮我们拿了。”
“咦,是谁寄的啊。”新乐探头看了看。出租屋很小,厨房和卧室几乎没有过渡,站了两个人更显得拥挤。
“没写,只写了收件人是黄昊宁。”黄昊宁也挠了挠头,给她看了一眼。
新乐于是回过头,把菜拿出来,又想到回来之前的话题,轻松地说:“我就教你一句吧。”
黄昊宁把信封拆开,里面有一张纸条,还有一个小布包。
“吾老欢喜侬个!”
“我老欢洗浓个……”黄昊宁展开了纸条。
“是吾!老欢喜!侬个!”新乐嬉笑着,把土豆放在水龙头下搓洗。
黄昊宁打开了布包:“***!”
新乐疑惑地回头,来到这里的半年,黄昊宁在她面前的时候,几乎已经不再讲粗口。
“我们要离开这里,不……不行,新乐,你得离开这里。”黄昊宁惊慌失措地在拥挤的房间里踱步。
新乐放下洗好的土豆,难得地强硬,坚定地握住了他拿着小布包的手:“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说好了的。”
黄昊宁犹豫了很一会儿,才把手慢慢张开,那布包里是十只漂亮的美甲,是明艳的杏黄色,上面花里胡哨地贴满了各种装饰,就像是他的姐姐会喜欢的那种。而指甲的反面,带着干掉的黑色血迹。
那放在桌子上的纸条上写着不太好看的字:你的失败,不要让别人承担。
斗胆借沈哥一用,我哐哐磕头
蝉鸣阵阵中陈知安终于醒了过来,她似乎在阳台上睡着了,晚风吹拂着她有些长长了的发,撩拨起少女的衣襟,书页滑落的响声窸窣,很快又被空调外机的声音遮掩过去。
她记得自己闭眼前应该还有夕阳满天,一睁眼已经成为了星空璀璨,各家灯火通明,开着窗的厨房里散发着饭菜的香气,百家炊烟混合在一块,反倒是成了一种令她不怎么想打开灶台的味道。
陈知安拍了拍露在外头,有些汗湿的大腿,角落里的蚊香已经快熄灭了,最后一点红光在黑色的角落里闪烁不定,猛然亮起后终于熄灭了。
陈知安随手将那本过厚的书籍甩在桌上,面对着空荡只有饮料的冰箱发起了愁。
真的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她其实不太想那么做,然而刚睡醒还有些不清醒的大脑也告诉陈知安它不想摄入过多的能量。
于是陈知安在权衡之下决定换件衣服出门溜一圈。
今天是她的休息日,明天也不用上班,少女手中的塑料水瓶上结着薄薄一层水雾,在昏黄灯光下晃荡。
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一些出门遛狗的居民,更多的是来回穿梭的外卖小哥。她一路晃到了小区门口,保安叔叔昏昏欲睡地听着门口老头老太聊天,从镇龙井的传说聊到夏夜惊魂,再说到那几百年前的皇陵时陈知安已经慢慢悠悠走远了。
她偶尔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个已经退休了的老太,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显得无所事事,想要追寻的东西有了点眉目,工作上也暂时安排不到过于繁忙的区域,或许成年人的忧愁也来自于此。
想玩的已经玩过了,没接触过的又不想花费时间精力,一部手机一张床就是一整天了。
远处小吃街人头攒动,蝉鸣声似乎也被遮去了一部分,陈知安站在马路这头看着那头的风景,炒面裹上酱油撒一把葱花,被捞进素白的碗里;烧烤被强行按在铁板上煎炸熟透,章鱼脚四肢翘起紫中带黑,又被老板眼疾手快淋上辣椒面,整根木棒看上去油汪汪的;素食店内摩肩接踵,年轻人和下班白领趁着顺路打折的机会,正在逐盒挑拣素鸡和烤麸。
陈知安看见身边的人迈出步子,走向了被车尾气烘烤滚烫的沥青路面,忽然一转头走向了更远处。
夜风吹起即将落下的汗滴,陈知安觉得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领导发来的消息。下周的排班表出了。高温费配上悬而未决的案件也说不上的热还是冷。
她浏览了几秒聊天群,同事们正在热烈探讨高温和空调之间的关联,有人拍了张路上看见被热死的螳螂,有人说今早看见家门口有只热晕过去的麻雀,更有甚者问拆了办公室的门能不能通风更凉快点。
下面一水回复都是:@局长 快来手写辞退通知书。
她闷闷笑起来,复制黏贴。
下一秒局长忽然冒出头来
你醒啦?你被辞退了.JPG
群中众人顿时作鸟兽散。陈知安手指一用力,屏幕上立刻映照出她那张沁出薄薄汗水的脸来,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最近出外勤多被晒黑了点,然而依旧带着健康活泼的美丽,方才看聊天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减,看上去更像是个青春活力的大学生。
大学生……
她脑内忽然回响起这三个字,青春、空闲、好奇心和未来一同组成的美好愿景似乎早已离她太过遥远了。
忽而被侧颊吹来的冷风惊醒。陈知安转眼一看,是一家用塑料帘子挡着门的馄饨店。有人掀帘从中走出时那点冰冷的空调气就顺着缝隙溜出来,沿街面爬行,直到消散。
沾着油污和灰尘的塑料门帘中,模糊不清地映照出老板娘忙碌的身影和坐在里头岔开双腿看手机的中年人,旁边桌的小姑娘就穿着件灰蓝色的睡衣,大快朵颐着加了辣油的小馄饨,老板娘揭开锅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景象又被加上了一层鲜美诱人的雾气,逐渐远去了。
陈知安最终坐在了小卖部门口,撕开了盐水棒冰的袋子,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手机里她正和谁发着消息。
“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你把世界想的太复杂了小姑娘。”“拍拍.jpg”
“哼.gif”“那你解释解释这层出不穷的外勤清单”
“你们劳碌命,怎么能怪我呢”
屏幕上挑出一个狗狗转头的小动画,陈知安盯着那条小狗看了三秒,长按保存后才又一次点开对话框。
“我看你也没多空啊”“(扭曲)(阴暗的爬行)(尖叫)(分裂)……gif”
“你这就不懂了,高考要考七百八,来年再找998,那也得是坐在空调间里的998”
陈知安叼着棒冰想那多出来的一天是怎么回事,忽然福至心灵。
“你这是逼我闰月还要通宵加班是不是”
那头,‘沈’字样的备注旁跳出‘正在输入……’,几秒过后陈知安看见自己的屏幕往上挪了一点。
“小丫头片子还挺机灵”
她心想你又不是我的顶头上司凭什么要求我加班。
奈何棒冰化得太快,已经流到了她的手上,陈知安只能放下手机,毫无形象地舔了舔手指和木棒,一口咬掉了已经摇摇欲坠的上半部分。
一般人都要拼着高考去找一份可以坐在空调间里的工作,那为什么那些有能力又有目标的人,费了那么大工夫,只为了复活所谓的爱人呢?陈知安其实并不认为爱是那么伟大的东西,它或许可以融化坚冰,或许可以催人上进,也或许可以等到苦尽甘来,但是自身利益摆在眼前,爱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其中的付出与回报显然并不对等,就无法下定论其幕后深意。
对于未知,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滴答一声。
陈知安抬起头,闷热的夜空中积聚起不知多厚的云层,正高高在上地俯视这片滚烫的大地,很快雨滴就落了下来,那一瞬间,陈知安深知看见路人的眼镜上起了一层雾气。
她躲在廊下,看着水积成水洼,自顾自吃完了棒冰,拍拍手站起了身,就这么单手挡在额前,一路奔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