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加班使人嗝屁,还打了张狗屁不通的卡,好夫夫没怎么写到真的很对不起,我下跪磕头
※OOC都是我的,涉及了一点还没写完的剧情,等到时候写完了就有时间顺序了(在说什么屁话
※但是我又续了一个月的命!
※字数:3751
棠梨牙疼,而且疼了好几天。
这件事不光灵兽科的周舆和葛葎蔓知道,情报科的姬仪也知道,就连后勤科的邓云青都知道。从某种层面上说也算是“英名远播”,接连几天内这四个人和她打招呼时起手式都是:
“牙还疼吗?”
棠梨痛苦点头。如果还有下半句,一般都是带着关切的询问:
“怎么不去医院呢?”
接着,询问者往往会得到一个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颤声答复:
“我……我怕。”
那么,罹患“深度牙科恐惧症”的棠梨为什么此时此刻又面色铁青地站在江苏省人民医院口腔科候诊区的门口,身边还站着表情镇定的姬仪呢?
这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一周前,棠梨总算独立完成了一次灵兽收容任务。说是“收容”,其实也就是独自经手了一只未成年猫妖,在“妖异户籍办理办公室”登记完毕后,送到了“专人”手中。
还未成年的猫妖虽说是妖,但身上其实猫的习性更浓。不知是触了哪根逆鳞,这只小猫在中途竟发起狂来,幸好离“户籍办公室”只有几步,被葛葎蔓撞个正着,这位青草发色的姑娘再一次用藤蔓救了她——而棠梨手臂上这三道渗血的疤痕,在接下来一两周里就成了她“光荣负伤的证明”。
总之,为庆祝新人棠梨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未成年妖异帮助中心”在两天后私下准备了一个午间小派对,包括一个小蛋糕、几杯奶茶和一张写着“庆祝小棠完成任务”的竖联。
“本来是想给你做个横幅来着,”周舆犯难地说,“可惜花在蛋糕和奶茶上的‘经费’有点超支,被科长逮了个正着。”
棠梨差点一口奶茶喷出来。
“这这这不是挪用公款吗?!”
“放心,都在预算内呢,解释了以后科长也没说什么。”周舆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真的假的……棠梨怎么都不敢信。
正说着,从虚掩的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呼唤。
“棠梨——梨梨——呀,你在……嗯?”
“救命恩人”葛葎蔓一进门就闻到了蛋糕的香味。她一边走过来,一边打量桌上那块巧克力蛋糕,走到棠梨面前才紧张地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刚翻出暗红色的痂痕乍看之下确实有些触目惊心。
“还好妖异不会携带狂犬病。”棠梨笑嘻嘻地说。
尽管心里还有疑惑,但问了好几个同事,都说没这个先例,让她不用担心,所以她也就大着胆子没管。说来也真怪,妖异难道没有基因吗?他们的种族特征会遗传,印刻在遗传里的生活习惯也大致相同,这从科学上来说……
“梨梨?想什么呢?”嘴角沾上奶油的葛葎蔓好奇地问。
“没事没事,瞎想。”棠梨随手扯过一张纸,帮她擦掉奶油痕迹,又对着已经分出去三块的蛋糕照了两张相,与文字一齐发了出去。
“今日内有蛋糕奶茶,欢乐齐分享!来不来?”
收信人是姬仪。
自从加上微信后,她与他的聊天记录里就大多是她主动发而他偶尔回两句,一般都是有关吃的,请他喝奶茶啊吃甜点啊,他很少答应,可她就是不死心,总觉得不请他吃顿饭就还不了上次请他帮忙的人情。
片刻,青年发来回复,果不其然又是“心领”云云。棠梨撅撅嘴,关了手机继续聊天。
到底什么时候才肯答应呢?
真是个谜。
俗话说得好,乐极就会生悲。尽管事后想来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乐”,可“悲”还是悄悄降生了。
第二天上午,棠梨决定直接去找姬仪,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上九楼——却被告知姬仪刚好出去了,可能过一会儿才回来。棠梨沮丧地关上“通灵与占卜办公室”的门,只觉一腔冲动都被按在了喉头,索性冲进九楼茶水间,在同事们惊异的眼神中“咕咚咕咚”灌下两杯温水。
“怎么啦这是?”
耳边飘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她转头,看见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浮在半空中,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把纸杯往背后一藏。
“没事,口渴了。”
“我看你这气势不像喝水更像要吃人哪。”后勤科的邓云青直摇头。
“哎呀,真没事!”棠梨摆摆手,“你怎么会来这儿?”
“找朋友来了呗。你不也是吗?”
她竟一时语塞。自己和姬仪算朋友吗?好像只是麻烦与被麻烦的奇妙关系。但要说“见同事”似乎也不对劲,只好含混点头。
所幸邓云青没有往下问,而是准备离开,棠梨便没有多挽留,又接了一杯凉水,心想喝完还是先下去。
下一秒,仅有两三人的茶水间里突然回荡出一个介于“呃”与“唔”之间的吃瘪声,音速传播之快,全然教人无法反应,紧接着,“声源”在齐齐注视下“唰”的一声捂住脸蹲下去,在努力蜷成一个球的同时,还断断续续地发出了莫可名状的声音。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邓云青正打算询问时,耳旁忽然传来另外一个似疑惑似无奈的陌生男声:
“你怎么了?”
女孩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憋出一句话:
“我……我牙疼……”
此后几天里,随着她坚决不去看牙的天数增加,“棠梨牙疼”这个消息在六扇门的科室之间小范围地传播开来——具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么几个人,但他们每次打招呼时都会附上一句关切询问,弄得棠梨不光牙疼,还头疼。
终于,在一个阳光并不明媚的星期六,棠梨一鼓作气冲进了江苏省人民医院。
省医院本来就大,再加上是周末,人也多。跟着人群进了主楼,捏着提前挂好号的手机,她还在找口腔科在几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张眼熟的侧脸上。
“……姬仪?”
青年正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看见她后欲言又止,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熟人如见救星,更何况这位救星不知为何大周末的也来医院了,棠梨蹭上前去,说:“好巧呀,你来医院做什么?”
姬仪瞥了她一眼,“走吧,先换个地方再说。”
“呃,嗯?”
怎么突然要换地方?
棠梨木愣愣地跟着他上楼,一路左弯右拐、翻越人海,直到转进一条小过道里,她才惊醒般地问他:“等一下,这里不是口腔科吗?”
“你不是来看牙的吗?我以为你迷路了。”
姬仪站在口腔科门口,反问得十分气定神闲。
“……”
棠梨啊棠梨,这是哪门子救星啊,你不如把这双眼睛抠了算了!
当然,眼睛不会真抠,可牙齿是真得看。
棠梨哆哆嗦嗦地报完到,屁股还没挨着候诊区的长凳,就见姬仪转身要走。她赶忙扯住青年的衣角,顶着他投来的眼神,小声说:
“能……能……陪……陪我等一会儿吗?”
那一刻,姬仪眼神的变化隔着变色镜片都能感受得到,不过她不会读心,并不知道青年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片刻僵持下,他忽然叹了一口气,示意她放开手,然后隔出一个空位坐了下去。
“我是来调查那几家酒店旅客离奇死亡事件的。”
“嗯?”棠梨想了想,“啊!”
原来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酒店旅客离奇死亡事件是近期才发生的,死者均因为体内某个脏器发病而在酒店房间里身亡。警方依然把一连串案子交由六扇门跟踪调查,这次还刚巧赶上了六扇门维护结界的日子,所以灵兽科主要负责的不是查案,而是加强警戒,防止局里收容的灵兽跑出去。
“为什么会来医院调查呢?”她好奇道,“一般来说不该去那几个死过人的酒店看看吗?”
“都要去,只是先后问题。有些遗体也是会送到医院进行解剖的,现在头七还没过,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线索’。”
棠梨听得半懂不懂,不过姬仪能借乐器与妖异交流,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她把手边的肩包放在腿上,刚把手机放进去,就听见姬仪问:
“……手臂怎么了?”
“手臂?”棠梨瞄了一眼,“哦,你说这个伤?我没跟你说过吗?上周送一只小猫去登记的时候被抓伤的,没什么大事就是了。”
他又问:“所以才会有那天那个蛋糕吗?”
棠梨眨了眨眼。
“你给我发的照片上有个小牌子。”他把微信里的照片调出来,被切得七零八落的蛋糕上果真还斜躺着一张小纸牌上面写着“恭喜小棠首战告捷”。原先以为他只会看一眼就拒绝,没想到观察得这么认真,她难为情地别开脸:“那是周舆哥定制的蛋糕啦,什么‘首战告捷’,就是第一次独立做完工作而已……”
姬仪“嗯”了一声。
候诊区外的大过道上人来人往,他们面前的这条走廊上也有人来来去去,她与他隔着一个空座位,他坐姿端正,而她背靠墙壁,仿佛是坐标轴上所有变动中唯一不变的两个点。一时间没有交流,房间里断断续续的声响清晰了很多,钻牙声、咳嗽声、喷雾声、不时的喊疼声……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正在上演全武行。棠梨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朝他那边挪过去,惹得姬仪看过来,像在戒备。她只好干笑着又挪回原位,突兀说:“上周那只小猫是执行科的楚寅——楚先生送来的。”
“嗯?”
“楚先生长得高高壮壮的,感觉像练健美的那种身材。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哪里的黑社会,吓得我都快报警了,结果他掏工牌跟我说是执行科的,闹了好大一场笑话呢。”
姬仪没有说话。
“他说那只猫妖是在医院附近捡来的,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捡到妖异呢?有这么好捡吗?”
“我不清楚。”
“唔,”女孩并不纠结这些问题,“然后呢,第二天我又碰见了执行科的楚辞——也是‘楚先生’。你看多巧,都姓‘楚’,明明也不是什么大姓。不知道为什么,那两天有事跑来灵兽科的同事出奇地多。欸,我猜那两位‘楚先生’之间估计有‘猫腻’,可是随随便便打听别人隐私也不好……”
棠梨扳着手指,似乎要把这一周来发生的事全说给他听。但其实他们也就几天没见面,这几天里又能发生多少事呢?看他沉默的样子,或许是嫌她话太多了,理智告诉她应该闭嘴,最起码不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得再尴尬——
“请15号患者棠梨前往就诊室就诊。”
女孩的话音戛然而止。
重复三遍的广播无异于死亡宣告。棠梨不由抓紧了肩包,起身后又看了姬仪一眼,见他同样站起来,心里知道这样已是仁至义尽,只能咽下憋在喉咙里的“请求”,小声说:“谢谢你陪我。”
“没事。”
“那……那我进去了。”
“去吧,早治疗早好。”
她沉下一口气,朝向就诊室的每一步都像踩进沼泽。
直到陷在“床位”里,听医生的话乖乖张嘴,喊出第一声“疼”之前,徘徊在她脑海里的念头其实只有一个:
如果她开口要他再等一等,他会答应吗?
颜烺站在地铁闸口看着那个满脸失望的小姑娘。
“还在耿耿于怀?”
陈知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交通卡,又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抽签纸,“我还和小郭说先到先得呢。”她噘着嘴晃了晃纸条,“结果一摸摸到了边边角去嘛。”
颜烺嘲笑她:“老倒霉蛋了。”
陈知安看着往来人群,滴一声通过闸机,“踏青的人不少呢。”
颜烺环顾四周,确实人群往来密集,大家手里都拎着野餐用具和一些露营用品,“近日天气也暖和起来了,踏青郊游的人变多是正常的。”他很想抖抖耳朵,嘈杂的环境多少让狼有点难受,“毫无警惕心呐。”
陈知安收起手机,满脸正经看向颜烺:“走,我们早去早回,我要去找小郭!”
语闭勾住颜烺臂弯就往地铁里走。半点不顾对方有些无奈的表情。
“你把该做的做完也该下午了,还去什么。”
“人争一口气,我就要去做小郭的电灯泡!”陈知安大步流星挤进人群中,两人背影看上去倒像是兄妹。
颜烺穿得古朴,挤进地铁里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也好在地铁拥挤,大部分人站稳就不容易了,也别说抽出空来看别人。
“学生好多。”
“最近学校都在宣传减负吧。”颜烺展开半面扇子给自己扇了扇,“不少学校已经取消了晚自习,更有甚者要求学生别往寺庙和大桥跑。”
陈知安被挤在角落里,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向地铁线路图,春日踏青并不奇怪,但是近日来寺庙香火格外旺盛,不管是求姻缘还是求学业。
“源头还没找到吗。”她问。
“没有。”颜烺躲开下车的乘客,颇为艰难地不被挤走,和陈知安并排站着。两人都是娃娃脸,现在看起来倒像两个罚站的孩子,“不然我就不在这里了。”
陈知安耸肩,“我也不在这里。”
“哦,你是指不在边边角。”颜烺嘲笑她,语气带笑:“倒霉蛋姑娘。”
陈知安很想跳起来打他,但是不可以,所以陈知安伸手薅了一把颜烺的头发。
“和我置气有什么用呢?”颜烺也不生气,手里变魔术似得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拿出来在陈知安面前晃,“已成定局。”
地铁太挤,陈知安想把手抽出来抢纸条,站在身前的一对情侣警惕回头,打量她好半晌才确定是女性。
颜烺很不要脸的笑出声了。
大报恩寺也算是南京一大景点了,下车的时候陈知安和颜烺甚至不是自己走下来的,是被别人带下车的。两人混在人群中往前走,注意着周边环境与游客。
诚然,即便有学校要求别往人流密集的地方跑,来这里玩得学生依旧不少,更别说隔壁就是大学校园,大约是趁着周末都出来放松了。就陈知安擦肩而过的情侣不下十对,颜烺差点被小姑娘淹没。
好容易出了站,又要面对各种人流噪音和拉客的黄牛。或许他们二人看上去太像外地来的学生了,真的有人挥着小旗子问要不要导游,一路跟出五百米远,嘴里念念叨叨门票有优惠走过去很远。
陈知安不胜其扰,差点掏手机报警,颜烺看得好笑,最后关头才把人拉走。
“人也太多了。”陈知安欲哭无泪。
“踏青嘛,这可不比你上海外滩人少。”
“别说了,我就记得每次节日我妈都要去维持秩序不回家。”老父亲和小女儿头碰着头饿着肚子研究菜谱的日子太过记忆犹新,陈知安不是很想回想,“你呢?”
“嗯——聊胜于无吧。”颜烺想起自己弟弟的粘人劲,也是不逞多让了。
就几句话的功夫,颜烺发现陈知安已经跑没影了,走了没多远,陈知安跟个小狗似得又突然出现,手里还抓着两把烤鸭肠。
“吃吗?”
颜烺打了个喷嚏:“你孜然撒多了。”
陈知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又凑近一点,“是吗?”
颜烺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喂?局长?”
陈知安立刻推开五米远,对他喊:“你不吃就算了嘛!”
就在这时陈知安退后半步,撞上了一个手里举着冰激凌的女孩。
小姑娘扎着马尾辫,一副黑框眼镜,被撞到的时候甚至觉得懵。
“啊,抱歉抱歉,是我撞到你了。”陈知安一转头对人家露出一个微笑,“没弄脏哪里吧?”
颜烺看着陈知安肩膀上一小块湿了的痕迹,收起扇子递来一张纸巾塞进人家学生仔手里。
颜烺本不是人类,面孔也配得上五百年修行的成果,歪着头问谁话时微眯起眼,一时如春风桃花,月华晶沁。
“撞到人了么?”
“是啊。真对不起。”
面对两人不知为何小姑娘有些怔楞。
“你还好吗?”陈知安伸手撩开小姑娘的刘海,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阳光下,陈知安蓝色的左眼闪着宝石一样的光彩,但是其中神色稍显迷茫,像是看不太清似的。继承了父亲的好皮囊和母亲教导出的飒爽气质,她凑近的时候总透着股雌雄莫辨的侵略性。
“我……我没事。”姑娘大约看陈知安的蓝眼睛有些奇怪,也可能是陈知安搭讪流程太老套,她连退两步朝他们摆摆手。
“我们想去大报恩寺,你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吗?”陈知安的口音和南京稍有不同,颜烺又一身唐装打扮,学生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半晌,指了个方向。陈知安立刻接口:“啊,太好了看来我们没走错呢。对了冰激凌,你在哪里买的呀?我再给你买一个作谢礼吧。”
学生没答应,急急走了。
颜烺和陈知安都没阻拦,小姑娘很快混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你看见什么了?”他问。
“嗯——看不太清。”陈知安揉了揉眼睛,又掏口袋给自己点了些眼药水,“有些青黑色的东西,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和自杀事件有关。”
“那倒也是,谁被你这样问会不跑啊。”
“什?——!”
“哎……看着年纪轻轻的,你怎么搭讪套路还这么不变应万变,下一句是不是就该问人家要手机号了。”
“不是…你没看那姑娘脸都没红一下么!显然知道我也是个女的……”
“那可不。”颜烺狼狼叹气:“你看看你还塔拉着两条白辫子,啧啧啧。”
这句也太毒了!陈知安恨恨咬下最后一口鸭肠反手一抛,竹签准确落入路边塑料桶中,她扑上去就拽颜烺的头发:“给我摸摸耳朵!!”
大报恩寺位于南京市郊区,是中国历史上最为悠久的佛教寺庙,其前身是东吴赤乌年间建造的建初寺及阿育王塔,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中国的第二座寺庙,也是中国南方建立的第一座佛寺,中国的佛教中心,与灵谷寺、天界寺并称为金陵三大寺。这般寺庙从前想必也该是香火鼎沸,人潮往来络绎不绝的景象,奈何在百年前被焚毁,最高塔寺也毁于一旦,现如今出了博物馆中还藏有的部分残垣断壁,已然破落不堪。
“这里真的会有人来烧香么。”陈知安看着被现代科技修复的概念建筑,微微眯起眼睛。
“其实已经不会了。”颜烺说,“他被烧的时候我也有所耳闻,往昔荣光已不复存在,现在也算是一种水中观月了。”
被修复的塔寺全身都是玻璃,早已没有当初琉璃砖瓦的痕迹,为了保存地下的地宫建筑,只能如此。
“已经称不上是寺庙了啊。”陈知安走进建筑,两人都不用买门票,走的员工通道,现在的大报恩寺已经成为展览馆一类的地方,部分地方被修复得还算复古,不少小姑娘穿着长裙在长廊尽头拍照,也算一种传承了。
颜烺看向另一边,也有人拿着导游册到处转悠,学生有是有,大多数都是来散心游玩的。
“说起来这群孩子还拜错人了。”
“怎么说?”陈知安问他。
“道门保佑学业有成的从来也不是菩萨的主业。”颜烺说,“佛门讲究大慈大悲,勘破红尘,哪里来得和学业有关系呢,红线就更别提了。”
陈知安不置可否:“大部分人其实也就求一个仪式感,道门也不主管这个,更讲无为而治道法自然,星君们指不定还有两个管管红尘事,但是好像也没谁是主业吧。”
“这么说来不就更奇怪了吗。”颜烺看着面前被干冰熏得止咳嗽不停还在其中拍照的游客,无奈道:“我怀疑根本就是邪祟,小孩读书累了被邪祟侵扰罢了。”
“那也说不通,在那种庙里作祟么?”陈知安闭上一只眼,看着周围,“拜佛后先后有所得,而后跳桥身亡,你不觉得这个更像是献祭吗?”
“你这说得,那背后主使还有来有往的。”颜烺觉得好笑,靠在墙上看一群小孩吵吵闹闹跑来跑去。
陈知安眼见就要被小孩撞,眼疾手快跳开一步,让得老远。
“何必呢。”他语气缓慢,“大家都有各自的命运,在这世上挣扎十数年,佛祖神仙都不过是一时寄托,当真了可不行。”
“如果真的有可以实现愿望的神存在,你会许什么愿望?”
颜烺沉默半晌,看着被电子屏幕打出来的佛头说:“或许是自由吧。”他转头问陈知安,“你呢?”
“……或许是,这世上所有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虚妄吧。”
颜烺微眯着眼伸手揉乱了小家伙的头发,“别想太多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是过去了。那不是你应该自责的事。”
陈知安也不反抗,伸手把颜烺的手按在头顶:“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如果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太好了。”
“那你也不会被现在的父母领养。不后悔?”
陈知安半点都不奇怪颜烺知道自己的过去,只是笑着对他说:“不后悔。就像我不后悔那天去医院一样。”
两人在大报恩寺相当于春游了半天,两个非本地人也算玩得尽兴。陈知安抓了两个准备偷东西的小偷,绕着青草地跑了老半天。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陈知安整个人都累瘫在地上了。颜烺看着好笑,晒了一整天的太阳,到现在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蹲在整个人都快化开在地上的陈知安面前,幽幽道:“玩够了?”
陈知安:“……啊?”
颜烺:“好了,那我们该去鸡鸣寺了,走吧。”
陈知安:“!!”
深夜,陈知安好不容易躺回床上,桌上的手机开始震个不停。
【小郭 邀请您视频通话】【是否接受?】
陈知安点下接通键,入目一片奶白色。大约是对面的人发现镜头太近了,拿远了一些,陈知安才看清楚那是一盆油光水滑的南京盐水鸭,旁边还摆着盆巨大的,冒着热气的,血红血红的水煮牛肉。
陈知安:……
郭醪:嗨!小陈!吃了吗!
陈知安:*按碎挂断键
——END
(共2287字)
春天雨后的潮湿是左筠所中意的天气,湿度与空气的比例堪称完美,他半打发时间地坐在桌子上从后面双手捏着宋和的耳朵轻搓着。理由是自己还需要学习人类的社会习惯,包括打发时间的时候用狗的耳朵和尾巴发呆,宋和有没有被说服这件事还带考量,但最终还是变成这样的局面。左筠凑过去看对方的耳朵,尖端的绒毛上会沾染着空气中的细小水珠吗?也许因为距离太近,呼吸落在小狗的耳后让他不太习惯,宋和抖抖耳朵,将手上的几份最近自己部门的资料给放在膝上,仰头看本来比他矮的左筠。
“什么事情?”
“情有独钟。”
“嗯?”
“钟鼓之色。”
“诶?在成语接龙吗?”
“色胆迷天。”
“那个是你从谁那里听到的评价学来的吗?”
友好,真诚,不带任何恶意。宋和觉得左筠的下巴压在他的脑袋上,随后少年模样的妖怪便伸出双腿在人身侧晃搭晃搭,宋和知道狗摇尾巴表示友好,兔子跺地表示愤怒,但是海豚晃腿这件事确实难以思考行为逻辑——海豚好像确实也没有腿。“天经地义。”
“意味深长。”有人的声音从远到近,什么人推开休息室的房间门,很自然而然地接上这个成语接龙的节奏。宋和脑袋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身边的两条腿晃着就像自己的同类在向主人示好,他压下其中一只腿,从转椅上起身离开那三面被桌面包裹的独立区域。左筠跟着跳下来,拍拍自己的衣摆接下去:“长命百岁!舆宝!”
周舆笑着——可能他在进来的时候本来就笑着,男性不留痕迹地侧身后退半步将冲过来的粉红色少年体妖怪躲过,道了句借你吉言。他伸个懒腰,露出腰腹处一点皮肤,又自然地躲过左筠的手指,接过宋和递过来的纸杯。“想要休息一下,这里还有地方睡吗?”
“昨天没有休息好吗?要注意身体才行呢,人类做不到同时休息和工作呀。”左筠揩油无果,换上一副比较严肃的口吻说着,给周舆指向旁边的休息位。人类的青年拉开休息位处的折叠床,嗯嗯着回应医者,从旁边翻出点布料折叠后盖在眼上,躺平。
“正因为做不到所以才没有休息好吧,昨天是有什么工作吗?”工作犬理解这种行为。
“嗯……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呢,不过既然现在我好好在这里的话也是运气好吧?”周舆轻笑出声音,他伸手将眼部的遮盖物向上推,同时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和。宋和脸色一沉,蹲下与躺着的人处于同一水平,压低声音:“遇到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遇到,啊,虽然有损失一些东西。不过不是阳寿这种。运气好的话,能好好活到今天不就蛮好吗?”周舆很顺手地轻拍狗头,他偶尔会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似乎对于这些事情都过于紧张。“最近附近学生自杀的事件不是闹得很大吗?本来以为夜班能有什么收获,没遇到啊。”他又收回手将遮盖物下拉挡住光线,周舆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没发生什么是代表平安,我认为确实是好事哦。”他听见左筠的声音在自己的身侧响起,随后凑近。或许是海洋妖怪特有的皮肤温度,左筠的手指带着一些湿度的凉意,要是在夏天会感觉更舒适吧。随着对方扣住自己手腕,周舆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倦意在体内流动后褪去。左筠没吭声,松手后伸手戳戳周舆的脸颊。“舆宝好好休息哦。”
“不过这样工作会没有进展吧,如果事件已经出现的情况,什么没发生也会丧气。”宋和在旁边以另一种方面评价,随后鼓励。“打起精神……舆、宝。”
“不用专门用那个称呼也可以。”人类青年诚恳,又笑。“你们这在轮流临终关怀吗?”
“睡会儿吧。”左筠笑眯眯地拉起被子打断这个称呼的问题。“今天是休息日,要珍惜才是。”周舆还没说什么,宋和就在旁边补充一句:没事我会看住他的。
“诶?在提防我吗?”
气温似乎干燥些许,外面的太阳从窗外爬入后在地面上打滚,伴随着鸟儿清脆的啼叫与更远处的吆喝声音。宋和拿着文件,周舆正在打盹,这两件事在同一个场景里出现给左筠也带来一股春困,少年体的妖怪换个姿势用手撑着脑袋,看着窗户外面。
人类如果不借住外力的话好像很难做到自己死亡,这种求生本能在左筠看来是一种很美好的能力,但是正因为有这种力量,所以要克服着迈向死亡一定更加困难吧。他想自己的族群在本能托起水中虚弱生物的时候心中所拥有着的那份延续的心,确确实实地写在每一个人类的心里。左筠一边呼吸着,一边想,换只手支撑脸颊。他开始停止呼吸,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很简单——不如说呼吸本身倒是他的刻意去做的事,换句话说,他可以随时原地把自己窒息而死。在视线模糊之际,左筠突然站起身也伸了个懒腰,恢复肺部活动。宋和被对方吓了一跳,和左筠的视线对上后,粉色的妖怪冲他一笑。“和宝,小狗,狗狗。”
左筠蹭过去,宋和不由自主地后仰,靠在椅背上被拦住退路。
眯着眼睛带笑的妖怪伸手去微微拉扯宋和的脸颊,又收起笑容询问人:“你觉得那件事是为什么呢。”“嗯……这次的事件吗?”“自杀对于人类来说很困难吧,克服这些困难还要去做的话,肯定更加痛苦和难过吧。”左筠干脆跨坐在宋和腿上,一边询问着又再一次捏捏人脸颊。
“但是死亡是离人类很近的事情。”宋和说。左筠倒吸口气,有些震撼地后仰。“……哇,你这个回答听上去就像是最糟糕的答案里的最糟糕的一个。不应该问你,狗男人。”
少年体的妖怪起身。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边正在睡觉的周舆:“学生的事情应该还是有其他原因吧……嗯,不过果然人类的话还是过得再快乐一点比较好。”他眨着眼。“对哦!”
“嗯?你有这次事件相关的线索吗?”
“快乐的话果然还是要找个配偶才行!”
“诶?”
“你看,因为你没有配偶,所以你不快乐。”
“我觉得我也没有很不快乐。”
“等周舆醒了我们去鸡鸣寺吧。求一个姻缘,让娘娘保佑一下!”左筠没有理会宋和的话,他愉快地原地转了一个圈——就像是在游动一样,对着宋和眨眨眼。“反正今天是休息日嘛。”
此时的周舆还不知道,自己醒来后的假日已经被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