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不可避免地看到基佬、基佬與基佬。賭場PARO,沒商量,純腦補,純同人。片頓滅文,沒有劇情,沒有文筆。和正片半點關係沒有,人物全體呈OOC狀態,總之先讓我靜靜地裝逼。】
【2336字】
“你出千了吧?”男人被發現的時候,還在做著飛黃騰達的美夢,直到白種人長相的荷官俯下身來輕聲在他耳邊耳語,“Take it easy,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還在想著該如何是好,嘴裡強辯著“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嗯……我的意思是。”荷官用右手做了個數錢的動作,“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視情況而言。您明白吧,先生?”雖然用著營業式的敬語,荷官的語氣裡卻聽不出尊敬的意思,被那種語氣和其所講的內容震懾,男人一時間失去了思考能力,過了好半天才像小雞啄米般點起頭來。
“好……我出錢的五分之一都給你……”
“吶,你轉得可不是那一點吧,多分一點也沒什麼問題哦?我拒絕四這個數字,三如何?”
“好,好……”男人顫抖著答應了對方的話,荷官笑了笑,隨即向著身後的大廳喊道。
“小櫻!這個人出千,你把他拖出去吧,別打得太狠哦!愛你!”
****
八重櫻是打手,始端是被坑到賭場來的。坑他過來的始作俑者現在正坐在咖啡廳的對面,一邊喝紅茶一邊笑得陽光燦爛。
“小櫻,這家紅茶挺好喝的,很香哦,嘗嘗看。”
——為什麼這人連肥皂片和乾牛肉都分不清楚,卻能對紅茶評頭論足。八重櫻把自己的吐槽收回腹中,看著布蘭德一臉微笑地用咖啡勺攪拌澄澈的紅寶石色液體。
“小櫻今天很帥氣,說揍人就揍人——”
“……”無力吐槽對方的八重櫻決定閉嘴喝紅茶,順便用自己的蛋糕塞了對方一嘴,隨後他才意識到剛才布蘭德說的話好像哪裡不對。
“臉紅了。”布蘭德衝著他露出一個笑來,“真可愛。”
“……你幹嘛啊。”
****
踹人的時候腳上傳來的觸感讓人覺得很安心。
格里高爾吐了口唾沫,隨後又提了一腳。出千者滾在地上哀嚎,一邊叫著饒命一邊磕頭流眼淚。
“我家還有孩子……拜託你……求求你……別切了我手指。”
“看著你第一次犯,倒是不至於,下次再敢,我把你打到殘廢啊。你他媽賭博的時候咋就不想老婆孩子,自己舔自己的腳去。給我滾。”格里高爾衝著對方豎了個中指,隨後看著那人倉皇而逃,夜色裡什麼都看不見。賭客出千,做荷官的大抵睜隻眼閉隻眼,唯有特別重的,才讓保鏢對他們實施一點懲罰。格里高爾對這份工作說不上喜歡,賭博會用到出千這種伎倆的,多半肉搏功夫不行。他也只是把對方弄到不敢再來了事。
“啥玩意啊,窩囊死了。”他又小聲罵了對方一句,隨後回了賭場,賭場內部光線照得通亮,不夜城裡上百臺賭博機器在轉,但圍著荷官那些要更有人氣,四處可見穿著抹胸短裙的女郎在此處尋覓艷遇。
有人看見他過來就招了招手喊了聲老二,他也點頭回應。過了會兒才意識到四周的人都跑過去圍觀二十一點去了。
“怎麼回事?”他小聲問身旁一個同事,對方指了指,比了個十的手勢。格里高爾看得不明白,就走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人群中間端坐著一個和服打扮的美人,黑色的寬大和服袖子裡露出來纖細的手腕,食指輕輕叩著桌面,淡然地看著荷官。荷官呢,早就慌了,手忙腳亂地不知道在做什麼。格里高爾聽到周圍有人小聲說著“十連勝?那和服裡肯定有鬼。”
“要加註嗎。”
“加。”
“加。”
“您呢?”荷官看了眼坐在桌前的美人,對方聞言笑了笑。
“好。”美人嫣然巧笑,神色卻不帶一點得意,就是單純一個笑。
……靠,我喜歡這張臉。格里高爾想到,覺得有必要認識一下對方。
****
托比亞斯跟在父母身後,參觀家族經營的賭場,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妹妹櫻子偶爾也回來玩,但托比亞斯自身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沒能接觸。浮華的場所處處透著玩樂的氣息,令他屬於大孩子的那部分興奮了起來。
“感覺真有趣啊。”托比亞斯說著,看起來這個新新世界,穿行在老虎機間令他感到有趣,雖然過於吵鬧了點,但是是個有意思的地方。直到父母被人告訴了些什麼之前,他都還保持著對賭場本身好奇的態度。
“有人出千,但抓不到證據。”
“我們去看看。托比亞斯,請自己看看吧。”
“我跟你們一起……”他追在父母身後,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熱鬧的人群展現在眼前。他看到有個風度翩翩的年輕男人正坐在牌桌前。
——敵手們都沒什麼好臉色看。
“今晚還真是好運氣啊。”男性笑了笑,將牌局繼續了下去,“Black Jack。”
“太扯淡了……”人群裡有人這麼說道。
“這他媽肯定脫離好運的範疇了吧!”
“打手怎麼還沒行動啊!”
托比亞斯呆愣在原地,隨後感到特異的興奮。他扒開人群,好站在那男人身邊。幾番觀望之後,托比亞斯明白過來,對方太厲害。這樣才是棋牌嘛。他想著,感到興奮,等牌局結束之後,他忍不住想著那邊那個人喊道:“請問可以和我來一局西洋棋嗎!”
人群嘩然。
托比亞斯絲毫不理會他人的反應,牽著對方的手,拽著剛認識的高手硬是衝出了人群。
****
“來,擲骰子。”布蘭德簡短地介紹道,將對扣的碗搖了起來,隨後從碗中跌落出來的兩顆骰子滾落到平滑的桌面上上,“二。”他抬起頭來,看了眼八重櫻。後者實驗性地做了一次,得來了五這個結果,“也不壞。接著是兩位客人。”他抬起頭來偷瞄了剛剛跑過來後台玩的兩位客人,白色的那位他認識——那是老闆的兒子。
“好厲害啊。”托比亞斯說著拿起來試了試,結果是十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隨後將骰子遞給身旁身著和服的男子。骰子好像兩顆不由自主的東西似的,啪的掉了下來。兩個正方體交疊在一起,最上面的那面上,是紅色的一點。
“一柱擎天……挺厲害的嘛。”布蘭德說著,仔細端詳起對方的手指。
“鏡原先生特別厲害,我除了西洋棋和橋牌能面前和他平手外,其他都輸了!”托比亞斯興高采烈地介紹道,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樣開心。
被稱作鏡原的男子只是笑了笑:“櫻庭也很厲害啊。”
“玩啥呢?”
“骰子。”布蘭德和八重櫻異口同聲。“不過鏡原先生剛剛擲出來一柱擎天了。”托比亞斯高興地補充。
“得,我來試試?雖說試了好像也沒多大用。”格里高爾走過去,伸出手來結果放著骰子的碗,搖了起來。
隨後,骰子被擲了出來,摔到桌面上的,是被弄得粉碎的六面體。格里高爾抬起頭來,問道:“這怎麼算?”
半晌,有人插了嘴:“零唄。”
【響應作品 【http://elfartworld.com/works/69500/ 】惟的親媽畫得好帥氣!我的文可以不看請一定去看漫畫!】
【死線臨頭自己腦袋還在想五番隊的小裙子,小男孩鏡原的大腿,和無形帝國lovelive(……)對自己的適應能力感到驚奇(……)約的戰沒寫完抱歉,日後再補檔,我一定補……鏡原這次又打醬油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寫道他上線啊……這張本來想多謝一點要不要用能力的掙扎,結果自己被漫畫帥到腦子已經徹底空了(……)6107字。算分辛苦。】
暖而平和的水流順著面頰留下,然後是頸部,接著是肩、背、胸膛、腰。櫻庭慢慢地注視著水的流動,衣物變成了枷鎖,將身體禁錮在原處。意外的是令人感到沉重的重量。托比亞斯心想,赤著腳走出了浴室,高加索地攤上的幾何圖形令他感到著迷,無論隔了多久都會像是玩遊戲一樣刻意去踩上面的圖形——他被自己一時間的孩子氣嚇到,隨後決定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走下去。
走廊的盡頭上,有個對櫻庭夫婦的肖像發呆的人影。少女金黃色的捲髮垂在肩上,梳成鬆散的馬尾,看到來人,也只是笑著抬了一下手。
“東步哥?這樣會感冒哦!”
“啊……”對於托比亞斯來說,剛剛回復過來的視覺還沒什麼實感,但那個聲音毫無疑問是自己熟悉的妹妹,“在看父母的肖像嗎?”他走過去,站在櫻庭櫻子身旁,注視起懸掛在墻上的大幅肖像,畫中的是穿著華麗衣物的父母,雖然他對他們的臉沒什麼印象,卻能感覺到畫師筆下所描繪出的那種戀情——長相相似的兩人站在一起,女人的臉上浮現著幸福的微笑,男人的嘴角雖然沒有勾起,卻能從眼神中看出來幸福,“畫師真厲害啊……”他喃喃著,得來姊妹的懇首。
“我也覺得,不但很像,連神態都捕捉的很好。現在很少有這種畫師了呢!人家都說是相機的時代了!”
“相機的時代嗎……”
“是啊。相機很厲害嘛,拍一張比起要畫上一年多的油畫要快。”
“啊……”對對方所說的東西沒什麼實感,托比亞斯支吾著回答了。
“爺爺奶奶的肖像也是,雖然當時也有照相片,但總覺得夫妻肖像啊之類的還是要用油畫才浪漫吧!在網絡上喜歡的CP也……”
“爺爺奶奶的肖像,我之前好像沒看過呢……”托比亞斯嘟囔著,櫻子興致盎然地點了點頭。
“在閣樓裡放著吶,東步哥要去看看嗎。”她笑著小步跑了起來,還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兄長時不時跟在自己身後。托比亞斯明白過來對方是打心眼裡在祝福著自己好轉的視力,並為妹妹的貼心而感到感激。
幾步之後走上盤旋的樓梯,櫻子拿起放在桌上的電燈。燈被設計成油燈一般滿是棱角的古典外形,櫻子提起發著橙色暖光的燈,推開了閣樓的大門。室內散發著一股久未清理的灰塵味。雜物有秩地擺放在一起,粗糙地看一眼能明白過來每個角落放置的東西不同。而打開門後正對的那面墻上,堆放著被一塊灰布遮蓋的東西。
“這個就是哦……”櫻子小聲說著,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掀開了灰布。畫作盡數展現在眼前。
昏暗的室內,被光線影響得發出暖色的肖像畫上,一男一女以古典油畫中常見的姿勢坐著。能看出男方毫無疑問是個東方人,而女性則是外國人相貌,從畫家描繪的五官來看,無疑是個美人,即使是減去那些畫師賄賂似的修飾也是一樣的。
“這就是祖父母嗎……”
“是啊,據媽媽說,奶奶嫁過來的時候似乎很不情願呢。奶奶是那個時候少有的有主見的女性,對於那種家族包辦的婚姻,自然會感到不自在吧……不過,最後還是成了恩愛的夫妻。”
“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這些事呢,母親為什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呢?”托比亞斯仔細端詳起油畫上的兩個人,與他父母的肖像不同,兩人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卻並沒有什麼笑意。
“大概是因為東步哥是男孩子吧……和小匯理沙也講過。”櫻子停頓了片刻,隨後想起什麼似的又補充道,“據說畫這張畫的時候,奶奶的表情一直很僵硬,直到後來才有了緩和……”
“原來如此。”托比亞斯歎了口氣,對肖像失去了興趣。隨後,妹妹也退出閣樓外,一邊說著自己要去吃飯、東步哥早點休息,一邊小跳著下了樓梯。托比亞斯注視起暗下來的室內放在地上的燈,思考著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嗯……還真是,奇怪。感覺是很幸福的事情啊,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原本是兄妹卻越過層層隔閡的父母自不必說,祖父母的故事也令他有那樣的感受。過往曾在有聲小說裡聽過的世界,好像一一展現在他眼前。
“鏡原嗎……真是很美麗的名字。”他說著,擺弄起六方體形的手提燈。
一
這座城市已經變為了戰場。
托比亞斯握緊手中的劍,深深吸了一口氣。滅卻師的方陣在凌晨的城市裡踏步向前,隨後四散開來。這是戰爭。他提醒自己,看向手中被賦予了劍形狀的星十字。過去因視力而沒能修煉弓道的他,在被滅卻王賜予了結交酒後,才得以使用星十字轉化而成的劍。
這是為了正義而開始的戰爭。托比亞斯再一次向自己這麼重複到,好不讓那種不安溢出來。另一方面,他想為將自己的視力治療至痊愈的滅卻王報恩。他仿佛聽到戰鼓聲響起,有什麼奇特的東西鼓動著自己的心音,催使他向前走去。空氣中,靈子在不安地躍動,他意識到那些由無數靈子組成的河流在四處激蕩,沒有一個固定的方向性。
在那種靈子的流動中,他發現其中一個令自己感到厭惡的存在。那靈壓就如同在白紙上留下的印子,美味的食物裡腐爛的水果——是“它們”。他曾從其他滅卻師那裡聽說過,在五年前的那場戰爭裡,存在著被轉化為“破面”的虛——破面,即是被打碎的面具之意。破面有著更像是人類的外形,戰力與死神無甚差異,以滅卻王的話來說,就是“被死神化的虛”。那其中又有與死神的隊長相同的強大者——他們被喚作十刃。
托比亞斯強壓下心中那種緊張感,提醒著自己——這是戰場。竟然已經站立在此處,那麼,此身要成為滅卻王的騎士,就要為自己的君主付出一切。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隨後一個飛鐮腳使了出去,追向那個被感知到的存在。全身的細胞都在沸騰,血液是滾燙的廢水,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狂躁地流動。
那男人站在隱蔽的小巷裡,看起來與人類無異,唯一的區別就只是牢固地生在臉上的骨骼,看起來並不像是裝飾,而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在下是托比亞斯•櫻庭,請與我一戰。”托比亞斯說道,丟下了白手套,隨後舉起了自己的劍。對方看到此種行徑,并沒有回應——如果不算上那個勾起唇角的譏笑的話。
“在戰場這種地方追求那種精神也太傻了吧!”破面大聲喊道,抬手便是虛閃乘著風飛馳而來,銀白色的光線被托比亞斯手中的劍擋下,然而對方踏著響轉迅速地靠近,而發動機一般的右腳利用衝進橫掃了過來。托比亞斯用雙臂架住這攻擊,破面被抵擋住了兩次,卻也並不氣餒。
因為主動權在誰手裡,是很明顯的事。
“喂喂,說的那麼好聽,你也太弱了吧。”對手挑釁的語氣在托比亞斯耳畔響起,後者在對方再度拉開距離之後才感受到手臂被踢中後的吃痛。雖然還不至於到骨折的地步,但那種疼痛感,讓他一時間抓不住劍。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托比亞斯皺了皺眉頭,對方聞言大聲笑了起來,動作卻並沒有停頓,靈子在狂亂地運動著,以爆炸般的方式釋放著靈壓,幾個動作下來已經是數度交鋒,破面抽刀的動作很快,氣流被抽動得如同長鞭。
滅卻師的詠唱過於緩慢,雖然在與死神戰鬥時這種缺陷不會顯露,但在與快節奏的破面戰鬥時,卻會明顯地暴露出來。儘管這種缺陷可以仰賴滅卻師常用的長距離武器來彌補,但托比亞斯手中所拿的西洋劍,無異增加了這種劣勢。
玄黑色的刀與亮銀色的西洋劍相交鋒,鐵發出一聲悅耳的哀鳴。托比亞斯全身的反應力、集中力,全部匯聚到了戰鬥中,耳畔似乎只能聽到對方的存在。沒有吸氣的時間,也沒有調整呼吸的餘力,連惱怒都做不到。他冷靜地找著對方片刻鬆懈時露出的破綻——那些東西轉瞬即逝,但都已經被他一一捕捉。
對方的腳步聲有些異樣,以一重一輕的節奏在輪替;他雖然出招很快,但卻有回撤的後手;那個人似乎更依靠本能,而不是判斷去戰鬥——所有這些都被他觀察到。終於,那片刻的機會被他釘上了鐵釘。
西洋劍刺入對方的肩膀,血液即刻染紅了白衣。托比亞斯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度發動進攻時——
一股龐大的靈壓從頭頂傳來。
托比亞斯抬起頭,他看到不遠處的天空上,有個穿著白色羽織的黑衣人踏著靈子——那說不上真正地飛,應當說是跳躍的延伸在靈子的協助下變得像飛行更為恰當一些。數十尺之外能看清對方的臉,那是……
片刻間僵持的記憶花了幾秒才想起來他曾經從哪裡見過那張臉。
“之前問路的時候……”他喃喃道,想起來那天在車站迷路時,曾為他指過路的好心人。不,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也有可能只是長相相似……托比亞斯自我安慰道,再回過頭來,卻看到小巷裡的另一個身影早就不見了。留在原地的,是如同怪獸之口似的通道。
“……!”托比亞斯這才明白過來事情的發展,他隨著對方跳了進去。僅僅是一步之遙,幽暗的隧道裡便沒了外界的光線,不知為何托比亞斯感到自己的視線變得狹窄,鼻腔裡雖然什麼味道都聞不到,卻讓人產生了一種嘔吐的慾望,視角的餘光裡,有什麼植物或是動物在蠕動。
要快,要快點達到盡頭,再這麼下去會迷失在這裡。他警醒著自己,快步跑向前方,越是向前,黑色的隧道越發狹窄,仿佛在壓迫著來客一般,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視線裡能看見的東西只剩下前方的光線。他向著能光跳了過去,隨後在一片冰冷的軟實物體上落了地。起先,他以為那種流動的方式是水,隨後才意識到是月夜下發冷的白沙。他站起身來,遼闊的大抵展現在他眼前,此起彼伏的沙丘上,見不到活物,有廢墟和枯木矗立在此,天空上見不到星星,只有月亮懸掛在藏藍色的天幕上。托比亞斯感到自己全身如同浸泡在靈子之中,所有的感受都沒有在神經中傳遞的靈子那般強烈,他抬起眼來,看到在那月亮之下的是方才與他戰鬥的傢伙。
“戰鬥時不辭而退,是渣滓才會做的行為。”托比亞斯說道,舉起手中的利劍,對方的軀體卻在頃刻間膨脹了起來,被白骨所覆蓋。破面在靈子密度大的虛圈如魚得水,獲得了足夠的力量開始歸刃。白骨之下暴起的脈絡反映了對方的狀態,那個破面想必正要做些什麼吧。
那樣貌就是完全的怪物。
對待怪物,不需要有同理心,也不需要禮儀。
純白的騎士舉起劍來,刺向對方的軀體。與劍一同出擊的,是被拋出的五架縛。如同銀水一樣的細繩捆上破面的身軀,迸發的靈子飛竄著將破面的行動限制,隨後西洋劍刺穿了虛的胸膛。方才還有著活力的身軀就像飛屑一樣四散開了。
——找準弱點後,意外的輕鬆。托比亞斯想到,從口袋裡掏出絲絹手帕擦拭起劍。收鞘之前要將血污擦乾淨,這樣才能讓武器保持最好的狀態。污穢的血液還在武器上,就將劍收回去,會令他感到不快。他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遠處的沙丘,白色的一片,在風中希希嗖嗖地變換著,好像海。他看著那劍,半天後才明白過來這是他第一次將一個存在從世界上抹去,明明是第一次殺戮,卻沒有什麼實感,也可能是因為對方是虛的關係吧,並沒有令他覺得“這是戰鬥”。
正當托比亞斯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男聲響起了。
“喂,在這裡可不能到處亂跑啊。”
聲音說不上高亢,但其中有被惹怒的意思在,因此能聽得很清楚。托比亞斯聞言回過頭去,意識到那聲音是從身後的廢墟上發出來的——在幾乎看不清頂端的殘垣斷壁上,男人高坐在那處,隨後,對方的身軀一躍而下——
白沙因衝力四起,在風中擴散開來,托比亞斯下意識地跳向遠處,眼前頓時陷入一片白芒之中。他瞇起眼睛,看向那片沙霧中的男人,破面緩慢地走了過來。
那是生物本能性所起的厭惡。對方的強大靈壓好像要將托比亞斯的喉嚨扼住似的,令人喘不過來氣,雖然和方才在現世所遭遇的那個死神相差不大,但那人身上有種令他不爽快的氣質。好像所有的不快與惡意都被喚起,托比亞斯身為滅卻師的那一部分,在瘋狂地叫囂。
是天敵。不殺掉對方就會被對方殺,不吃掉對方就會被對方吃。對,為此必須要——戰鬥。
對著那個存在,托比亞斯向對方行禮數,并衝著對方說道:“在下是托比亞斯•櫻庭,報上名來,堂堂正正的決一勝負吧。”他是第一次感覺到想要戰鬥的心情如此強烈,銀色的西洋劍出了鞘,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藍色長髮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要說有什麼的話,就是那種眼神裡流露出的一種悲憫——但托比亞斯清楚,那對象大概並不是自己,男人並沒有流露出多少退卻的意思,而是以拔刀最為回答。
“我對你是誰不感興趣,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戰鬥開始得不由分說,破面抽刀的動作在速度提高的響轉裡被賦予了更多的衝力。兩人同時使出了用靈子提高步速的方法,隨後是刀刃與刀刃劇烈地碰撞。那撞擊幾乎讓托比亞斯感到手腕發麻,動作間他看向對方的表情,而那名破面也在注視他。彼此之間劍拔弩張的敵意噴薄而出,但是,托比亞斯意識到對方的表情並無多少變化。
承受這樣的攻擊還不會令對方感到措不及防的程度。
托比亞斯空閒的那隻手在半空中劃開了屬於吟唱的軌道。他地看著自己手中得靈子化為攻擊力,直直攻向對方的身體。以自己左手為圓心,沙漠的上空展開了一次半圓形的爆炸,靈子的衝擊毫不留情地向著那人的身體而去。片刻之後,漂浮的沙塵中,托比亞斯看到那人以一隻手臂擋下了攻擊。
是在真正接觸到的前一秒,用了什麼計策強行進行了防禦嗎?托比亞斯想著,他看到藍髪男子將右手向後一抬,手中的靈子因過量而變成耀眼的白光。那是仿佛要將人的雙眼灼瞎似的亮度。托比亞斯的本能告訴他,被那東西打中的話,一切就完了。他將靈子聚集在腳下,向著身後退去——爆裂的白光和飛沙在眼前炸開,他也理所當然地受了波及。托比亞斯深吸一口氣,將腰帶上所別的符紙扔了出來。
那是加速詠唱用的道具,是在一個偶然之間,他與父母共同製作出來的東西。因為對滅卻師的器所造成的影響超乎他們的想象,所以便決定只將其作為一個底牌來用。對手很強,毫無疑問,他必須要用出來才有獲勝的可能性。
他並不想用滅卻王同酒杯一道賜予自己的圣文字,那能力不符合他一直以來的堅持。旁側敲擊、躲躲閃閃、限制對手的招數,他並不喜歡。那毫無疑問不是正義。
又是數次交鋒。
手中的試管數量已經越來越少,雖然在虛圈這種靈子充沛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擔心,但是這場戰鬥只有全力應戰才能贏,他不知為何,理解這一點。傾斜的試管潑灑出白銀色的液體,隨後在半空中化成五角的束縛。藍髪者在起手將那束縛甩開的一瞬間停頓了片刻,於此同時,托比亞斯的西洋劍砍向了對方的身體。在以刺擊為主的西洋劍術裡,唯一能使用砍的,就是佩劍。而在使用它時的速度,比起其他的西洋劍來說,都要快上些許。對於現代的西洋劍術競技而言,那是速度的比拼。正當托比亞斯以為自己已經得手的那一瞬,對手的身體突然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舉動。
飛馳而來的是他從未見過的虛閃,其半徑甚至超過了半人高,那種可怕的毀滅性光線,無論被打到哪裡都會是死路一條,如果全身被擊中,大概就會直接消失在這片白沙之上吧。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匆忙之間,托比亞斯在下意識中用【D】將那層攻擊分割開來。但是身體被擊中這一事實不會改變,片刻之後,在能將人的雙眼刺痛的光芒中,他感到全身的皮膚如同被火炙烤。
“咕……”他吞了口口水,連喉嚨都好像被耗乾了,除了刺痛外什麼都感受不到。他抬起眼來,意識到對方似乎正為了確認自己的傷勢而趕過來,“感謝你的好意。”
然後是飛沙隨著地上的法陣一同直衝雲霄的聲音。
時間停滯了。
托比亞斯這才感到那種重壓消失了,他鬆了口氣,將自己的身體從軟綿綿的沙土上支撐起來,對著飛揚的白沙發呆。
不,不對。對方的靈壓,還沒有消失——
那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藍髪男子從上空中跳了下來,隨後是兵器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隨後,男人衝著托比亞斯做出一個扭曲的笑來。雖然對方勾著唇角,但雙眼間所表達出來的,是純粹的戰意與憤怒。男人冷笑著,即將再度發起攻勢。
托比亞斯感到胸腔內屬於滅卻師的血液一陣翻騰,那是相隔著遙遠的空間,從現世那裡傳達來的不安。對方用規則的聲音,重複播報著同一個訊息。死神的援軍趕去了。
“……實在抱歉,在下就先告辭。”托比亞斯向著對方鞠了一躬,隨後打開了黑腔。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追上來。
是疲倦了嗎。
思考著這件事,托比亞斯再次在冷水一般的黑暗中奔跑了起來。
“啊……”隨著一聲輕歎,染著艷麗色彩的織物從白皙的肩頭溜了下去。村上解開遮面的面紗,悉心看著曳動火燭下少女美麗的身形——小巧玲瓏的軀體被包裹在華麗的和服內,黑髮上插著做工精巧的金簪,雖然臉上施了粉黛,卻仍能看出來少女的純真。約莫是擦了胭脂的關係,年幼游女的臉上看起來白裡透紅,如同綻在雪地裡的艷梅似的。與那副外貌不符的,是那少女眼裡流露出的情色,那雙眼睛微垂著,好像有情似的,明明並沒有做出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卻讓人萌生出一股讓人下腹一熱的慾望。
“吶,客人……再近一點,小女看不清您的臉……”兩片嬌艷的紅唇相互摩挲著,發出稚氣未脫的聲音來,不知怎的卻讓人覺得嫵媚。滿是氤氳的雙眼微微挑起,朦朧地看向村上的方向,“再近一點……”
村上笑著脫了個乾淨,隨後倚坐在游女的身旁。武士的刀早已被卸下,吉原是不能帶刀的地方,這是自這裡成為男人的天府之後,便立下的規矩。他看著少女的側臉,笑道:“怎麼,看不清嗎?”
“嗯。”少女應道,甜膩的鼻息使人沉溺其中,村上伸出手來,攔過少女纖細的腰肢,得來的卻是對方欲拒還迎的推搡。“客人……太性急了。”
“把腰帶解下來吧,這樣不熱嗎?”村上問道,少女聽後只是將臉藏匿在寬大的衣袖之下,兩彎柳葉微微一皺,眼裡卻帶著幾分羞怯的意思。
“小女名叫寒梅……還請多多指教,這是初次……”
“寒梅啊,第一次嗎?那麼你的處女身,我就收下了。”村上淫猥地笑著,少女那種半推半就的姿態,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挑起人的情慾。村上撩開對方的下著——兩條從和服寬大的下擺露出來的白皙大腿在榻榻米上,好像灑了白雪。雖然說不上是肉感,少女的小腿卻有著漂亮的曲線,不同於一般吉原游女鬆懈的四肢,摸起來光滑緊實,肌膚卻又吹彈可破。
村上將自己的臉埋在那嬌弱身體的頸間,聞著對方身上發甜的香氣,隨後雙手覆上游女的雙腿,他俯下身,專心致志地注視著對方圓滑的膝蓋。少女似乎被這舉措嚇到,嬌小的身軀發顫,村上舔舐起對方的雙腿,陶醉在年幼的游女身上那片稱得上馥郁的濃郁香氣中。
紅格窗上燭影躍動,那種令人發狂的氣味充斥在他的鼻腔裡,令他的身心都化為野獸,只想著快些開始。他聽見少女微顫的聲音說道:“吶……慢點……”他感到少女的雙臂正環上自己的臂膀,好讓他們貼合得更近。
情色。
這是村上想到的最後一個詞。隨後,他倒在被喚作寒梅的游女的大腿上。對方將一把刀插在他喉嚨上,另一把苦無則刺穿了武士的心臟。少女看到此般景象,也並不驚慌,只是將刀具拔下來罷了。她仔細地將武士包裹在絲被裡,隨後擦拭其地板,過了片刻又像要是和晴朗幽會的少女似的,滿臉紅暈地抱起裹著尸體的被子。她赤著腳走出和室,以一人之力拖動著比自己高上不少的成年男子尸體。榻榻米被踩得吱呀作響,幾尺之內,被薄薄一層紙相隔的和室,能聽到女人做戲般的叫床聲。吉原的夜晚沉醉於此處,這便是名為吉原,被游女和老鴇們用銅臭和性病的味道構建出來的綺麗夢境。而少女身在此處,唯一的不協調感便是太過清澈,儘管如一般游女一般擦抹脂粉,也著華麗的衣物,但那種舉手投足間的姿態,讓人能明白過來這少女並不屬於這腐臭的美夢。
仿佛剛才所作所為不過演技一般。
她踩著小碎步,將對方的身體拖出了後門,隨後看了眼小巷子裡那名自己替代的游女,對方看見她,便招呼著離開了,走時身邊有個年齡稍大些的情郎。少女無言地看著這一切,將那對自己來說過重的軀體拖到了小巷。
在那兒,已經有人在等她了。她鬆開手,向那人輕聲說道:“已經暗殺完畢。”
“不錯,如此這般,幕府也會滿意吧……還愣著幹什麼,把他帶到吉原外,多砍上幾刀,裝作是武士內鬥死掉。”
“是。”少女略鞠一躬,跟在男人身後出了巷子。幾縷皎潔的月光潑灑在淺草的房瓦上,將事物照得透亮。
蠱,蟲皿之意,為“南方蠻夷”之巫術,取千百蟲蛇置於一處,隨使其相鬥:蟲豸空腹,飢餓不堪,利齒咬之,毒針刺之,鈎爪撕之,口腹吞之。此為蠱鬥。
宮城青葉擱下筆,回憶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感到事情似乎已逐漸明朗。國王遊戲剛開始時坂本榮一郎所說過的話,也能明白一些了,再在那基礎之上分析……不,不行,那麼想的話,有些過於不切實際了。
從正式被坂本一方“軟禁”——即是宣佈國王遊戲正式開始那日起,已經有四天了。儘管宮城青葉仍然對病毒的存在半信半疑,但事實卻是留在島上的人數只剩下了當時的一半,如果從剛剛登島那天開始算起,死去的人則要更多。
明明有那麼多人就在自己身旁死去,宮城青葉卻對這件事沒什麼實感——或許,是從第一天開始,就已經對這件事麻木了。
不……恐怕是在更早之前,“死亡”就很難觸動宮城。年幼時也曾見過死去的人,也見過死者們的家屬在宮城父母所經營的醫院中做的“無理取鬧”,不知為何與“死”關聯的事項對宮城來說始終隔著一層有如白霧的紗,碰不到也看不清,不會去刻意體會,也不會去在意紗那頭的人抱著何種感想。
作為作家,是失格。
宮城輕笑了起來,隨後不知為何,那笑聲仿佛落入了心口,觸動了什麼。笑聲漸大,最終變成了狂笑。他再提起筆,思索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記錄了下來。
“五月二十五日早,結束早餐之後,悶在房間修改了《鳥兒》,到了午飯的時候隨便拿了點東西囫圇入腹,隨後和十六號的神代先生談了起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習慣用坂本方使用數字代號的形式來稱呼人了?宮城思索著,卻如何都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
神代先生是個給人以書生氣印象的男性,比宮城要稍高上一點,留著及腰長髮,時至今日也很少見到留髮的男性了,只是神代先生的髮式要更奇特一些,看起來有些像古代的美人圖上、美女所留的頭髮,又有點像少年或是人偶。除此之外,神代先生有雙奇特的眼睛,在西裝外面套了羽織,講話則是古文腔調,是非常讓人印象深刻的人。
“神代先生是位書商,話題自然就成了與書有關的事,神代先生的店主要是做古籍生意,可能也有這一層關係吧,他以在下自稱。”
“對話不知道是從哪裡開始的,大概是我自我介紹時說道:‘平時寫些東西,投給雜誌以度日,不過都不怎麼叫座就是了。’”
“‘在下正好經營書店生意,您不妨說說看自己的筆名,或許在下經手過。’神代先生回道。被他這麼一說,我就報上了筆名。‘在下確實讀過宮城先生的書《落櫻集》,是本相當不錯的書,只可惜沒再版了。’”
“‘《落櫻》能被神代先生讀到,我很榮幸。’能在這種島嶼上遇到自己的讀者,應該能說是非常幸運的事,我的書賣得並不好,讀者也屈指可數,但轉念一想,神代先生是書商,可能也只是恰好看過吧。”
“‘說來,宮城先生的小說,都是從何處獲得的靈感?在下有些好奇。’”
“‘基本上都是周身所發生的事,我這個人沒什麼想象力,就只好寫寫自己看不慣的事情、和自己看得開心的事情,又或是會讓自己震驚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本事。’”
“‘原來如此,’神代先生露出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表情,隨後笑了,‘這還是在下第一次見到作家本人呢,是個有趣的經歷。’”
宮城略一頓筆,端起桌上的茶水,因為拜託過白的關係,拿到了自己私下也可以泡著喝的茶葉。茶葉略苦澀,但仍有甘甜的味道留在舌尖,氤氳的熱氣升騰著,散發出陣陣清香,能使人醒神。
“之後,又隨意地談了些關於書的事情,我提到名家如三島、太宰、芥川等,神代先生說:‘在下很喜歡太宰的《人間失格》。’我也讚同,雖然也有《斜陽》或《櫻桃》才是太宰最高作的說法,但我最喜歡的太宰的作品,也是《人間失格》。至於芥川,神代先生似乎也很喜歡,只是不及太宰。”
“‘說來,神代先生對《春秋》最近的作品怎麼看?’我問他。得到的是中規中矩的‘年輕作家們的作品雖然很有趣,但整體已不如過去,在下覺得,近些年來的作品越來越多,對文字之美的要求卻……’還沒有等他說完,坂本方的人就來了。”
宮城用筆桿敲了敲桌面,在那之後,木津小姐帶著全體人員走向了地下室。地下室意外的並不昏暗,並且寬闊,其純白的四壁令宮城聯想到過去在醫院裡看過的特別手術室。再看向四周,能看到地下室的其中一面墻被玻璃代替,而另一面是——
更為寬闊的某個空間。
木津小姐與平常無異,在宣佈重要的事情時用了裝腔作勢的口氣,隨後,順著她的視線,人群看到了在高處鳥瞰著一切的坂本。
是想觀賞參加者們出演的鬧劇嗎?宮城想著,很快,事情就展露了眉目。
正如KT機上的訊息所示,這是三個人的決鬥。那三名參加者拿著各自的武器,踏入了玻璃那頭雪白的房間。
坂本讓其他人也一起觀賞這戰鬥,是出於怎樣的考慮?是要殺雞儆猴呢,還是只是……因為這樣做很有趣?又或者,若國王遊戲真如他所說是病毒所致,這一切都只是病毒的決定?無論如何,事情都已經超出了理解。
那不如就不去理解。
宮城吞著茶水,繼續記錄了下去,自己當時的想法,真是瘋狂……不,今天這天本身就已經脫出了常軌。
“武器有三種,每人只能選用一種,分別是手槍、太刀和電擊槍。手槍只有兩發子彈。”
“如果是我的話,我大概會選手槍吧,雖然子彈只有兩發,但是先用槍解決掉用著太刀的那位……太刀這種東西,如果沒有經過特別的訓練,是很難用的,普通人單單是用雙手舉著,都會覺得刀很沉重,儘管手槍也說不上特別容易使用,但在當時的空間內,應當還是可以近距離殺死對方。”
“從可使用距離的方面來講,能最遠距離使用的是手槍,太刀次之,有效距離最短的則是電擊槍。從殺傷力的方面來講,也是手槍為甲,太刀為乙,而電擊槍只具備麻痺的功效。因為這個緣故,最佳的情況是能選擇手槍。”
“但是正因為如此,電擊槍也不能忽視,若是手槍使用者與太刀使用者陷入纏鬥,那麼,電擊槍是被忽視的,因為弱小所以被忽視……如果抓住這個機會,能漁翁得利,也是不錯的。”
為什麼要寫這種東西呢。宮城想著。已經過去了,這種事情也沒用了吧……又或者,自己只是很想試試站在將死之人的角度去思考呢?自我究竟在希求什麼呢?原以為自己過去只是想要成為一個大作家,但現在,那目標好像變成了水中的幢幢倒影,隨著風浪搖擺,最終散在水波里。
自己為什麼而活?自己為什麼會想要活呢?或許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寫作,只是仰賴於自己的惰性吧——因為自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而且,隨隨便便地自殺了,是會麻煩別人的。若是假借他人之手死去,那又會髒了別人的手,這樣的事情,宮城青葉也做不出。
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軟弱的人。
縱然自己有高潔的理想,但卻始終只是個俗物。現在才理解到這一點,會不會過晚了呢?
“‘宮城先生,對人是怎麼想的呢?人間並非人類。’神代先生站在地下室的玻璃窗旁,這樣問我,‘因為您是個作家,在下想問問看。’”
“‘是?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雖然這麼說,但我並沒有想聽對方講述理由的打算,很自私吧,可那只是浮於表面的禮儀罷了,‘人性……或許是本惡吧,但我相信這世界上會有個性透徹,猶如光芒一般的人。人誕生在世上,應該是有特殊意義在的。’”
“‘是這樣啊,在下想問宮城先生這個問題,是因為這場決鬥的緣故,令人想到了特殊環境之下的人性。’”
“‘神代先生讀過戈爾丁先生的《蠅王》嗎?’”
“‘曾閱讀過。’”
“‘神代先生不覺得《蠅王》所講的故事,與眼前所發生的事情有些相像嗎?儘管角色不同,細節不同,但那展露的,不都是特殊環境的人性之事嗎……雖然我認為蠅王本身所具有的含義並非完全是人性——主要角色還是孩子,也因而沒有完整的人性——故事的本質更接近講述人類文明的崩塌……’”
“‘是這樣嗎……雖然發生在此時此地,在下卻並沒有什麼實感。’”
“這份心情,我也是一樣的,只是當時沒有即刻答復神代先生罷了。後來,那決鬥的三人分出了勝負,參加者的諸位又在木津小姐的帶領下出了地下室。”
“十分奇怪的是,明明一整天都覺得自己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直到現在卻還記得晚飯的菜單,還有吃的蓋飯和水餃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好好地吃飯了吧。之後,隨意地與鄰席的人交談了一番,就離開了餐廳。”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宮城青葉擱下筆,在桌前伸展自己的手臂,隨後長歎一聲。
已經是該入睡的時間了,可是現在,宮城卻沒有半絲倦意。他隨意地在KT機的投票上選了個名字,這樣,對那些最終因為自己沒有選而被處死的人來說,會是極大的不公吧。但是,宮城卻絲毫沒有歉意。
建築之外,所有的事物都陷入夜晚的寂靜。明明身處於仲夏的海島,宮城卻絲毫感受不到海風吹來時的涼爽,反之,是令人感到皮膚粘膩的悶熱,肺部好像無論如何都吸不過來氣似的,使人覺得有點難受。
與壓迫著人的空氣相反,星空卻很乾淨明亮,是因為遠離城市的關係嗎?能看見掛在夜幕上的明星在頻頻跳動,而夏日的銀河如一縷薄紗般,附著在其上,連接起正片星空。遠處,是大海的聲音。
雖然之前就知道海島是個很美的地方,此刻卻被這般景色所震撼。
宮城青葉拖著自己的身體,在黑暗的海島上,向著海浪拍打岩石時所發出的聲音走去。踏過稀鬆的林間,夜間的海面展現在自己眼前。
以前沒有想過,不過,利用坂本方的廢棄物和木材製作小船,說不準能逃走呢。宮城想著,踏向下一塊岩石,霎時,洶湧的海浪,仿佛要將他的身體奪走一般,拍上了岸石。
不,像這樣的浪,恐怕還是太勉強了吧。宮城想著,卻不知為何,又沉浸於海的景色。海水在月光下,猶如融化的銀一般在閃動著,海浪仍如方才那般兇猛。
過去沒有發現,這海是很適合自殺的海,不那麼平靜,只要站得稍深些,就能被海浪吞沒,隨即便可以被浪捲走,最後尸沉大海,運氣好些,不必等到被人打撈、被人發現,就能被魚群吃下肚了,但要是不巧成了海上的浮尸,噁心到了人,那就不好了。
宮城想著,不知為何,突然萌生了在海岸上奔跑的念頭。他踏著腳上的竹製人字拖,在黑暗上小跑,儘管穿著不方便活動的和服,宮城卻仍然覺得很是盡興。溫柔的月色覆蓋著萬物,好像也包容了他的任性與不潔。
終於,腳步停在了海岸的盡頭。宮城抬起頭,看向星空,再看向大海,悅耳的海聲還在不停地響徹著,遠處,似乎能聽到海鳥的鳴叫,儘管沒有燈塔,海岸卻還是那麼明亮。宮城站在海岸上,感到自己何其渺小,卻又同時如同掌握了什麼財富一般,內心中滿是沾沾自喜的滿足。他跑著,走著,大笑著,向著海的那頭大聲喊道:
“我活著!我活著!我還活著!我!活著啊——”
仿佛這是件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晚餐吃得很是無趣,因為對奶製品氣味濃厚的披薩沒什麼興趣,所以宮城青葉只是在角落裡大口飲用著麥茶。草草結束了晚餐後,回到房間休息的時候,腦子裡面仍想著今日所經歷的事。
昨天的事仿佛是在一個世紀前就發生過了,不支援和無論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過去的細節。就算試著強迫自己回憶起來,也只能看到那個坂本榮一郎站在台上演講的模樣——
無論如何都沒法去想別的事。
“什麼……”喃喃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宮城青葉感到自己的頭腦好像被剝離了驅殼,於此同時,感到傾訴的慾望從胸腔和頭腦中噴薄而出。是啊,現在的話!現在的話!他騰起身來,走向書桌,攤開自己早上時書曾書寫的紙團,拿起鋼筆,急急書寫了起來。
“鳥兒不懂憂苦,他在天空中自由地飛呀,飛呀,然而這時,有個兩腿的怪獸過來了。”
“怪獸將鳥兒捕捉了回去,將鳥兒困在金屬製的牢籠中,日夜逼迫著鳥兒高歌吃食。仿佛鳥兒只要能幹這些事情,就能使怪獸感到幸福了。鳥兒待在籠中,懷念著過去的天空,唱起了一首憂鬱的歌。”
“怪獸問鳥兒為何如此,鳥兒只是輕輕地歎息。”
“鳥日日唱著憂傷的歌,怪獸起先只驚歎于那美麗婉轉的憂愁之音,可隨著日子的過去,怪獸漸漸理解了那聲音的含義,他發狂,他咆哮,可卻無法對鳥兒生氣。理解了自己的過錯,怪獸懺悔著、像鳥兒過去那般從高處飛了下來。”
“然而怪獸並沒有翅膀,他墜在地上,失去了呼吸。然後啊,那鳥兒在籠中,繼續唱著憂傷的歌——對自己的悲歌,對怪獸的輓歌……她唱著,唱著,而後墜於籠底。死了。”
宮城青葉歎了口氣。
他放下筆,一瞬間睏意與疲憊襲了上來。意識到的時候,自己眼前已經變得有些模糊。
先洗澡……這麼想著,宮城青葉吃力地走向浴室,擰開水龍頭,等待這水流沖刷自己的身體。不知道為什麼,宮城在等著水流變熱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墻磚上有道小小的裂縫。
……然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宮城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地躺倒在浴室冰冷的瓷磚上。頭部好像遭受了重擊一般,難以進行思考。是因為太累,自己睡著了吧。意識到這點,宮城青葉緩慢地移動起身體。
說起來,現在幾點了?宮城青葉從瓷磚上爬了起來,走向衣櫃。大概是因為在浴室裡面待了太久的緣故,身上的水早就乾了,換好衣服后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六點。
按照那個列表上的命令,是該吃早飯的時間了。
宮城脫力地行走在建築內,幾乎是將自己的身體拖向餐廳的,因為想著再不吃點東西自己大概就會死,所以拿了碗蕎麥涼麵吃。不知道為什麼,宮城青葉從小就吃不下去西式做法的餐點。
吃飽之後,宮城像往常一般取了杯茶水,熱騰騰的茶中散發著陣陣好聞的香氣,嘗在嘴中時卻帶著股酸甜的味道,令宮城十分喜歡。
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個表裡如一的老男人了。這麼想著,宮城瞇起了眼,環顧起四周來。
比昨天的人還要少,是發生了什麼吧……
就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宮城懷中的KT機發出了震動聲。
“……又要開始了嗎,是什麼呢。”
宮城帶著些許興趣看向機器的屏幕,然而,列舉在上面的並沒有自己的名字。
這感覺是怎麼回事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宮城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要停跳了似的,充滿了失落感。
為什麼好像在期待自己被某個東西“選中”……
啊。是的。
宮城青葉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想死的。
命令一
“第一個故事。”
“天空中有隻歌聲婉轉又善飛的鳥;他時而寧息於枝頭,時而展翅於青空,每日過著快活而日復一日的生活。若說生涯中還有什麼其他的事的話,大概就是生物本能的吃喝。”
宮城將寫空了的鋼筆插入墨水瓶中,看著透明的膠管將墨水吸入。然後,他再讀了一遍自己寫的東西。
還是不行。
這無法表達出來他真正想說的東西,而且,這個開頭不要說是達標了,甚至可以說是糟粕。宮城原本以為上島之後能從島嶼的風景中取得靈感,但自從來到這裡,不要說是寫出來好東西了,連思緒都早已亂做一團。
對了,要說起這個,他上島上的動機原本就是不純的。不光是為了靈感,更多的是為了——聲勢,門路,能夠保證他繼續寫作下去的資源,還有與戀人上杉能夠維持生活的費用。
一方面,想要追求自己的抱負,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戀人可以遠離“那邊”——宮城想起比自己小幾歲的戀人,便會感到還能對這世界保有些許期待。
上杉是他在幾年前認識的,因為莫名其妙的緣由,本來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成為了戀人。在宮城看來,那個人十分純粹,他不是沒有私慾或是內心黑暗的地方,但卻能讓人感到清澈。但是,那樣的人卻在宮城不齒的黑道裡。
不想讓他再做那種事,宮城想要贏得島嶼的獎金,也有這一因素在。當然,身位作家的自己,也必然是想要追求寫作的巔峰的。
宮城將稿紙揉成一團,扔在一旁,歎了口氣。窗外,天空還帶著清晨的鼠灰色。因為偏頭痛的關係,宮城並沒有睡好,而是在四點半左右就起床了。
自上島至現在,也差不多有一周了。
初來的時候每天都顯得很漫長,基本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寫東西,說是那麼說,但也只有在船上寫的東西還能看。宮城拜託了島上的黑幫他將稿子寄到雜誌社,也不知道現在對方收到了沒有。
反正,自己寫的東西也不會被刊登吧。這麼想著,宮城苦笑了起來。過去也有人說過,自己寫的東西文筆尚可,結構也還不錯,只是其中缺少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大抵是什麼,宮城還是清楚的,可是,對於該如何呈現出來卻一直沒有頭緒。
宮城看了眼桌上的鐘錶,已經五點半了。他進行了簡單的盥洗,便走出了房間,此時還差一刻就到六點了。餐廳的桌椅都已經擺好,隨意挑選一個角落裡的位置,看著陸陸續續走進餐廳裡的人,才想著他們各自的心性,在記事本上進行著記錄。
這是宮城青葉作為“作家”的每日練習。
觀察著所有人,他們的容貌、衣著、行為、語氣,然後,再從這些已知訊息中,猜測他們的故事和人格。宮城青葉從高中開始,便有做這種練習的習慣。
雖然並沒有什麼用,但是已經成為了習慣;既然成為了習慣,就很難改掉了,索性不改了。
早餐提供的很是豐盛,但宮城並沒有什麼胃口,大概是因為頭痛的關係吧。一邊喝著紅茶一邊寫些東西,就算結束了早餐。過了會兒,前些日子在吃早飯的時候遇見的另一位作家由貴也來了,向對方打了聲招呼后,由貴坐在座位旁邊,沉默地吃了起來。
提起兩個人的初遇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因為自己寫東西被對方看見,便被叫去向另一位姓御幸的小姐解釋文學方面的事,起因似乎是御幸小姐想請教他些什麼。
說到御幸小姐的話,現在也已經來了。似乎是看到由貴和宮城,而選擇坐在旁邊。
御幸小姐和由貴都說不上善談的人,因此早飯吃的很是安靜。想象著他們心理的活動,宮城青葉將最後一口紅茶吞嚥入腹,然後環顧起四周。
座位似乎比幾日前空了不少,記憶中有印象的幾個人也沒再出現。因為有“練習”的習慣,宮城雖然不知道大部分人的名字,但行為還是能記得的。
是已經離開了嗎?
宮城並沒有看到島的碼頭有船駛遠,或許是在夜裡離開的吧。
是這樣的話也比較好解釋。
似乎不止自己一個人意識到了這件事,御幸小姐也提了出來:“感覺最近吃剩下的東西變多了。”
“有人離開了吧。”宮城小聲說著,看著茶杯裡殘留的紅茶渣。
也不一定是離開,說不定島嶼是某個超級大富豪建立的器官工廠,該官員和政府有很深的關係,所以島上發生的事情都被外界的媒體屏蔽了,而消失的人們,其實都已經遭遇了不幸……這就完全是宮城青葉的假想了。實際上,他也明白現實中完全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說到底這種幻想不過是將社會的黑暗做一個具象化的處理,無法解決那黑暗於人心本身。邪惡可以被打倒,敵人可以被消滅,不幸可以被遺忘,但那份齷齪的黑暗卻無法消失,正因它無法消失,所以又會誕生新的邪惡、敵人、不幸。
……回房間以後把這段話記下來。宮城青葉想著,回過神來卻看到御幸小姐將手伸向自己的額前。
宮城下意識地將雙眼閉上。
然後頭部迎來的是那只手十分輕柔的撫摸。明白過來對方在做什麼事之後,宮城感到尷尬。被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像是長輩般摸頭,對於宮城青葉來說,是件說不上難堪,卻確實很奇怪的事情。
“御幸小姐……”
“……啊”對方似乎是意識到了這個舉動有些不妥,微微低下頭來,“抱歉,沒意識過來就……實在是抱歉……”
同樣被御幸摸頭的由貴反應過來:“嗯,沒事,讓你擔心了,謝謝。”
“真是抱歉……”
御幸小姐不停地道歉,不過,老實說,也不是什麼特別不得了的事……宮城剛想開口,卻聽到有人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在大廳的那頭,有個肥胖的中年男子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
“咳咳,諸位都能聽到吧?”
***
宮城青葉原本對於台上演講的肥胖中年男子並無多少興趣。是的,直到那個人說出“正因為人類乃分為三六五等的群居生物,這個世界才會需要領導者”為止,他都仍然只是把對方當做並沒有多少思慮、僅僅擁有大量財富的愚笨暴發戶。此前因偏頭痛而眩暈的頭腦也對眼前的前政治家起了興趣,而將注意力投放在了那男人身上。
然而,宮城也只是對那說法感到有趣罷了,對那種明顯是用來說服群眾建立統治權力的句子,宮城並不喜歡。但是,坂本所說的也確實是有趣的話,至少,以一個前政治家而言。以宮城本人的觀念來看,這種說法是令人厭惡的——它正是宮城想要駁倒、洗刷的“敵人”。
但是,確實是……宮城注視著演講台上的男人,中年男子以不急不緩、正適合將每個字打入腦海中的聲音繼續進行著演講。之後所說的東西,則都是與“慾望”有關的——那即是來這裡參加遊戲的每個人的理由。
客觀理性地分析的話,男人的演講水平確實很高——能夠從情感與邏輯上深入,從而使聽眾得到信服,合適的語調升降,以及片刻能有效地將聽者的注意力抓回演說上的停頓,當然,還有能影像視覺的動作……所有這些,都讓講台上的坂本榮一郎,成為一個如他自己所說,優秀的“政客”、乃至“領導者”。
自己之前完全輕看了這位幕後資助人。宮城為自己的先入為主而懊惱,繼而感到自己的愚蠢,他輕咬著自己的下唇。這時,坂本榮一郎的聲音忽而高了起來:“諸位,可曾聽說過國王遊戲?你們現在就身處其中。”
什麼……?還未等宮城理解坂本所說出的名詞的意思,中年男人便已經將演講繼續了下去:“1977年8月,國內某一個小山村內曾經進行過一場‘國王遊戲’……而那場遊戲的產物,現在已經和你們的細胞融為一體了。這並不是普通的國王遊戲,而是一種被稱作‘凱爾德’的病毒所引發的死亡案件。凱爾德病毒目前已被證實它可以操縱人的思維和體細胞,同時具有電子性和生物性。——而且它擁有自我意識。”(*此處引用企劃書)
哈?
宮城青葉感到自己的大腦停滯了半拍,隨後對這段敘說感到了可笑。想要抓住觀眾的注意力,也要有個限度吧。開這種笑話……
“五月十一日時,諸位登錄島嶼所接種的並不是疫苗啊!諸位,那正是凱爾德病毒。”
等一下。宮城青葉輕輕抹下額上的冷汗。
這種話也太過分了吧,只能引起對演講者的不信……不,不對,對那個男人來說,不需要做這種事。也就是說,只可能是……
“不要緊張嘛。它並不像一般的病毒那般會讓人立刻死亡——至少不是現在。在場的諸位,是已經通過了第一輪篩選的參加者。至於已經被淘汰的那群人……已經被我們主辦方好好地藏匿起來了。這場遊戲的目的,就是選出新的國王。由現任國王,凱爾德病毒選出。”
這種事有可能嗎。控制人類思維和行為的病毒,如果有的話,也太超出目前人類能理解的範圍了吧。雖然在大學裡並沒有學過病理學,但關於病毒的基礎知識,曾身為醫科生的宮城還是有一些的。不只是宮城一人這麼想,他聽刀人群中也有人發出了冷冷的嘲笑。
面對質疑,坂本榮一郎巍然不動。
“這並不是瘋言瘋語,尊敬的參加者。請拿出剛剛木津小姐發給你們的那台電子設備,叫做KT機,具體等之後再讓木津小姐解釋。現在,你們在場所有人的姓名和照片、包括這次你們專屬的號碼,都已經被凱爾德病毒記錄,放在參加者一覽裡面了。”
啊啊。這真是。
要是說這些話都只是瘋言瘋語,那個狠戾的女人陪著這位金主鬧也就罷了,做到這種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麼,這位前政治家坂本榮一郎,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宮城並沒有什麼閒情去注意手上的KT機,卻聽到人群中有疑問,這時,發出了一聲騷動的聲音,宮城順著那聲音或過頭去,看到一個白髮的少年跌坐在地上,正拍著衣物站起來,接著,少年發出了很大聲的道歉。
之前那個白髮少年有坐在那裡嗎,宮城尋思著,對方的名字卻怎樣都記不起來。這也並不奇怪,原本,宮城在島嶼上的參加者中也不算特別好社交的,頂多能將特別有趣的名字記起來罷了。
這時,講台上的人說道:“那事不遲疑,各位準備跟隨黑和白一起前往下一棟建築吧。——畢竟這裡馬上就要消失了呢。”
被這麼說道,人群在愣了片刻之後,也不敢再遲疑,人們陸續走出了建築。宮城走在人群的邊緣,緩慢地移動著腳步,隨後,不經意間地抬頭看見了那位神秘的木津音衝著他們的方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並不是在看我,而是沒有針對性的一視同仁的笑容。宮城想著,隨著人潮走出了建築。室外清新的空氣猛地灌入肺部,宮城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揉著太陽穴。大概是因為在室內人太多的關係,呼吸不過來,又或是坂本所講的事情太具爆炸性,宮城感到自己的大腦好像鑽進了什麼奇怪的生物,在其中不停鑚動。頭腦好像本身就是活物,在死命地掙扎著好讓自己過去的認知不被完全顛覆。
大腦要消化的信息過多了,要在短短幾分鐘內把坂本所講的話全部理解,也太過困難。
雖然坂本榮一郎並沒有將那些“被淘汰者”的結局詳盡地講出來,而只是以“被藏匿起來”一筆帶過,但從當時的語氣來看,被淘汰者們更像是……殺雞儆猴時所用之“雞”。
正因為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因此還留在島上的參加者們,必然會對“國王遊戲”和坂本本身充滿疑慮與恐懼,如果被淘汰者們已經死去,那便可以確定坂本所言“凱爾德病毒”的存在本身不假,如果如坂本所說被淘汰者們只是被藏匿在某處的話,那麼這句話不過是讓剩下的參加者們留下來的手段。
宮城青葉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性,雖然不知道坂本目的為何,但是要相信凱爾德那樣奇特的病毒在二十年前就存在,卻從未被曝光,並不符合邏輯。要是真有那樣的病毒,人類大概早就滅絕了。
但也不能排除坂本榮一郎既沒有說謊也沒有瘋的可能性。
宮城挽起和服寬大的袖管,注視著在登上島嶼之前被接種“病毒”的針孔處,白皙的皮膚上已經沒了痕跡,唯有青色的經脈藏在皮膚下,平靜地流動,只是此刻,那已經愈合的針孔泛出隱隱刺痛。那刺痛仿佛被火焰灼燒一般,在無聲地嘲笑著宮城的自以為是。
沒事的,沒有問題。宮城自我安慰道。他鬆開被捋起的和服袖,然後跟在人潮之后,走向坂本所說的新建築。
宮城之前並沒有過多地探索過島嶼的地形。被木津小姐引導著的人群在向著島的裡部行進之後,停留在了宮城之前並沒有注意過的建築裡面。
“咳咳,各位聽得到吧?聽得到吧?”木津小姐拍著手說道,“考慮到可能有人會覺得死過人的房子不乾淨,所以這裡是各位日後的住所吶。啊,行李應該沒有忘記吧?違禁品?違禁品我有好好收著吶所以安心安心~”
感覺很奇怪。好像被愚弄了、被當做小孩了。木津音的語氣,和小學校裡面管教學生的教師的事沒什麼兩樣,這讓宮城感到有些惱火。不,正常情況的話,宮城也不覺得自己會為這種小事生氣,只是……在被迫灌輸了那麼多分不清真偽的訊息以後,對木津的行為產生了不耐煩感。
“哦呀哦呀,不要緊張啦。國王的正式命令還沒下來之前大家都要和樂融融的吶?”
國王的正式命令——是指坂本會假借病毒之名,對參加者們發出指令碼?還是別的什麼呢。宮城抱著手臂,思考著木津小姐提供的訊息。人群發出小小的躁動,但很快平息了。就在沉寂了片刻之後,木津又再次說道“那麼接下來就發放另一份通知,要仔細看哦?”
宮城低頭看向KT機的屏幕,上面列出了新建築的簡介,以及自己的新宿舍。新的房間在五樓,按照自己的號碼,宮城的房間應該在最東。希望是件採光良好的房間吧。宮城想著,繼續看了下去,後面還有日程表,以及治療室的介紹。
都是沒什麼用的訊息。
似乎有不少人和自己想的一樣,但木津卻又說了句KT機很重要的話。
然後。
機器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若是平常,那種聲音恐怕很容易就被說話聲,或是其他的聲音給蓋過去了。但是數十台機器同時發出聲音,卻讓耳朵無法忽略手中的機器。
“這是……”宮城青葉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機器,就在剛才,屏幕上已經多了一條訊息。
“命令一。”
“這是你們所有人員一起進行的國王遊戲。”
*
“請隨身攜帶KT機,不能損害他人的KT機。”
原來木津音所指的是這件事嗎。
宮城青葉打開新房間的門,將行李放在床旁,自己則坐在椅子上。從剛才起,坂本榮一郎就沒有再現身,是以後都要通過KT機和大家聯絡,還是只是暫時離開群眾的視線?
要讓參加者保障聯絡方式,似乎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第三條則是投票。對於那兩個名字,宮城青葉都沒什麼印象。因為覺得第二個名字更為有趣,所以投給了百井心愛。
只是投票而已,沒什麼關係吧。坂本榮一郎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投票和那個男人所說的國王有關嗎。
再看向窗外,處在新建築的內部已經無法看到島的邊緣,宮城回憶著前一棟建築的位置和窗外的風景,意識到參加者們已經被坂本榮一郎真正留在了島上。
沒錯,就好像將小白鼠們聚在一起,關在玻璃箱裡面,觀察著他們各自的反應……坂本榮一郎在做的事情,和宮城過去在大學裡為了研究醫學所做的事情並沒有多少差別。意識到這點,令宮城感到恐懼。
被作為實驗體的他們,恐怕在坂本榮一郎這個“上位者”的眼裡,連小白鼠都不如。
坂本榮一郎究竟想做些什麼,把這麼多名參加者集結在這裡,是真如他所言,僅僅為了國王遊戲?又或是病毒的實驗?還是其他的事情?
感覺頭腦快要炸開了。
[LoveChain] 戀愛乃是食物鏈
世界觀梗概:簡單來講是個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傾慕】而保持著微妙平衡的世界,戀愛箭頭的意味變成食物鏈裡面能量的流向。
名詞解釋:
戀度:【戀愛】的計量單位,越是強烈的情感,戀度的指數越高。戀度歸零時則會死亡。
指定年齡:戀度現象不知為何只會出現在三十歲以下的人身上,一旦超過那個歲數即使單戀別人也無妨。
單戀:在這個世界觀裡單戀是很危險的事,如果單戀的感情過於強烈,可能會因為身上的戀度被上位神靈吞噬殆盡而死亡。不過一般來講,被人喜歡的人一定也會去喜歡別人,所以這個世界能夠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雙向戀愛:一個絕對的平衡,要是能夠一直保持著雙向戀愛的話,可以保證在到達指定年齡之前都還活著。
上位神靈:管理著【戀】的流向,漂浮在城市上空的不明物體,以戀度為食物。少年間有著被很多個人傾慕,就會變成上位神靈的都市傳說。
單戀死刑:單戀別人的情感到達一個閥值後,自身的存在將會被上位神靈吞噬,消失不見,到達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大概就是這樣的世界觀。以上是基礎設定,因為只是個雛形的關係,我想大概還要改改。
打算設定成A、B、C、D、E和F六個人的多角戀,作為背景的城市類似現世世界中日本。
A(♂):富有領導力、同時很有個人魅力的少年。但是實際上自己真實的性格是【誰都不會愛上、誰都不會喜歡,同時也不會去喜歡別人】這樣的人。
B(♀):少女,前•單戀對象班級導師F(30+),大體上,活潑又合群的少女,很容易就會喜歡上別人的設定,雙性戀。故事開始時的單戀對象是A君。
C(?):B的友人,性別是男是女都無所謂。暗戀的對象是B。總之設定上,是那種默默守護著心愛之人的人。
D(♂):人際是孤島,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暗戀他的人的少年。不幸地喜歡上了C。目前正在想辦法讓自己不死掉。
E(♂):班級裡的笑星,真實的個性是【強迫自己去笑、不想想太多的少年】。基佬,喜歡D,被對方那種孤獨的特性所吸引,而喜歡上了。
F(♀):班級導師,年齡30+,無論對誰都很溫柔,本質是個惡劣地引導著孩子們單戀自己的成年女性,喜歡看孩子們困惑的樣子。喜歡上了作為班級領導的A,同時與E進行著形式上的交往。
大概就是這樣的設定。
停電了。
秋元夏桀吐了口氣,看了眼身旁的森永紗織。對方的輪廓在無光的夜裡黯淡下去,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秋元夏桀摸索著手邊,想拿手機照明,等他翻到那個發冷的的金屬物體以後才意識到早就沒電了。
“你有手電筒嗎?”他問紗織,對方搖了搖頭,“點蠟燭可以吧?”
“為什麼夏桀還會有蠟燭啊。”為了讓雙方都更適應些,紗織提議過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雖然實施起來似乎並沒太大用處就是了。
“啊……今天早上去看到停電的通知時買的。”秋元夏桀說著,摸索出了打火機。咔嚓一聲,橙紅色的火苗在手指間跳動著,他點了一根蠟燭,隨後坐在紗織旁邊。少女的五官被燭火勾勒得清楚,亞麻色的長髮隨意地搭在肩頭。
鬆散。他用這個詞在心裡來描繪對方的樣子。
“明明買手電筒也可以吧。”半晌,森永紗織小聲說道。
“嗯,這麼說倒也是,不過總覺得停電的時候點蠟燭比較好……”
蠟燭上端的引線燃燒著,隨後純白色的柱體慢慢地融化。秋元夏桀凝視著這個過程
“夏桀君?”
“嗯?”
“總覺得明明是個很能接受新狀況的人,卻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守舊呢。”森永紗織輕聲笑道,“之前也是啊,感覺好像很快接受了強制戀愛,但卻遲遲沒有叫我的名字。吶,這麼待著也有點無趣,講鬼故事如何?”
“好啊。”夏桀看著紗織那頭被染上緋紅色的長髮,克制住心底那份想摸摸看的慾望。蠟燭融化地更快了,白色的蠟水落珠般滾下。他的左手一不小心碰到紗織的右手,片刻的尷尬之後兩人把手抽了回去,“嗯……這是我以前在中學的時候聽來的……”
好熱。
原來夏天是有這麼熱的嗎?是蠟燭的溫度,還是因為沒有空調的關係?能聞到不知從哪裡來的辛辣味道,後頸則粘膩地貼著衣領。紗織偶爾回望過來的視線,也將那種熱度遞增了上去。
“好熱啊。”終於,聽到了森永紗織說了一句。
“啊……果然在夏天點蠟燭還是太熱了嗎。”
不知為何,仿佛懸石似的心,即刻鬆懈了下來。夏桀注視著對方的臉,那雙嘴唇一張一合,然後所有的聲音都失去了意義。
“……去體育館吹空調吧?”
“好啊。”
他跟著她走出了自習室,這麼晚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兩人的手掌偶爾會碰到,紗織很快就將手縮了回去。路上隨處可見CL大學的戀人們。
“要牽手嗎?”
“試試看吧。”
好熱。
明明夏夜是不該這麼熱的。
夏桀扣緊對方那雙因汗水而有些發粘的手,不知為何卻不覺得不適。大概自己的手也已經是黏糊糊的吧。手掌摩挲著手掌,紗織那隻有點軟、纖細的手,摸起來很舒服。他和紗織的個頭相差不遠,兩人走起來步伐也沒有差太多。
“也太熱了吧。”夏桀笑著,搓著鼻樑。他抬頭看了眼天空。片刻停歇的燈光污染讓人能看到天上最亮的那幾顆星星,但他叫不出名字。
“有星星啊。”
“是啊。”
又是沉默,隨後夏桀又快步走了起來。
“等一下,太快了。”
“嗯,我注意一下。”體育館的燈光已經近在眼前,秋元夏桀歎了口氣,隨後挽著紗織的手走了進去。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四周早已有了不少人,大多數情侶,一對對坐在。他們身旁那對纏纏綿綿地說著情話,夏桀苦笑著看了眼紗織,對方也笑了笑。
“果然夏天還是有空調比較好吧。”
“嗯,再也不點蠟燭了。要喝東西嗎?我去體育館外面的自動販賣機買。”
“好啊。”紗織說著,用空閒的手挽起背後的長髮,露出白皙的後頸。富有美麗線條的頸子,平日是看不見的。夏桀轉身出了體育館。
室外,又是一片悶熱,自動販賣機的白光吸引著飛蛾,停靠在發熱的機器上。夏桀挑了兩罐飲料,在自動販賣機發出的轟鳴聲中,感受著夏夜的熱度。心臟仿佛剛從冷水中撈了出來,慢慢冷卻了下來。
“該回去了……”他吐了口氣,從自動販賣機裡拿出來兩罐飲料,抱著它們進了體育館。紗織靠在墻壁旁,等著他。夏桀拿出其中一罐,遞給對方,隨後也坐在了下來。粗糙的墻壁摩擦著後背,他在那種燥熱之中看向紗織的臉。
“嗯?夏桀君?”
“我要吻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