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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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658
为了接下好过点干脆一口气把包袱抖落完)结果写的超粗糙超急忙
折途个人回忆杀
终于能和过去说再见了
【还是写的太忙了等着改改好了x】
【ps巫师3真好玩啊】
【总感觉排版被手机格式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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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在关上门的一刹那终是全线崩溃,折途倚着房门缓缓滑坐到地上,伤口因为之前的动作在一个劲地往外渗血,背后的挫伤也不容乐观,像是被扔进了地狱的火炉中一样,身体烫的不可思议,全身都很痛,但是却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折途仰起头,颤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脆弱的平衡被这微小的动作所打破,在眼眶中汇聚的温暖液体还是敌不过重力的牵引,悄然从面颊滑落,沿着脖颈的曲线没入布料中消失不见,然后,更多的泪水像是洪峰到来大水决堤一样,伴随着少年喑哑的哭声纷纷洒落在地板上。
——小折。
往日令人眷恋的温柔声音在耳畔响起,无论经过岁月多少无情洗刷,只有她的音容相貌,在自己脆弱苍白的碎纸片般的记忆中永不褪色,只有她是无法遗忘的过去,只有她是不能删除的记忆,只有她是活下去的意义,只有她是与现实连接的唯一实感。
只有她是折途始终无法跨越的过去。
大道上旅人来去匆匆,只有白发的少年倔强地牵着姐姐的手,停留在现实的面前。
此刻折途仿佛置身于名为存在的海洋中上下漂浮不定,眼中的世界在旋转,在崩溃重组,令人熟悉到怀念的眩晕感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比谁都要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折途与现实自身状况相反的是,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姐姐……
诺兰,好想见到你。
与现实脱节有什么不好,被过去束缚有什么不好,自身的崩溃有什么不好。
只是起码这样,就能再次见到心爱之人了。
令人无比怀念的羁绊。
“姐姐……”
对着名为幻想的虚伪微笑。
在扭曲旋转的视野中,少女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她的存在使这个房间蓬荜生辉地灿烂起来,又以周围的黯然失色为衬托,诺兰的影子也明亮起来。
硬生生在现实与妄想之间撕开一道裂痕,亲手蒙蔽自己的双眼,亲手抹杀自己的记忆,超越了时间和真实的思念,即使是伪造的幻象,只要能再次见到她,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么说明至少现在的自己是值得宽恕的。
诺兰轻声呼唤着折途的名字,跪坐在他的身边,将因为伤痛而痛苦不已的少年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连黑暗都是如此温暖,放任自己沉入昏迷之中,在意识即将脱离自身的那个瞬间,温柔的话语传入耳中。
“梦该醒了,小折。”
仿佛站在悬崖边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在震惊和困惑中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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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小折就算是学不会魔法也没关系。”
诺兰满是心疼地抱住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用脸蹭着折途的头发,安慰似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与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分别已久,如今却能重新看见他,诺兰无数次地在心中感谢上苍神明的恩赐。
即使折途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失去操纵者的人偶,那个空荡荡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
“我……姐姐…现在是自由吗?”
孩子闷声的提问从怀中传来,诺兰更加用力地抱着了怀中的孩子,对上折途抬起的视线。那个渴望被肯定和需求的眼神,同样传递过去同等炽热的感情。
“是的哦,小折是个自由的孩子。”
“那我可以飞走了?”
“嗯,现在的话,无论是哪里,我们都一定会一起到达的。”
给予这个稚鸟肯定的回答,诺兰看向他身后的,囚禁了这个孩子6年的笼牢,在浩瀚的书籍中,唯一能给他与现实实感的存在,恐怕就是那扇遥不可及的天窗吧。
没关系,诺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在心中暗暗对他起誓。
我不会让你飞走的。
“要永远在一起哦,小折。”
“姐姐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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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或者是说来到无名之城以来,折途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自己一个无聊的愿望,卧床长眠一睡不醒。
混沌中稀释了时间的概念,从睡眠中醒来的几次清醒不知道是何时,有时候一睁眼就是满窗白光,有时候身陷一片静夜,清醒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又昏昏睡去,也需就这么在睡梦中死亡也有可能,只是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诺兰坐在书桌前,出神地盯着窗外。
只要姐姐还在……
抱着这样的想法,折途准备再次进入无意识的梦乡。
快起来。
然而有谁在催促自己醒来,那声音缠绕着自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闷声叹息一声,折途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诺兰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看着折途的那本日记本,屋子里迷漫着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沾满血的绷带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刺眼的白光从窗外射入屋内,不是太阳光,要比阳光的温度更加冷清,也更加洁白。
就在折途迷茫得看着窗外时,诺兰轻轻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厚重的书页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早安,折途。”
诺兰笑着看向折途,空闲的那只手一转挽起在肩头散落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是握上了折途的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
“姐姐……”
折途看着诺兰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嘴唇一张一合碰撞出几个音节后就在也不说话了。
“一路上过得还开心吗?”
诺兰坐到折途身边,倾斜身体跟折途相互支撑相互倚靠在肩头,温柔地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
“还可以吧……”
“有认识新朋友吗?”
“…………嗯。”
“那么,有好好按照姐姐说的那样,跟大家好好相处吗?”
年幼精灵的不信任,半精灵的淡漠,雪夜中少女哭泣着祈祷——
那个赤红色影子挡在自己面前承受重击。
“没有……”
偏过头去不再直视诺兰含着笑意的双眼,是失去了勇气还是心含内疚,折途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那可不行哦,姐姐我不是说过了跟大家好好相处吗?”
“……”
“真拿你没办法啊,小折,要好好记住了。”
诺兰看着折途的侧脸,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少年颤抖的指节。
“那可是现实,你真正的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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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一切都会走上正轨的。
很快,从无用的钻研魔法之中解放出来的小折被爸爸介绍去了一家医院学习,虽然每天小折回来很辛苦的样子,但是比起之前的徒劳来说,小折的生活的确是充实了起来。
但是,他对魔法的事情绝口不提,那些他辛辛苦苦摘抄的笔记全被他烧掉了……当我赶过去时,小折难得一见地不再迷茫,他的眼中第一次为了执行一个目标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而且,每当我使用魔法时,小折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刻骨的嫉妒和杀意,即使小折已经开始学会将那些感情掩盖下去,但是那也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压抑,6年来的挫折和沮丧对他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就翻过去的一页。
所以,作为小折的姐姐,我有义务要帮助小折。
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充实起来的生活,小折每天回来都是那么疲惫不堪,除了看见我能笑一笑之外,其他时候都是阴沉着脸,而且,也许不是我的错觉,小折在一天天消瘦下去。
直到那一天,被疑问所困惑的我终于忍不住偷偷跑去了折途实习的医院,从外面看,虽然不是苏古塔第一雄伟浩大的医院,但是从气派的外表来看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了。
一路打听着,我在各个楼层里寻找着小折的身影,最后我被告知小折在一个代称【临终】的病房中照顾病人。
当我气喘嘘嘘地推开房门时,一股寂静的死的气息铺面而来,我握住门把的手在颤抖,我看见了小折就背对着我站在病床前忙什么,但是我始终迈不出去步伐,一是惧怕这里死亡气息的笼罩,二是……
我看见小折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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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被打破了。
自己孤心构建的蚕蛹被内部撕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急不可耐地要求出去,现实与妄想的裂痕正在逐渐缩小,封闭的平衡变得不稳定了起来,被束之高阁的记忆在蠢蠢欲动,那些尘封的画面变得鲜活起来。
“现实……你在说什么啊姐姐……”
“我不是只有你吗……”
“姐姐不是说好了要和我在一起的……”
“永远。”
“明明约定好了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啊。”
这次换折途紧紧地抱住了姐姐,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水中的芦苇,贪婪地确认着对方在这里的存在。
对啊我们约定过的,我不会飞走,我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对不起小折。”
“姐姐违背了约定。”
诺兰自背后一下下地抚摸不安的折途,轻声安抚着对方伤痕累累的的内心。
“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飞走,也不想你继续爱着我,一切都是过去,你应该与昨天决断了,跟你自己,跟你自己的幻想。”
“说再见吧。”
彻底破碎了,自己构造的幻象,作茧自缚的困境开始松动了,自己定义的世界从内部开始被自我否定,自己观测到的现实开始瓦解重新构造,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折途始终是没有松开紧抱诺兰的双手,如果就这么放手了,一切又会回到无意义的状态,自己的存在又会变得虚无,那样没有目标没有支撑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
“小折,你这个笨蛋。”
诺兰笑着。
“因为不想回去,所以才要放手。”
“为什么要抱着过去的梦魇不松手。”
折途猛地睁开眼睛。
“继续逃避现实只会让你失去的更多,之前的岁月,因为我,因为爸爸已经让你失去的够多了。”
诺兰依旧存在,现在她轻轻地堵上了折途的嘴唇,独特的芬芳一碰即逝,就像遥不可及的美好梦乡,被时间和遗忘所掩埋,此刻的吻更像是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至少,这次的现实,请不要再回避它了,无论如何请抓住这次机会,回到现实中去吧。你不应该被我束缚这么久。”
亚修。
诺兰轻声念出一个名字。
“现在来说,跟你同一个队伍的同伴不是更值得你去珍惜吗,小折对我说过,想要保护我,那么,小折也一定能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同伴和自己在意的人吧。”
不可能的,我做不到的。
折途咬着嘴唇,使劲地摇着头,除了哭泣声之外他只能发出一些短促的悲鸣。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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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的火光。
我和姐姐曾经生活过的家被烧的一干二净,就像是连砖块和泥土也燃烧了起来一样,房子本身就是火焰,任何被火舌碰到的东西都被吞噬。
那么为什么我逃出来了。
断罪的火为什么没有烧死罪人,反而是带走了天使。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烈火,努力思考着。
偏偏是这样卑微又无用的我活下来了,对于这种现况我无法理解啊,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明白。
对于我这种罪人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罪恶啊。
那么我来成为最大的罪恶好了,将其他的恶全部铲除,我来背负其他人的罪恶,这样,我在被杀死的时候就不会有人为我恸哭,所有人都会欢呼雀跃吧。
所以,我拿起了剑,继续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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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折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你比你想象地更加平凡,也更加普通。”
“所以,放下那些东西,就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去追求,去祈祷。”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这是最后的话语,诺兰的身影开始慢慢的散发出洁白的光芒,在白光之中,诺兰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即使不愿意迎接未来,也请抛弃过去,走向现实。”
折途低着头,双手紧握着诺兰的手掌,在手中那光芒依旧是无法覆盖,而那个温暖的触感也在逐渐变得稀薄,只是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即将消失这个现实,静静等待对方最后的答案。
“我知道了,姐姐。”
“永别了。”
我至亲至爱之人。
诺兰。
白光温柔地吞噬了诺兰最后的笑容,收缩的极致之后又瞬间扩散,充满了整个房间,在耀眼的白光散去之后,折途再次倒在了床上,剧烈的呼吸带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倦意从身体的每个部分涌了上来,再次进入沉眠之前,折途已经搞清楚了接下来自己要在再次醒来的时候做什么。
亚修。
那个笨蛋。
脑海中无端闪过一股不详的预感,混杂着不同的感情迫使折途睁开了眼睛。
“……笨蛋。”
不知道到底在说谁,而这声咒骂更像是针对折途本人,急匆匆地从床上跃起来,套上衣服拿起银剑,折途推开房门努力搜索着记忆,回忆今天早上亚修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不快点过去,也许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为了安抚心中莫名的躁动,折途默默地给了自己一个去寻找亚修的理由。
也是给自己真正的现实一个开始的起点。
-2100字-
随着一行人不断前进,终于来到了一扇大门的前面。
伊莎贝拉的手杖 咔 地一声敲击在了门上,她将手掌按在门上,慢慢地用力。
随着门越开越大,柔和的光线顺着门缝倾泻到门前的每个人身上。
门后的巨大空间虽然处于极深的地下,但是丝毫不显得幽暗。高高的穹顶中央像是镶嵌着一片巨大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整个穹顶之下的空间。放眼望去,远方有着大片的草原、成片的树林、以及鳞次栉比的农田,由脚下向前延伸的,并非在地上看到的石砖路。
“……绿都,也是这样的。”零率直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弗雷亚像是有了兴趣一样:“嗯~?你的家乡也是这样吗?”
“……嗯,我住在城外,每天能见到的风景和这有些相似。”依然淡淡介绍着的零并没有多说什么的打算,但是他的眉毛微微上扬,神色间流露出了些微的惊讶。
格莱塔吹了个口哨:“哦~这还真是漂亮啊。世外桃源这个词就是形容这种地方的吧?~”
在这地下生长着的一切,恐怕只能用奇迹来形容了吧。
伊莎贝拉没有转过身,她只是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对向面前的广袤空间:“我们叫这里,喜乐之地(The Rapture)。”
“哇啊~”弗雷亚深呼吸了一下,“反倒是地底下比较有让人舒服的感觉呢。”
这话也提醒了格莱塔,他似乎有些不相信:“诶?这里真的是地下么?”
“是的。”伊莎贝拉说,“除了无法得到蓝天……这里就是理想之国了吧。”说着,她顺着道路指向远方:“大导师在中央的建筑,那座塔里。”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吗?”弗雷亚稍稍按了按被风稍稍吹骑的帽子,询问到。但是零却已经率先迈开了步子:“多谢。”
看到零性急的样子,格莱塔无奈地看向弗雷亚,她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格莱塔“唔”了一下,犹豫起了要不要也顺带安抚一下零,一边环视着周围的景色一边和伊莎贝拉一起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随着渐渐走进小屋林立的村庄,能看到的村民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看到零走在队伍最前时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一看到伊莎贝拉也跟在后面,便友善地向一行人打招呼致意。零有些勉强地点头回应着,弗雷亚则摘下帽子,对打招呼的村民们送去了完美的微笑。格莱塔倒是很来劲,他向每个村民都招着手,同样亲切地回应着他们。
走进塔的内部,则是出乎想象的高耸空间。
“从外面看明明没有那么大呢~”弗雷亚回忆着刚才在外面看到的景色,格莱塔却好奇地看着塔内的样貌——
整个塔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塔砖墙而已,而且内壁上没有任何堆砌纹路——就像是有人用心打磨过了一样。格莱塔好奇地抚摸光滑的石壁,指尖所碰到的地方却忽然亮起了缥缈的光芒,吓得他急忙缩回了手。
“你不进来吗~?”得到了伊莎贝拉的摇头作为回答的弗雷亚最后踏进了塔内,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高塔内壁的流光慢慢向塔顶汇集——高处的墙壁上环绕着拱门型的彩色玻璃装饰。苍穹顶部的光芒透过这些马赛克投射在地上,映出了五彩的画面。给这片区域蓦然增加了些许神圣感。
零并没有多看,更没有多想,他大声地对着塔内的空间说到:“大导师阁下,请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可以的话,请务必挤出时间去救她。”
一个声音回应了他:“异界的旅者啊…你们终于来了。”这个声音给人的感觉,像是老人,像是青年,像是小孩;又既像男人,又像女人——甚至给人以一种,自己在和一切人类对话,却又在和什么其他东西对话一样。
弗雷亚轻轻歪头:“让弗雷亚想起了第五季了耶~”
“我完全了解你们的意愿、也知道你们曾经拯救过的众多世界。”
虚幻的声音再次响起,诉说着他的、他们的愿望,“现在,索纳尼尔正处在危机之中。这里的人们恳求你们的援手。”
“……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能见到您全是靠着依蕾托用自己当诱饵换来的时间。”突然插嘴的零用坚毅的目光看向那个‘存在’,紧紧地握着拳头,“我不想欠人恩情——更不想背负人命…………——告诉我,你们希望我们做的。”
大导师们惊讶地顿了顿,随即像是叹息一样地说:“他也选择了他的道路,请不要为他哀叹。”顿了顿,仿佛看穿了零心中坚持的是什么一样,“那只会让他的觉悟蒙羞。”
“可……”“零。”零刚想说下去,弗雷亚已经伸手挡在了他身前,“我们先听完吧?~”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微笑,零的心中泛出了淡淡的心塞感,他用力地深呼吸了数次后,沉默了。
大导师们再次叹息了,‘他们’看着巨汉低下了头,便开始讲述起了这个世界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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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斯多米。”
(啊啊,我在)
“克莉斯多米。”
(伊莎贝拉)
“克莉斯多米……”
(为何,反复呼唤我呢)
少女的背后,映出了一对宛如幻影般的翼。
“我不想接受。”
(……)
“我不能接受。”
(…………)
“她”沉默着,“她”也知道少女所烦恼的是什么。
被背叛过一次的“她”当然知道这份感情。
(……伊莎贝拉,我没有后悔过)
伊莎贝拉的手杖周围出现了一团又一团金色的光,慢慢地飘进了手杖里。
(所以,你也不要让自己后悔——明知破灭也好,明知希望渺茫也好)
“克莉斯多米……?”伊莎贝拉的语气带着惊讶,她仿佛看到面前站着一只缥缈的龙。
(去决定吧,这是没有‘过来’的你才能做的事情。)
伊莎贝拉握紧了手杖:“对不起,我任性了。”
(这时,还有更合适的词,对吗?)
“……谢谢。”
她听到了门内零的肺腑之言——毅然地伸出手,她背上那对幻影一样的龙翼似乎更加真切了。
猛地推开了门,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彰显着巨汉的正义的,被巨龙所承认的,小小的愿望:“————————”
~T B C~
*计字4703。
*终于完本,我中了一种名为3.0的毒……
最终解决了雄狮的是加瓦尼手中那朵玫瑰花。雄狮轰然倒地,鲜血从它全身各个伤口中涌出,折损大半的狮群见到狮王死去立刻成了无头苍蝇,乱撞一阵之后逃向了不同的方向。
像笑话一样。
“干掉了吗……”薇塔塔心里一块大石放下,立时觉得脚下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黑雾仍然在她头顶维持着伞盖的形状,只是稀薄了许多,勉强让阳光维持着不会灼伤她的状态。
加瓦尼没受什么伤,Blank早就扔掉了她被抓成一条条的斗篷不知跑去了哪里,阿泽拉也被白熊咪克保护得好好的,亚修看起来还能坚持,折途也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只有躺在地上的丽奈德状况不甚乐观,她的那些伤口翻着血肉,可怕得像一张张贪婪的嘴巴在吸取她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不能死在这里啊,人类。
我可是拜托夏德娜大人将你救回来的……
在我对你失望之前,不可以死。
女孩绷紧腿上的肌肉站起来,背后一阵阵火辣辣地发疼,想来是被兽爪划到了。黑色的雾气正在缓缓修补着她身上的那些伤口,这是她作为一个牧师的自保本能,而有意地救另一个人是她没有做过的事情。
即使如此。
夏德娜大人,再帮我一次吧。
女孩指端缠绕着那些修复她自身的雾气,将它们缓缓地送进丽奈德的伤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那些可怕的伤正在缓缓愈合,先是止住了血,然而绽开的皮肉还是无法愈合如初。
不行的,这样下去救不了她。
怎么办?
一片影子罩在丽奈德身上,然后一只还带着血的手将柔和的白光覆在了女猎手身上。薇塔塔抬头看了看手的主人,折途眼里光彩黯然,白色的牧师服已经被染红大半。
她听到艾瑞克牧师的咕哝:“什么啊……真是逊毙了……”
“先把人救回来才是正事……”糟糕,腿上感觉有东西,应该是背后的血流下来了。
亚修的声音煞风景地传来:“不要拌嘴了,专心治疗。”
什么人嘛,这也算是拌嘴了。
好不容易想把你们救回来的。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啊。
过了大概有个把小时,丽奈德的伤终于被全数修补好,虽然大部分都是折途的功劳,薇塔塔还是累得不想说话,毕竟她从来没有过尝试治疗一个人的经历,折途看起来倒是精于此道。也许是失血过多,丽奈德在这之前已经睡着了,呼吸安稳均匀,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一段时间的养伤看起来是免不了的。
“我们先行扎营休整。”亚修已经在地上打了根桩子,正在打第二根,看起来是想在这里驻扎。
“这里缺医少药的……不如我们带她回去无名之城吧?”女孩偏着头,她实在不想再睡在潮湿的地上了,不说她自己的伤口,她的衣服也已经在这一战中破得不能看了。
“她愿意吗?”亚修手上的动作停了,眉头却是皱成了麻花。
“怎样都好……快点决定。”折途手扶着侧腹,看起来是在那里受了伤。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薇塔塔有点没好气,背后很疼,阳光很烈,这里的血腥气又太重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着她的杀心,“除非你可以让她现在站起来并且保证她活蹦乱跳的回家。”
而丽奈德在地上睡得正酣,显然不会马上站起来。
一时间众人沉默,没人能为这姑娘的去处做主,而将她留在这片山脉中无疑是下下策,弦月又在闪着光,似乎在催促他们回去。
怎么办?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长长的悲啼,听起来是那种被称为“骑龙”的生物——他们在前一天遇到了这么一群家伙,还被它们追了挺远,薇塔塔自然记忆犹新。如果是一群,大概会是此起彼伏的长鸣,而现在只有同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单调的悲啼,显然只有一只。
“咱是来找咱的骑龙的。”
“那边就是骑龙的栖息地咯。”
“咱只关心咱家的帕克在哪……”
落单的骑龙,和寻找骑龙的少女猎手。
“帕克——”女孩开口高喊。
也就能喊这一声了,背后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很快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山石后面转了出来。个头不算大的骑龙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这群人,然后好像是注意到躺在他们中间的丽奈德,悲鸣一声跑向了它的主人。似乎是护主心切,骑龙帕克将丽奈德背起,又向他们呲起了獠牙,眼看就想跑掉。
“好孩子好孩子……”薇塔塔试图去摸帕克的头,却只换回它警惕的对视。
“看来的确就是她在寻找的……”
亚修的话被他自己的呼痛声截断了,被他抓在手中的弦月也落在地上,在草丛中默默地发光。
“队长你还好吗!”加瓦尼失声叫出来,想要捡起弦月。
“没事,稍微休息一下就……”
——白光骤然亮起,跨越空间特有的眩晕再次出现。
白光散尽之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变得熟悉的无名之城的街市,而帕克和丽奈德仍然在他们之间。骑龙开始躁动不安,尖利的爪子将地砖抓出一条条的白印,喉间发出紧张的低吼。
“再乱叫的话会吵醒你的主人哦……”折途仍然扶着腹部,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在怎样,总之是没什么好气。
帕克盯着折途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后退,忽然转身奔跑,带着它的主人消失在了无名之城那些错综复杂的巷子深处。
别死了,人类。
女孩最后看了眼绝尘而去的骑龙和猎手,转身踏上了返回据点的路。
在巨大山脉的冒险算是告一段落,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走过了几条小巷之后,小女孩紧张到变了音调的声音在队伍最后响起。
“其实我不是……”
加瓦尼。
幼年的精灵眼里含着泪,小脸通红,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地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不是精灵,我是……”
白皙的肤色开始变深,渐渐地成了树枝一样的暖棕色,小女孩尖而修长的耳朵变得短了些,碧绿的眸子也褪成了天空一样的湛蓝。
“我是……侏儒。”
加瓦尼的表情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低头咬着嘴唇,眼泪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道什么歉啊。
你是什么和你是谁有什么关系么?
你是侏儒,但首先你是加瓦尼——就像雅兰对我说的,我是人人厌恶的卓尔,但首先,我是薇塔塔·德拉娜。
“……侏儒啊,没什么特别的。”先开口的是折途,他眯细了眼睛在加瓦尼身上扫了一下,“说起来之前在实习的时候,还没有解剖过侏儒……”
加瓦尼愣了一下,打了个寒战。
这个家伙不会说人话么!
“小加瓦尼就是小加瓦尼——”
薇塔塔扑上去,抱住了小巧玲珑的侏儒,用脸去蹭她乱糟糟的深蓝色头发。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加瓦尼!”
银白色的无瞳大眼看着属于侏儒的、湛蓝的瞳孔。
那双眼中涌出了更多的泪水,最终好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样嚎啕大哭。
“不需要介意自己的出身,此心向善,永远都能绽放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亚修并没有在意加瓦尼的哭泣,只是用他一向的教条式训话做着“鼓励”,“加油吧加瓦尼,你始终能成为拯救世界的有力一员。”
“是!我明白了!”加瓦尼擦着眼泪。
说话间队伍已经回到了兵舍,亚修步子有些沉,转身便进了房间,并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
祸害遗千年,这家伙也不会出什么事。
倒是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穿啊——”
女孩的哀嚎响遍无名之城的角落。
自然刚从性命攸关的战场上下来,谁也没有心情去买新的衣服,都想尽快休息。吃完饭后薇塔塔本来打着呵欠想去睡觉,却被折途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秃鹰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小姑娘手舞足蹈,换来的只是被折途从后门扔出去,然后推到院子中间的结果。
艾瑞克牧师正眯着眼看她,那双金色的眼睛被月光映成诡异到不正常的银色,里面全然没了救死扶伤时的那份人味。
“……不许再叫那个名字。”
青年低着头,声音喑哑,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将气流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
“诶?”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
折途好像被触到什么痛处一样深呼吸:“……那只蠢狮子的时候,你喊我的那个称呼,不许再提了。”
薇塔塔仔细思考起来,终于找到了一个与平日里不同的称呼。
“小折,就交给你啦——”
那时将亚修的后背交给折途,她就像过去偶尔叫雅兰“小修”的方式一样,叫了他“小折”。
是害羞了?
她笑眯眯地开口:“你是说,小折?”
害羞而已嘛,要习惯同伴间亲昵的称呼方式,不然亚修会骂你的。
她本想这么说。
手掌带着劲风呼啸而来,左边脸颊一瞬间火辣辣地疼起来,女孩站立不稳摔在地上,背后的伤口痛得像要裂开。
“我说过不许你再这么叫!”青年发出困兽那样的咆哮,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
全身都在痛。
受伤。
痛苦。
仇人。
恨。
杀死。
去死。
人类。
愚蠢。
“为什么?”
最后一丝理智。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杀。
血。
杀。
快乐。
什么东西被砸到面前,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是个白色的小盒子,盒子的主人阴沉着脸,眼里依稀泛着泪光。
泪。
悲伤。
死亡。
痛苦。
——杀了他,结束你的折磨。
——质问他,为何哭泣,为何痛苦,让神宽恕他的罪孽,让他跟随神的指引。
小小的牧师用力咬住嘴唇,自己所致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
拦住他。
问清楚。
然后决定,是不是杀了他。
“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叫!”
“想知道?”
他在笑,笑得扭曲恍惚。
“为什么不能叫那个名字?”
青年看着月亮,银霜照着他的脸,仿佛一尊石像。
“因为啊……那是只有她会这么叫……”
姐姐。
他无声地说出一个词。
“唯一会爱我的人,唯一会原谅我的,只有她才能这么叫我……姐姐……第二次教给我活下去意义的姐姐……”
那一泓金色化开了,波澜壮阔,仿佛在坎维金色月光下的大湖。
“那么温柔善良的人,但是她却变成怪物受尽酷刑被活活烧死了……到最后,她还在叫我……”
他一把推开薇塔塔。
“一直到最后。”
火。
死亡。
悲伤。
过往。
蜿蜒的血河。
震天的哀歌。
无光的眼睛。
未来。
黑暗。
德拉娜,一直都是你的错。
茱莉也是,玛雅也是。
那些不知姓名的卫兵也是。
雅兰也是。
现在,折途也是。
将人拉入无边的黑暗,难道是身为牧师的你应当做的事情么。
……对不起。
“对不起……!”
女孩逼着自己发出声音,抓住那个被她拖入黑暗的人,仰头看着他的脸。
“没什么需要你道歉的……”折途瞥了她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人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停下的。”
“但是你就是这样停下了啊?”
人类。
自欺欺人。
“只是因为这种所谓的不幸就哀叹人生,不过也是正是这种煮青蛙式的不幸也提醒了我,我到底是多么的幸运……”
欺骗着自己,欺骗着世界,欺骗着他的神。
骗子。
“是因为悲哀么?”
是因为悲哀,所以欺骗,所以背叛。
“……我要回去了。”
被人狠狠甩开。
“你就继续把我当成可恶又讨厌的早衰秃鹫男吧,薇塔塔。”
向黑暗中坠落。
不可以。
“你的确可恶又讨厌……”
又被推开了。
“所以就别再在意我的事情了……我只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渺小人类而已。”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醒过来。
“那你就没有资格这样停在你的过去!”
狠狠打下去。
“啧……袭击伤员真是过分啊……”
不可以向后看。
那样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你一直这样停留在那些往事中,你还怎么前进?”
黯淡的光。
“你的姐姐,你最喜欢的姐姐,她愿意看着她的小折这样么?”
愤怒的火。
“闭嘴!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什么都不懂还要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自以为是的笨蛋!”
又被推开了。
“那你也是笨蛋!停在原地不肯前进的笨蛋!”
不可以这样坠落。
“你说我什么都不懂?你活了多久,我又活了多久?你见过多少,我见过多少?你手上沾过同族的血么?你亲手解决过自己最爱的人么?你……”
因为我。
“我的事情怎样都好吧,一个劲在那里自说自话有意思吗!”
悲哀的水。
“那我问你,你知道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而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你知道不得不在两个平等的生命前决定那个该活下去,那个该下地狱的感觉吗?你知道看着几十个孩子在你面前被活活烧死的感觉吗!”
生命怎么会平等啊,愚昧幼稚的人类。
全身的疼痛刺激着女孩的神经。
杀。
死。
快乐。
解放。
悲伤。
“我要回去了,别来烦我。”
什么东西击中了脸,柔软,粗糙,并没有造成伤害。
“所以,我把我的身心全部献给了夏德娜!”
你的神都不能救你么?
“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身心都献给艾瑞克,你的神连让你从这些过去中走出来的能力都没有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
“你什么都不懂。”
黑暗。
坠落。
无底。
无意义。
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活下来的生命。
无法前进的人。
死亡。
解脱。
极乐。
“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就算曾经并肩。
就算试图拯救。
拒绝。
敌意。
仇人。
恨。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泪?
“夏德娜大人,请明示我……”
白色的结晶落在灰石砌成的地面,紫色的女孩跪在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中祈祷。
月亮圆了。
字数3032,整个人都down了,不知道能不能把互动肝出来
巫师3好好玩啊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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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看着我呢?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的事情呢?”
“我仅仅是个人渣而已,是你应该斩杀的恶才对,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会很困扰的。”
站在水中央的少年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悲伤。
“我的过去啊,是罪,是恶。”
“是连我自己都不愿回忆起的故事。”
“所以,我选择遗忘了她。”
————————————————————
结束了。
在巨大山脉中的群兽之战以狮群的首领死亡而告终,巨狮的尸体无言地喻明了一切,胜利的女神再次为勇者吹响了凯旋的号角。
原本是打算倚靠在亚修肩头就那么睡过去,下一秒却被对方粗暴地摇醒,折途有些愤怨地推了亚修一把,只是绵软的臂膀在此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推开对方的那一下比起来原本的威胁更像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推搡下亚修也一点没有受折途影响一样,朝远方同伴的方向伸手一指,简短地下达了命令。
“去那边看看。”
对于现实的记忆在自己陷入黑暗的时候断开了联系,折途向远方望过去,负责堵截狮群的同伴也顺利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然而看上去情况不妙。
折途眯细了眼睛试图努力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回忆带来的残留余韵使得视线一片模糊,隐约能看到有谁倒下了,而另一个黑牧师正在努力为倒下的伤员做些什么。
——那个笨蛋,她明明不擅长治疗的。
顶着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恶心的呕吐感,折途努力稳住身体向前迈出脚步,明明是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却感觉一脚踏进泥潭,又像是踩到了棉花上,只是走出去几步就累的大口喘息了起来。
不免对这样自己感到恶心和厌恶。
——你做了什么?只不过是别人的拖油瓶吧。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成,却偏偏还要上去逞强。
——可笑至极。
——这也就是你全部的实力了吧,你的努力也只是这种水平。
——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你能对这个队伍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深陷自我厌恶的泥潭。
等两个人赶回去和同伴们会合,折途和亚修各自的伤口都因为走动的牵扯渗出了血,又将绑好的绷带染上了赤红的颜色,然而折途顾不上自己和亚修,伤势更为严重的丽奈德躺在地上,她浑身都是血,被利爪翻出的血肉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伤口仿佛在嚣张地宣誓着自己就是致命伤。薇塔塔之前的治疗已经为丽奈德止住了血,但是还远远不够,这样下去这个小猎人迟早会死于感染和休克的。
蹲下身子的同时侧腹传来被拉扯的剧痛使原本被痛觉麻痹的神经再次震荡起来,折途倒吸了一口冷气,顾不上那么多,折途闭上眼睛开始乞求神明的帮助。
洁白的裙摆伴随少女的笑声在眼前轻轻摇晃着。
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只有昏迷不醒的丽奈德在治疗中发出模糊的呻吟声,抬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折途比之前更加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医治丽奈德之中。
“什么啊……真是逊毙了……”
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别人说,无论是自己也好,还是别人也好,为什么总是这么弱小而又愚蠢,只会想着逞强然后粉身碎骨。
“先把人救回来才是正事……”
薇塔塔在反驳折途的时候也没有把目光从丽奈德身上移开,折途不知道这个小卓尔受了怎样的刺激或是发生了怎样的转变,现在看来,她对救回丽奈德这件事比折途还要关切,有着非比寻常的执念,即使是不擅长治疗的战斗牧师,薇塔塔也继续着手上的治疗不肯放手。
“不要拌嘴了,专心治疗。”
亚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也不用想那个擅长发号施令和命令其他人的队长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从来不考虑他人心情的暴君又懂得什么人心呢。
在神术的治疗下,丽奈德的伤势有了明显的好转,只是出于之前的体力透支和失血过多,她一直在昏迷的状态中,起码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接下来的恢复和何时醒来都看她自己了。
“我们先行扎营休整。”
亚修又去捣鼓那些扎营用的东西,即使身负重伤也忍不住摆出一副领导者的样子,折途看着他硬撑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薇塔塔看着熟睡中的丽奈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抬头对亚修说道:“我们带她回去无名之城吧?”
与此同时,弦月发出淡淡的光辉,看上去已经认定了冒险者的旅途已经结束,想要把他们带回去。
“她愿意吗”
亚修反问,一时间队伍对这位当地少女的去留产生了的分歧,谁都没有资格为这位恩人的决定做主,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丽奈德。
直到一声龙吼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帕克——”
薇塔塔立刻反应过来,朝着声音的源头呼喊骑龙的名字。
注意带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丽奈德的骑龙踏着滚滚烟尘呼啸着向这边冲过来,似乎是看见了自己昏迷不醒的主人,它的吼声带上了几分焦急的意味。
“看来的确就是她在寻找的……”
突然间亚修的身体晃了一下,随即倒了下去半跪在地上,他手中的弦月也因为他身体的倾斜脱手而出,掉落进草丛中。
“队长你还好吗!?”加瓦尼看到亚修倒下去的瞬间便迅速跑到他身边,捡起弦月想要递给他。
是自己的治疗不到位吗,看着亚修因为伤痛而支撑不起身子的背影,折途有些出神地盯着他,那些伤口没有完全痊愈,一想到自己连抚平对方伤痛这种本职的事情都做不好,心头本来就沉重的愧疚感变得更加压地自己喘不过气了。
毫无防备地,白光自加瓦尼手中的弦月中炸裂四散向周围,看起来已经是认定了冒险者们旅途走到了尽头,是时候该将这群非法逗留的人送回无名之城了。
在自身的存在被纯白完全吞噬之前,折途迈向亚修的位置,在确定了没有其他人能听见自己说的话之后,极其小声地对亚修说道。
“对不起。”
还有,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
“要道歉的话,就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歉意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仍是……
折途摇了摇头,试图把接下来的想法从大脑里驱散出去。
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接下来回到无名之城的过程寻常又无趣,背着丽奈德的帕克因为新环境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就这么带着它的主人逃离了无名之城的街道,消失到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痛,急需重新整备的希望之光的小队向着被当成据点的兵舍移动着,在转过最后一个拐角的下一秒。
“其实我不是精灵……其实……我是侏儒。”
加瓦尼急促而又莽撞的声音带着冲击性的事实传入耳中。
所有人转过身看着队尾末端的加瓦尼,她紧张地摆弄着自己衣服的下摆,看样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不安中,显然,这突如其来自白带来的沉默更让这个小家伙觉得难堪。
“……侏儒啊,没什么特别的。”
——别人的事情与自身无关。
折途低下头稍微思索了一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一眼瑟瑟发抖的小侏儒。
“说起来之前在实习的时候,还没有解剖过侏儒……”
——所以为什么要在乎出身和宗族这种东西,反正内在的构造都差不多。
我并不在乎你是什么种族,这句话折途想了一下,还是默默地闭嘴了。
Blank站起来鼓励似地拍了拍加瓦尼的头,自顾自地走向小巷的另一头,即使是加入了这只队伍,这位神秘的暮刃还是拒绝透露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情,在她身上或有也有着他人不能了解的领域。
“小加瓦尼就是小加瓦尼——”
薇塔塔用力地抱住加瓦尼,表示亲昵地用脸蹭磨着对方的脸颊。
“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加瓦尼——”
“不需要介意自己的出身,此心向善,永远都能绽放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加油吧加瓦尼,你始终能成为拯救世界的有力一员。”
最后亚修总结般地结束了对侏儒加瓦尼的欢迎会,经历了小小插曲之后,将天空焚烧的晚霞挂上天幕,提醒着旅行者们代表休息的夜晚即将来到。
那么接下来——
折途一把抓住了还在抱怨洋群破的不成样子的薇塔塔,难得强硬地无视她的叫喊和咒骂声,避开众人的目光,把她拖到无人的后院中。
——关于那个称呼,有必要好好跟她谈谈。
犹如落日的寂夜一样,折途眼中的光彩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是乖僻的暴躁。
——小折。
少女微笑的倒影在他眼前不断摇晃着,然后。
被烈火般的夕阳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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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一直在,但是偶尔才会被想起来。
随着阿伦德尔冒险的展开,她被想起来的次数也渐渐减少。
实际上现在的她也不常被需要,因为她是阿伦德尔母亲临终前才送给年幼诗人的礼物,不熟悉又不能丢弃,因此身份有点尴尬。
“她只能吹出七个音符,这点上跟别的诗人用的不一样,所以也被说过不堪大用。不过好在她比较小,可以随身携带。”跟奥列格和Suzette讨论起吹奏笛子的时候,阿伦德尔把她从背包里拿出来。因为讲到了自己的乐器,所以诗人变得比平常更活跃了一点。
“我还以为阿伦更喜欢弹曼陀林呢。”注意到阿伦德尔一直用女性代词指代排笛,奥列格在座椅上晃起双腿。他的脚悬空,有点怪怪的奥兰吉放在膝盖上。奥兰吉是他亲手制作的乐器,要说喜爱至于珍重也不为过,但平常称呼也是“奥兰吉呀奥兰吉”或者干脆用指代无生命物体用的“它”,跟阿伦德尔怀着奇妙语气的称呼有差很多。
“你这样区别对待,曼陀林会吃醋哦!”晃着腿,还不忘补上一句,“我听说有的诗人会把乐器当成情人……”
“欸?会吃醋吗?”
诗人听了前半句,露出一个有点惊讶的笑,听见后半句的时候笑容变得有点无奈:“请,请别这样说,感觉好变态。”
“确实很变态。”Suzette不冷不热地插嘴道。即使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意指的又是谁,阿伦和奥列格也知道继续这种话题可能不太对,毕竟一开始是奥列格在教Suzette吹笛子,而阿伦德尔只是照料完中毒昏迷的蓝,轮班之后碰巧路过,莫名其妙地加入了话题而已。他跟队友稍微聊了两句,现在就要独自离开继续影舞者的修行。
半精灵诗人把排笛塞回背包。
他跟平常一样朝无名之城的某个方向走,走的不用很快,因为时间不太赶,他习惯提早出发提早到达。不过相应的脚步要轻,因为等着的人习惯安静。他要去找躲在无名之城里的一位影舞者学习潜行,和其他更多的东西。这个人的身份成谜,似乎不属于任何队伍,也不喜欢提到任何队伍。他看起来不是临阵脱逃的冒险者,但是事实上他不传送到别的时间,不参加任何活动,更不在人前露面。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把阿伦德尔抓住,莫名其妙地跟他交流成为影舞者之后的思想感情罢了。
无名之城缺乏生命力的房屋雕塑从身侧闪过。
就如同他第一次使用这种追踪的步法时,阿伦德尔在角落里屏住呼吸,放任自己接纳空气,消失在随便一块影子里,一边在阴影里潜行一边思索着“稍微有点变态”这件事情。
他的排笛是母亲的遗物,拥有纪念意义毋庸置疑,他留着她是纪念母亲。虽然仅仅过了几年而已他就忘了临走前的样子,虽然连母亲坚持一辈子的女神信仰到他这里都不太被想起来,不过他还记得母亲圆润的嗓音,不论是说话还是背诵诗歌的时候都非常悦耳。
但说实在的,撇开纪念母亲这个理由,更深层还有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害羞的原因:排笛在家乡的诗歌是精灵的象征。
阿伦德尔是半精灵。
到达猎人小屋,等着的人没说话以表示对此番步法的赞许,室内空气安详地缓慢流动,阿伦德尔滑落在角落,用左手食指中指第二个关节敲敲墙壁。
“你见过精灵吗?”
在遗都的时候阿伦德尔就见过精灵,在那片圣木支配的森林里,阿伦德尔则见到了更多。美丽高贵纯洁强大平和圣洁,那些显得浅薄而夸张的赞美词都可以给精灵安上去。
按照礼貌应该要回话的人没说话,阿伦德尔复问一次。
“你见过精灵吗?”
二
眼前一片漆黑,阿伦德尔揉揉眼睛,才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成为影舞者之后的训练让他能够在黑暗里视物,现在派上了用场,他把有点失去平衡的蓝扶了一扶。这位巡林客在树梢上游走时都没有失去平衡,在黑暗里反倒像是退化了。阿伦德尔这么做完才意识到不对,蓝在昏迷后某一天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也不戴面具,就笑着跟队员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自我介绍说是个梦妖,在真正的蓝沉睡的一段时间里借用他的身体。现在在使用蓝的身体说话行走动作的都是一个陌生的梦妖罢了,阿伦德尔后退一步环顾四周,不再说话也不再动,静静地等待小队成员都摆脱传送带来的眩晕感。
四周如同诗歌里的地狱般,还传来悉悉索索熟悉而不详的声音伴随不知名的鸟叫。
原本就是一片漆黑,漆黑里又有更黑的阴影,像是蛰伏的邪恶生物,不过好在那些影子不动,仿佛死物。又因为事先队长保证过这次不会有什么树木植物,所以他忍住心里暗自涌上的不安,开始仔细凝视黑暗里更黑的地方。那些更黑的东西,下方呈现圆柱形,上方有许多分支,就像……就像树枝一样,枝枝杈杈伸向高处,上面好像还有类似树叶东西,随着微风摇摇晃晃,声音听起来跟树林里一模一样……
所以这不就是树林吗?
阿伦德尔感觉自己心理压力肉眼可见的增加了。
大概几分钟之前,传送之前,奥列格很有活力地朝队友们挥手喊话:
“这是我们要去的第三个世界,有没有觉得超激动啊?能传送突破这么多世界的人很少哦!喂喂你们怎么不那么激动啊?”
在休息到一半的时候被通知下一个传送就要开始,瓦尔哈拉的队员们都没有队长那么有活力。而且蓝还因为在圣木之林里的冒险而身体状况不甚乐观,要不是被明确告知“一定要出发”,他们说不定会想办法躲在无名之城里消极怠工。
“我说你们啊……”看见队员们迟迟疑疑的样子,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这名担任队长很久的侏儒用与外表不符的大人姿态叹了口气,挨个摸了摸队员的头。“不要闹别扭不要闹别扭,我们可是拯救世界的冒险者小队瓦尔哈拉啊!而且这次不会有什么植物的!”
于是如此这般的被骗到这个世界来了。
“队长,我觉得我们似乎被传送到一个松林里了……”发现队伍里只有自己能看清周围,阿伦德尔突然有种奇妙的欣喜,但传送到树林里给他带来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加重了语气,有点冷漠地去念“松林”这个词,然后理所当然地听见队友们抽气,然后又接了一刀:“我们周围全是松树。”
写的完全不行,有空的话会改一改的……
“你最近会和龙字犯冲。”灰发的女孩压低了嗓音,她的身边散落着竹片、刻着某种符号的小石子以及动物的内脏。她炉灰色的眼睛在兜帽下闪闪发亮,但从窗间透出来的阳光大大削弱了可能存在的神秘感。
“你说的是牢笼的笼吗?我想这大概不需要你的占卜结果提醒我了。”陆仁挫败的翻过书页,朝着专门冲到他房间里来的诗人嘟囔道,“你要不找点别的、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干。”
“我觉得挺有意义的。”停顿了十多秒之后,诗人宣布,“对我来说是这样。”
“而对我来说,你再稍微多练习一下准头比较好。”佣兵委婉的说道,“我可不希望——”
始
这是他们今生所见最美丽的生物。
它银白色的护甲在曼妙的白光下闪烁着缥缈的色泽,这种色彩无一处与铁灰的金属相似,而是像极了水晶与蛋白石的伴生体,或是极薄的白欧泊浓缩了光中所有的色彩。它展开几近透明的膜翼,边缘不甚分明存在感却极其强烈。
它,或者应该称为祂,有着接近人类认知边缘的美丽。祂的背脊上延展着诸多棘刺,进一步轻盈的放大了祂的体型:这些棘刺从覆盖着盾牌般相互交错的鳞片的颈项开始,坚韧而曼妙的延伸至布满细鳞的尾部。祂身上的某些部分似乎点缀着翠绿、浅蓝与暗紫,但只需再多一瞥就能发现这些只是鳞片下流动的幻象。
这位美丽的生物发出了一声长吟,只是稍微震动了薄翼就从众人的头顶滑过,瞬间就消失在远方的白光之中了。
“你们看清楚了吗?”有人低声询问,显然指的不是此刻所见远山环抱中的那座城市。在询问结束之前,他们便犹疑的摇头。祂几乎是如此的瑰丽,让人不得不承认这些一定是某种奇妙的幻象。
“龙。”德鲁伊带着敬畏说道,其他人低声附和着。
诗人举起带着厚重手套的左手,示意漆黑的鸦类前去探查。她仍旧处在某种震惊中,至今一言不发。沉默者们处于田野之上,远处点缀着几处农舍,但都处在连一点儿细节都无法确认的距离上。薄薄的残雪夹在田间倒伏的秸秆中,暗黄绿色与白色斑驳相杂,不禁使习惯了沙漠气候的遗都众人有些瑟缩。
“我觉得它从来没给我们带来过什么惊喜。”盗贼瞪了一眼诗人托在掌心的小物件,“如果它哪天指引我们去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才会感到惊奇。”
“那多半会是惊吓。”陆仁竖了竖领子,羡慕的看了眼萨米尔似乎很暖和的长发。德鲁伊会意的指了指佣兵束发的发圈,陆仁摇了摇头,躲得远了一些。
在原地徘徊一阵之后,广袤冬野上的几个小黑点朝着城市的方向移动了起来。他们静默的埋头前行,远方的城市似乎无论经历多久的行进都并未接近一点。夜鸦倒是已经返回,在他们的头顶用尽量轻柔的音调鸣叫着,以8字型的轨迹飞行着。
“原来你在无名之城的时候整天在外面就干这个。”佣兵抬头看着鸦类反复划出的形状,“我还以为你转性了。”
“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原本你总是很少出门。没必要的时候从来不出门。”陆仁看的眼晕。
“所以你认为我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应当算是个愿外出的人?”
“你原来不是吗?”
“我是个诗人,陆。”斯林特尔伸出手,让夜鸦暂时停在自己的小臂上,“就算你厌恶杀戮,也会习惯把利刃送进人的咽喉。让我再提醒你一遍,训练夜鸦所外出的时间也算是‘有必要的’。前方城市没有夜鸦可以分辨的异常状况。”
就算是已经适应了这种如同疯狂奔跑的鹿群一般跳跃的话题转换,佣兵还是把眉头拧的像一个酢浆草结。
“如果没有别的提议的话,我们还是以原定方向前进好了。”陆仁下意识的摸了摸眉间,“……我怎么觉得最近可供我们选择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干枯的草叶在他们的道路上沙沙作响。
一
精灵诗人正怀抱着他的七弦琴,在孩子们的环绕下用较为简明易懂的构成吟唱着一首英雄长诗。他浅色的头发就像是光一样流淌着,这不是斯林特尔第一次见到精灵血统的吟游诗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精灵种族本身对于这种职业天生的适应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人忽视故事本身。精灵诗人技艺娴熟的拨动琴弦,滑出个装饰语句的长音。
“什么?他在唱什么?”陆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浸在可能见到龙的欣喜之中,此刻他的耳朵就像是个捕捉龙的网兜,把其他都滤了过去。
“他说附近城市里本有位与人类和平相处的美丽银龙,某时邪恶的龙类闯入这个国度,不仅觊觎银龙公主所有的宝石,更对城中的居民发起了进攻。于是银龙公主挺身而出,最终与恶龙两败俱伤,她也不得不陷入沉睡。”诗人听了好一会儿,重心不断的摇晃着。
“银龙?”
“你除了龙之外什么都没听见吗?”
“两条龙打架。”
诗人简直想要揪住他的耳朵看一下,里面是不是装了个只能收集龙字的筛子。她快速的把重心又从左腿换到了右腿,发出沉重的叹息。围在精灵诗人周围的孩子们小声的互相交流着,但大有靠嗓门取胜的倾向,德鲁伊掏出几颗色彩鲜艳的糖果,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把诱饵递到孩子们面前。
见萨米尔开始行动,斯林特尔估摸着自己也该做点份内的事情。她朝着精灵诗人深深的鞠上一躬,若是还带着以前那种装饰着长丝羽的头饰,羽毛的尖端肯定已经拂到了地面。
“感谢您吟唱的诗歌令我们瞥见了此地艺术的繁华。”她轻声细语的说道,“德莫拉的斯林特尔向您致意。”
“伊斯涅尔·阿斯玛塔夏。”精灵诗人停下长诗的尾声,致以同等的回礼。眼看着某种和大风暴一样绵长的对话即将开始,陆仁抢先一步插嘴道:“我们想请你……您喝一杯,以表对您带来故事的感激之情。”
斯林特尔仿佛被从一个既定的程序里强行拖了出来,茫然的眨着眼睛。克鲁鲁陪着德鲁伊留在远处同孩子们闲聊,只是转过脸去免得吓到这些幼小的心灵;陆仁和里德陪着斯林特尔把精灵诗人拐进酒馆谈天。
“能烦劳您再唱些长诗吗?关于银龙与恶龙的。”里德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成型的习惯。陆仁板着脸拒绝所有含有酒精的饮料,同时避免自己的目光不小心落在在客人间穿行的侍女身上。
“关于银龙和恶龙的故事,就是你们之前听过的那段了。一只恶龙盯上了银龙的宝藏和这里的子民,最后败于银龙之手——一个传统的故事。”
斯林特尔似乎非常顺理成章的融化进酒馆的氛围里了,她举起酒杯,眨了眨眼,“那可真是遗憾……传统的故事成千上万,而拥有故事中传统而正直品格的人类却寥寥无几,总不会发生某种小概率事件,让一切恰到好处的正义又乏味吧?”
“这正是银龙故事有趣的地方——真实的故事并没有广为流传。”精灵诗人微笑起来,“你们之前也听到了吧?这个故事有着诸多,可以说完全不同的版本。有的版本里没有恶龙,取而代之的是邪恶的法师,有的故事里连一个像样的反角都不存在,只有银龙本身是唯一的。”
“会有人知道真实的样子的。”斯林特尔彬彬有礼的程序消失了,既然被打断了那一套诗人间的交流就没有再重新开始的理由,“所有故事的源头,一切传说的见证者——若是没有见证者的存在,那故事从一开始就从未存在过当然,若听者年少,则讲述童话故事,若听众喜好闲言碎语,那便讲述儿女情长——不过既然这些故事都来自同一事实,那就一定会有细微的交集点暗示真实。”
“然而……当所有的见证者都已逝去,人们又如何判断一个故事是否来源于真实?如此一来,唯一的真实,恐怕便是那位银龙公主了。”精灵诗人目光闪亮,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喝干了杯中的残酒。
“啊呀,当所有见证者都已经消逝……那故事便只是个故事了。若这城中的居民皆是银龙的子民,那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个故事永穿不绝的尾声嘛。敢问您耗费了多少岁月,在此处游荡?”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来自故乡的行者,来到这个国家已五年有余。我想寻找的……大概就是你口中的尾声吧。”
“花费了五年的时间,您找到的难道还是这个传统的故事吗?”女孩儿有点融化似的沉进了椅子里,“按这唯一的真实所说,说不定这一切全部都是公主自导自演,为实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标所作的努力呢。”
“或许真是如此也未可知。”精灵诗人拨动了琴弦,发出了一小段弦音,“人们说她因重伤而沉睡,人们说她为了王国而深眠,还有人说造成这一切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诅咒。”
“传说只有两个共通点:银龙沉睡,而某时她将苏醒。”
“比如真爱降临?”斯林特尔忍不住轻笑出声,“都说追求真相的诗人不是个好诗人,您又是为何非探求这尾声不可呢?”
“我只想看见一个故事,拥有真正的结局。”在暗淡的光线下,精巧的玻璃制品在精灵诗人的指间几乎不可见,唯有深色的酒液在虚空中漂流不休。
“通常来说,一般是为了戏剧效果和更多的听众罢?虽然听上去很有趣,但如您所见,大部分故事在被世界遗忘之前是不会完整的,您也将会成为这个故事尾声的一部分——唯一能够亲自见证故事完整的刹那,大概只有一个名为“自己”的故事吧。”
周围骤然沉默下来,也可能是一切的错觉。很快,酒馆里划拳、呼喝,酒杯与桌面撞击的声音又再次混杂了起来,两名诗人不约而同的喝了一口酒。
“您为什么会选择龙的故事来见证呢?毕竟,这世界上的故事是那样的多。”
“人们都曾听闻,在大陆之北,有国廉兰。”精灵诗人没有正面回答,“这里许久之前曾被巨龙统治。在此之前,原统治者年迈老去,他认为自己的子嗣无力担起一国之任。于是他前往地之南、海之北——龙的故乡赫尔辛德,从那里请来美丽的银龙伊莱恩,接管这个国家。”
“龙的治理持续了百年。银龙的臣子成为了龙的代言人,他们自称‘龙公’,龙公的统治一代一代的延续,直至今日。”
“但人们传说,龙依旧爱着这个国家。只要这里需要,她就会再度苏醒。”
二
她是被一种巨大的爆炸声惊醒的。诗人的床上铺着稿纸,蘸饱了墨水的笔在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曲折墨线,斯林特尔这才发现沉重的鸦类蹲在她的脑袋上,已经把她灰色的头发啄 得筑成了新的巢窝。
“怎么了?”她发现房间里亮得如同血红的黄昏,窗外一片尖厉的嘈杂,混着女人的哭喊和歇斯底里。但些都盖不过那种巨型篝火所发出的噼啪声、木材断裂声,以及灼热空气的嗡鸣。
没有人回答,但事实已经非常明显。诗人在混乱中把挂在颈上的眼镜戴上,窗外的火光忽然暗了一下——
“陆!”女孩儿被绊倒了,跪在窗前。
佣兵从窗口一跃而下,刀鞘被随意的丢弃在街上。他屏气凝神,出刀切断阻碍他冲进火场的所有。他身体扭转,刀如同手臂的延伸般,连火焰都被斩得一滞。再没有多耽搁,佣兵踏入废墟的火场之中。
他感到舌尖的水分在飞速的蒸发。屋内的结构几乎都在火焰中融化,空气猛烈的流动发出一种狂怒的呼啸,几乎掩盖了屋外女人尖利的哀鸣与人类的嘈杂。佣兵背部发力,躲开了掉落下来的支撑物。火焰烤的他有些发晕,陆仁不得不停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氧气剩下了,灼热的空气和烟尘充斥了他的肺部,那些是火焰的呼吸——现在也是他的呼吸了。火焰本身的声音被他飞速的过滤了,紧接着是木材里水分被灼烤的劈啪声,应力扭曲的声音,外界传来的人类声音也减弱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佣兵感觉自己正在向着天空燃烧着,手中的长刀成为了热能蓬发的出口。
然后他听到了。细弱的、人类的哭喊,夹杂着烟尘中的咳呛。在这种被明亮围绕的情况下,他本不该有影子的。而他的影子在四周、在所有的地方升腾、明亮、飘摇、燃烧,他们伸出双手,指向这栋融化中的建筑里唯一的人类。
陆仁几乎是下意识的斩开了他与那个人类之间的阻碍。楼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连着一名幼童跌了下来。当陆仁把哭泣着的孩子用力固在怀里的时候,他感觉到四周难耐的炽热又一次向着他倾倒、挤压了过来。一阵垮塌的声音刺破了他对杂音的过滤,仿佛即将崩溃的房屋先行压在他的意识之中。佣兵的影子沉默的摇摆着、跳动着、扭曲着。
一切都是那么热。他死死的握着长刀。
紧接着温度没有那样的急迫了。火焰被银光照亮,与幻觉中无二的悠长龙吟撕扯着佣兵的耳膜。银色长发的女性朝着他伸出手,几乎也如同银色的超自然火焰——陆仁一只手把孩子揽在怀里,又将长刀横在身前,护着怀里的人类。
银龙伊莱恩。
佣兵把孩子推给了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呼吸没那么沉重了。伊莱恩把孩子抱了起来,任由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肩上低声抽泣。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身处即将坍塌的火场之中,但四周的一切安静的缓慢下来,甚至有一种错了位的闲适。
“走吧。”银龙的话语几乎让火焰都退却了。佣兵至今还有种做梦般的违和感,他随着银龙一起走出火场,就像是离开了个接近尾声的宴会。
“是伊莱恩大人!”有人大喊了一声,借着火光她脸上的小片雀斑分外显眼,紧接着一片喃喃念诵着伊莱恩的声音响起,人群骚动起来。
伊莱恩抬了抬手,人们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房屋的结构最后还是倒塌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我的臣民们啊。我只是偶然途经此地而已。”她把孩子交还给母亲,“我为其他事情而来,无意在此久留。现在还是以火场为重,控制火势为先。”
佣兵默默的捡回了刀鞘,把它重新佩上。等到人们的注意都转移了差不多之后,他朝着银龙别扭的行了个礼。
“多谢您出手相救。”陆仁不小心咬了一下舌头,“嗯……那……”
“不必。”伊莱恩稍稍回礼,“勇敢的冒险者,感谢你救下我的子民。”
沉默着们围绕在陆仁身边,见他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言语。
“我现在正在返回的路途中,之前在边境巡游,因为我感到这国家已经扭曲——”银龙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一点,但还是引起围绕着的众人低声惊呼。
“扭曲?伊莱恩大人,您是因为这扭曲而醒来的吗?”雀斑激动的左顾右盼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和传说中的银龙大人搭上了话,“这扭曲的源头是什么?”
“我进行巡游之旅便是因为调查这扭曲的源头。”伊莱恩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雀斑前半句话,“这一切的源头是现任的龙公杜塞伊,他已经走上了邪道,必须将其驱逐。”
人群一阵哗然。银龙说完了这一番话,在月色和淡淡的火光之下腾空而起,以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向着城市的西面走去。克鲁鲁是追出来的冒险者们中衣衫最为整齐的,他取出弦月,只见它毫无意外的指着城市的西面。
“还是没什么惊喜。要你何用。”盗贼对着弦月嘀咕了一句,与其他人交换了眼神,在阴影与黑暗之中隐去了身形,远远的缀在银龙身后。
陆仁这才开始咳嗽了起来,似乎之前吸入的所有烟尘在同一刻开始朝他索命。他在咳嗽的间隙大略的描述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情,被萨米尔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你说你是傻呢,还是笨呢,还是蠢呢?”斯林特尔用小刀削去了佣兵被烤的蜷曲起来的发尾,揪得他疼得呲牙咧嘴。
三
“怎么说?”萨米尔整理了一下衣服。
“银龙落在了西边,那是居民区之类的地方。”盗贼低声说道,“然后我就失去了她的踪迹……遇上了一群张贴指责龙公的檄文的年轻人。”
“银龙去那儿干嘛?”诗人同样也压低着声音,“都是一伙的?”
德鲁伊发出嘶的一声。在周围都气氛热烈的讨论银龙归来的时候讨论关于她的阴谋论确实让人感觉有些奇怪。里德又一次取出弦月修正前进的方向,天亮之后弦月就开始指着城市西北的方向,让他们决定再前去探查一次。
顺着弦月所指,一行人一路走到城市的边缘也不见方向改变。
“你们好,冒险者们。”精灵诗人拨了拨他的七弦琴,友好的微笑道。
“您好,阿斯玛塔夏先生。”斯林特尔微微鞠了个躬,其他人也点头致意,“您是在此处……?”
“只是在这一带的街上弹唱,以赚取旅费而已。”七弦琴轻柔的嗡鸣了一声,“听说昨夜银龙出现在了城市里,你们听说了吗?可惜我当时并不在场。”
“您若是指银发银眼的女子,我们昨夜确实与之偶遇。”
“唔……她与传说相似么?”
“该说是名气质典雅高贵的女性,我们接触时间很短,无法得知更多的细节。”
“如此……我还听说,银龙已经离开此处,去往帕兰恩参加银龙祭。”
冒险者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银龙祭?”
“你们不知道吗?像你们这样的旅行者,在这种时候来这里,大多是为了参加这个祭典。”精灵诗人的目光从旅者们茫然的脸上扫了过去,“大约在一周后,诸多手工艺人会带着以银龙伊莱恩为主题创作的作品聚集在帕兰恩,龙公将对这些作品进行评审,将最优美的一件递交至龙沉睡的地方,其他的则作为装饰王宫的艺术品。”
“那这岂不是……”陆仁愕然,被几乎要猜到他想说什么的诗人一肘捅得说不出话来。
“从此处出发前往帕兰恩大约要多久?”诗人飞速的引开话题。
“大约要三五天。"阿斯玛塔夏似乎是料到了他们的问题,“若是你们打算前去,我正巧有认识的商队也将出发前往,你们可以同行。”
“有劳了。”斯林特尔咳嗽了一声,又踩住了陆仁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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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佣兵悄声叹了口气。他们现在已经与阿斯玛塔夏介绍的商队会合,正在前往帕兰恩的路上。
“因为……嘴里吐不出象牙。”诗人的声音小到可以从针眼里穿过,她在一片巴掌大的纸上用看着比她声音更小的字整理着关于银龙祭的备忘录,饶是陆仁五感敏锐,也是没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在他们身后,身上遍布着鳞片的马匹打了个响鼻,把陆仁接下来的问话打了回去。反正他对此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有什么看法?”诗人默默念诵着小纸片上整理的文字,在篝火的暗光下那简直就是无法辨认的一团团墨渍。
“什么什么看法?大型痴汉会?”
佣兵就算是不转头去看也能猜想到女孩儿脸上的神情。他抬起头,正撞上里德笑的再也忍不住即将崩溃的表情。
“挺有商业头脑的。”里德花了半分钟平复心情,“这个大型……痴汉会,挺能促进经济发展的。”说完他笑得后仰着倒了下去,一下子就离开了篝火的照明范围。佣兵痛恨此刻自己的听力灵敏的就像是树顶上最细嫩的枝条,盗贼失去控制的闷笑一点不落的塞进了他的耳朵。
“我说龙公。”诗人一扬手,把写完的备忘录丢进了火里,“据商人们所说,龙公是个中规中矩,相当平庸的执政者。”
“有银龙坐镇,执政者也不需要太有能力。”佣兵耸了耸肩,把刚刚从他耳边飞过的虫子抓住了丢进火里,听得啪的一声爆响,
“一个平庸的执政者会成为扭曲的源头吗?”
“要不就是他作为傀儡被人操控,要不就是中规中矩就是他所展现出来的假象。”
诗人用一根长树枝捅了捅篝火:“要不就是银龙……”
“有人。”佣兵和盗贼同时低语,里德一直没有起身,此刻更是借着黑暗移动,前去唤醒克鲁鲁和萨米尔。陆仁接过诗人手里的长树枝拨弄着篝火。德鲁伊睡眼惺忪的走出临时帐篷,与盗贼一同朝着响动来源走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搭伴去感受自然的召唤呢。”诗人看着篝火。
“知道的以为他们要搭伴去解决生理问题?”陆仁犹如神助的接下话头。
“敌袭!”
陆仁手中的长树枝一挑,将篝火挑的如同爆发般散开。整个营地瞬间变得异常明亮,陆仁手中的长树枝犹如刀剑一般——那确实是他的长刀,刀身上炽烈燃烧着如魂魄般的火光!
四
现场弥漫着悲苦。遮盖在混乱与斗殴上的是一股陈年美酒特有的香气,冒险者们各自拾掇着,气氛沉默又肃穆,可以配得上颤抖的小提琴和低沉叙事的男中音。在夜色中,盗贼本身的存在是难以辨认的,而佣兵只是坐在一边,抱着他的长刀一遍遍的擦拭。浅色头发的德鲁伊抛接着什么东西,只见得暗沉的银色上上下下。
诗人又回收了枝短箭,花了五分钟把小弩重新背上而不至于磕碰到自己的琴。克鲁鲁不知身在何方,在吉泽尔已经不在的时刻,队伍里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法师。商队的人在不远处清点损失,而沉默者本身的损失几乎是无法被清点的。
“所以现在怎么说?”里德低声咕哝了一句,恰好能被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收拾遗体,然后继续守夜和休息。”陆仁道,“如果谁有更好的建议现在就提出来。”
德鲁伊一把接住了那个反着银光的小玩意儿,举高双手表示自己无意发表任何意见。现今唯一的法师犹如死魂灵般阴沉的从树木的投影中现出身形,与盗贼耳语两句,比树叶下落的声音还要低微。
这儿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宁静。
原本诗人是不掺和这种事情的,没有武力值的女孩儿从来不守夜,但还是抵不过她是个夜猫子的事实。
黑乎乎的堆积在地面上的东西看不出什么轮廓,女孩儿干净白暂的双手抓住短箭,找地方把上面的污秽擦去。她脚下踩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人,却缺失了很多部分,沾满了泥土和燃烧过后的黑色碎屑。女孩儿从残缺不全的眼窝里拔出又一枝短箭,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平静还是愤怒。
“你看上去到是更加习惯这种事情了。”佣兵的刀上微微亮了一下,把什么东西灼烧蒸发了: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
“下次想明白了自己想说什么再和我说话。”灰发女孩儿直起身子,用从尸体上割下来的一片衣物把回收来的完整箭枝擦了个干净。
“咳。”陆仁重新把刀佩好,“斯——”
诗人的眼神忽然凶暴起来,简直能吓退一队狮鹫,“我说我瞄准的是膝盖,但他们的眼珠子都有种神秘的吸引力,你信吗?对时间与空间之外的异形起誓,吉泽尔·斯普林真的是——生病留在了无名之城,而不是被我缝进了练准头的靶子里或者是别的什么。”
“——林特尔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了。”陆仁又急又快的把整句话倒了出来,犹如从来没有被打断过。若是放在往常,诗人无疑会就陆仁居然会开玩笑这点鼓掌。
“我觉得她对自己太过严苛了。”萨米尔俯下身子与陆仁耳语道,“没有人员损失,财物的损失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然的确是可惜了那桶好酒。”
陆仁深以为然,却只是不计可否的晃动了一下脑袋。
待到斯林特尔不那么像一条愤怒的毒蛇嘶嘶作响的时候,萨米尔看起来已经从商队那里得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她错过了全部。
接下来几天的路途都几近平安无事,而诗人越发的生自己的气。为此,她火烧、牙咬、水淹、弯折和捶打那枚徽记,好似一切悲剧都是它造成的。
五
商队和冒险者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正值将夜未夜之时。集市上熙熙攘攘,充满了人、货摊与某种不知名的动物拉的车。显然是因为筹备中的银龙祭,到处都有打扫和修缮的痕迹。收取了报酬之后,沉默者们与商队告别,然后就不得不呆立在一块块相互连接重叠的浅色篷布下,被来来去去的人流推挤。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被往来的人吓到之后,一行人找了个人看上去相对较少的甜汤铺子,坐下来享受难得的悠闲。
“不如就休息那么一晚上吧,不急着去调查碎片的事情。”陆仁皱着眉盯着每人一份的招牌甜汤,用勺子大力的搅着,“就当放个假。”
萨米尔赞同的哼了声,用勺子捞起汤里的圆团子;这黑乎乎的东西刚一离开汤就开始尖细的叫喊起来,同时生出五条纤长的腿儿,顺着勺柄向上爬。
“WEEEEEEEEEEEEEE——”
“恶。”里德看着德鲁伊甩掉那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东西,把一勺子甜汤又倒回碗里,“也好,趁上这次银龙祭,大家放松一下也不错。”
“老板,我的汤里面有点东西,请……给我换一下。”德鲁伊异常自然的举起手。
"我没想到我们会现在到达,如果更早或是更晚,那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陆仁用勺子虐待着食物,“还有别的选项吗?”
诗人捏住了从汤里逃出来的东西,塞进口中嚼了下,表情像是刚刚被告知咬了一口的派已经精准的过期了三百二十年。里德把勺子举起又重复了遍放下去的动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是什么东西???”
德鲁伊开始和店主争辩有关于一个活动着的尖叫虫子是否能被成为“特色餐点”,却被“WEEEEEEEEEEEE——”的尖叫打扰到记不住这个什么什么蟹的全称,而店主拒绝对此作出妥协。
陆仁把汤推得更远了。
“好吧,那我们放假……一晚上。”他脸上的表情冷硬到了仿佛在谈论杀人计划的地步,“解散。”
诗人发出了一阵被噎住的可怜声响。她发现克鲁鲁将甜汤全部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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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斯林特尔。”
诗人抬起头来,她刚才花了大半个小时来凝视杯中的残酒,企图从酒渣中阅读未来。
“你果然在酒馆里。”萨米尔把桌上的空酒杯和杂物扫到一旁,“你在这儿干嘛?我是不是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喝酒,是的。”
“我以为你会……你会……算了。”他无谓的挥了挥手,“当我没说过。”
“你来找我可不会是为了喝酒,有什么事?”诗人把鱼干里杏仁的碎片统统挑出来,在桌上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排,“肯定也不是找我出去逛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什么的。”
“被你看穿了。”德鲁伊把桌上的灯挪得更远了一些,“我还以为逛街是大部分女孩子的天性。”
“很显然,要么我是少部分,要么我不是女性。你选一个吧。”
“那我两个都不选。”德鲁伊冲着端上一壶无酒精饮料的女孩笑了,“你觉得可能是卫队的人伪装成强盗吗?”
“为什么你今天总是问一些自己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诗人无聊的撑着头,用指尖把小鱼干碾成小团的碎肉,“有时间自尽没时间把徽记丢进河里?要么就是脑子太瘦。”
德鲁伊在脑中梳理了一下情报,把关于酒的事情丢进写着“不可触摸”的筐子里。“十几年前这个国家曾经被侵略过,有传言说现在依旧国库亏空,所以抢劫商队……嘁。”他做了个鬼脸,把饮料里的腌果子倒进嘴里。
“哇,我还以为银龙每次都会未卜先知的醒来,从即将到来的危机中拯救她的国家呢。”诗人语调平板,引起周围人愤怒的瞪视,她不得不放低了音量,免得半途被人拖出去暴打一顿,“这次说国家将乱,她便苏醒,上次却打得国库亏空才出手反击?”
“这整个国家的人都……是……银龙的……ch……”德鲁伊越说越小声,不由得四处张望了一下。“没什么。”
“会不会有人冒充银龙?”
“之前也这么问过商队的人,他们说曾经有过,但很快就被拆穿了。毕竟龙和龙的力量本身就非常难于冒充。”
“那……”诗人把浅色的小鱼干在桌上排列着,似乎是想要拼出一个龙形。
“如果有龙冒充的话?不知道,没人知道。”萨米尔很快的接过话,“听说当时的龙公和一部分将领是见过她的,也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描述了不同场合的银龙,也有不少以此为题的浪漫小说。”
不知道是不是昏暗的灯光带给了德鲁伊错觉,在他说完浪漫小说四个字的时候,斯林特尔看上去更加萎靡了。
“现在的龙公没有见过银龙?”
“没有。经历上一场战争的应该是他的父亲。”
一只全身雪白到几乎为银色的猫跳到了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把脸埋进了诗人精心摆弄了的小鱼干里,原本就似是而非的龙形被猫带刺的舌头扰乱,伴随着细微的咀嚼声。
“上次遇到的那个诗人说故事里唯一真实的存在就是银龙本身。”
“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很多,比如故意到嚣张的栽赃嫁祸,阴谋论和世界的黑暗,但没一个有用的。你呢?”
萨米尔把空空的双手摊在桌上。过了几秒,他站起身。
他看着诗人身边的空酒杯,从今日获得的酬劳里挑出几枚,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
“那算是我们一起赚的钱,我可没就此欠你什么。”蓬松的猫已经舒舒服服的窝在诗人的膝上,又让她看上去缩小了整整一圈。
六
诗人站在门廊上,手里提着五人份的早餐,皆是写具有当地特色的小食。夜鸦抓着她的肩头,把脑袋埋在翅膀底下。
“那是什么?”陆仁张大了口,仿佛见到了屋顶上的雪变成了芥末味的糖果。他狐疑的四下张望着。
“早饭,所有人的份。”斯林特尔把手上的东西举高,咳嗽了一声。
里德打着哈欠把自己的头发揉的更乱,把陆仁拨到一旁,“你还堵在这里干嘛?听说有早饭吃,那可真是——”他接下来的话变成了嗫嚅。德鲁伊的脸出现在所有人的上方,所以他并没有费心去挪开严严实实堵在门口的两人。
“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斯林特尔小姐。”萨米尔的声音遥远的传来,他瞪着诗人的头发。
“这是暂时的。”女孩儿在每个人闭不上的口里都塞上一个点缀着果仁的褐色点心,“再过个半天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陆仁隔着他的早饭继续发问,“你到底吃了什么还是怎么样?”
诗人严厉的瞪了他一眼,但火红又蓬松的头发削弱了效果,“我以前在书上读到过,凯尔派提神剂,打赌打输了,两滴,副作用据称是‘让脑袋着火’。我以为它只是打个比方。”
在场的所有人提醒自己不要去思考这种药剂和真正的凯尔派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现在的这种情况也算是打了个比方。”德鲁伊提醒道,他已经吃完了那个小点心,正看着诗人手里剩下的部分。
“克鲁鲁呢?他还活着吗?”
“大概。”里德动了一下脑袋,显然是想到了昨晚上的那道甜汤。陆仁拖着步子走开了,梦游似的吃着他的早饭。盗贼则充满怀疑的打开装着食物的袋子,朝里瞅着:“这里没有那什么什么蟹吧?”
“没有。”诗人飞快的答道,为自己仍站在原地而感到焦虑。那些提神剂有用得过头了。“有巨蜗牛、蝾螈尾、尖叫莴苣和鱼人。”
陆仁闻言将一串烤的金黄的肉类放了回去。
“开玩笑的,都是些正常的食物。”诗人从口袋底部掏出一瓶饮料,“萨米尔你要的那种果子露已经没有了,这是他们的另外一种特色果子露——”她咬字很重的强调了特色二字。
浅绿色的饮料里漂着一些圆形的小浆果,德鲁伊接了过来,没等他看上个一秒,细弱的尖叫就从饮料瓶子里漏了出来。
“——他们说里面的果子看到陌生人的时候会尖叫。很好喝的,我也喝了一杯。”诗人伸手揪掉了塞子,称得上声波武器的尖叫从瓶口内挤出来,重重的打在刚睡醒的众人脸上。“我觉得可能是它一下子见的陌生人有点多了。害羞的默托里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