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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1 信,南瓜汁,她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659/】  

    10044字  

    雨後明亮的天窗上飄來細密的光點,在深秋的空氣中緩慢地游動,秋季隨著九月潮濕的風和幾封被雨水打濕的信落到布萊茲的餐盤邊。送信來的信使在桌子上甩了甩它帶著泥水的翅膀,隨後頭也不回地飛走了。布萊茲目送著那隻疲憊的貓頭鷹離開,接著用餐巾擦拭好自己的盤子,撕開了第一個信封,他看到信封上青色的印泥,知道那是他母親寫的。   

    “我覺得剛才那隻鳥把水抖到我的南瓜汁裡了。”坐在他左邊的同年赫奇帕奇好友列夫低声说着,试图用手指抹静粘在玻璃杯上的泥水,“我到底該不該喝這杯南瓜汁。”   

    “投個硬幣,正面就喝,反面就不。”布萊茲答。   

    “可是萬一真落在杯子裡了,我又投了正面,不就喝了鳥身上的水。”列夫忧心忡忡道。布萊茲沒再理列夫,他展開信紙,纸上落了短短几行字。   

       

    亲爱的布莱兹   

    我陪她在周围转了转,她显得挺开心,就是气色不太好。伦敦的乡下虽然不能说是个景点,但偶尔在周边看看也不错,下次也带你去看。   

    我很好,最近正在筹划做一套女式裙,可惜没有合适的模特。如果你有女朋友了,我会很希望你明年暑假带她回家来做我的模特。   

    等你有空给我讲讲新学期吧。   

    爱你的 MuM   

    另:在你离家期间,有些信寄过来了,我让米涅也一同送给你   

       

    “我还是喝了吧,那么一大杯呢。那可是南瓜做出来的啊。要是不好好地把食物吃下去是會遭報應的。”   

    “別太勉強,泥水喝了會鬧肚子。”布萊茲打開第二封信,拆到一半,他發現信紙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導致他撕掉了信紙的一部分。這封信較他母親寫的那封來得樸素,但信封上的落款字體漂亮,上頭印著古靈閣的印章。   

    “說的也是……貓頭鷹還是吃老鼠的,還是不喝了吧。”列夫趴在餐桌上,搖晃著南瓜汁杯,企圖看出一點其他液體混合在一起的跡象。   

    “是啊,说不定有绦虫。”   

    “我丢个硬币。”   

       

    親啟   

    尊敬的布萊茲·路易斯先生   

    我们已经近查过您的信用记录并为您开设了新的金库,虽然现在里面还没有多少资产。关于您的贷款申请,由于您还是学生,也未取得NEWTS巫师成绩,本人认为您还需再做斟酌。   

    同时,本行认为,您应该考虑一下你所申请的事情的可行性和需求人数。   

    万分感谢您的理解。   

    此致 敬礼   

    古灵阁 联络人 阿尔瓦·杰克逊   

       

    “我投了。”列夫盯着那枚看来饱经风霜的银西可,寸目不離,就如同对待人生大事那般严肃。他闭着眼弹起硬幣,让那枚可怜的西可跳得老高,好像这样就能让事情更好得到解决。最后,那枚西可落在列夫的盘子上。   

    是反面。   

    “不喝了吗?”布莱兹问。他看向最后一封信,这封信的信封摸起来很厚,看来分量不少,他给自己拿了点奄列炒蛋作为早餐的结束,想边吃边看完那封长信。列夫恋恋不舍看了眼那杯南瓜汁,含糊地点了点头。   

    “你可真喜欢吃奄列。”列夫评价。   

    “有吗?”   

    “每次都留到最后吃。”   

    布莱兹耸耸肩,不作否认,他撕开最后一个信封。他很快发现,这信封里面装了不止一个信——是很多封信放在同一个信封,内容也不甚连贯,只有落款人相同而已。他看了一会儿,决定将那些信收好,至少不要在有人在身边时看。   

    他站起身来,为自己舀了一点南瓜汁,好看一眼拉文克劳的长桌。   

    就在那个固定的角落里,那个长发及腰的黑色身影已经在桌前矗立一会儿,他知道她也在看他。他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他知道他们在对视。他的眼神追過去,她迴避,好像動物受驚一樣逃開。   

    等等。他無聲說道,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想跟著對方一起逃開,那思緒卻被一聲哄笑打斷。他幾乎是有點惱火地低下頭。   

    列夫拿起那杯可能被泥水玷污了的南瓜汁,一饮而尽,他最后做了个皱巴巴的鬼脸,惹得身旁一年级的学生憋出一陣短促的笑声。不过很快,无论是列夫还是一年级的新生们,都被老师的通知聲从早餐的惬意里赶了出去。   

    第一節課就這麼開始了。   

    布萊茲隨著那巨大、各懷目的的魚群穿過走廊,管理員小姐站在樓道最左側,悉心等待著迷路的低年級生詢問自己問題,交錯的通道和樓梯各自發出屬於自己的呻吟,在昏暗的城堡中奏響詼諧的小曲。最後,布萊茲被身後的其他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學生推搡著進了黑魔法防禦術的教室。在這片黃黑色和銀藍色形成的海洋里,他看到了她。   

    恬靜。遺世獨立。   

    她找到最角落的座位,不給別人坐在自己身邊的機會。而他被推搡著坐了下來,正好在教室前排。   

    在那片混亂的小小的人潮裡,新來的年輕教授清了清他的嗓子。   

    “諸位日安,我是阿諾德·列夫,不知是否還有人記得,我想,你們中應該有些人曾經見過面……”   

    布萊茲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投到那位金髮教授說的話上,可沒多少用,他總是在快要理解那些複雜教案背後的意圖時再度分心,接著又在追趕教授進度的路上竭盡全力。他把那張古靈閣的信封揉得皺爛,接著去努力理解教案上所謂不可饒恕咒究竟不可饒恕在哪裡。他最後搖搖頭,看著那位與他好友名字相似的教授揮舞魔杖,對一隻蜘蛛進行不可饒恕咒咒語的示範。   

    “新教授可真酷。”布萊茲聽到他身旁的列夫小聲地感歎道。   

    那隻可憐蜘蛛在玻璃板上抽搐、旋轉,最後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布萊茲心想,那不過是個咒語而已。要毀掉一個人,不用咒語的方法多得是。只是那些手段看起來要更溫柔些罷了。   

    這些想法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打斷了。他們被教授要求分成兩人一組,列夫像往常一樣好人緣,很快便被一個紅頭髮的女生邀走。布萊茲拿著自己的魔杖,向那個熟悉的角落走去。   

    “盧瑟福,你願意和我一組嗎?”   

    “當然。”她沒拒絕,但也顯然沒有多少熱情,她將那隻從講台上領來的蜘蛛放出玻璃罐,并為其施了一個漂亮的放大咒,然後是一個動作放緩,“請吧。”她推推那個空蕩蕩的玻璃瓶,因為那頭蓬亂頭髮的緣故,布萊茲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失禮了。”他抽出魔杖,想象著痛苦,施與痛苦,他身上的傷疤隱隱作痛,他低聲念出那個不可饒恕的咒語。   

    那隻蜘蛛在桌子上變形、顫慄。它的幾條腿折在一起,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捏握在一處。痛苦、痛苦、施與痛苦,他在內心裡默唸著,回憶著那種感覺——仇恨的感覺——隨後他意識到自己做過頭了,這絕對已經脫離了課堂實驗的範圍,他強迫自己停下——那蜘蛛也不再被外力所掌控,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奄奄一息地動了動折斷的四肢。   

    他想做點什麼去彌補,他用魔杖敲了敲那蜘蛛的腿,回憶著自己暑假時學習的治療咒語,但沒什麼用——比起肉體上的折磨,那折磨更像是心理上的。布萊茲縫縫補補,敲敲打打,想讓那蜘蛛再度爬起來,但是什麼都沒有用了。   

    太糟糕了,他居然向一隻蜘蛛發洩情感。布萊茲在那種悔罪感裡重複著無用的治療,直到他被身後站著的斯蒂芬妮輕輕推開。   

    “人們說蜘蛛是有恨意的。”布萊茲聽到她在他耳邊留下細若游絲的氣息,她纖細的手指拉過他的袍子,讓他退得遠點,“阿拉克涅被雅典娜變成蜘蛛,從此每日每夜詛咒著雅典娜……當然,還有毀壞了他們一生織錦的人。”   

    “我沒想到——這東西居然成功了。”布萊茲回答。   

    “應該成功,不用產生悔罪感。一切都是學習和實驗,你要慶幸這是隻蜘蛛。”她眨了眨眼,她離得那麼近,讓布萊茲聞到了她身上那股陳舊的檀香味,那味道令人懷念,就像一間讓人安心的老圖書室裡面會有的味道。她讓他站得離那個尸體遠點,隨後輕輕揮舞魔杖。   

    那蜘蛛就像一個滑稽的大玩具,被一隻無形的手翻了過去。   

    ——死了。   

    斯蒂芬妮把那隻蜘蛛的尸體縮小,然後拿紙巾匆匆掃進了玻璃罐裡,就像對待任何一件臟東西一樣。他們在一陣沉默裡對視。   

    “對不起。”布萊茲說,“我剛才失控了……”   

    “沒事,正常。”斯蒂芬妮將那罐東西收好,“去把這罐東西放到講台上吧。”   

    她的神色那麼平靜,令布萊茲感到有點難過,他想抓住她的手,但是不行。布萊茲拿著那隻放了蜘蛛尸體的小玻璃罐,放回阿諾德教授的收納盒裡,這個尸體迎來後者詫異的目光。   

    “你成功用了阿瓦達索命咒?”   

    “不,不是我。是和我同組的盧瑟福。”布萊茲對阿諾德將功勞按錯人而有些不安,他將那個小小的尸體放下來,不動聲色地逃跑了。他有那麼一點希望阿諾德會以為斯蒂芬妮是直接把蜘蛛拍死的,那說不定會更好點。   

    好在下課鈴很快寬恕了布萊茲。學生們在鈴聲中魚貫而出。接下來的幾節課都很順利,新學期看來會很不錯。布萊茲能感覺到今年的魔咒學會有點難,魔法史教授則一如往常,他們赫奇帕奇的院長、辛哈教授今年的課題也很有意思,布萊茲都有點等不及下節課了。午飯之後,事情就變得更容易了些,同樣倦怠的教授們似乎也都無意為難學生,多數只是講述了今年的會出現的課題。如此這般,第一天很快地結束了。   

    在那之後,他陪著列夫回了宿舍,赫奇帕奇溫暖的火爐和種植在室內的植物慢悠悠地把空氣中的濕潤蒸乾。列夫和他兩人在各自的房間門口道別,隨後他走了進去。布萊茲看到他的室友們都已經在宿舍里了,他們向他問好,他也抬起手來回應。布萊茲看到一個新加入的一年級生被高年級生圍繞著,這孩子臉蛋圓乎乎的,有雙大眼睛和一頭金髮,看起來是個老實又紋圖案的孩子。空氣中瀰漫著奶油蛋糕和巧克力餅乾熱乎乎的香氣,讓人心生食慾。   

    “你回來了,我們在聊這學期的第一堂課。”他的室友之一盧西恩抬了抬眼鏡。   

    “還不錯,你今天的第一節課是什麼?”布萊茲將書包裡的信件倒在床上,拿起那封還沒看完的信,“我們的第一節課是黑魔法防禦術。”   

    “聽說是個新教授?”   

    “是的,他很酷。”布萊茲回憶著列夫的評價,向對方介紹到,“嗯……我覺得阿諾德教授是個非常大膽的老師。他教我們不可饒恕咒——這還是第一節課來著。而且,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以實踐性決鬥為主,決鬥的分數比例被提得很高。”   

    “原來如此,我們的第一節課是天文。感覺很不錯。”盧西恩把手裡的課本放了下來,有時候,布萊茲會覺得他的這位同級室友被分錯了學院,很顯然,盧西恩更像一個拉文克勞,“雖然實地觀測還需要晚些時候才有。”   

    “原來如此。”布萊茲早知道盧西恩對天文學的興趣一向很高,他嘀咕著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個信封,隨後又問他的室友,“盧西恩,你今年都選了什麼選修來著?你是打算畢業之後從事和天文有關的工作對吧?”   

    “神奇生物保護和如尼文。”布萊茲想起他確實和盧西恩一節課,於是點了點頭。這些對話引起那個新入學的孩子的興趣,他似乎有些問題想問,卻又不敢插入兩個高年級學生的對話里去。倒是一旁捧著書的艾治一語不發,就像要把自己的存在最弱化似的縮在一旁,幾乎完全將書蓋到了臉上。   

    “艾治?”布萊茲問。   

    “怎、怎麼了……?”   

    “書拿反了。”   

    這句話引得了意料外的反應,艾治像洩了氣似的軟趴趴的氣球地塌了下去,他把那本書放在臉上,似乎是在等待著兩個學長說點什麼,否則他會在沉默中變得更為尷尬。不過,艾治手上被那個一年級的新生塞了點小餅乾。後者乖巧地眨了眨眼,作為安慰又塞進去了一塊小蛋糕。   

    “甜食能令人的心情愉快一些。”   

    “謝謝你,西納蒙。”艾治閉著眼,滿面愁苦地咀嚼起那塊餅乾,“確實非常好吃。”他吃了幾口,在還散發著烘焙香氣的氤氳裡,那因課業而緊鎖的眉頭也平緩了許多,“小餅乾確實令人幸福。”艾治做出這個結論。   

    “我能拿一個嗎?”布萊茲問。   

    “當然。”   

    “謝謝。”布萊茲拿起一片還散發著點熱氣的巧克力餅乾,吃了一兩口,他謝過那個一年級新生,并由衷讚許起對方的手藝,“味道真的很棒。謝謝你,感覺吃了之後確實心情好起來了。”   

    西納蒙的臉上升起一團淡淡的紅暈,小餅乾能發揮出這樣的力量顯然不在他的預料內,但仍然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布萊茲很肯定這個一年級新生沒有施展什麼魔法,但有時候,餅乾就是比其他東西都要來得更讓人愉快。   

    這個聚會隨著時間的度過而打破,在準備完明天的課業之後,布萊茲如約為艾治補習。他們坐在赫奇帕奇散發著泥土香氣的公共休息室裡,熱騰騰、加了香辛料的紅茶在明亮的爐火前飄出皚皚白霧。艾治朝羽毛筆哈了口氣,在羊皮紙卷中挑選出最合適的一張。   

    “你想從哪節課開始複習起來?”布萊茲問,他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問起同寢室的學弟,得來後者躲閃的目光。。   

    “大概是魔藥吧……上次期末考試的成績不太理想,而且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失誤。”艾治有點忐忑地回答道。   

    “原來如此,但是艾治很擅長做菜吧?”布萊茲問他道,給自己的紅茶裡加了一點安神的薄荷,“或許你應該從魔藥原材料的功用著手,魔藥之所以是魔藥,是因為所有的材料都在發揮各自功用——最後加上一點魔法。因此,如果你的問題是記不清浮於表面的名詞,可以從理論性的東西開始下手。”   

    “不……那個也……”艾治撓了撓頭,似乎是想找一個委婉些的說法,過了半晌,他歎了口氣,“對我來說有些太難。”   

    “那我問一個問題,你覺得自己學習是通過什麼方法?”   

    “嗯……?”艾治似乎沒明白過來這個說法,“……我不太明白布萊茲的意思。”   

    “這是麻瓜們的理論,他們覺得每個人學習的方法不同,同樣的學習方法,可能對有些人很有效果,而有些人不行。你很努力,但事倍功半——”布萊茲停頓了一下,他用還沒沾上墨水的羽毛筆戳了戳自己的筆記本,并希望自己說的話不會太傷人,“所以我們可以來找找看更合適你的方法。能讓我看看你的筆記本嗎?”   

    艾治聞言將那本羊皮紙本遞了過來,布萊茲翻閱起來。艾治的字寫得很工整,筆記看來也很認真,絕對不是放棄了發展的學生有的樣子,叫人想象不出來這是那個拜託別人教他通過OWLS的男生。   

    “艾治,你覺得比起閱讀,看圖畫、聽人說話、或者實際做一次,哪個更容易些?”   

    “我也不太清楚……”艾治撓了撓頭,他看著那本筆記,“我的筆記有哪裡做錯了嗎?”   

    “不,你的筆記非常好。但是問題是它沒發揮出來該有的效用。”布萊茲合上那本羊皮紙,將其歸還原主,“你可以用一周時間看看自己更適合哪種方法學習,之後就一直用那種方式來學習。”   

    他話好像說重了,讓艾治面露沮喪之色,後者拿一本厚重的課本蓋住了臉。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希望這個方法能有效吧。”   

    “你也可以……試試放棄。雖然我不該站在幫助者的角度上這麼說。”布萊茲又說道,他給自己灌下一口紅茶,希望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沉穩點,“如果你能想象自己十年後做什麼職業,有些課放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比如說……以我自己舉例,我以治療師為目標,所以就在魔藥和草藥上花了更多功夫,除了那些必須要取得優秀的科目外,還有我自己比較感興趣的神奇生物課,如果一些課對你來說沒那麼有必要,讓他們維持在及格線上就好了。”   

    這句話讓艾治·喬斯達窩進沙發里,他似乎在尋思這段話的意思。紅茶的熱氣早已沒了,布萊茲啜飲一口泛涼的茶水,等待著艾治的回復。   

    過了一會兒,艾治長出一口氣。   

    “我不知道,”他說,“我想變得閃閃發亮。”   

    這句話讓布萊茲也停頓了會兒,他注視著噼里啪啦的爐火,最後點了點頭:“是的,想要變得耀眼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大多數人的人不知道自己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閃閃發亮。”   

    “比如說?”   

    “發亮有很多種啊,艾治,太陽耀眼是因為他龐大又炙熱,月亮明亮是因為她反射了太陽的光,流星閃灼是因為他們在燃燒自己。”   

    “那麼你呢?布萊茲?你想怎樣閃爍?”   

    他看向自己的室友,那少年海藍色的眼睛在爐火的照射下濕潤發亮,就像明滅的星。布萊茲感到自己的心在某一刻被看穿了,他知道艾治在期待問題的答案,但沒有,什麼都沒有。這問題反而讓布萊茲感到抱歉,好像他不該提起來這件事。在那視線的注視下,布萊茲低下了頭。   

    ——我不想閃爍。   

    他們草草結束了這段對話,最後以布萊茲給了艾治去年用的魔藥筆記複製本作為事情的尾聲。這事做完時,已經是傍晚了。布萊茲拿起那幾封信,像往常那樣去了那道走廊,來回三次,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那迫切已經浸泡到他的骨髓里,向他的心臟索求更多。   

    “我要見野兔,我要見野兔,我要見野兔。”   

    密室的大門為他敞開,他走了進去,他知道她已等候多時。果不其然,那個藍色的影子在她平時小憩的那根柱子旁坐著,千百年來堆積的雜物鋪滿了地面,但又多了幾個金屬製的新客人——他知道那是她的手筆。   

    “你來了。”她說。   

    你怎麼樣,你健康嗎,我好想見你,家裡怎麼樣,你會用無聲咒了——他想說的事有很多,最後卻都哽在喉嚨裡,成了一聲:“我來了。”   

    “坐下來吧,坐在我背面。”她頭也不抬,鑽研於那些細小的零件和發亮的金屬片,他在那堆雜物間找了個地方坐下。   

    “我想見你。”   

    “我也是。”   

    “我還沒看你的信——”他看到她從那些小物件裡抬起頭來,丟給他一個不悅的神色,“今天沒機會看,我馬上就看。”   

    “你看吧,想說的話都在上面。”她那麼說著,那雙飽滿的嘴唇微微向下一撇,他被她的情緒給鎮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接些什麼,那些信紙被他保存得很好,和另一封來自古靈閣的信完全不同,“一整個暑假,我都沒法聯繫你。”   

    “這不怪你。”布萊茲說。   

    “是啊,因為我的梅爾叔父一點不讓我寫信給別人,我也沒有貓頭鷹。”斯蒂芬妮悶悶不樂道,“你和別人玩了嗎,一整個暑假呢,還有世界杯,你應該去看了吧。你很適合打魁地奇。”她說著,到了最後一句話,她好像情緒又好了起來。   

    “不,我在一家麻瓜病院做義工。”布萊茲回答,他聽出來斯蒂芬妮有點嫉妒,但那不怪她。   

    任誰處在她的位置都會嫉妒那些自由的人的。   

    他們兩人沉默了一陣子,暫態,布萊茲又說道:“明年暑假。”   

    “嗯……明年暑假?”   

    “明年暑假你到我家來住吧。”他鼓起勇氣,向對方邀請道。斯蒂芬妮對這個提議愣了愣,最後給了他一個笑臉。他看不清她眼睛的神情,卻意識到她的雙肩在發顫。   

    “我可能去不了,梅爾叔父不會同意的,再說,我還要照顧我父親。”她臉上帶著笑意,可聲音裡卻在哭泣,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知道對方經歷了什麼,也不了解那有多痛苦,他只想抱抱她。   

    “我能抱你嗎?”他問。   

    “不要,我討厭被別人抱著。”斯蒂芬妮將臉蓋住,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了。   

    他湊過去。   

    “那要我摸摸你的手嗎。”   

    “嗯……嗯……”她嗚咽著,伸出來那隻被機械磨出老繭的纖細白皙的手,他看到她的手臂上零零碎碎佈滿淡粉色的傷疤,多數快要好了,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更多隱藏在校袍寬大的袖子裡。他輕輕地握住那隻手,好像在摸什麼剛出生的小動物似的一般輕柔,然後是手臂——他幾乎是有點發抖地掏出來魔杖,回憶那些治療傷口的咒語。   

    直到他看到斯蒂芬妮的傷口在他的咒語下緩慢地淡去了顏色,他才放下心來。被治療的人似乎反而有點沮喪,她躲在柱子後,背對著他,不讓他看她的臉。   

    “現在快去看信。”她小聲催促著,布萊茲點點頭,攤開了第一張信紙。   

       

    親愛的布萊茲   

    這不過是暑假的第三天而已,我已經想回霍格沃茨了。我也想見你,但最近,梅爾叔父對我的管控更嚴苛了些,他甚至不願意讓我出門,更別提寫信了。   

    我在暑假的第一天就回家了,梅爾叔父在昨天到了我家。至於我父親,他還是那副老樣子,他平時由一個叫做馬森太太的啞炮夫人幫忙照顧,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馬森太太照顧人的本事,他看起來很有精神,雖然腦子還是不清醒。   

    至於梅爾叔父——我希望他快點去死。死得越快越好。我恨他。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鬆開她的手。第二封信被展開了。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上一封信有點過激了,但我覺得扔掉信不太好,所以就留了下來。   

    我發現逃避梅爾叔父和我父親最佳的辦法就是待在自己房間裡,哪兒也不去,這樣不會有人來煩我。利用這段時間,我做了些一直以來計劃要做的小東西。雖然我還沒成年,沒法用魔杖令我鬱悶,但魔藥總歸是好東西,不是嗎。   

    我做了你的藥,還有一些迷情劑、複方湯劑,因為感覺會用到。我打算把那些迷情劑賣給需要的人,應該會有人想用吧。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心裡都各自有著心上人,說不定會喜歡。   

    愛情真是好賺錢的買賣。   

       

    (看到這裡時布萊茲笑了出來,但他感覺到斯蒂芬妮的手抖了一下,所以馬上止住了。)   

       

    我每天就靠看些書度日,巴希達·巴沙特成了我精神上的友人,尼克·勒梅是我煉金術的導師。這麼說可真彆扭,但當我完全沉浸於一次又一次地閱讀他們的著作時,我感到自己好像不再在那個破爛的屋子裡了,而是去了更遠的地方。   

    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段話肉麻。   

    無限愛意。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他們的孤獨感將彼此緊緊捆在一起。布萊茲看不到她的臉,卻知道她在笑。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我終於成功收到了你的信!恐怕還有更多被叔父扔掉了。   

    你那個開設地下治療師診所的主意是多麼絕妙!巫師裡肯定有人需要,畢竟,不是所有人的病痛都能在圣芒戈安安心心地被治療。   

    不過要開設診所一定需要很多錢,我覺得你得好好想想,老實說,我對錢沒什麼概念,只知道一個月一枚西可可以讓人不至於餓死,還能買到一些金屬器具。   

    還有,這算不算無照行醫?會不會被魔法部管控?   

    不管怎麼說都是令人興奮的主意。   

    無限愛意。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你有好好吃飯嗎?”布萊茲問,他翻到下一張信紙。   

    “我每天都有吃飯。”斯蒂芬妮含糊地回答道,不過布萊茲知道對方所謂的有吃飯不代表三餐都吃,也不代表每頓都吃得營養,“就是有一次餓到一不小心吃了螞蟻。”   

    “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吃起來有點酸。”   

    “嗯……關於那件事,我去和古靈閣貸款申請私人診所,理所當然地被拒絕了。”他又說道,他原本就對這事有點失望,對方信里的期待更讓他加重了這種失望感。   

    “你總是那麼衝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說,“不過這是好事。”   

    這倒是布萊茲第一次從他人那裡得來衝動的評價。   

    “還有三封。”她提醒道,布萊茲感覺到她的手好像有點不自在,馬上就要掙開他了,作為回應,他握得更緊了點。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我在思考重新改進我們的信箱。   

    或許有點突兀,但我不得不提起來一些最近才知道的事。你知道嗎,在這幾年內麻瓜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多人家裡都開始有一種叫做電腦的小玻璃窗,而我在暑假開始前有幸接觸到一個使用電腦的機會,並且用了一些名字叫電郵的東西,那簡直太神奇了,我都有點能理解那些沉迷麻瓜小玩意的人了。   

    我還學了點麻瓜的編程,就是讓電腦運作起來的東西。但我沒機會實地用起來那些精妙的小玩意,這讓我有點難過。或許以後會有機會吧。   

    重點是——這些東西和我正在構想的新版本的‘郵箱’很像,雖然他們的原理完全不同——因為我是用魔法做到的——但基礎的理論和方針卻很像。這讓我覺得很興奮。   

    我真希望能快點回學校,郵箱就像我的孩子,我只想讓他變得更好。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不許笑。”他看到斯蒂芬妮那側過來一點的蒼白面頰微微漲起緋紅,還有她的耳朵——他知道她害羞的時候總是從那兒先紅起來。   

    “沒有笑。”他故作嚴肅。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我該怎麼起頭呢。   

    不得不說,複方湯劑真的是個好東西。   

    我用這藥變成我父親的樣子,再讓我父親變成我,然後我把他鎖在自己的房間裡,我出去了,我自由了,真不敢相信。除了我父親後來在我的房間裡把早餐全部嘔吐出來之外,其他都很完美。   

    我利用這段時間去了趟麻瓜的商店街,然後又去了一些自己一直想去的地方。自由!自由!自由的一切在向我高歌!太棒啦!太棒啦!我在街上胡鬧了一陣子,隨後在藥劑快失效的時候回去了。   

    當然,也買到了想要的原件和書。   

    萬幸我並沒有被發現,叔父只覺得是我父親的病發作,在亂往外跑而已。雖然叫一兩個鄰居看見了,但是應該不要緊。   

    叔父他那張蠢臉實在是太好笑了。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他有點想猜猜她現在的表情,他曾經去過斯蒂芬妮家裡——對方的父親和她本人長得完全不像,他簡直不能想象斯蒂芬妮是怎樣瞞天過海的。但他忍住了。斯蒂芬妮不是那麼喜歡被別人注視臉,這也是他們常常坐在柱子兩端的原因。   

       

    親愛的布萊茲,我的同盟者   

    謝天謝地,暑假總算結束了。   

    我在對角巷的貓頭鷹租賃寄出這封信,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忍了一個暑假,這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我都懷疑自己說英語能不能說的流暢。   

    我想見你,我親愛的同盟者。   

    希波克拉底·盧瑟福   

    也是你的斯蒂芬妮   

    另:我吃了一個冰淇淋,我真想向你炫耀它的美味。但我懶得。你就當做這是人生極簡主義者的最後一點倔強吧。   

       

    “我看完了。”他把信紙收了起來,像對待什麼絕世的寶貝一樣拿好。他快步繞過那根寬大的柱子,斯蒂芬妮卻並沒有等他。她亂蓬蓬的長髮掠過他的指尖,他想抓住,可她逃走了。他們繞著柱子踱步,她躲避,他追上,然後他停下來,等待著她厭倦這場無聊的遊戲。   

    接著他們抬起頭,他看到她那不小心從劉海後溜出來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同藍寶石。他知道她也在看他,他知道他看得不是斯蒂芬妮,還有她的靈魂,當然,還有布萊茲他自己。他們的靈魂幾度交融,混合,隨後一同沉入更深的地方去,在這個龐大的倉庫裡,囤積了數百年的雜物,濁的下沉,輕的上揚,形形色色全部匯入遺忘的大海。   

    “伊邪納岐和伊邪那美繞著柱子行走,然後忘記了一切。當他們看到彼此的時候,伊邪納岐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伊邪那美看到了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斯蒂芬妮的聲音幾近耳語,穿透了他的胸腔。   

    “那兩個名字可真難唸。”布萊茲評價道,斯蒂芬妮將手放在他的心口,他知道她在感受他的心跳。   

    “來自日本神話。”布萊茲看到她飽滿的、顏色有點淡的嘴唇抿出好看的形狀。   

    “我們也要忘記一切嗎?”他問她。   

    “我們忘不掉。”她的手伸進他的襯衫,冰冷的肌膚觸到他赤裸發熱的胸膛,又猛然將他從那種融合感種抽離,隨後再度融為一體,“也不能忘掉。”   

    “你說得對。”   

    他那麼說著,然後吻了她,直到他們彼此的輪廓模糊在一起,再難以分開。   

    這決然不是愛情。   

       

      

     

    01 信,南瓜汁,她
    雪卡林 7
  • 表情集
    雪卡林 3
  • [R6]斯蒂芬妮
    雪卡林 1
  • 廢稿

      流光日和

      京都已經到了櫻花盛開的時節了,燕子也飛回來了。

      可惜的是八重累身處在最為貧苦的長屋區中,平日並不能見到什麼櫻花,道路兩旁能有樹木就不錯了。他趴在窗前,從頭頂不斷傳來嘰嘰喳喳的尖細鳥叫聲,八重累猜測那是雛鳥在呼喚母親發出的聲音。街道上,洗衣服們拿著衣簍,在人海裡蕩漾著,就如同竹枝所做的渡船那樣劃開了人海。空氣中散發著早春的味道,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在街上跳鬧著,因為年齡太小,分不清孰男孰女,只是每一個都在街道上玩了個灰頭土臉。累看到那個相熟的賣豆腐的人來了,便遠遠在窗臺上打了聲招呼,對方似乎沒聽見,很快便挑著擔子走了,讓累感到有些落寞。

      不過這情緒很快就叫人給打破了。他聽到從屏風後頭傳來他兄長的聲音,便大聲向對方問好。

      “櫻哥早!”

      “喔!”累聽到醫生含糊地應答,隨後對方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兄弟兩人不很像,八重櫻的體格要更健壯,看起來也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模樣。

      “今天要去上班嗎哥哥?”累問他。

      “今天不去了,你不是明天要開學了嗎?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們兩人坐下來,從鍋裡拿出昨晚的米飯,慢悠悠地吃了起來。雛燕鬧個不停,恐怕是等母親回來等得焦急了吧。再怎麼說,一起吃飯也得要家人陪著呀。累心想。等他們吃完早飯,燕子的父母也回來了,累將碗筷洗淨時聽到從房梁上傳來翅膀撲棱的聲響,跟著一起來的還有包租婆的敲門聲。

      累看了眼哥哥,對方嘆了口氣之後搖了搖頭。

      “先出去玩吧?”

      累拾起放在門口的油紙傘和不倒翁,與那位包租婆擦肩而過。街上傳來賣唱少年清脆的嗓音“正是春季!正是春季!何不盡享此刻時光!”,累看到在賣花少女的竹籃裡延伸出的春季,星星點點綴在花色粗布上,仔細看了看,都是一些野花,要是住在更為鄉野的地方,或許就能做這種生意,但是由男性來做又顯得不是很好看,還是海帶吧⋯⋯對啦,海帶豆腐湯。只是稍稍想到又有點流口水了,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哥哥。

      就這麼走著,街上的人大體上都認識,累一一和它們打招呼,繞了一圈,最後看到一對父子拿著新搬來的行李。

      “兩位剛剛搬來,也累了吧,這邊請,你們的房間在這裡。”

      那孩子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要是有機會,或許能變成好朋友吧!累站在門外頭慢慢聽著。

      “好的,我們會自己注意的。那個,請問住在這邊的是?”

      “姓八重的兩兄弟,不過,沒見過他們家有其他人。差不多十年前搬來的,雖然有時候房租吃緊,但還算是不錯的住客。”

      什麼呀,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呀。累想著把自己藏到樓梯角下去。但畢竟長屋裡沒有秘密,家家戶戶知道鄰里的事情。半晌,他聽到那個越來越遠的中年男音說到。

      “啊,原來如此,能做好鄰居就好了。”

      “先生您真是非常謙和的人啊。”

      唉,怎麼這樣。累想著,在樓下躊躇了一會兒,自己也上了樓梯。哥哥的事情好像已經談完了,從他臉色來看,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晚飯吃什麼呀?哥?”

      “海帶豆腐湯?”

      “那好啊!想到一起去啦!對啦,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了賣花的姑娘,但賣的都是野花。還有啊,咱們家旁邊搬來了新的住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在家裡做著各自的家務,燕子又叫起來了。等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到窗台上市,雷爾看到遠方明亮的太陽。就是那樣的東西。雷爾心想,要是人們每天都在同樣的地方醒來,那一定就是從那一點開始的。他聽到效應哥哥的聲音,還有他們樓下的新鄰居的聲音。

      唉。

      他聽到從地底傳來了湧動的聲響。那些成千上百的聲音中,有一個被他歸納為蟬的神隱,林一個呢,是蚯蚓在動輒泥土時產生出來的聲音。最後一個,他當作那是大地的心臟浮動的聲響。怎麼這樣呀,他想,然後趴了下去,穿過那層薄薄的、離得很近的閒聊聲,彷彿穿過一池淹沒過腳底的水似的。沒有抓到,什麼都沒有。他落寞了一下子,隨後趁著哥哥下午出去買菜時的時間,順著陽台的長桿向房頂爬去。

      這是他從來到這所房子之後就在做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累對高處沒有恐懼心理。反而只是覺得很舒服而已。好像在這種高度上待著,就能輕而易舉地消除一天的疲憊。風流動的聲音從遠處來了。然後是美麗的聲音,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溫柔的懷抱似的。長屋的房頂其實有些髒,他又要想起來哪裡是不是漏了水。要是一不小心踩上去就不好了,他還看到自己小時候脫落的乳牙,哥哥抱著他,好叫他快點礽上去。

      哎呀。累在屋頂上仔細地檢查起來房瓦,然後想到這棟房子真是頗有歷史了。這又是另一個故事呀。

    廢稿
    雪卡林 1
  • 機器人的心脏与歌者(一)

    接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886/】聯動【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7328/】 

    【不好意思和我互動的各位,之前因為比較忙所以填得慢,這篇三千出頭,剩下五千繼續補】 

     

      結束了。 

     

      走上劊子手的高臺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二十七雙眼睛看向刑場的中央,呼吸也在此刻停止了。 

     

      一切的始作俑者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就像在俯瞰一場悲情的猴戲。名為黑間久郎的假面被撕下去了,從裡面露出來的是冷淡的革命者的臉龐。 

     

      如果是為了宏大的理想,一切就可以被原諒嗎? 

     

      答案是否定的。 

     

      於是,川端由紀子按下了按鈕。 

     

      *** 

     

      心情不快的時候就會想吃拉麵。 

     

      由紀子的視線掃過食堂的食譜,最後定在了其中一行字上。魔法廚具則在料理台後懶洋洋地在飄著,好像已經對自己的職責感到懈怠。不知是否因為剛剛辦完學級裁判的關係,食堂裡人多到離譜。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大部分人並沒有吃早飯。   

     

      “醬油拉麵加叉燒和竹筍,糖心蛋請給我實心的。”由紀子合上食譜。廚刀就好像被哪位老練的大廚握在手裡一樣,嫻熟地在木板上削下一片叉燒。過了一會兒,鍋子烹煮著醬油麵湯的香氣傳過來了。 

     

      由紀子端著那碗看起來頗為專業的拉麵,像往常一樣搜尋著窗邊的座位。不過,自己平時常坐的那張桌子旁已經坐了一個人。 

     

      “叨擾了,我可以坐在你對面嗎?”由紀子向那個獨身一人坐在窗邊的男生問道,“你不介意的話。”儘管如此,對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並沒有做出回答,因此由紀子決定將那個當做是默許,坐了下來。或許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事件的原因,即便是此前沒怎麼說過話的人,現在的關係卻也被拉近了。 

     

      不得不說,拉麵的味道意外的好吃。雖然不知道味道算正宗不正宗,但頗具風味這點卻是肯定的。麵湯意外的爽口,筍乾的淡淡的煙熏味也起到了點綴的作用。 

     

      剛剛死過人,就這麼在午飯大啖美食好像不太好,但是死人不能吃飯,活人才需要。退一步講,食物也能讓人忘記難過的事。由紀子捧起湯碗,將鮮咸的湯底大口喝了下去。 

     

      活過來了。由紀子從麵碗上抬起頭來,看向坐在她對面的少年。 

     

      “八木澤耶和華同學……是嗎?”她輕聲問道。對面似乎沒有料到自己吃到一半突然搭話,眼神不易察覺地飄向了窗邊。 

     

      “……是的。” 

     

      “嗯……”由紀子用筷子攪拌著那碗湯麵,“八木澤同學覺得人會隱藏自己的真心嗎?” 

     

      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午飯間會談的話題,但是,由紀子卻覺得如果不問問對方的話,自己的立場就會開始產生動搖。 

     

      要說起來,其實是相當突兀的一句話,八木澤似乎也是這麼覺得。不如說,對方似乎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由紀子在詢問他,而是遲疑了片刻之後,用溫吞的視線掃視了一次由紀子的嘴唇,才緩慢地回了一聲:“……唉,啊……”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問題太突然,對方沒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吧。由紀子歎了口氣,向八木澤道歉道:“對不起,突然問這種事。給你造成困擾了。突然提起來很抱歉。” 

     

      “是,怎麼了嗎……”八木澤小聲地追問,目光意外地回到了對話中來,“……” 

     

      “……唔。”由紀子看著色澤清澄的醬油湯,繼續說了下去,“想知道你是怎麼看平等院的……或者說人類戴上假面這回事。” 

     

      果然還是太突兀了嗎?而且用這件事問超凡人級的贗作師似乎很失礼。由紀子暗自揣摩著,小聲地為自己下了個台階:“突然在說什麼呢……真抱歉。”她撈起一口麵條,好應對沒有人回復的尷尬感。 

     

      “唉……唉……?我沒太懂,那個,假面和平等院先生有什麼關係嗎……?”意外的,八木澤放下食具,用困惑的雙眼柔軟地叩擊這個描述,表情卻在暗示她繼續說下去。 

     

      “人裝作是其他人活下去這件事,可能嗎?” 

     

      在沉默中八木澤再度拿起了餐具。 

     

      “啊……”八木澤慢悠悠地旋轉著那柄叉子,最後將視線投到了自己的盤子裡,“……我不知道,您覺得呢?” 

     

      “我原本認為是不可能的……但是……”由紀子的胸腔因為自己的思考而再度灼痛了起來,適才通過食物撫平的心緒再度回到了原點。比起來怨恨平等院,倒不如說…… 

     

      在知道黑間久郎就是平等院的那一刻,由紀子的內心反而理解了對方一半。 

     

      那並不是原諒之類的情緒。計劃好殺人,并將那樣的事情推在別人頭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人原諒,更何況,由紀子並沒有那樣的權力。 

     

      “但是……”八木澤在食桌對面重複著,他的視線並沒有從盤子上移開,因此由紀子並不能猜測出對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催促著她說出來的。反倒是意外的,不知是以什麼為起因,想起來了那個金髪少年所說的話。 

     

      大家在這種地方應該都抱著不同的想法。有一百個人,就會有一百種答案。而且,只要想法足夠堅定,就誰都說服不了誰。 

     

      “就算是出於心裡嚮往著某種東西,強迫自己變得更好,得來的應該也只是一個人的一面吧?也就是只有憧憬的那一面,被模仿者其他的部分,對模仿者來說並沒有任何仿摹的價值。”由紀子慢悠悠地將思考了已經有一陣子的疑惑一股腦地吐訴而出,隨後,她在等待對方回答的漫長時間裡試圖看穿對方的雙眼下湧動的情感。 

     

      可是沒有,對方的雙眼裡所蘊含的東西由紀子無法理解,也不可能理解。八木澤的雙眼在迴避著這個疑問,比剛才還要更甚:“您……為什麼會,思考這個呢……”他以耳語般的音量小聲說著,但並沒有要停止這對話的意思。 

     

      “我想知道大家都是怎麼想的。” 

     

      “嗯……那個,真的對不起……我沒想過,但是,嗯……”八木澤摘下來耳機,有別于由紀子對其平時的印象,他的語調突然變得尖銳急促了起來,“您討厭平等院先生嗎?” 

     

      “我不清楚……如果說是黑間久郎做了這一切我會討厭他。” 

     

      由紀子討厭他背叛了所有人,也背叛了他自己。 

     

      “但是平等院的話……我……” 

     

      如果這件事是平等院所做的,雖然並不能原諒他,但是…… 

     

      如果是平等院做的話……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因為,作為始作俑者的平等院的人格,在場並沒有人知悉。 

     

      對於黑幕的靈魂,且不說由紀子,其他人也沒有什麼期待。 

     

      是不是就可以說,如果幕後黑手是平等院玄真而不是黑間久郎的話,雖然不能原諒,卻是可以理解的? 

     

      “您覺得,他對平等的理解,有錯誤嘛?”八木澤一反常態地抬起頭來。這次,由紀子終於看到了他的神情。 

     

      “怎麼說呢,我在學級裁判時非常的生氣,——我因為黑間久郎說的話而感到生氣,因為黑間久郎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才不可原諒……但是平等院,我並不認識、也並沒有對他的人格有什麼期待啊,只是,他在對平等的理解上陷入了常見的邏輯錯誤。 

     

      八木澤並沒有接話,只是眨眨眼,他將耳機捏在手裡,等待著下一句話。 

     

      ……這麼說下去真的好嗎。由紀子想著,不過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身為超高校級的他,首先否定了才能的存在、將才能視為絕望,然後希望我們能夠變成超高校級,也就是獲得才能。說到這裡,話的矛盾開始變得奇怪了起來,那就是人類要全部獲得才能是不可能的,那麼到了這個地步,平等院究竟是站在哪個方向的呢。在一度否定過後他進入了否定了自己的否定的情況——雖然很正常,但是,如果是要說服我們的話就說不通了。另外一點是,他本身對平等的定義非常含糊。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如何,但是現在看來他自己無法向別人解釋清楚他的理論。這就是所謂唯物辯證的否定態,也可說是……我不知道這套理論他是通過套用哪種思考模式得來的,……你在聽嗎?” 

     

      八木澤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把耳機戴回去了,並且早早就閉上眼睛了,直到由紀子在話題上急剎車,他才從那種狀態中回過神來。 

     

      “啊,麵條坨掉了。” 

     

      由紀子用筷子戳著泡得發漲的麵條,為對方居然反客為主、並沒有透露由紀子想知道的心緒,反而詢問起由紀子的思考而感到生氣了起來。不過,這與其說是在對八木澤生氣,不如說是她對自己不多加思考就輕易放出的言行感到生氣罷了。 

     

      而且,也沒有得到想要的解答。 

     

      “抱歉……我沒太聽懂,對不起,打擾您了……要不要重新點一碗?”八木澤匆匆地從餐具後投來歉意的視線,隨後又回歸了那個和開始時一樣的、旁若無人的狀態。 

     

      “沒有啦沒有啦,本來就是我想問問題,結果莫名其妙地變成我說了一大堆。學校的擔擔麵不錯哦,我也很推薦。”由紀子捧起湯碗,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兩人在無聲中結束了對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機器人的心脏与歌者(一)
    雪卡林 6
  • [S6]馬多克斯
    雪卡林 5
  • 縫補天空的少年(下)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4035/】的過渡章 

    【寫完繼續回去寫二章(滑跪】 

      

     吃完早飯後,由紀子在餐廳小小休息了一會兒,在八點一刻時回到了位於宿舍塔四樓的房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發生了兇案的關係,樓道里安靜地異常。大部分人還在式典之間調查。 

     

      由紀子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打開了房間的門,整理自己的心情。 

     

      斯特拉托沒有說話,由紀子對於這點很感激。距離學級裁判開庭的時間還有將近兩小時,整理一下目前發生過的事情也未嘗不可。她從隨身包裹中拽出自己的隨身文具,扯開其中一頁寫了起來。 

     

      這與其說是某種總結,不如說是由紀子平日用來梳理自己思維的工具,是一種思考的習慣。她拿圓柱筆點了點本子的角落,隨後開始寫了第一句話。 

     

      “死者真田零鴉。” 

     

      她頓了頓,在那個名字上畫了一個圈,隨後是一個,又一個,又一個,直到那個名字幾乎要被掩蓋。 

     

      “下午放學時在教室裡見過面,那時大概是下午五點到六點,他詢問了我一些問題。在那之後我就沒有碰到他了。調查尸體的人說他的死亡時間是凌晨一點到二點,在那之後,……大概五點的時候。”由紀子回想自己那時被真白的聲音吵醒時看到的時間,誠然,真白發現尸體的時間應該比那更早。 

     

      ……然後是真田零鴉身後的鐘上的時間,三點二十。 

     

      將三個時間在紙上排放整齊之後,由紀子放下了筆。斯特拉托的表情很平靜,不像他往常的樣子。 

     

      “從現在開始你是新的斯特拉托了。”由紀子輕輕唸到,她用圓珠筆對其進行狙擊,隨後斯特拉托不見了,“今天還發生了什麼?對了。”她想起自己在去餐廳時看到的東西,那是在地板上的一片碎布。 

     

      那片碎布的材質看起來與真田身上的服裝材料無異。雖然僅僅是一瞥,但由紀子還記得那時看到的真田零鴉的尸體上確實也有相應的痕跡——真田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或許就是在餐廳裡那片碎布的由來。 

     

      但是,為什麼要將真田零鴉身上的衣服破壞掉呢?犯人不會無緣無故破壞掉衣服,即便是想對尸體做些什麼,也沒必要是破壞衣物,愉悅犯的肢解或許有可能,姦殺犯拋下赤身裸體的死尸也不是沒有先例,但真田的衣服不是被脫掉而是直接在還在身上的狀態破壞,身體也沒有被大卸八塊,反而更讓人疑惑。 

     

      犯人或許是想掩蓋什麼吧,衣服上,或者真田的身體上的東西。 

     

      無用的東西……需要被掩蓋的東西…… 

     

      由紀子趴在桌子上,用圓柱筆在筆記紙上劃了一個巨大的叉。 

     

      搞不明白,完全搞不明白,殺人犯的動機不明確,現在看來,唯一有動機殺了真田的,只有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又沒有任何下手的可能性。 

     

      她在不停地思考中最終走向了死胡同,往後退幾步原本能走到不同的道路去,可前方的答案卻依舊不明確。一切都像被濃霧所掩蓋,然後是又一次進入死路。退出,再度進入。退出,再度進入。退出,再度進入,直到思維的連接失敗,川端由紀子跌坐在斷線的位置上。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警告自己,信息還不夠,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撐起一次推理,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擁有波羅和福爾摩斯的超能力,那不是灰色的腦細胞,而是被作者所眷顧的能力。偵探能從現象組成的無數可能性組合裡面找到正解,川端由紀子稱其為“靈感”。 

     

      和作曲、寫作,乃至繪畫一樣的靈感,唯一的不同是,偵探的結果是相對於宏觀的唯一答案,創作的結果是相對於作者自己的唯一答案。 

     

      還有一個地方沒有看。由紀子強撐著將自己從桌子上分割開來。真田零鴉的臥室。雖然那裡還有線索的可能性極低,但總比不去看要強一些。 

     

      抱著一絲逃避心理,她收拾好隨身物品,旋即上了樓梯。真田的臥室在五樓,只需要幾步就能到達,徒步的過程卻給人一種時間過得漫長的錯覺。川端由紀子走向盤旋樓梯的末端,她從樓梯墻壁上新鮮的手印推測,已經有人來過這裡了。 

     

      真田的房間是離樓梯口最遠的一間。門不出所料上了鎖。雖然不知道尸體上的戒指是否還能打開,但看來也與案發現場沒有什麼關係。由紀子帶著這條中斷的線索走了回去。然而,她卻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未希。 

     

      “未希……”她小聲向對方說道,未希看到她之後抬起頭來。她們兩人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未希調查了嗎……看到真田的尸體了嗎……那個樣子的真田。” 

     

      在沉默中由紀子意識到自己掉了眼淚。但對方並沒有嘲笑,也沒有說什麼“不要再哭了”之類的話,只是遞出來了一張紙巾。由紀子擦拭著眼淚,頭一次感受到了櫻井未希所散發出的溫柔。 

     

      “真田他在死前曾經來找過我商量過……但是我那時因為害怕自己的情緒外露,而沒有和他說真話……現在,他死了……”由紀子小聲地說著,未希既沒有說“這不是你的錯”,也沒有說“我懂的”,只溫柔地聆聽并接受了一切。 

     

      隨後,未希輕輕抱住了她,在那溫柔的搖籃裡由紀子脆弱不堪一擊的心情徹底決堤,她控制淚水的能力不知為何也一併失去。 

     

      感知在此刻被放大到最大。未希的身體是如此的溫暖,讓人重新獲得了生命實際存在的感覺。 

     

      未希就這樣無聲地抱著她,時不時輕撫她的後背,兩人在樓道裡靜靜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 

     

      “由紀子、由紀子。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 

     

      “如果說所有的故事都要以很久很久以前為開頭,那也未免太過乏味了一些,我是這麼覺得的。所以,這個故事,讓我們將他設定到更晚一些的時候。就是在那麼一個時機裡,天空的心上破了個大洞。” 

     

      “於是有一個少年被破了的天空所選中。由紀子啊——不要用那副眼神來看我嘛,笑起來嘛,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雖然是個滑稽的故事,但也是我想了半天的哦。”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那麼說道。 

     

      “‘少年啊,我希望你能拯救我,也能拯救我所覆蓋的大地。’天空對少年這麼說,‘你去找人間找些心裡快樂的人,再找些心裡受傷的人,然後將他們的心獻給我。’” 

     

      “少年起初很抗拒,因為他懂的別人的心不能那樣隨便地偷走。但是,因為天空破了個大洞的關係,從那大洞裡面源源不斷地射出來傷人的光線,不得已,少年只好接受了自己要為天空縫補心的事實。” 

     

      “少年他找啊,找啊,在天涯海角尋覓著合適的心臟。他在一個農場遇到了一隻牛。牛的心臟應該很大,少年想,於是他假裝是來做客的,敲了敲牛的牧棚,可當他進來時,他卻後悔了,因為他看到了牛和她的家人們。牛溫柔地對待其他所有動物,將他們當做可愛的寶貝,擁有這樣的心的動物,少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痛下殺手。” 

     

      “少年只好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他在一個森林中遇到了一隻龍,龍的心臟應該很大。少年想,於是他假意要當做勇者,跳入了龍的巢穴,可當他要進來時,他卻再度後悔了。龍作為森林的守護者,一直以來保護了那麼多的動物,要少年取它性命的話,少年是做不到的。” 

     

      “於是少年灰溜溜地走向一個城市。越來越多的人被天空破洞所殺死,少年只好加緊了自己的步伐。” 

     

      “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個機器人。一個機器人!一個無父無母,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他意識到這可能是最佳的機會,於是他去詢問了機器人是否可以把她的心取走。” 

     

      “‘當然,因為于我來說,沒有人會對我本來的心臟感到難受。如果這個東西能縫補天空,我會很開心的。’機器人說道,許可了少年的想法。她將她那個精巧的小心臟給了少年,接著便一動不動了。少年拿著那個心臟縫補了天。” 

     

      “天空欣喜若狂,她寶貝地抱著那顆精巧的小心臟,一直抱到它發熱、發光為止。天空吻那心臟,就像太陽親吻你們一樣。獲得了心臟的天空成為了新的天空,時至今日也好好地掛在我們頭上。” 

     

      “這個故事完了嗎?”川端由紀子坐在課桌前,向講故事的孩子問。 

     

      “某種意義上算是完了吧。”講著故事的孩子說道,“由紀子,以後我每天都來講個故事吧。” 

     

      “好啊。” 

     

      讓我來為你的心臟填補上有趣的東西,然後你將成為新的由紀子。 

     

      梨津奈那麼說著,吻了她的額頭。 

     

    【先說一下⋯⋯!由紀子和梨津奈還有和未希都是普通的友情!!防止大家買錯股票預警下⋯⋯!!】 

    縫補天空的少年(下)
    雪卡林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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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和野兔讓我掙扎一下要不要狗出來人設紙……   

    是的,都是npc   

       

    “蜘蛛”   

    馬多克斯·潘·阿萊尼亞 Maddox Pan Aranea    

    17歲,斯萊特林,7年級   

    Wand:冬青木,適中,17英吋,龍筋   

    Background:純血,阿萊尼亞本家長子,上有一姐,下有一弟,另外有三個私生子同胞,對方狀況不明。   

    Character:傲氣,文質彬彬,虛與委蛇,大家都懂的那種蛇院男子。   

    Favorite:有趣的事情,人的掙扎,“苦刑”   

    Others:   

    純血家族阿萊尼亞家的公子。   

    阿萊尼亞家在過去曾被指控過涉嫌黑魔法,魔法部前往調查,沒有看到任何使用黑魔法的痕跡。   

    將痛苦稱之為苦刑,認為受難使人茁壯。因而自己會為自己創造“試煉”。   

    七歲之後雙目失明,父母為其定制了魔眼眼帶“蜘蛛之眼”。   

    實際對麻瓜出身者不在意,甚至非常喜歡。想要推翻血統論,並且█████████████████████。   

    在意“野兔”。   

       

    “蜘蛛之眼”   

    魔法道具。類似瘋眼漢穆迪的魔眼。   

    唯一的不同之處是上面的眼球有八個。雖然有六個在無法使用的狀態,真正在用的是最前面的兩個。   

       

    “臭鼬”   

    安斯蒂斯·沃克 Anstice Walker    

    14歲,赫奇帕奇,4年級   

    一般認識的人稱呼其為安   

    Wand:桃花心木,柔軟,13英吋,獨角獸毛髪   

    Background:有四分之一麻瓜血統的混血巫師。易容馬格斯,性別為迷,自認為性別是“中性”。真實容貌也未知。   

    因為種種原因最後住在女生宿舍。   

    Character:活力四射、思維獨特。語氣裡總有種獨特的諧和自嘲語氣。和男生女生都相處得非常好,講黃色段子是一絕。   

    Favorite:破壞規則,小裙子,“笑”   

    Others:   

    喜歡大家笑起來的表情,因此經常會耍寶。如果能讓他人的情緒轉好,那也是不錯的事情不是嗎?就算是被當做嘩眾取寵也沒關係。   

    忘性很大,因此雖然想記仇,記得的卻只有對方人還不錯這樣的事情。不愉快的事情會在第三天忘掉。   

    擅長遵守規則,然後再用精巧的方式把他們破壞掉。很愛玩文字遊戲。   

    明明沒有在惡作劇,卻總被劃分到淘氣鬼裡。因此而抗議。   

    真實生理性別女。   

    目前暗戀學長“蜘蛛”。   

       

    “狗”   

    列夫·艾維斯·安德森 Leif Alviss Anderson   

    16歲,赫奇帕奇,6年級   

    Wand:14英吋,柔軟,柳木,鳳凰尾羽   

    Background:純血,挪威人,家裡人在開奇怪的神奇生物農場。   

    Character:話不多也不少、正常的吐槽役。有的時候會發呆。最近經常陷入莫名其妙的青春期性妄想。   

    Favorite:色情的東西、看書、跑跑步。   

    Others:   

    普通的男學生,經常在幻想中進入自己的世界里,微妙地有點隨著性子來,還有點人渣。對於年齡來說,是少有的高大之人。   

    所謂性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其實是美感,發情的對象不限,從胸部到煙頭都可以。經常會把奇怪的東西腦補成魔女。   

    意外的是個詩人。最近感覺到自己被身體困住了。   

    成績不好,腦子也不好,渾渾噩噩地過著,總之也快要到畢業了。是處男來的。   

    比起來爆發更擅長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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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卡林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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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因為之前寫得實在太差起床之後看到好生氣於是刪掉了(滑跪土下座)】   

    聯動【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362/】   

       

    一   

    布萊茲·路易斯把行李塞進的士後備箱時,他父親已經坐在副駕駛席上了。車里放的是音樂頻道的廣播,現在正播著金榜上的紅曲,而司機本人則有點不安地透過後視鏡看著這對父子,大概是在納悶他父親那身不合時宜的冬日打扮吧。布萊茲早已放棄了教會父親如何穿麻瓜的衣服,事實上,他反倒很高興對方沒有穿泳褲出來。   

    布萊茲挑了個後排的位子坐了下來,他父親那金黃色的腦袋在前座來回晃蕩。“請開到國王十字火車站。”他說,“不好意思,你能開下窗嗎?我想透氣。”   

    “啊,當然。”司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從後視鏡裡顯露出的不安倒是沒過多地表現在他的動作上。車窗緩慢地降了下來,外頭霧很濃,早上剛下過雨,空氣還是濕冷的,就想要滲進人骨頭里。   

    “怎麼樣?”他父親問,布萊茲看到後視鏡裡司機那張老實的臉張了張嘴,似乎是以為他父親在問自己。   

    “就像往常那樣。”布萊茲回答,他想了想又覺得只會這麼點似乎顯得不夠親切,“像往常一樣好。”他補充道。   

    車子在這時發動了。   

    “你母親呢?”   

    “身體很不錯,她在抱怨您為什麼不把她帶過來,她想見我姐姐了,每天都在想。”   

    “這樣啊,那挺不錯的。”布萊茲看到他父親窩進椅背,以作為這個對話的終結,但布萊茲知道怎樣精準地刺激到對方的雷點,怎樣繼續引爆這段對話,他小心地翼翼地繞過那些陷阱,然後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您如果不想和我說話,不用勉強自己。”   

    這句話如料想般產生了反應,他父親的後頸僵得像結了冰,布萊茲·路易斯滿意於對方的沉默,他看向窗外的風景,風很舒服,行人結伴走在路旁,大都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水窪。大概是上小學年紀的兒童舉著黃色顏色鮮艷的小傘,卻不用來避雨,似乎只是當做了玩具。   

    “我並不是勉強自己和你說話。”他父親說道,布萊茲從對方的語氣裡聽出來點刻意的為難,“你母親身體怎麼樣。”   

    “很不錯。您要是還想和我母親重新一起住,現在就可以開始了。”布萊茲答,“畢竟到了明年一切就結束了。”   

    “結束什麼?”他父親納悶道。   

    “我那時候會離開學校。”   

    “你才五年級。”   

    “我今年十六歲了,父親,今年我六年級。”他戳穿了對方的關心。天上又掉了雨點,司機打開了雨刷,讓那兩道黑色在前窗來回擺動,“明年就成年了,我打算再結束學業之後出去旅行一陣子,所以您不用擔心。”   

    “我並不是盼著你出去,布萊茲。”他父親說,“你隨時都能回來。”他那麼說著,就好像布萊茲馬上就要離開了一樣,布萊茲沒再接話,倒是在駕駛席上的司機插話了。   

    “嗯?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把頻道換到新聞台去好嗎?這首歌聽得我耳朵老繭都起來了。”   

    “當然沒問題,你想播什麼都可以。”布萊茲答。   

       

    他們在國王火車站前的麻瓜便利店買了點巧克力和一把小刀,由布萊茲付的錢。年輕的女店員找回來幾個骯髒的硬幣,布萊茲把那些零錢和一半巧克力揣在口袋裡,遞給他父親另一半。他父親似乎對麻瓜的零食不大滿意,但還是吃下去了。   

    “雨天真讓人討厭。”他父親說。   

    “您在倫敦住了二十多年了,應該習慣這個天氣。我們要先吃午飯嗎,我看時間還早。”布萊茲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他聽到他父親嘟囔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今天格外讓人討厭。謝謝你,不過我午飯做多了,回去吃就行了。”   

    “當然,您想的話,我們去站台吧。”這是句廢話,因為他們已經離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很近了。離發車還有半小時,布萊茲看到有幾個穿著巫師衣服的學生在站台附近來回徘徊著,他向他們問好,隨後帶著自己的行李沖了過去,他父親過了會兒才跟過來。布萊茲知道他父親已經打算走了,他們站在那輛紅色的列車前,恰好隔了有三英尺遠。   

    布萊茲最後看了眼他父親。   

    “我要走了,您有什麼想說的嗎?”他問。   

    他父親雙唇微微翕動,似乎是想逼著自己說出來點什麼,中年男人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用細弱的聲音擰成一道祝福:“ 加油吧,會變好的。”   

    “我知道,那再見了,如果您還想和我母親復合,您多陪她說說話吧,多發點信給她。”布萊茲說著把行李拖上了列車,他回過頭去,看到父親孤獨的背影隨著人浪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沒有道別,也沒有揮手。   

    布萊茲站在那兒愣了會兒。我還沒告訴他我的OWLS考試成績,他想。早知道就早些說了,畢竟成績還不錯。   

    隨後他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別人的路。“對不起。”他說,他推著行李箱尋找著合適的車廂,最後找到了其中一間空著的。這很好,沒有人,他雖然喜歡同人交際,但並沒有多少能稱得上朋友的人,而且,如果要是有人在這種時候和自己說話,他會頭疼。他坐進去,放好行李,從隨身的書包中拿出來那本暑假開始時就在看的書。   

    雨下得聒噪,如同柳鞭般敲在車窗上,遠處的霧靄更濃了,幾乎就要遮蔽了整個倫敦。書的內容很有趣,卻在此刻讓他讀不進,他本來應該看得更快點,但不知怎麼回事,那些字就像是滾過的車輪,在他心裡留不下一點印象。   

    他放棄了。布萊茲把那本厚重的書推到一邊去,接著在餐車推過來時買了一份報紙和一份三明治。隨後,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推著行李箱在列車的走道上探頭,他向對方打了聲招呼,那男孩便馬上拉著他的姐姐走了過來。   

    是他的室友,同為赫奇帕奇的艾治·喬斯達和艾治的姐姐艾格琳。兩人容貌不甚相似,卻都有雙溫柔的眼睛。   

    “艾治!艾格琳!”布萊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招呼他們,為他們騰出來位子,那兩人看起來也樂意與他同坐。他們互相寒暄過後聊起來了艾治暑假時看的世界杯賽——他們的姐姐是愛爾蘭隊的選手,艾治和艾格琳看來都對此相當自豪,雖然艾格琳一直躺在她弟弟的腿上吃蘋果派,但還是能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由衷的開心。   

    “不愧是世界杯,我也有些想去看了。”布萊茲最後以這句話結束了這個話題,轉向了下一個,“說起來,喬斯達今年五年級吧?今年就是OWLs年了……?”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艾治的痛點,他難堪地低下頭去,似乎有點坐立不安,布萊茲看著他的反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更好,過了會兒,艾治才不好意思地回答:“請不要提醒我這麼難堪的事實……今年可能要麻煩布萊茲幫忙。”   

    “沒事,有困難的話隨時問我。”布萊茲答,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這個對話。艾治很努力。布萊茲知道對方花了多少時間在圖書館,不過他同時卻也覺得對方多半是沒有管理好自己的時間和投資方向。說到底,在布萊茲·路易斯看來,沒有哪個巫師是沒才能的,只是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想做什麼,要做到什麼程度程度而已。   

    “放輕鬆,很快就過去了,你可能需要吃點榛子果。”艾格琳慵懶地從蘋果派裡抬起頭來,手上的食物已經更換成了南瓜餅。   

    “因為榛子是智慧之果嗎?真是犀利啊艾格琳。”   

    艾格琳沒有回答他,南瓜餅過了會兒也消失在這個十六歲少女的嘴巴里,不過,這一次,她的零食都吃完了。她對她弟弟投去無聲期待的視線,艾治顯然也早就諳熟於心,習慣了做他姐姐的小跑腿。   

    “我去找小推車買點零食,姐姐想要巧克力蛙和甘草棒吧?布萊茲有什麼想要的嗎?”艾治問。   

    “沒關係,不用麻煩你。”   

    “真的不用嗎?”   

    “真的不用了,我在麻瓜的便利店買過一點零食了,現在還沒有很想吃。”事實上,那塊巧克力現在還安安穩穩地放在他的口袋裡,和幾便士的零錢互相摩挲著。   

    艾治點點頭,他快步消失在下一節車廂,留下艾格琳和布萊茲兩人對視。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停了,現在在窗外出現的是大片田園風光。沒了食物可咀嚼,艾格琳看起來便陷入了困頓,卻又不能在學長面前睡著,於是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沒有艾治·喬斯達這個中間人,他們要交談起來有些困難。   

    布萊茲又翻開了那本書。這回,他能看下去了。他開始期待起來列車快些到達霍格沃茲。倫敦給他的不愉快已經被拋在了腦後,他現在只想回學校去。火車咬合軌道的抖動變得劇烈,與此同時,他聽到從過道上傳來了一聲叫聲。布萊茲和艾格琳互相對視了一眼。   

    “我去看看。”布萊茲說,他有種從無盡的沉默中解脫的錯覺,好像快些去看看聲音的源頭就能擺脫一切。像其他人一樣,艾格琳默許了。   

       

    二   

       

    他們說那是意外。   

    無論是不是意外,布萊茲·路易斯都被遺棄在那張病床上。   

    人一旦躺在病房裡,對時間的流逝就喪失了概念,今早護士為他塗了銀粉的事好像已經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了。   

    隔著一層淺綠色的布,布萊茲聽到那個被火龍重度燒傷的人發出來的呻吟。他已經死了好幾次,現在正在進行他的不知道第幾次死亡——如果他真的走了,那說不定倒解脫了,但他沒有,治療師延續了他的生命,家人的期待保證他還會繼續受難下去。   

    他在彼此稱呼對方的時候叫那個人焦炭叔叔,就像焦炭叔叔會稱呼布萊茲狼仔一樣,隔著一張空床,再往那邊去,是曾被水鬼馬帶到‘那邊’去的人。他們的本名都被對方遺忘了,儘管那張名片就掛在病房門口。   

    “叔叔?”布萊茲試探性地問,“你要我去叫治療師嗎?”在半空中飛舞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向下一個格子時,他聽到對方身上的身上傳來皮膚爆裂開的聲音。焦炭叔叔并沒有回答,可帳子那頭的呻吟聲停止了。   

    布萊茲按了傳喚鈴。   

    他從床上坐起來,肩膀上的傷口又一次撕裂,他能感覺到沉重的銀粉附著在傷口時肌肉灼燒的疼痛,他撩開對方的床帳,那個渾身膿黃的男人踡縮在床上,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好像在怨恨他為什麼要撩開那層輕薄的布料。   

    “叔叔,你怎麼了。”   

    “好孩子,讓我一個人呆著。幫我把床頭那束花扔了。”那個病人說著看向床頭櫃上那束花,他那微弱的聲音快要消失在那道勉強稱得上是嘴巴的縫隙里。花沒有枯萎,倒是玻璃瓶裡面的水早已泛黃,花是前幾天才被人送來的,瓶子倒是在布萊茲來這裡那天起就在這兒了。布萊茲看出來對方的傷口又惡化了,他照對方所說扔掉了那束花。   

    “怎麼了?”他問。   

    “我覺得我要死了,孩子,這次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要死了。”焦炭叔叔那張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相貌的臉皺成一團,四瓣腫脹的褐黃色間擠出來出來一點淚水,“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好不了,但我的妮娜還在等我好起來,可她不知道,我是好不起來的!我不想再治了,狼仔,你明白嗎。”   

    布萊茲搖搖頭,他為叔叔鋪好對方身下的床單,然後是枕頭,接著他拿起那個骯髒的花瓶。   

    “叔叔,你只是累了,待在這裡太長了。”他把那瓶花裡的水倒了,可因為手臂沒什麼力氣,花瓶重重砸了下去,在洗手池裡面摔了個粉碎,布萊茲回過頭去又說道:“叫幾個治療師帶你出去走走就會好些的。”   

    “真見鬼,累了。我整天都待在床上怎麼會累呢。狼仔,我們的人生都被毀了呀,我這樣的人不可能再有什麼前途,那邊那床也是,”這個中年男人在顫抖著,他一遍又一遍地拜倒在傷口下,隨後又站起來,可他太累了,他最後停在那個好像胎兒似的動作下,繼續說了下去,“而你,你才這個歲數呀,這是個活墳墓。你明白嗎,如果我沒被他們帶進來,就沒有這些事了,就解脫了。”   

    “但是不應該想著死。”布萊茲說,“我們要好起來,叔叔。”他抓著對方的手,卻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殘忍,這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擊垮了這個被龍燒傷的男人。   

    “對不起……”焦炭叔叔細弱的聲音擰成了懺悔,佈滿青筋的雙手在臉頰上來回摳弄,在那雙合攏的手後看不見了。“對不起……對不起……”   

    有那麼一刻,布萊茲想將他的手鬆開,但他沒有。布萊茲知道自己若是鬆開了,對方或許會有更可怕的反應,但布萊茲卻沒想是到對方先甩開了他的手。叔叔的那隻還有空餘的手抓向另一樣東西,目標正是床頭的魔杖。   

    布萊茲想說點什麼,可什麼都沒有,他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叫喊。   

    在一聲可怕的咒罵聲裡一切都結束了,焦炭叔叔也真正死了,那具被火焰融化過的肉體靜靜倒在床榻上,好像做了場很長的夢。   

    當天下午,焦炭叔叔的遺體被送了出去。治療師又過來更換了銀粉,并告訴他他差不多可以出院了,證據就是傷口雖然還未完全痊愈,但已經不再呈大量失血狀,雖然在今後傷口還會反復開裂,但已經不會造成什麼大礙,只需要注意飲食營養即可。   

    他就這樣被父母接回了家,母親很高興,晚餐桌上的東西比他能想起來的聖誕節都要豐盛,他們雖然擔心他會不會因為“下午那點不愉快”而產生心理陰影,但他母親堅信,只要喝了湯讓手腳暖起來,之後的事情都會變得更好。他姐姐還給他畫了小賀卡,這使得熱湯的味道變得更美妙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想。就像媽媽說的那樣,在吃完一個月來第一頓味道不錯的晚餐之後,他被他母親驅趕進自己的臥室。   

    “晚安,布萊茲,睡個好覺。”   

    “晚安,媽媽。”他回答。他母親用指尖輕輕扣住他的肩膀,在他額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她是那麼地小心翼翼,好像在對待什麼很容易就壞掉的東西似的。她的臉上一直帶著笑,似乎是為她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的孩子而開心,不過,她還是熄燈病關上了那扇門。   

    隨後她鎖上了兒童房。   

    在第一次被鎖上的臥室裡,布萊茲聽到了他父母的尖叫聲與咆哮,他們彼此咒罵,彼此怨恨,恨不得對方快點去死。他聽出來那個話題的內容是他自己。在短暫地休息後,是又一次地互相責怪。   

    “我不怪你,因為那是個意外!可傑羅米,你竟然要求治療師不要為他治療!”他聽到他母親咬牙切齒的聲音,母親以前從未這麼說過話,這是第一次,“‘不要為他涂銀粉了!’這種混賬話,你也能說得出來!”   

    “吉妮,你不懂,你不知道那些狼人巫師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只是——我只是沒法想象我的兒子在那種環境裡生活下來,蒙受那麼多的痛苦——屈辱——還有別的!”他父親說得那麼快,以至於到了中途變成了法語,布萊茲聽到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你父母都是麻瓜!不知道他們都是怎樣——”   

    “麻瓜!好啊!傑羅,你倒好了,把事情說得那麼輕巧,把要謀殺自己的兒子的事情說得高尚,再把別人的質疑歸咎于他們的出身!”   

    更多東西碎了。   

    “我絕不是要殺他,吉妮,他那麼痛苦。你看到他的傷口了嗎!那些傷會留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好起來的!他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想讓他幸福地過下去呢,可是這事情必須得跨過去,如果不忘了以前的布萊茲,我們就要一直被困在這裡了。”   

    “不,我不要,去你媽的你的孩子。他是我生下來的,你做過些什麼了嗎?回答我,傑羅米,你做過些什麼了嗎!”   

    布萊茲聽到他母親的哭聲,然後是他父親的,他能想象到他們擁抱在一起,他在黑暗中摩挲著那張賀卡,忍不住倒在地板上乾嘔了起來。   

    隨後一切都寂靜了下來。   

       

    三   

    聲音的源頭是艾治和一個格蘭芬多的少年。後者的狀況明顯不是很好,不停從嘴邊吐出來血液,恐怕是有嚴重的內臟傷。   

    “沒事我很好你們不用掛心噗咳。”雖然對方這麼推脫,但布萊茲還是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讓少年側躺在火車硬椅上。這樣躺著的好處是不容易壓到內臟,也不會被自己吐出來的血嗆到。   

    ”抱歉,是不是有點太多管閒事了。”布萊茲問,“藥是他們拿到的那瓶棕色的嗎?”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又有人過來幫忙。   

    “是的,沒事沒事,老毛病而已,不用太在意,謝謝你。”被艾治叫做格拉尼斯的說著又想坐起來,不過在布萊茲的視線下,他又躺了回去。人漸漸多了起來,多數是被艾治的聲音吸引過來的。   

    “如果還有不適感,一定要和別人說,就算不是我也行,像是乘務員一類的……我走了,抱歉。”布萊茲向對方說道,他意識到格拉尼斯似乎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痛苦,與其留在這節車廂,不如像對方所說那般離開。   

    就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再在意也沒什麼用。   

    畢竟,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等格拉尼斯的情況平穩了下來之後,他們很快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艾格琳的巧克力蛙顯然挽回不了氣氛,不過她自己吃得很開心,那雙慵懶的金色眼睛也精神了起來,而艾治則和他的女友到別的車廂去了。謝天謝地,列車就要到站了。布萊茲收拾好他的書包,隨著其他學生一起出了車廂。   

    就如同往年一樣,他們在夜騏的服務下回到了校舍,今年的分院帽儀式還未開始,在一群群新生緊張的神情裡,布萊茲為他們打氣,那中間有個看起來是麻瓜出身的孩子一直在流鼻涕,似乎是感冒了。   

    “別緊張,會好起來的。”他給對方一張衛生紙。   

    “真的嗎?”   

    “當然,你會被分進最棒的學院。”他給她擦乾淨手,隨後在人群越來越多的時候藉口去了衛生間。   

    脫離嘈雜的大廳,布萊茲在幽暗的長廊中一人獨行,燭光從鬼魂半透明的身體裡穿過,留下縹緲的影子。他醞釀著急切的感情,但他卻又知道不需要了,想見對方的心情已經高出了一切。   

    旋轉的樓梯在半空中交疊、變形,他走上通向八樓的台階,那堵墻靜靜地等候在那裡,他在那兒來回踱步,想象著屋子那頭的模樣,隨後,從墻上出現了那扇門。   

    布萊茲輕輕推開那扇門,他看到房間里有十二把椅子圍成一圈,每一把都背對著另一個,每一把都是黑色,唯一不同的是,只有在房間最盡頭擺著的那把椅子上掛了藍色的絨布和裝飾。而在那個巨大原型的中央,一口巨大的坩堝吐出溫吞的氣泡。   

    “你來了。”他聽到坐在藍色椅子上的那個人那麼說道。“我們開始吧。”   

    所有人的臉上都戴上了面具,這是集會的主持人賦予房間的規則,人們在圓圈的外圍等待著,看不清彼此的臉,也聽不清彼此的聲音。那個戴著兔子面具的主人以魔杖攪拌著坩堝,三次,又三次。   

    “甘草、白鮮、山麥冬。”   

    戴著狗頭面具的少年將什麼東西丟進了坩堝裡,乾鍋的內容物仍在旋轉,只是變成了詭譎的色澤。   

    “蝙蝠、蚯蚓、青蛙眼。”   

    戴著臭鼬面具的少女將什麼東西丟進了坩堝裡,乾鍋升騰起一片白色的霧氣,但集會的主持人不為所動。   

    “最後是狼人的血。”   

    布萊茲走上前去,口袋裡的巧克力早已融化,那幾枚硬幣還在那裡,他把手伸到口袋的底部,拿出來了那把小刀,順著手腕的痕跡割了下去。   

    毫不留情,也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唯一存在的感情,是那快讓他發瘋的狂喜。他知道他在笑,他看著野兔的面具,想揣摩對方面具後的神情。   

    “我想見你,野兔。”他說。   

       

      

     

    一加隆與十五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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