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1370/】人家都在第三章了,我還在春天【沉痛】
第一份稿子寄出去後,來幸便有了每晚返工時、向村上太太詢問今天是否有回信寄來的習慣。還沒等到處女作的回音,第二篇小說又發出去了。
可無論發出去多少封郵件,洋宅的郵箱裡卻沒有一封從雜誌社寄來的信。
可能是寄去雜誌社的稿子太多了吧。來幸自我安慰道。但第二篇作品也沒能等來回函。他只好裝作不大在意的樣子,在回家路上的書店站讀完自己所喜歡的文學雜誌的新刊——之前打工賺來的閒錢搭上從老家帶來的“零花錢”全拿來付了煙斗的首付,現在再相中什麼書也不能買回去了。
每天來到工廠附近的書店竊讀在早前就已經成為松平來幸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讀書的時間太長的時候,他就只好悄悄避開書店老闆的視線離開。
在所有那些書籍或是報刊中,來幸最為中意的是名叫《雜談》的文學雜誌。
明治三十八年,此時東京的文壇可謂百花爭鳴。《雜談》便是無數雜誌中出挑的一家,這家雜誌社從來不將題材限制在一處,但凡是有趣的故事,都有能被刊登的機會。來幸投稿的對象,也是以這雜誌社為目標而努力著。
好不容易躲開書店老闆,來幸又想起來文具快用完了。或許是因為撰寫、修改稿件所需的文具遠比想象的要多,厚厚一沓很快就見了底。他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勸說自己月末時再買。這時,門外響起了傍晚時那班火車來時的鐵道警鈴,提醒他該早點回去了。他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眼書店那放著西洋墨水和稿紙的貨架,小跑著踏出去。
火車剛好從他眼前經過,伴隨著叮噹叮噹的警鈴,嗚嗚叫著的車頭駛向遠方。日光早已變成淺橙色,迎面而來的風卻帶著傍晚的清爽,夕陽的色彩在天幕邊塗抹開了。賣報紙的小販吆喝著,希望能在天黑前賣出最後一份日刊。
松平來幸抓著自己的帽子,沿著小道跑向自己所熟悉的建築。門口站著正在清點郵件的村上太太,對方見到來幸,連忙叫他過去。
“松平先生,有您的信。”村上太太向他說道。
“謝謝!”來幸接過對方從半空中遞過來的信封,顧不得禮儀迫不及待地跑上了樓梯。他深吸口氣,推開自己那狹小閣樓的門。
“我回來了!”
“哦,歡迎回來。”煙斗先生坐在桌前,正翻閱著前幾期的雜誌,看到來幸來了,便打聲招呼,“要吃晚飯了嗎?”
“嗯,再過一會兒,等村上太太家用完了廚房我就可以去了。”來幸說著顧不得脫下衣帽便趴在床上,興致昂昂地撕開信封。
“致 松平來幸 先生”
來幸的手興奮得顫抖,他咽了口唾沫,眼睛游移向信件的下一行。
“本編輯部有幸收到您的投稿。儘管這些投稿非常出色,編輯部在再三考慮後,認為您的投稿並不是很適合我們的雜誌。最終我們決定不取用您的投稿。
冒昧來信,還請見諒。感謝您的投稿,并期盼您下次的作品。
願您身體安康。
雜談編輯部”
還沒看到最後一行,來幸便洩了氣,他把那封信折好,放回信封裡,壓在枕頭底下。
“煙斗先生……!”他有些想向自己的室友抱怨,但出了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對方似乎正在書桌前忙著什麼,聽到自己的聲音才抬起頭來應了一聲。
“嗯?”
“我的稿子被編輯部拒絕啦!”來幸說著脫下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因為……題材不合適……唔,我估計也是寫得不大好吧。對啦,我們去看櫻花吧,櫻花。”他想起來今天早上上工時經過河岸看到的景象,突然覺得去散散心也不錯。
“我倒是喜歡你的稿子。”煙斗先生說道,“那我們走吧。”
“什麼?你看了!”來幸驚訝道,“現在嗎?馬上就要天黑啦!”
“故事很不錯,穿上外套,咱們走吧。”
“可我才剛脫下來……”
“不穿會感冒的。”煙斗先生將手伸進他的衣兜。
“不會感冒啦……!”來幸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聽著對方的話穿上了外套。煙斗先生推開門,兩人下了樓梯。剛剛迎接過來幸的村上太太看見他們又從房間裡走出來,不由得驚訝。
“又要出門嗎?”
“是的!去河邊散步!”來幸說道,煙斗先生跟著他上了街道。
春季的傍晚,天氣很是涼爽。街道兩旁的建築都已經點起了令人心生暖意的燈光。河畔在不遠的地方,即便是走在街道上,也能感覺到溫吞河水帶來的濕氣。
來幸又想起自己還沒有為煙斗先生取名字,他試著挑起來話題:“煙斗先生,你喜歡什麼樣的名字啊?西式的?和式的?”
“隨便啊,名字那種東西我不需要。”煙斗先生滿不在乎地回絕了這個提議。
“名字是很重要的!不同的名字就有不同的祈願,這不是很浪漫的事嗎?”來幸想反駁對方,因此走得近了些,好在有點暗的地方看清對方的眼睛,“能有個自己喜歡的名字就太好了。像是我的名字……我就很喜歡。”
幾步之外,河邊的櫻花開得正旺。原本呈粉色的樹冠現在被河邊的路燈和夜色染成叫不出名字的漂亮顏色,來幸甚至有些說不出那究竟是暖橙色還是淡紫色,但無論是哪種,這幅景色都相當漂亮。
來幸盡力維持自己的步伐,好讓自己能和煙斗先生走在同一條直線上:“你也要有自己喜歡的名字嘛!煙斗先生!像我的名字,來幸,就是幸福會到來的意思。你也要有包含了祈願的名字嘛。”
“不知道啊,你來吧。”煙斗先生隨口說道,他們在下一個路口轉彎。這態度叫來幸有些洩氣。
“那我要瞎取名啦!”
“隨便你。”煙斗先生又加快腳步,來幸幾乎用跑的跟在他身後。再往前走就太遠了,於是他們決定換條路回去。在傍晚出來散步的人不少,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對話。
-根据168的结局修改了一下,也算是填上一个坑了
-依然是省略了不少东西的结局并且OOC大法
-霞算是我所有孩子之中最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的一个角色,希望有一天能实现这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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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个人造跟随而来后开始,八乙女渐渐的开始笑了,打从心底的笑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八乙女,一定也是最原本的他。既然他是笑着与那个人造一起离开的,那不论最后会走向怎样的未来,他也是幸福的吧。
永别了,我惹人怜爱的孩子——
一直守在一旁注视着的霞在他们的身影彻底从眼前消失后,便跪倒在地。
身体很沉重,就连呼吸都感到一阵疼痛。
她闻到了泥土与草的味道,大地有些冰凉却让她倍感怀念。她视线模糊看不清一切,远处那赤红的身影或是真朱吧?好像很着急的朝着这边来了,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想要伸出手却无法动弹,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母亲就在这里,所以……
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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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藏身于暗处,看着过往的行人,不由得回想起了那个她与人类和睦相处的时代。
但那终究只是遥远的过去。
爱着她的人类,她爱着的人类,都早已不在了。
“霞大人又在看着人类了吗?”充满了嫉妒的话语在背后响起,霞不由得回头看去。一直因年轻而狂气的他,为什么此刻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
“霞大人今天也是奉天狐大人的命令而行动的吗?”露草展露笑容,“您的话一定斩杀了不少半妖吧,一定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吧——而不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人类吧?”
“……露草。”
又是这样。虽然看着他,喊着他的名字,但她的眼中依旧没有他!
“那些碍事的家伙消失以后,您的眼中依旧没有我……对您来说,那些可恨的人类也是于我之上的存在吗?”
她沉默转身欲将离去的行为刺痛了露草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忽视、一次又一次的回避。为什么只有他。
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您就不能好好的看我一次!”
“我爱您啊!您是我唯一的母亲!是我的母亲啊!”
他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质问的话语让霞停下了步伐,直到这时她才认识到,最初的时候,露草还只是一个敬慕着她的孩子。而将他逼到这番地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深知自己回避露草的理由。
即便在心中无数次警告自己不能再去接近那些孩子,而自己又总是不自觉的接近。只因为那些孩子从未向她表现出任何对她的爱,也未将她当做母亲来对待。然而露草与那些孩子不同,他从最初就将她视为母亲,一直追随着她,并将自己的爱情全部献给了她。
这让她感到了恐惧,露草的爱情让她回想起了那段最黑暗,最悲伤的时光……于是她从他的身边逃走了。
但她的逃走却成了让他的感情走向扭曲的原因。
……她是何等的罪孽深重。
“露草。”霞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向他走去:“就如汝所说的那样,妾身眼里一直只有那些孩子,还有那些夺去妾身的‘太阳’的人类。妾身从未将汝放在心上,也从未好好的看过汝。”
与他仅一步之隔,霞注视着这个因她的话语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轻妖异。
“事到如今,即使汝恨妾身也不奇怪。”
“……一直以来我多么的想去恨您。”露草低垂下头,双手掩面,“即使好难过好痛苦也无法恨您,依然期待着您认可我的那一天……我无法恨您,我只恨这样的自己。”
“汝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个十分优秀、十分乖巧的孩子。妾身也曾经想过,汝是多么惹人疼爱的孩子。但妾身却总是忽视了汝。”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妾身的错,但是……露草,汝总是让妾身想起那段最黑暗的记忆。”
她的话如同刀刃刺进了他的心,露草震惊的抬起头,在与霞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感觉如同沉入冰窖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您的视线如此冰冷?
“看着汝,妾身总是会想起那最不愿想起的过去,看着汝,妾身内心的伤口就一次又一次被撕开,痛到窒息。汝不是妾身的孩子,也无法成为妾身的孩子。这一事实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都不会改变。妾身绝不会认同汝的存在。”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任由他手中的刀穿过胸膛,鲜血从伤口涌出。
这样就好。
霞抱住哭叫着紧握刀柄不放的露草。
“这只是一个有些痛苦的梦,露草。”她的手温柔的覆上了他的双眼,“等你睁开眼醒来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
“晚安,我可怜的孩子啊。”
-
“年轻人火气如此之大,这灵山迟早会因为你而成为连接黄泉的地方的。”
真朱刚抬头便看到坐在树上的赤鬼妖异,那是母亲的旧友。
“……我会注意的,劳您费心了。”
他从树上跃下,落在了他的身边才让真朱看清了他的容貌。与过去相见时完全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有一点看着就让人火大的感觉。
“那我可以进去宅邸看看她吧?”
“请随我入内,柘榴大人。”
吩咐过被使役的小妖异去处理闯入者的尸首后,真朱便带领着柘榴一路往宅邸的最深处走去。
“说起来,你母亲负伤后似乎撑了很长一段时间,是为了你……还是为了那个传说中的女郎蜘蛛?”
“柘榴大人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呢。”
“哎呀老人家难免有几个小道消息来源处嘛,不然生活多无聊。”柘榴笑着搭上了真朱的肩膀,“听说你母亲十分重视的那个小年轻长得很漂亮?”
“……您到底想问什么?”
“也没想问什么,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嫉妒你母亲比起你要更关心他人?”
“只要是母亲决定的,我便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不会去嫉妒。”
“欸——但是~~~”
真朱停下了脚步并甩开了他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柘榴大人我们到了,还请您保持安静,免得吵醒母亲。”
“你这家伙真不可爱,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的喊我‘柘榴大人~’的。时间真残酷啊。”柘榴一边摇头说着一边踏入了屋内,“还嫌我吵呢,明明你母亲没有个千百年就不会醒来,还用得着担心她被吵醒?”
“还是说你怕你母亲出什么事?放心吧,你母亲早就被这灵山选中,只要这灵山不变心,你母亲就不会死的。”看着真朱逐渐皱起的眉头,柘榴这才耸了耸肩表示放弃,“好啦好啦,答应你,保持安静不吵你母亲,我就看看不说话。”
待真朱退出房间并关上门后,柘榴才在霞的身旁坐下。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似乎是因为沉睡的关系她的体温稍低,摸着有些冰凉。
“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美。”
“说起来真朱那孩子倒挺像你的,如果你是男人也一定是这样英俊的吧。不像我倒也好,省了不少事。”
“自从你沉睡的消息走漏以后这附近也变得不太平,若不是有真朱在,恐怕你的血肉早就进入他人之腹了吧。一想到这些,我就感觉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曾经的丈夫,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从未在你的身边过。”
“不过没关系,这之后我就在这附近定居了,也算守着你守着孩子了。当然会瞒着真朱那孩子的。”
“希望等你醒来的那一天我们还能再见吧。”
-
风温柔的吹拂过大地,太阳也温柔的照耀着一切。
霞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坐在树下,笑看着在不远处嬉戏着的孩子们。
“哦!这不是霞嘛。”年轻的男人在身旁坐下,似乎是看到她怀中熟睡的孩子而有些惊喜的轻声叫了起来,“哇~这是霞的孩子吗?好小好可爱啊~”
“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
“是女孩子哟,名字叫花桃。”她空出手摸了摸他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八乙女要抱抱她吗?”
“可以吗?那我要抱一下。”
看着八乙女小心地从她手中抱过孩子的样子,霞便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一看就是没有抱过小孩子呢。”
“这、这不是当然的吗!哇——好软!”他小心的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看起来他有些兴奋,“朱明你看,这孩子好可爱啊~”
“……啊。”似乎是感觉到了一般,朱明不过刚伸手靠近便被孩子抓住了手指。
“这孩子或许很喜欢朱明呢,对不对霞。”
“或许如此呢。”看着围在孩子边上的八乙女与朱明,霞觉得这一切就犹如梦一般美好。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从树上落下了两道黑影,让霞瞬间戒备。但不待她出手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在看什么呢?”
“……壬生,巴玄。我不是说过不许突然从高处跳下来吗?”
“对不起……霞大人……”
“我们又不是普通妖异,天狗从天上落下不是很正常的吗?这是霞的孩子?好小啊!”
“刚出生没多久自然还很小了,虽说我捡到你们的时候没有这么小,但对我来说也区别不大。”
“您这话说的,我们很快就成年了,到时候您可要准备好上好的酒给我们庆祝啊。”
“年纪小小就如此这般贪恋酒,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任由壬生胡闹的霞握住了一旁稍显拘束的巴玄的手,“巴玄要吃点心吗?今天我带了不少出来,一起吃吧?”
“恩,谢谢霞大人!”
“你也一起如何?除了点心我还带了一些美酒。”她朝着站在一边沉默许久的男人伸出手并邀请他,“今日天气如此舒适,不与我们一起坐下分享美酒与点心吗?”
【文風?不認識的孩子呢。劇情?聽起來好像可以吃。羞恥心?有拯救世界來得重要嗎。】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小的少年。
不知是因為什麼緣故,少年無論是個子還是頭腦,都要比同齡的其他孩子來得發育遲緩。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弱小吧,少年淪為同伴們排斥的對象。
今天也是如此。
少年獨身一人坐在遊樂場的鞦韆上,慢悠悠地晃著寬扁的鞦韆。身上的衣服已經因為被人絆倒而弄髒,腿上也多了淤傷。就這麼回去的話,一定會被自己寄宿的家庭抱怨吧——少年想起來自己現在的媽媽,好像已經能想象對方生氣的臉了。
就這麼回去是不行的,不如就這麼流浪吧。他這麼想著,然後也這麼做了——拿著他小小的書包和豎笛,少年開始了逃開所有事情的旅途。他穿過一條條街道,去往一座座車站,渡過一條條河流,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身處在不認識的地方。
我逃離了!我逃離了!我成功地逃離了!少年想著,想為自己找個舒適的地方過夜。可是無論哪裡都不合適,沒有錢也沒有身份,無論哪裡都不可能找到棲身之所。最終,他走到一所兒童遊樂場。
這地方與自己逃離的那個遊樂場,就像是雙胞胎一般相像。
已經可以了吧。感到疲勞的少年就這樣坐在遊樂場的寬扁的鞦韆上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就先待在這裡吧。他對自己說,抱著自己的書包,看著黑夜中好像要將視線模糊的橙黃燈火。
然後、想起來了自己的媽媽。要是媽媽在身邊的話就好了,他這麼想著,瑟縮成一團,感到眼睛有些酸痛。要是現在就能回到媽媽身邊的話,他這麼想著,我就抱住她,然後告訴她我想她了,希望她能快點回來。
她究竟在哪兒呢?他們說她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了。想到這裡,他又感到難受了起來,他抽泣著,想把眼睛裡的酸楚用淚水趕出去,可是已經止不住了。少年就這樣哭著,哭著,直到淚水化成低低的嗚咽。他抱著自己的小書包,踡縮在鞦韆上。
秋季已經禿露露的樹木在瑟瑟風中搖擺著石褐色的枝幹。
年紀小小的少年想到,自己說不定就會在說不清是哪裡的地方待到餓死了。不過,餓死也好,就這麼餓死的話,誰也不會想起來吧。少年回首自己短短的人生,感到世界上或許不存在什麼還在關心自己的人了。
“媽媽!”他一邊哭一邊抱緊自己的身體,隨後,他感覺到身後某人用厚重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少年轉過身去,看到身後站著的是個高大、戴著假面騎士頭盔的男人。
“怎麼了?怎麼還在哭啊?男子漢是不能哭的!”對方說著俯下身來,好讓他們兩人的視線維持在一個水平線上,“怎麼回事……?”
因為燈光的反射,看不清楚那頭盔玻璃後面的人的表情,少年能看到的僅僅是自己的哭臉反射出來的倒影。
“我……想媽媽了……”少年吸著鼻涕,不知為何對這個毫無干係、頭一次見面的“假面騎士”產生了傾訴的心緒,“我……不想活啦……”
“怎麼會不想活呢?”高大的騎士看著他——雖然少年看不見那頭盔後的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對方一定在望著他,“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可以和我說說看嗎……?”
要說起來,其實是有些誇張過頭的語氣,但是不知道為何卻給予了少年安心感。
“我,我,……嗚哇……!”少年想說些什麼,但語言最後都畫成哭泣,他大聲哭著,好像把十幾年份的淚水都給哭出去了,思緒與膨脹的心情猶如潮水,一浪浪蓋過少年薄弱的自製心。最後,他只是緊緊地抓著對方的手。
假面騎士抱住了他,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沒關係的。”
“不會……不會沒有關係的……”少年抽噎著,“我又比大家笨,又很矮,……老師也是,媽媽也是,都不會喜歡我的……”
“不會的。”
“怎麼不會嘛……”少年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直到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為止。這時,他的頭頂碰觸到某個硬邦邦的東西。
是假面騎士的頭盔。對方輕柔但又有些笨拙地將頭盔套上了少年的頭:“來,你看,只要這樣你就能‘變身’了。”
“變、變身……”少年喃喃著,透過頭盔的鏡片看這個新的世界。
“是啊,只要這樣就可以成為“騎士”。很簡單吧?感覺到了嗎?你現在已經變成自己的英雄了,有沒有自信起來的感覺?”對方的聲音隔著厚重的頭盔傳了過來,少年便慢慢地點頭。
“哎……”確實是,比起來剛才要安心了不少。少年想著,卻仍然有些畏畏縮縮。
眼前的騎士只是笑了笑。
“慢慢地,慢慢地從自己相信自己的‘自信’開始吧。”
“可是……”少年躊躇著,卻被對方被粗糙的老繭包裹的手掌附上了手,“我,那樣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啊……”
對方停頓了幾秒,隨後少年感覺到對方有力的手臂摟住了自己的背:“並不需要什麼人相信啊,英雄本身即是英雄,不是嗎?好啦,小騎士,來,告訴我你家的地址號碼吧!”
——剩下的事情,少年已經記不清楚了。他只記得接下來,自己被什麼人用摩托車送到了警察局。對方一直溫柔地陪著自己,然後,到了第二天早上,“現在的媽媽”帶著擔心的神色趕到了警察局。
他哭著撲向母親,好像已經很久沒和對方見過面,在後悔與安心的情緒中,靜靜地感覺著對方的愛和關心。
等到少年回過神來時,帶自己來警察局的英雄已經不見了。
***
二十九彰剛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第幾次調整自己頭上的頭盔。車上的乘客一路都盯著他看,讓他有點不自在。但是這些都沒什麼,他對自己說,比起來會讓臉看到的事實,被他人盯著不過是會讓他有些小小不快的因素罷了。
“請候車的乘客先讓其他乘客下車,請小心夾縫。”他聽到車站廣播那好像救命稻草一樣的廣播,緊緊盯著電車的門,在開門的那一刻沖了出去。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借過一下!”他大聲喊著,抓緊肩上的背包,在人流湧向車站的前一秒全速跑了出去,“不好意思啦!太太!”他這麼大聲說著上了扶梯,隨後擠過在車站麵包店前排隊的人群,又躍過忙碌的自動檢票閘口,腳步輕快地向著車站口奔去。
自然,不少人都為這樣的景象而側目。
“御涼亭……御涼亭學院……”二十九在車站出口的地圖前停頓了幾秒,接著頭也不回地向著標識了御涼亭高中的方向跑了過去。路上,能看到不少高校學子和家長向著學院的方向走去,到入學式開始還要再過段時間,行人的腳步稱得上悠閒自在。道旁,累累櫻花壓低枝頭,好像在宣告著已是春季一樣。
開學了,從今天開始就要有新的人生歷程了。二十九對自己說,他看到御涼亭的校門已經近在咫尺。好,就這麼昂首挺胸地走過去。他擺正自己的頭盔,大踏步向著校門沖了過去。來吧!新的校園生活!
“——同學,請停一下,入學式不能戴頭盔進去。”
二十九決定不理會對方的話,當做沒聽見一樣衝過去,卻沒想到對方的態度比自己的要更強硬。他被攔了下來,對方認真地拿出來了記事板,盯著他看。
“同學,請不要在校內戴頭盔。謝謝你配合,快脫下來吧。”
“我,我拒絕……”頭盔之後的二十九輕聲說道,“沒有頭盔是不行的……”
“那我們也不能讓你進去。”
二十九感到有些沮喪,不過,他還是向後退了幾步:“真的不行?一點也不行?”
“當然不行。”對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脫掉頭盔,同學你就能過門了。”
“那我就翻墻過去啦!拜拜!”他對對方大聲說道,小跑著離開了。
——十幾分鐘后,二十九彰剛坐在教師辦公室,呆愣愣地看著墻上的鐘錶。分秒的流動慢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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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喪神?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自己討厭我,然後叫我把煙斗丟掉?我才不要嘞!”來幸原本就對對方不慎信賴,現在又加重了疑慮,“大哥哥,你要是坐夠了,就回去吧!”
對方露出好氣又好笑的神色來,這更叫來幸不舒服了。但為了不叫自己把情緒表現得太明顯,他給自己倒上一杯水。
“那倒是不會,我只是煙斗的付喪神。”閣樓的不速之客說道。
“唔……”來幸從身旁拿起來煙斗,仔細端詳了起來,“那我要是給煙斗添上煙草,你會不舒服嗎?”他說著用手指戳了戳煙嘴,再偷眼看著青年的反應,對方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
“雖說我的身體也會因為煙草發燙,但因為煙斗本身就是做這種事情的,所以並不會覺得不舒服。”青年耐心解釋道。
“我該怎麼叫你呢……?”來幸又問,“叫你煙斗先生可以吧……?”叫煙斗聽起來有些生疏,單純叫先生也不太好,來幸便折中選擇了這個叫法。
“沒問題,反正我沒有名字。”自稱是煙斗付喪神的男人這麼說,“倒是你,竟然都不懷疑一下是不是真的付喪神嗎?”
“反正我這裡也沒什麼可偷的……”來幸說,隨即又想起煙斗本身的價格,他於是抱著裝古董的盒子緊緊不鬆手,接著又想起來一件事,“我可以給你取個名字?只有我能看見你?說起來,剛才村上夫人好像也沒看見你。”
“當然?”
“唔……那我想想吧,名字是很重要的。”
“隨便取個名字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名貴東西。”煙斗先生道。
“唔,不行,名字是很重要的。”來幸說道,“把外套脫下來吧,請您放在椅背上,我要睡覺啦?”來幸說著又攤開床鋪,把自己的古董盒子放在床頭,“對了……煙斗先生,我的名字是來幸。”
“嗯?是賴光的賴字嗎?”
“是未來的來和幸福的幸,幸福會到來的意思!好啦,我真的睡覺啦,晚安。”來幸說著脫下和服羽織和襯衣,給自己換上了寬鬆的睡衣,“煙斗先生,你要睡覺嗎?要睡覺的話就和我擠一擠吧!”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鋪,自己率先鑽了進去。
“不用,我不需要睡覺。”
“不許把煙斗拿走!”來幸嘟囔著,給對方騰出來位置,“晚安。”
“晚安。”來幸看到煙斗先生坐在桌前,好像獨自思考什麼似的。閣樓昏暗的燈光勾勒出成年男子背影的輪廓。叫他什麼呢,來幸想著,但比起那些,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的頭一靠上枕頭,疲倦感便輕柔地灌溉過身軀。
算了,明天再想吧。他迷迷糊糊地告訴自己,墜入了夢鄉。
夢裡,他夢到煙斗變成了煙斗先生,然後又變成了一道鎖。他看到在津山的老家的大門被那把鎖牢牢地鎖上了。
逃走吧!那道鎖向他喊道。逃走吧!
隔天早上,他醒來後就忘掉了這件事,滿心想著又要去工廠工作了。煙斗先生已經不見蹤影,不知道是去哪兒了。果然是夢……啊!不對!來幸慌張地打開床頭裝著古董的盒子,看到煙斗還在裡面,忍不住鬆了口氣。他收拾了一番書桌上凌亂的文稿,把之前寫好的稿件裝進信封裡。再蓋上昨天忘了收拾的墨水瓶。
收拾好這些之後,他換上上工時穿的衣服,戴上帽子,正打算離開自己的小閣樓,卻看到黑髮青年站在閣樓門口,手裡端著熱騰騰的米飯。
“不吃早飯?”
“唔……是該吃。”來幸喃喃著,又坐下來,“我先吃一點……”
“慢慢吃吧。”煙斗先生將米飯端上書桌。久別故鄉,來幸還是第一次在東京被人服務。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起筷子,扒拉起來米飯。
“對了,我要去投稿,”來幸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說道,“祝福我吧!”他吃完最後一口米飯,抱起自己裝著文稿的信封,慌忙地逃走了。
窗外,春季的綠意才初綻頭角。
【全是流水賬,就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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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二十九彰剛為了不叫自己被風紀委員趕出校門,而翻墻進了學校。雖然這耗費了一些力氣,但不至於讓事情變得更糟。他小心翼翼地越過圍墻上方的鐵刺,然後跳了下來。
接著發現的事情就造成一些問題了。
首先是著陸點——
他跳下來的位置是花壇,這倒是個不錯的地點,地面柔軟——當然,這沒什麼可說的,問題在於他為了躲開墻上的刺而崴了腳。
其次是他可憐的自控力——
“嗚哇……!”正常人崴到腳的反應,大概都是會大叫一聲吧。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還是——
他選擇翻墻的地點旁邊站著個成年人,看對方的打扮,似乎也不是家長。
造成此事致命的成因則是——
“喂……!同學!不能這麼翻過去啊!”從墻那邊傳來了大概是風紀委員的傢伙的聲音。完蛋啦。二十九心想,堅定地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成年男性——對方比自己還要更高一點,栗色短髮,三七分,戴著一副看起來就散發著睿智氣息的金絲眼鏡。
是,是領主。二十九看著對方的樣子心裡一沉,斷定下來了對方的身份。
這名教師模樣的“領主”對著圍墻的另一頭說道:“怎麼回事?”
“栗原老師!這個新生違反校規,戴著頭盔翻墻,請您帶他進辦公室處置一下!”圍墻那頭傳來了剛才在校門口盤問二十九的人的聲音。二十九穩固心神,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事,并準備開溜。
——隨後,他感覺到被稱作栗原老師的男性的視線。
“這位同學,你跟我來辦公室。”
……以上,便是二十九彰剛緣何身處於辦公室的全部經過。現在,他正坐在教師辦公室的沙發上。隔著一張茶几,栗原老師坐在另一張沙發上,他扶了扶眼鏡,揉著太陽穴看向二十九。後者悄悄在頭盔後觀察著四周。
能看出辦公室是多個老師妥協過的結果——雖然東西多且雜,但每張桌子看起來都很整齊,尤其是這幾張沙發組合而成的區域還被人特地用假花和多肉植物裝飾過茶几,想必在使用的老師們都很上心。
這時,栗原老師的聲音又提醒了二十九他現在不太妙的境地。
“不把頭盔脫下來嗎?”
“不……不要……”二十九嘟囔著,“那樣太難受了……”
“你在這裡等你班主任來吧。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栗原皺了皺眉,卻還是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還不知道我在哪班呢……!我叫二十九彰剛!”
“二十九彰剛,是吧?你稍等,我先看看今年的新生名冊。”栗原說著從公文包裡拿出來一摞文件,仔細閱讀了起來,“你在一年B班,是塔季揚娜老師的學生。”
“謝謝!”
“聲音不要太高,會吵到別人。”栗原揉了揉太陽穴。
“對不起對不起。”二十九連忙噤聲,栗原也沒有再追究,只是看著手上的名冊,再看看二十九的臉。
“你得把頭盔摘下來,二十九同學。”
“請容我拒絕。”二十九直立起自己的腰板,努力做出要和對對方對視的樣子,不過因為自己戴著頭盔,看來效果不佳。栗原歎了口氣,將背部靠向身後鬆軟的椅背。
“有什麼原因嗎?”
“我的臉不可以叫別人看見。”
栗原揚了揚眉毛:“你這樣就讓我比較難辦了,畢竟,這是校規。摘下來吧。”
“但是……”二十九停頓了一會兒,最終只好低下頭去。
“摘下來吧。”栗原雖的話雖然聽不出什麼情緒,卻很強硬。二十九明白對方的態度已經是無法拒絕的地步,只好扶住自己的頭盔,惴惴不安地看向對方。
“好吧,我摘……請老師不要看我的臉。”二十九掰動頭盔上的紐扣,將頭盔脫了下來。
看到了,看到了,一定看到了,臉上有什麼東西,清除不掉,沒有辦法,怎麼辦,我要衝出去嗎,快點把事情辦完吧,我要戴頭盔,我要戴頭盔,我要戴頭盔,不行,這樣就被看見了,不能讓人家盯著看,要是這樣下去肯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我要清理乾淨,我要遮住,我要遮住,我要遮住,好奇怪,太奇怪了,不行,被看到了,栗原老師也看過了,果然不應該脫掉,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這樣太奇怪了,好羞恥,我可以離開嗎。他坐在那裡,抱著頭,壓制著內心中一種想法的成形。但是還不夠,他被那種想法擊敗了。
“你怎麼了?怎麼在撓自己的臉?”隔著自己的手指,他聽到茶几對面的栗原老師那麼說道。
“我臉上……不,我覺得……我臉上有東西……”
他能感覺到栗原的聲音好像有些困惑,不過仍然還保留著剛才的強硬:“入學式已經開始了,和我一起過去吧。”
“……好……”二十九點了點頭,捂著臉,憑藉指縫間漏出來的狹窄景象看著外頭的世界。在那道縫裡,他看到栗原搖了搖頭,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開了辦公室的門。
教學樓裡沒有什麼人,但即使站在這裡,也好像能隱隱約約聽到從禮堂那兒傳來的聲音。除卻這些聲音外,建築內分外安靜,樓道也空空蕩蕩。新學期伊始,卻見不到別的學生,這叫二十九感到有點怪,但事出在己,他只好老老實實跟著栗原老師一起從禮堂的後門走進去。
不會有事的,他安慰自己。大家都在聽演講,不會有人注意到的。二十九摸了摸自己的臉——就像自己所知道的那樣,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異常,但他還是忍不住不停地去檢查那裡,並且不想叫別人看見。
栗原打開門,剛才還被厚重的門扉遮掩的世界立刻展現在二十九眼前。講台上,一束燈光聚焦在正在講話的人身上。坐席上的年輕聽眾或是聚精會神,或是心不在焉。二十九被栗原指引著,走向其中一排座位。坐在那排禮堂座位最外的,是位金髮碧眼的年輕女性,無論是以二十九個人的眼光還是俗世的審美來看,對方都是個美女。而且,還是少有的外國人。是外語教師嗎?二十九彰剛小心翼翼地猜測著。
“塔季揚娜老師?”栗原試探性問,“這個學生是你們班的二十九彰剛。”
“哦……”美女教師顯然嚇了一跳,等她瞭解清楚狀況,便有些試探性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這個學生在入學式開始前違反校規翻墻進了校園,所以沒能參加班級集合。”
“是這樣嗎?”被稱作塔季揚娜的女教師看向栗原身旁的二十九。
“是……”二十九低下頭去,想藉著禮堂座位的昏暗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我會和這位同學交流的,辛苦您了,栗原老師,但他肯定是有什麼特殊理由的。辛苦您了。”塔季揚娜老師一並說了兩次辛苦您了,栗原也不再追究,點點頭便拍了拍二十九的肩膀。
“解散以後再來辦公室找我。”
二十九忙點了點頭,目送著對方離去。塔季揚娜老師只是笑著讓他坐下,隨後就將目光投向禮堂的講台。這就叫二十九舒服了不少,他悄悄看著講台上的人,藏好自己的臉。
不知是否因為自己已經拖沓過大半部分,致辭意外地結束得很快。再之後的班長選舉與二十九無緣,不過,他還是在人群裡面為被大家選上的班長鼓了鼓掌。事情結束得很快,不過一會兒就到了時間,同班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出了教室門。
二十九慢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因為比其他人要晚到,他還沒把自己的課本裝進書包裡。這時,塔季揚娜老師來了。
“二十九同學,我可以和你談談嗎?”雖然塔季揚娜老師看起來完全是外國人,但聽到對方嘴裡說著標準流利的日語卻絲毫沒有違和感,“先坐下吧。”
二十九看到對方拉來一張椅子,坐在自己旁邊。塔季揚娜老師太漂亮了。他想著,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那張臉竟然擺在對方面前。
“事情我都從栗原老師那裡聽到了。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二十九同學可以稍稍說說看嗎……?”塔季揚娜問道,她聲音輕柔,叫人聽起來很舒服。
“我戴著頭盔……到了校門……”二十九支支吾吾地說著,“然後……額……就不能過門嘛,我就翻墻過來了……”他洩了氣一樣把撐在桌子上,“我不想脫掉頭盔……”
“是不舒服嗎……?”塔季揚娜老師試探性地問。
“就是……老師,有些人有潔癖癥……我就和他們差不多,只是……我的是不能叫人看見臉……”二十九有些想放棄了,他也不大期望對方能理解。不過,他還是竭力注視著對方,并眨了眨眼。
“我明白……”塔季揚娜說著,二十九反而感到心裡一沉。
“這個……我也不是……想惹麻煩……”他搓著手。
“我能理解……但是,校規是不能違反的,我很抱歉。”她輕聲說著,為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道了歉,“我希望二十九同學你能和其他同學們正常地相處,所以,這是第一步——可以嗎?”
“唔……好……”二十九不知說些什麼,只好匆匆點了點頭。
“如果你有需要,能不能和我再談談呢?”塔季揚娜老師問道,二十九慌忙懇首,他把書包拉鏈拉上,想要逃跑了。
“謝謝老師,我先走了……”他有點脫力地說道,背起書包就快步離開了教室。穿過教學樓狹長的走廊,在教師辦公室門口,栗原老師早站在那裡等著他。
“額……老師,我來取我自己的東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栗原指了指放在辦公室茶几上的頭盔,二十九便走過去,徑自戴上了。他感覺到那種安心感又回來了。栗原老師還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化成了一句“走吧”。
“謝謝老師!”二十九大聲說道,他大步踏出教室,在自己心裡默念道:
“變身!”
提到的都不多,重新看了一下也略去了好多东西哦(……)但我不管!我就是已经填好里叶的坑了!!!
银杏朔亚理吃我ooc拳——(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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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打算用女人的样子去找吗?”朔看着里叶换好衣服在镜前坐下,便走过去拿起梳子帮他梳起了头发。
“原本的样子太显眼而且已经被一些烦人的人类给盯上了…”看着镜中的自己,里叶感觉是如此熟悉却又有些陌生。醒目的耳朵与尾巴已完全隐藏起来,浅金色的头发此刻也变成了如同墨一般的黑发,五官轮廓也随着变化成女人后而变得柔和起来,唯独这双眼睛没有任何变化:与父亲相似的眼睛,与母亲一样的眸色。
“这些日你都是这样就出门了,我也来不及拦你。难得这幅姿态不好好打扮一下倒可惜了。”朔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几样里叶没有见过的玩意儿,但他知道这些玩意儿都是女人家梳妆用的。
新的疑问也跟着来了。
“朔,为什么你会有这些东西?”
“见你这几日都变做女人出门,便去买了这些为你备着。”朔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装有胭脂水粉的这些小盒子,“你父亲曾经偷偷去了人世学了这一套功夫,只是为了给你母亲亲手上一次妆,我也是那是跟着学会了一些。”
里叶对脸上被涂涂抹抹的感到十分不习惯,他试图避开但总是被朔按住了脑袋。最终也是敌不过朔而老实放弃了。
“你原本就挺像你母亲的,上了妆后是越发的相像。唯独你的眼睛是生的与你父亲一模一样。这反倒有些可惜了。”当朔为里叶涂完唇后便让他看向了镜子:“看,现在的你是多么的像你母亲。”
眼妆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柔和,正如朔所说的那样,现在的他与母亲十分相似。随着岁月流逝,他记忆中母亲的模样也早已不如过去明晰,如今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突然觉得母亲好像还在他身边一般。
“如果父亲看到,会不会夸我长得像母亲呢?”
“如果他看到一定会大哭一场的吧……”朔笑着看了眼窗外,他拍了拍里叶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你想要找的人。”
那是一家小小的西洋古董店,橱窗中陈列着的是里叶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看他呆看的样子朔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得到了里叶闹脾气的一拳。
“好了好了,我已经把你带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过会儿银杏应该会来接你的。”
“只要你进入这个门,一定能见到她的。”被朔轻轻推了一把的里叶回头看向他,这个二十年来一直代替生父陪伴在他身边的鬼早已如同父亲,看着他温柔的笑容,那一瞬里叶只觉鼻子一酸,突然有一些想哭的冲动。
在朔的注视下,里叶推开了古董店的门,当他再次回头时已看不到朔的身影。
“欢迎光临~”从里处走出了一位黑发的女性,当她看到里叶的那一刻只听她一声惊呼:“鸨羽小姐…?!”
“……我和那位‘鸨羽小姐’有那么相像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的女性匆忙抬手遮住嘴部,随后她道歉道:“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刚才将您错认成自己的熟人……真的非常抱歉!”
“你无需道歉,这没什么。”里叶扶起弯腰道歉的她,“你是这里的店主吗?”
“是的……”
“真的有这么像吗?”
似乎没想到他会执着于此的她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说实话不仔细看您与她真的非常相似…不单单是样貌相似,您给人的感觉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但是您的眼睛与她不一样,还有发色……虽然她也曾被染成过黑发,但她有一头十分美丽的金发。”
“是吗。”里叶笑了起来,原来还有人觉得他与母亲长得很像,这让他感到十分的开心,“虽然有些失礼,但我可以问一下吗?”
“您请?”
“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提问的里叶注意到了不远的一张桌子上的展示架上摆放着一块做工精致的银怀表,那个与母亲留给他的怀表十分相似。
“……是的,她是我重要的人。”
“那边桌子上的怀表我可以看看吗?”
听着他的话,她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非常不好意思,那个……只是展示品,不卖的。”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只是想看一看是不是和我这一块长得像不像。”里叶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怀表,外表花纹与展示的那一块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你会有这块怀表?!”她有些激动的抓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抚摸上怀表表面的花纹,“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里叶再次看向桌上那块怀表,“母亲曾经告诉过我,这是原本是一对怀表。一块在她这里,一块交给了她最重要的女儿‘亚理’。”
“女儿……”看她表情,似乎是没想到母亲视她如亲生女儿,里叶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亚理吗?”
“是的,我就是亚理。请问……请问她是您母亲的话,也就是说鸨羽小姐三十年前并没有……?”
“是的,母亲三十年前并没有过世,而是被爷爷带回了灵山。”
里叶松开了手,他将银怀表交付到了她的手中:“这是母亲的恩客送给母亲的一对怀表,他原本是打算为母亲赎身,在带她离开花街之日再从她手中拿回其中一块。”
“可他并没有等到这一天。母亲原本是想将怀表归还于他,却最终是留在了自己身边并将其中一块交给了你。”
里叶向店铺深处走去,当他确认这里不会轻易被外面看到以后,他在亚理面前解除了化形。
“非常抱歉,到现在才自我介绍。”他看着亚理不解的目光笑道:“虽着女装但我本为男性,此番样子要让你见笑了。”
“我是鸨羽之子,名为里叶。”
里叶取下了发饰,散开了朔为他盘好的头发。他向亚理借了毛巾与水,洗净了脸上的妆容。亚理这时才看清他的样貌。
“你真的是鸨羽小姐的儿子……几乎一模一样……”
“母亲将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我便该唤你一声姐姐。”里叶看着摆在面前的这一对银怀表,不由感叹母亲对亚理的关爱之情是多么深刻。
母亲一直期望着会有重逢的时候,所以她才会将其中一块怀表交给亚理吧。
“看着这家店,感觉姐姐的生活应该很幸福。”里叶打量着店内的所有,他都从中感觉到了那属于生活的温馨气息,“母亲最担心的也就是姐姐过的好不好了。”
“里叶君,鸨羽小姐现在过的还好吗?”
里叶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母亲、母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当时我才七岁。”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
听他的话,亚理似乎并没有特别惊讶。或许她的心里早已假设过多种可能,其中就有母亲已经离世了这一结果吧。
“可以告诉我那几年她过得如何吗?”
“这是当然,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相对的,也请告诉我你知道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好吗?”
在里叶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温柔的笑着。她总是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哼唱她最爱的小曲儿。爷爷和舅舅们一有空就会来看望母亲,爷爷有时候会露出担心的表情并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舅舅们除了陪伴母亲,更多的还是带着他玩耍。
还教了他许多母亲和爷爷不会教他的事情。
而父亲总是一脸温柔的注视着母亲,尽己所能的守护着母亲。偶尔长时间的外出总会在归来时带回让母亲感到惊喜的东西。父亲甚至还会与他争宠,每当母亲抱着他告诉他人世间的趣事和为他哼唱小曲时,父亲总是醋意满满的挤在一旁,在母亲笑呵呵的亲了亲他的脸颊以后,父亲又会一脸无奈的将他和母亲一起抱在怀中。
对年幼的里叶来说,这样的生活是那样的幸福。可是母亲的身体状况是日渐下滑,他六岁的时候母亲已经连离开房间的力气都没有了。
“爹,娘今天还能起来陪我在窗边看雪吗?”
父亲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悲伤,他还记得当时父亲蹲下身看着他,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话语中充满了歉意。
“今天不行,等你娘好起来了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去看雪好不好?”
“好!”
从那日起,他每一日都会拿着他做的小雪人去母亲的房间,与母亲一起分享在这个冬天里他所遇到的趣事。
当冬天结束春天来临的时候,母亲的身子已经很是虚弱,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娘,今天灵山开了今年的第一朵花,小小的,粉红色的特别可爱。我想摘来给您看的,但爷爷说那第一朵花是不可以摘的……”
“娘,今天满月舅舅罚我了。他说我这么大了还不会把耳朵尾巴藏起来……他说我笨……”
“娘,今天爹和舅舅打起来了。因为昨天舅舅说我笨。但是爹和舅舅都被爷爷教训了呢!”
“娘……好想你快点好起来哦……”
“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听母亲提起你的事。”
“我的事?”
“是的。在这之前母亲从未跟我说过任何有关于她成长、生存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也不曾告诉过我她曾过着怎样的生活。那是母亲第一次提起,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母亲除了我们之外还有重要的人存在。”
“也是从那一日起,我便决心要下山见一见母亲的故人们,见一见母亲最关心的女儿‘亚理’。”
从古董店出来,里叶才发现现在已近黄昏,原来他在店里和姐姐亚理说了这么久的话吗。
“这下可以老实回去了吗?”一件羽织盖在了他的头上,“都好好的谈过了吧。”
“啊啊没想到银杏哥真的过来接我了,我还以为朔只是骗我的!”
“你这家伙——!你还说,我才是以为能看到你小子的女人样子呢,听朔说很漂亮来着。”
“怪我咯?总不能不告诉姐姐我是男孩子吧。”里叶拿下盖在头上的羽织,甩了甩被弄乱的头发,“有带我的衣服过来吗?”
“带是带了,怎么突然要我带这一套衣服过来?”
“当然是换衣服回家啊。”里叶拿过银杏手中的衣服走进了一旁僻静的小巷,“不然干嘛。”
“你小子的态度是不是越来越差了?”守在巷口的银杏看着空荡荡的路感觉有一些无聊,听着身后传来的布料摩擦的声音,银杏想了想还是将刚才遇到了他生父的事告诉了里叶。
“说实话我已经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了,但大家都说我的眼睛很像他。”
“是很像他,不过除了眼睛我还真的找不到你还有哪里像他了……嗯?里叶,你是变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听声音奶气了好…多……里叶?”
感到疑惑的银杏转过身便看到了变成十来岁少年模样的里叶,他的头发甚至还变成了与他一样的颜色。
“你这是要干啥。”
“回家啊?”里叶把扔在地上的和服折好用布包好,随后抱起交给了银杏。空出了手的里叶笑嘻嘻的牵住了他的手,“这段时间一直保持大人的样子累死了,我们快回去吧!”
“怎么突然跟小孩子一样了你!”
“我本来就还是小孩啊,银杏哥哥。我是妖异不是人类,二十七岁还小得很呢~”里叶朝银杏眨了眨眼,“现在外人看我们一定会认为我们是兄弟吧?”
“哦不,也有可能是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揍你哦!”
“那我爹会来揍你的!我知道他没有离我太远。”突然安静下来的里叶让银杏有些担心,他低头看向了里叶。
“怎么了?”
“现在母亲应该能够毫无遗憾的安眠了吧……”
“银杏哥,叫我的名字吧。”
“母亲给予我的,我真正的名字。”
“……我知道了,所以别哭了。回家吧,华月。”
“嗯!”
“又哭又笑的丑死了,别说我和你认识。”
“那你也别走我边上!”
“痛!你小子踢我!”
“哼——!”
“有本事别跑!”
“有本事等我舅舅来打你!”
材料:
二百五十毫升左右酒精或汽油
酒瓶
水松、塑膠、蠟、橡膠或軟木塞
布料少許
火種
添味:一點父愛和殺意
蟬聒噪得要命,吵得人受不了。
那加•蓋拉背著他的行李,跟在教父佛朗西斯身後——後者在這大熱天裡面還穿著一身西裝。奧凡托河的水波在艷陽下猶如魚鱗,掀起層層疊疊的浪花,可當那加走近一看,卻發現水是綠的,讓人很掃興。
“還沒到嗎?”那加咽了口唾沫。
“還沒到,再忍一下,到了就能吃午餐。”他那沒什麼表情變化的教父搓了搓鼻子。河水聞起來一股腥味,叫人倒胃。
“哈,那還真是振奮人心。”
他們穿過稀疏的木叢。那加調整了下他背上的東西,佛朗西斯點了根煙。河岸,皮膚曬得發紅的孩子裸露著上半身,在沙地上堆起堡壘。那加向他們招手,得來這些小當地人們好奇的目光。
“阿伯特——他是個怎樣的人?”那加突然問起來。
教父只是繼續走著,用腳攆斷擋路的灌木,他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你不需要知道。”
“我還以為你們的關係很好呢——”那加說的你們包括他父親。
“現在不了。”
他們停在一個好位置,這兒恰好能清楚看到那間屋子,但周圍的環境叫他們不那麼容易被發現。那加擦著額頭上的汗珠,盯著他教父看。而沙場老手只是嫻熟地從背包裡面拿出來酒瓶。至於期待已久的三明治,那是那加的哥哥做的,裡面放了肉丸和起司,還有對三明治稍稍有點過量的番茄醬。唯一的遺憾就是在背包裡放得太久,導致起司有點冷了,但味道仍然不錯。
“快吃吧,吃完了就該幹活了。”
那加大口吃著肉丸三明治,他看到他的教父掂量著手中的酒瓶,并將布條塞好。佛朗西斯的那根煙已經只剩一節,掉在當事人掌心裡,被他自己捻沒了。
“你不吃?不是馬上要幹活了嗎?我哥做了你的份,味道很棒,是他自己捏的。”那加問。佛朗西斯拍了拍手,叫那加打開他的行李。酒瓶被擦乾淨了。他們在樹蔭下看著行李箱裡面的三竿槍,黑色的槍桿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暗淡的光。佛朗西斯拿上他慣用的那把伯萊塔,那加則將剩下兩把拿起來。
他們盯著那棟木屋,直到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中年、肥胖的女人。看打扮,或許是附近的主婦吧。那人抱著一筐衣物走了出去,過一會兒,奧凡托河河畔的小屋又恢復了平靜。那加知道他們該去了,他看到他教父的眼睛裡已經燃起了什麼東西。
手上的槍把在夏日發燙。
他們走過去。佛朗西斯一語不發,那加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不是時候。隨後,佛朗西斯一腳踹開了門——阿伯特坐在屋子裡,還在吃著午飯,好像沒明白過來有人闖進來似的。他們四目相交時,那加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恐懼。
沒等佛朗西斯開口,子彈就已經射進了阿伯特的腦門。然後是第二槍、第三槍。
“夠了。”
那加感受著手上槍支的熱度,他聽到他教父的手拍在肩膀上的聲音。
“我殺人啦……我殺了阿伯特了。”他說著,不知是出於喜悅還是懊惱,是出於悔恨還是解脫,“我殺人了……但他該死。”
“作為第一次,做得不錯。”佛朗西斯將他的酒瓶拿了過來,示意他也過來幫忙,“來吧,讓我們把這房子燒了。”
他們點燃了燃燒瓶,把尸體拖到火裡,然後在更多的人被槍聲和煙霧吸引過來之前離開了。佛朗西斯腳步輕快,那加只好跟著對方。燃燒瓶都用沒了,回程要快上不少。他們走了幾里路,最後停在一個公交車站前。那加低下頭彎著腰喘著粗氣,淚水和汗留得滿身都是。不該穿這麼多,他胡思亂想著。
“太熱了,我得把衣服脫了。”
“車子快來了,還是別脫了。”佛朗西斯看了眼表。
“阿伯特,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和阿伯特在一起過過生日呢。為什麼現在才想起來呢……啊……”那加說著,隨即感到他的教父寬厚的手掌重重地、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那動作笨拙得要命,絲毫感覺不到做炸彈時的靈巧。
“好孩子,好孩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