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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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3字,使用牧师加清扫分的职业技能/w\
*写作终结推线读作疯狂私货言情√
*风流贼少&霸道纸张爱上我【完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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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某一刻的未来,自己也会忘记今天的冒险旅程。
被无声放大的顾虑,默然占据了伊格此刻的内心。
回到了无名之城的他们,正绕坐在舒适的桌椅上,听着莉芙说着只有她才能触及的故事。
‘造物主’想成为神,是在他创造出逐渐无法控制的欲望以后;
宁薇满足了自己成为魔女的梦想,然后最终服从于自己的梦想;
爱维欣满足了自己成为圣女的梦想,最终也是服从于自己的梦想。
众人都饶有兴趣地听着莉芙说着,唯独是伊格,越是听闻,就越是迷惘。
莉芙……她的真实,到底和自己印象中的她有多远的差距?
梦与现实的交错,如神祗依附降临的成熟之姿,甚至于在那一刻对自己内心的一览无遗。
她还是当初初见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大孩子吗?
莎琳一直在痛苦挣扎。她爱她的父亲,但她不愿意为了父亲而让整个世界陷入混沌。
尤其是在邂逅约瑟芬以后。
约瑟芬,也并不是那个单纯地为大家着想的圣女候补。她也有过自己的野心,甚至于利用吸血鬼所造成的纷争,将自己推向无人企及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在邂逅莎琳以后,她的想法也被改变了。
爱情,那是现在的伊格难以体现的可怕魔力。
伯恩斯坦男爵为了约瑟芬去夺取属于吸血鬼的宝物,却最终被同化成了相同的噩梦。并不爱他的约瑟芬毫不犹疑地将他当成弃置的棋子抛弃。那份冰冷的内心却被莎琳随着时间逐渐融化,甚至于在最后由衷地对在最后始终守护了自己的伯恩斯坦致以最真挚的感激。
这次的冒险,他们成功地拯救了那个被混沌所笼罩的世界。唯一存活下来的亚伯拉罕,也以领袖的姿态带领劫后余生的大家重建着曾经只是棋盘上繁华。
故事落幕,此刻的迪诺终于是带着真正轻佻的闲适姿态,端上了他从那个世界偷学回来的新的调酒技巧。
只是,美酒上桌,有一个人却悄然在自己的眼皮以外离开。
这一次的冒险,让埃德瑞普回忆起了许多回勾起自己的痛苦,甚至于想厌恶忘记的过去。
仰卧在屋顶,他默然地看着天上黯淡的星光,试图将思绪跟随者顶上的景色一同黯淡。
“宁愿上屋顶看星星,也不愿意捧一下我的场?”
直至一道声音爬上屋顶。
依然带着如戏耍般的微笑,迪诺擅自坐在了埃德瑞普的身旁。
“烦死了,给我安静点。”
稍微皱过了眉,埃德瑞普刻意地转过头,回避过迪诺径直投来的目光。
“所以说自以为是的少年是最难侍候的主顾之一啊——”
“啧。”
轻佻的语气虽然并不鲜见,但依然能让此刻的埃德瑞普产生例行的不快。
“‘你又懂得我些什么?自以为是的风流混蛋。’,让我猜猜,这是你现在的想法?”
迪诺的笑意更盛。没有肯定也没有理会他的说法,埃德瑞普依然别开着他的脑袋。
“所以,你也不会知道,我亲手用这把至亲的师父传承下来的妖刀,亲手了结了他的生命吧?”
迪诺的发言,让埃德瑞普不觉提起了诧异的眉。
“我在他的默许下,成功地完成了他最后的考验,将这把该死的刀刺进了他的皮肉,直至他的身躯在我眼前彻底燃烧殆尽。”
并不皎洁的夜下,并没有过多的星辉挥洒在迪诺难得一见的落寞神色上。
“你的意思是,‘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有可以难过的过去了’?”
两人惯常的相处模式注定不会让此刻的夜幕独处有上和蔼的对话氛围。埃德瑞普再次皱起眉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快目光,直视上迪诺此刻的仰望着星空的淡淡苦笑。
“那你有看过我安静疗伤的样子?”
并没有回避埃德瑞普如质问般投来的不友善目光,迪诺抽出了腰间的刀鞘,如消遣的杂耍般随手抛弄着。
“所以你就来这里嘲笑我了?”
埃德瑞普易怒,尤其是被人擅自打上标签,是触发他怒意的快捷途径。只是他此刻跃然脸上的不快,始终没有影响到迪诺丝毫的情绪。
“老头子将这把吞噬了他生命的妖刀传承给我,是要让我继续走得更远。”
终于,迪诺收起了刀鞘,将视线对上了埃德瑞普此刻犹如质问般的目光。
“我不会去回忆,更加不会去给自己徒增烦恼。前面的路那么宽广,却非要往回走,这样的自虐很无趣吧?”
终于,迪诺笑容上的最后一丝苦涩,在话语后彻底消失在埃德瑞普的视线内。
“啧。”
终究是不再接话,埃德瑞普再次别开了他那毫不掩饰对眼前人厌烦的脸。
只是,他始终是在不知不觉中听进去了。在此刻纠缠着他的那些挥之不去的念想,也在此刻被无声压下。
同时,似乎感受到自己得逞的迪诺,也终于是哼着如胜利般的愉快小调,再次仰望上那并不璀璨的夜空。
无言却又一同仰卧在屋顶的两人,打破寂静的是自下面传来的呼唤声音——
“夜宵做好了,都下来吃完再说吧。”
那是一直在默默关心同伴,甚至于让埃德瑞普在无言中完全信赖的零所发出的声音。他仅是在下方看了顶上的两人一眼,就重新回到了飘拂着食物香味的屋内。
“好了,我们最可靠的零哥哥准备好我们做可口的夜宵了。你就继续一个人在这里看星星吧?”
重新带上戏谑的微笑,轻快起身的迪诺头也不回地径直跃下。
“别指挥我,混蛋。”
带着不快的外在表情,埃德瑞普始终是跟随者迪诺的步伐,离开了本应是安静的屋顶。
当看到两人在夹上同一块菜肴又互不相让时,零几乎是确信了,自己曾经对两人摩擦的顾虑是多虑了。
那一夜,众人都得到了久违的彻底休息。
除了心事丛丛的伊格。
他有一个从未向大家坦白秘密。
无法控制的隐性失忆症,甚至于可能在哪一天某一段时刻的记忆会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连师父也无法理清的病理,使得他不时要用纸笔将重要的画面记录下来。虽然事实上成年后的她也并没有真正触发过,但幼年时犹如拼图上永远缺失的碎片般的空白部分,让她一直保持着未雨绸缪的境界。
本应不会过度重视,但这次的冒险,让他对此的神经再次绷紧。
第二天的白天,在思虑中不能得到充分休眠的她直至第午后才挪移着起了床。
莉芙早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但此刻的伊格却反而有了更加方便的感觉——
带着复杂的思绪,她翻开了莉芙遗落在房间里的涂鸦本。
【虽然的确是个天真无邪的大丫头……但她有着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太靠近她的话,可能某一天你会被彻底吞噬……】
那时候,伊格还不懂得师父凭感觉下的莫名顾虑,甚至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被吞噬的感觉悄然浮上心底。
零是队伍最可靠的队长;弗雷亚和迪诺都有着老练的行动模式,也会在适当时候作出果断的行动;埃德瑞普虽然相对自我意识强烈,但也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但偏偏是这个明明一直在给大家制造不必要照顾行为的莉芙,却在大家都没在意的情况下悄然影响着大家的行动,甚至于在某些时候将队伍带上了她自己的节奏。
而反观自己,虽然一直都是单方面地照顾她。但自己的行动,乃至于日常生活,都被她强行占据了本应不会轻易分享他人的位置,然后落地生根。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觉轻轻咬牙的伊格,加快了她手上的翻飞页码。莉芙的涂鸦无论她是怎样以多种角度解释,都看不出在页码上面浮现的蛛丝马迹。为什么有的人(如chant)能够解读,偏偏我就如此无能为力。这样的情绪驱使下,她更像是着了魔一般不肯从涂鸦本上挪开。
直至黄昏,终于是放弃了的她,叹着失败的气走上了街道。
碰巧,玩耍完的莉芙也在这一刻带着高兴的笑容快跑回来。
映入眼帘的是莉芙似乎是被揉乱得乱蓬蓬的头发,和似乎在地上打滚过来的脏兮兮的脸蛋,唯独是顶上的花圈依然完好无损。
为什么我非要这样照顾这个怎样都长不大的大丫头……回到房间的伊格在强行替莉芙洗干净似乎尚未玩够的脸蛋后,又拿起梳子替她梳理起尚未整齐的头发。像这样的义务劳动,完全没有任何的新鲜感觉。
“伊格伊格!我今天又碰到了一个未见过的汪汪妖精哦!”
“哦……”
和莉芙不断晃动双手的雀跃相比,伊格毫不掩饰的疲倦跃然脸上。
“但是那个汪汪妖精好凶的!我拿骨头给他他就是不要!我过去抱他了他还抓我!”
真以为不会有比黑德爱尔更加坚持原则的高傲狗妖精吗……无力吐槽的伊格开始甚至于感叹那个狗妖精的大度——都被莉芙强行抱上了,还只是揉乱了她的头发,甚至于没有抓坏她顶上的花圈。
不过似乎莉芙的确有伊格完全不可能具备的独特魅力,乃至她永远不可能抱有杂质的内心跃然于表,让单方向的不良情绪无法通过碰撞来反馈催化。结果是几乎不会有真正的危险在日常里降临在她身上,虽然这也跟伊格渐渐相信的她的被神所眷顾的幸运有关。
“我居然也嫉妒起来了……唉……”
“哎~?”
被梳理着头发的莉芙猛然抬头,瞪大的好奇眼睛却得不到除了落寞的眼神以外的任何回应。
罕见地,直到替莉芙梳理完毕,伊格都没有再回应莉芙的话语。
没有人回答伊格,她是否在一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迷惘的夕阳守时地落下,阳台上倚着围栏的伊格默然地眺望远方,静候黑夜即将的到来。
本应就此落寞的余晖,却始终在她出神的时候带来了打破宁静的光亮。
“伊格是不是在不开心哦!”
自身后传来的是依然元气十足的熟悉声音。但此刻已经有了不想再被对方牵着走的想法,伊格始终是不愿回头。
但是,即使这样,她也无法阻止一切的前行。
自身后传来的触感,自己的身姿被对方紧紧拥住。
“别抱着我……”
鲜有地以冷漠的语气道出,伊格甚至于稍微用力挣开了莉芙自身后的拥抱。
然而,挣开的下一瞬间,莉芙却以更紧的力道重新抱上了。
“你……”
“伊格为什么不开心哦!告诉我告诉我!”
开始显露出厌烦的伊格,转身对上的却是莉芙并没有为自己的厌恶抗拒而有所改变的亲昵笑容。
为什么无论如何你都能保持微笑?
即使被讨厌,即使被抛弃,你也能依然如此快乐吗!?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什么啊!”
“因为伊格不开心,所以要跟莉芙一样开心!”
空气和话语,皆在这一瞬间凝固。
这一刻,伊格意识到了关于自己的自以为是——她并未如想象中了解印象中的莉芙,甚至于完全没想到她此刻的想法与行动。
她并不知道,莉芙是如何在‘生父’的暴力下,还依然带着笑容,要给予她所爱着的父亲一个快乐的拥抱。
“要——开——心——”
刹那间的彷徨,让莉芙径直朝自己的脸蛋伸出食指,强行扯过自己的嘴角划出微笑的模样。
“好了好了,我开心就是了……”
敷衍般轻轻挪开对方,试图就此结束纠缠的伊格,却又在下一瞬间被狠狠拥上,甚至于贴上了彼此的脸颊。
“如果伊格在哪一天忘记了重要的很重要的东西。莉芙会帮伊格记住,然后重新让伊格回忆起来!”
心声被读取!?刹那间,视线内的身姿产生了变化——再一次重现于自己眼前的成熟姿态,虽然并没有当时所见的天使羽翼,拥抱的触感却在验证着自己此刻的无法以幻觉来自我欺骗的事实。
“莉芙,你……”
刹那间,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瞬即涌上脑海。
阴暗的下水道,换生灵的少年牵着换生灵的少女,静默前行。
那是自己所不认知的身影,却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莉芙会替伊格记住的!一定会的哦!”
莉芙的声音再次将伊格的思绪拉回现实。
“所以伊格不许将东西都藏起来不让莉芙看见哦!约定哦!”
再次映入眼中的是平常的莉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瞬间走神的幻影。
到底什么是莉芙的真实?伊格现在不可能找出答案。
但更加确定的是,莉芙始终不肯放开自己。
曾经,惯于独善其身的生存方式,甚至于自己的师父也并没有像真正的父亲一般体贴入微。这种距离,反而让自己更加轻松。
但偏偏,这个明明是要自己照顾的家伙,以最为粗暴的方式闯入了自己的生活,甚至于在此刻粗暴地改变着自己的行动。
“莉芙不会忘记和伊格一起开心的所有日子!所以伊格要一直一直开心下去哦!”
自贴紧的脸颊传来的温热,是伊格一直潜藏于内心的对温暖的渴望。
或许,也只是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久违的,甚至于已经不想为了追求而改变现状的心。
“我知道啦……”
她终究是选择了投降,任由莉芙紧紧拥抱着自己,传递着属于她的温暖。
“知道就抱一下莉芙!”
面对着始终不肯放开的攻势,如释重负的伊格长叹一声,然后以着实的拥抱回应了莉芙的坚持。
一切的多虑,结果只是在她面前的无意义的挣扎。
本应下了决心不暴露于他人面前的担忧,被温暖的拥抱彻底占据。这份刺眼的阳光,早已不容得自己寂静已久的心房的抗拒。
“无论我跑到那里去不开心,你也会固执地将我找出来吧……?”
“恩!”
“不累吗?”
“看着伊格不开心,莉芙也会不开心哦!”
“烦人……”
终是如往常般捏过对方的耳朵,但看着莉芙吃痛下的熟悉表情,伊格的嘴角不觉泛起了不为外力所制造的,自然的微笑。
夕阳,始终是带着最后的温暖和煦落下了。
“果然呐——”
坐在屋顶上以两人无法察觉的角度观察,弗雷亚饶有兴致地目睹完两人离开阳台。
她并不是单纯地欣赏伊格的感情纠葛。她从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莉芙的异常,还有异常背后隐形的丝线。
梦境和现实的朦胧切换,这样的现象看似无规律可循,但那些靠近伊格的特别时刻,莉芙总是能够巧妙地影响对方。
或许是反过来的相互作用?越是想象,越是猜测,对于未来的好奇就越是美味可口。
“多给点线索,让我猜猜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嘛——”
弗雷亚始终是带着期待的笑容,直到夜幕的降临。
魔咒的物语结束了。他们的物语,依然在继续谱写着。
==3613字==
“我还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呢。”
为众人引路的女仆莎琳刚一踏上阶梯,一种沉重而嘶哑的声响伴随着一阵令人站立不稳的晃动,古老的木制阶梯旋即腾空而起,带着一阵灰尘和碎屑直升向城堡的深处,扶着阶梯保持平衡的众人只望见面带微笑的莎琳和渐渐远去地留在一层大厅的面带惊讶的其他伙伴。
“我猜这不是个玩笑。”
迪诺和艾德异口同声地说道,并且迅速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弗蕾亚则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莎琳,而伊格尽管仍旧保持着冷静,心中却暗自为阶梯上如此狭窄的空间难以使用弓箭和施展法术而苦恼。
“的确不是,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远比一个无趣的玩笑要有意义得多,无论对你们还是对我。”
城堡中陈腐的空气穿过移动的阶梯,拂起莎琳的淡褐色的发丝,那轻松自如的笑容和左目微张的眼眸让这气氛一时间犹如惬意的下午茶谈话,但右目单片眼镜下的瞳孔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而在那黑暗的最深处却有一丝让人疑惑的光明——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拥有这样的眼睛的莎琳,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一位平凡而弱小的女仆。
“对于这个世界,你们已经知道了很多——但那只是真相的一点皮毛,而我要说的,是它的全貌。”
莎琳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四人没有了插嘴的余地,只得以聆听者的身份,在这摇曳的阶梯平台上等待着莎琳继续述说那所谓“真相的全貌”。
“让我们从一个简单的问题开始——你们真的相信艾维欣的力量在庇护着那座城市?你们不用回答,你们眼中的疑惑和动摇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猜宁薇已经和你们提过这一部分了,艾维欣的教会显然对世人说了谎,你们所担心的,只是这谎言究竟有多大——用我的话来说,不止是教会,艾维欣她自己,就是一个谎言。”
莎琳用手指抚弄着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意味深长地看着城堡的外部,阶梯平台不断远去的那个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众人的回应。
“你是说,艾维欣根本不存在?那又是谁在阻止吸血鬼进攻城市?”
伊格敏锐地抓住了莎琳言语中所透露的信息,并且找准了时机好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谁?——简单易懂的答案,是我。”
回转目光,莎琳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冷峻,语气里带着戏谑和嘲笑的味道。这样的回答着实让伊格的心脏猛地收紧,几乎要做好接下来一场绝对难以取胜的战斗的准备,迪诺和艾德则早已把武器握在手中,只待情况有变就立即发起进攻。
只有弗蕾亚,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出战斗的准备,那怪异的好奇的笑容至始至终挂在她的脸上。以战士的角度评判弗蕾亚的直觉,那她是无可挑剔——但这位牧师的精神本质绝对带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异常,那是游离于人类的理性之外的东西,此时此刻,它让伊格在弥漫的紧张感之中重新考量了莎琳话语的含义。
那话语之中不包含着一丝一毫的敌意——那嘲笑似乎是在冲着她自己而去的。
“呵,准确的说,是‘他’授意我如此做的,为的是换取一种独特的事物。”
短暂的沉默之后,莎琳再次开口。
“难道是历代的圣女所拥有的力量?”
伊格毫不犹豫地给出自己的答案,但莎琳却有些失望地摇头。
“并非是那种肤浅的事物——而是人类对神的崇敬,也就是‘信仰’。”
提到这个词时,莎琳的笑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嘲笑,她把目光投向了歪着头的弗蕾亚。
“菲诺…罪恶之神,虽不能苟同其思想,却无法否认其存在,罪恶女士行使的可是真实的神力,藉此得到罪人们的信仰——可这个世界的信仰,就如同艾维欣自身的存在一样,只是一个空虚无实的谎言,是一切错误的根源,是一个疯子穷极一生追寻的本不属于他的事物!”
“原来如此,这就是欲望呀,莎琳小姐。”
面对莎琳的带着怒气的话语,弗蕾亚低着头细想了一会儿,最后笑着给出了一个她自己的答案。
“没错,一个男人的欲望…一个穷尽魔法的技艺,在力量的尽头感受到自己的渺小的男人。目睹了这广阔的多重世界的奇迹,他明白了在这个小小的世界之中的小小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力,为了战胜这无力的空虚感,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成为神?”
迪诺眉头一挑,似乎刚刚才领会了莎琳、伊格和弗蕾亚之间令人感到云里雾里的对话,而艾德还是一脸疑惑。
“没错,他要成为这个小小世界里的神!意尼斯特拉德,这个世界,存在着无数不可思议和怪光陆离的力量,却唯独没有神明。人们崇敬着这些力量,在他们的幻想中描绘着神明的模样,无数个神祗在历史中出现而又消失,但归根结底,它们都是只是一个虚像,一个活在人们心中的幻影——唯有人们对它们的信仰,是真实存在的力量。他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些分散于四处的信仰汇集于己身,这样他就能够踏上神的大道。”
莎琳的语气愈发地激动,而在说到这一处时却忽然恢复了平静,那藏在镜片下的眼眸,再一次望向远方。
“在他游历广阔世界的旅途中,他曾经找到过一种令人惊叹的造物,它能赋予人类以嗜血而强大的力量。他借以遥远世界中某种形似的存在的名字,将得到这种力量的存在命名为‘吸血鬼‘。藉由最初的一体,不断地繁衍,顷刻间就将这种存在遍布到整个世界。”
“紧接着,他以一位流传甚广的传说中的虚构神明艾维欣为蓝本,创造出崇信她的教会,以一个谎言赋予她从吸血鬼手下保护人类的力量,凭借她来获取人们的信仰。”
“这就是这世界的全部真实,而真实本身,就是一个意图成神的男人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很好奇,你在这谎言之中,究竟是什么位置?”
听完莎琳口中的真相,伊格并不感到特别惊讶,而真正让她好奇的是,站在这里讲述这一切的莎琳,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我?我是他的‘女儿‘,诞生于他的血液与魔法之中的存在,是吸血鬼的始祖,是他追求神之位的垫脚石,是整个谎言拼图中较大的一块,也是将要摧毁他这可悲欲望的人。”
莎琳淡然地回答了伊格的疑问,而伊格也几乎猜到了她的目的。
“你是想让我们帮着你一起‘弑父’?“
“正是如此,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神,真正的神纵使拥抱黑暗,也绝不会用谎言去换取信仰。“
“我们可以拒绝吗?“
迪诺和艾德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问道——不过莎琳笑着摇摇头,朝着远方闪烁的光点伸出了手。
“很遗憾,前方就是他的神殿了——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你们留下来的那些同伴,我将约瑟芬托付给了他们,她也会将他们引向那里——最终决战之所。“
“那么,是什么让你有把握在此刻挑战他?他的计划出现了纰漏让他的力量得到了削弱吗?“
伊格猜想着明显是策划了整个事件的莎琳至少应该握着足以抗衡那个男人的筹码,但莎琳的一句话让她如坠深渊。
“很遗憾,没有。我们之所以要行动,只是因为他的计划已经在完成的节点之上,而他的力量在此刻也是最为强盛——最接近于神。“
伊格想起了养父曾经出于玩笑或者别的什么的目的而为她雕刻的墓碑——看来它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吸血鬼被信仰树立为世界黑暗的一面,一样能够从畏惧之中获取力量——而此刻,这种恐惧上升到了顶点,身为始祖的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一阵沉闷的声响,阶梯平台不知何时已经与一座雕刻精美奢华的大门连接在了一起。莎琳上前握住了那扇大门的门把,处在她身后的众人能够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从那扇门后传来。
“虽说道歉是毫无意义的,不过我还是很遗憾将你们卷入这场无关于你们的斗争中。“
莎琳面对着众人,双眼中混合着敬意和歉意,深鞠一躬。除了眯着眼睛的弗蕾亚,其余众人只是无奈地耸肩。
“我们的目标同样身处这座城堡之中,卷入其中在所难免——只是对于这种随时可能让自己灰飞烟灭的事情,我们确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们的目标?“
“一个重要之物,关系着广阔多重世界的安危。“
“那么,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一致的。“
在这趟路途之中,莎琳头一次露出了像以往身为女仆时招待众人那种和善近人的微笑。紧握着大门门把的手,缓缓地按下,将要打开那扇通往神明之域的大门。
——却被弗蕾亚突如其来的话语所打断。
“莎琳小姐的父亲,那个男人,只是在追逐着己身的欲望罢了,这又有何过错呢?菲诺大人的神位,不也一样是夺取而来的吗?莎琳小姐,说到底,只是在怨恨着他吧,因为他未曾将这份荣耀与你分享?“
这位邪神的牧师,目光中带着一丝轻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还有一种,狂热信徒捍卫信仰的骄傲。
虽然伊格此刻只想把这个脑子不正常的牧师推下平台,但莎琳却以一种严肃而认真的语调,回答了弗蕾亚的质疑。
“谈不上怨恨,我正是因为他才得以降生,才拥有这数百年的生命,也许我还要感激他的所为。罪之女士的牧师,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某些东西不值一提——但作为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部分,我也要告诉你,当你的欲望挡在多数人的生存和尊严面前的时候,无论光明还是黑暗,最后都会统一在一个充满杂质,却目标坚定,名称相同的东西之下…“
莎琳按下握把,推开了大门,一束光芒从门缝中穿破了黑暗。
“那东西叫做正义,尽管可能污秽不堪,但它确实强大——也许你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挫折,所以才不懂得人类之所以创造了种种概念,就是为了战胜那些最为原始的欲望,这些概念最后被归结于真理和法则,即使你不相信,但至少去了解他们,利用他们……现在,让我们去做该做的事吧。“
弗蕾亚不可置否地歪着头,伊格从那双黑色的双眸里看到了一丝疑惑和动摇,不过此刻,这已经不是最紧要的问题了。
艾德和迪诺,都已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大门。
知晓了真相之后,就该去面对它了。
03-02 与太阳同时出生的你(3)
然后,在一天的早晨,恰好在太阳升起的进修,她开放了。她已经精细地做了那么长的准备工作,却打着哈欠说道:
“我刚刚睡醒,真对不起,瞧我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
——《小王子》
/
“早上好。”
冒险者们回过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蔷薇在水瓶中招摇。
“我们继续前进吧。”
阳光穿破浓雾,也照亮了远处的山脉,正是他们前行的方向。
有了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接下来的路程就显得格外平淡。但无论是唐吉诃德还是其他队友,对于这份难得的安逸感都是在心底暗叹,好好珍惜。
路途中,zyme甚至颇有兴趣地去山林间逮些野味。
“这是什么?”从开始冒险之后,唐吉诃德一直在增长习惯自己那可怜、匮乏的常识。可见遗都是真的属于特困世界,让游荡者经常有种“深山野人进王城”的微妙体验。沙漠气候的生物竞争很残酷,能看到白色的动物的机会实在不多——倒不如说,趋近于零。
“兔子……吧?”雪伦看着小动物长长的耳朵和蓬松的尾巴,十分不确定地说。小东西已经晕了,这并不妨碍它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
面对叫不出名字的动物,雪伦还犹豫了一下,yves倒是神情淡定——大概在巡林客眼中,只要是能吃的东西是不需要分辨物种的。
“这是伊布,一种草食性动物。”鲁诺莱亚的博学属性安定发挥。
雪伦·阿卡夏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就觉得自己完全下不了口了。
唐吉诃德对食物一向不挑剔,能吃饱就行。鲁诺莱亚和zyme也是无所谓的态度,看上去唯一一个在这方面讲究的库勒……还在自顾自消沉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自己给自己的牢笼中走出来。
于是在雪伦的努力下,冒险者们也没拿这只看上去就很无害的生物开刀。巡林客沉默地在这附近逛了一圈后,就找到了不少能吃的东西,大多是菌类。
这位深海旅社的首席大厨利落地搭起火,又去将食材处理下锅,烹饪全过程一手包办,味道比唐吉诃德在遗都的小饭馆里吃到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游荡者一边吃着,一边心想当初要是选择和陆仁老大萨米尔在一起可就没今天这个口福了——他们三做饭都处于凑合级,而唐吉诃德隶属灾难级,明明一直是独身一人在家,拥有的却是一手让人吃过一次就完全不想回想的烹饪水平。
摸着腰间那朵蔷薇,又开始担心自家的花花草草。太久没有浇灌,有地下水源能支撑的树木姑且不论,等自己回去,那些花十有八九是成活不下来的。
这么一想,似乎自己的幸运值一直都不算低,不然就他这生僻无用的种植技能,能在遗都活下来都是一个奇迹,何况他靠着园艺还过得不错。
会哄人是个锦上添花的技能点,但在很多时候,口才无法拯救你。
——也无法拯救他人。
唐吉诃德看着山顶整片整片怒放着的玫瑰花田,不由得这么想道。
“终于到了,感谢你们……”蔷薇向他们道谢。
“我们把你种在哪?”雪伦问。
“哪里都好。”
而唐吉诃德在上来后的第一眼,就选定了地方。
“会痛吗?”
“不痛,一点也不。”
“还需要一点水吗?”
“我将在这里扎根,得学会自己汲取水源啦。”
“要是有虫子野兽呢?”
“他们在你眼里看上去是可怖的吗。”蔷薇不解,“在这里,我会很安全,而且……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蔷薇像是在开一个玩笑,这不是一个成功的玩笑,至少唐吉诃德没有捧场的心思,在他继续开口之前,蔷薇打断了他。
“不要这样磨蹭。你已经完成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将要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与你,然后你便将离开这儿。快些吧,将我栽下,让它结束!”
于是,游荡者不再说话了。他将她用指尖捏住,细心地从腰包里移出来,银色的刀在土壤里拨弄着,一点根须都没伤到——游荡者将蔷薇安置在这个最接近太阳的地方,只要蔷薇稍稍弯下茎秆,就能俯视到山下的无限风情。
但多么不凑巧,他认识的这朵蔷薇,是一位不愿弯腰的倔强姑娘。她只是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花枝,花苞细细抖动。
她开放了。
蔷薇的花苞用极为缓慢的速度舒展开,她用上自己诚挚、平静的语调对一路照顾着她的唐吉诃德坦言,“我是蔷薇,我不是玫瑰,就算我再怎么样像玫瑰那样生长,我也无法像玫瑰那样绽放。”
——蔷薇是绝对无法变成玫瑰的。
——我是蔷薇,我不是玫瑰,就算我再怎么样像玫瑰那样生长,我也无法像玫瑰那样绽放。
在很多时候,口才无法拯救你,也无法拯救他人。
游荡者轻轻笑起来,早有预料。
“谢谢你的指路。那么在离开之前,我再说一遍。”
“不必像玫瑰一样。我是真的如此作想。”
这么样说,引得蔷薇也笑起来。
“去吧,在你们的西方,会有人告诉你们接下来的道路。”
游荡者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关注蔷薇所说的方向,仍沉默地注视眼前,他和蔷薇都早已心知肚明的结局。
尚未绽放完全的花朵,终究没能等来自己一生中最艳丽的那刻,颓然枯萎。
这里并无火焰燃起,在正午最耀眼的阳光之下,那个以“想像玫瑰一样在那里绽放”为执着的花化作黑灰,落在青色的草地上。
而唐吉诃德则捡起了那枚种子,想着乐行同他说过的那篇童话,故事中,小王子那般苦恼又懊悔地对人说出自责的话:
“我本来应该猜出在她那令人爱怜的花招后面所隐藏的温情。花是多么自相矛盾!我当时太年青,还不懂得爱她。”
蔷薇绝对无法变成玫瑰。
唐吉诃德也绝对不会成为唐宵。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了。
·2015字
·私心在这里断章
字数4410
我想去肝八命切…
如果没人写魔女那里的话我明天看看再补一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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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你是说,我们将会迎战一位强大到能够造物的魔法师,而且他正处于自己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伊格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平静,甚至带上了点歇斯底里。她仍是无法相信等待着一行人的居然是如此绝望的结果,巨人和蝼蚁间的差距已不是能用计谋所加以弥补,光是能否保住性命都无法保证,更勿论尚有余力来斩断罪恶的根源。
“是的。”
假扮成侍女的吸血鬼始祖莎琳晗首,再度给出肯定答案。
同伴均在一旁保持沉默,埃德瑞普面无表情的安抚着更为躁动不安的乌鸦,动物的直觉比人类敏锐的多,察觉到黑暗中所潜藏着巨大危险的飞禽扑扇着双翼,鸣声粗哑凄厉。
茶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对着前方狺狺狂吠不止的小狗将小团尾巴紧紧夹住,旁人看去略显滑稽的一幕,落在对其熟悉无比的伊格眼中,赫然是从未呈现过的过度恐惧姿态。
“看来我们最后,会被打上渎神者的烙印遗臭万年,想想我居然会如此出名,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啊。”
想要打破沉闷气氛的迪诺强行让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佻,讲出口的却是干巴巴的冷笑话。
“好歹见证了新神的诞生不是?”
弗雷亚握紧镰刀随口附和,来自遗都的二人似乎是从沉闷绝望中摆脱出最快者,早已习惯行走于生死边缘上的他们,大约早已做好了客死异乡的觉悟。
“那,请容我和同伴交待一下状况,也好让他们做个心理准备。”
伊格深吸一口气掏出弦月碎片,也不管对面接听的是何人,便一股脑开始讲述自己已知的信息:
“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和迷雾,是由一位妄想成为神的魔法师制造出来的,凭空树立的神明爱维欣和防护罩一开始也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吸血鬼之所以不进攻是和教会有协议,他们收获人类的恐惧,与之相对教会收获人类的信仰,然后将其归于那位魔法师。总之,那个男人为了成神,通过自己创造恐惧来圈养人类从而供养自己的野心。”
对面并没有应答,究竟是被事实所震还是在全神贯注的聆听,抑或是出现了其他情况,这些伊格均无从知晓,她只是刻板的陈述着这一相当于死亡宣告的事实:
“而我们现在,必须要打倒这个男人,在他力量最为巅峰的这一刻,因为若不在此刻采取措施,他将会成为神。”
似是不愿意聆听同伴处传来的消极反应,语毕之刻伊格便掐断了通信。
缓慢向上爬升的楼梯于黑暗中前行,一节节抬升时悄无声息,间或传出的一两下机械齿轮传动声似是死亡缓缓逼近的脚步。光线昏暗,伊格习惯性抬头想要估算下多久才会停下,却发现目力所及处只剩蜿蜒向上的阶梯,而回头时亦发现来处残留唯余漆黑一片。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当做圣地吧。
胡思乱想于此刻展开。
——那家伙也有够会营造气氛,稍微收拾下破烂的城堡布置的肃穆一点,不知情的教徒沿着自动阶梯朝圣时,十之八九会把这当成神迹,再加点圣光,信仰心肯定会蹭蹭涨个不停。
——嗯……有道理。
莎琳的声音突兀插入脑海,在伊格开口质问之前,接下来的话语便如同连珠炮一般倾泻而出。
——看你太过出神便擅自读取了一下想法,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没想到,你居然想的是这种事情,要说城堡的建设也是教会的事情,而且尚未开战,没必要那么悲观吧,虽然你们和他的实力差距,的确是令人绝望性的大。
——谢谢你的安慰啊。
伊格不带好气的回了句。
——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是个话唠呢?!
——啊,我说的有点多了吗?
……心灵交流这个能力真麻烦,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抱怨了。
当然这句嘀咕,肯定也被莎琳一字不落的读了过去。
不过被这么一搅,伊格原本低落的情绪勉强能好转稍许。
——没什么事就请退出去吧,这好歹是私人空间。
——的确呢,你的思维总是在不可思议的活跃着,经常有许多不相干的事情被翻出来……啊,这并不是我在为了看到某些隐私而辩解……
——喂!
不顾当事人恼羞成怒的反应,莎琳的声音还在不受阻隔的直接传入,而且还是堵住耳朵都无济于事的那种。
——三岁看老果然是无稽之谈,嗯。
——三岁……?
——是啊,虽然可能你没有意识到,但是偶尔会有三四岁左右时的记忆在你的思维里翻腾,大概是被屏蔽掉了吧。
——屏蔽?那是什么?
楼梯陡然晃动,继而停滞于原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城堡的最顶层,亦是最终的目的地。
——事后我们再说吧。
对话掐断。
伊格心神未定,几乎在同一时间,径直对着阶梯的巨大沉重门扉被走在最前的迪诺用力推开,不详的嘎吱作响声后,是男性的张狂大笑:
“欢迎欢迎,我成神前的最后一批祭品。”
大厅内光线虽不充足但已足够能看清其内状况,众人握住手中武器想要找到声音来源却一无所得,而经过粗略观察后,唯一值得注意的,仅有块散发着异样光芒的巨大红宝石——若是体型缩小几十倍,它则和约瑟芬的求婚礼物别无二致。
“感到荣幸吧!为自己能亲眼见证这光荣的一刻!”
对方不知用了何种法术让自己的声音遍布整个大厅且毫不衰减,隆隆作响似是整个大厅都正与其共鸣,落在众人耳中则是仿佛魔法师正在耳边得意宣言。
“打碎那块宝石!快!那里面封存着他收集的信仰!”
“我愚蠢的女儿,你的背叛只会给自己带来灭亡!”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点出自己的弱点所在,或许在他眼中,一行人连让他担忧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莎琳也如此——有哪个造物主会畏惧自己的造物?
“也罢,小丑的存在意义就是供人取乐,起舞吧!不自量力的凡人们,和我的奴仆一起,好好演一出足够让我满意的闹剧!”
话音落下,链条声响起,大门再度紧闭。
而帷幕才刚刚拉开。
Part2
“说好的反派死于话多呢?”
“他还没死,我们快恶心死。”
迪诺和弗雷亚一唱一和的吐槽同上次一样,并没有起到半点缓和气氛的作用。
“这俩好吵……”
抱怨的是埃德瑞普,他正因为吹箭的回收问题烦恼不已。以往的负责者乌鸦,在看到敌人的真容后就开始大吵大闹甚至躺在地上蹬着腿装死,死活不愿意从尸体上把吹箭叼回来。
几人且战且行,最后背靠着宝石以其为中心以便相互照应。
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打碎宝石诱使魔法师现身,而在几次尝试后众人却发现,自己的攻击在碰触到宝石之前,便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作用下偏转开来,无论是神术还是物理攻击,结果均没有半分改变。
“如此渺小的力量就胆敢挑战神的威严,空有勇气而无半点实力的你们,作为丑角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在何处观赏这一幕的男人鼓掌赞叹,似是将自己当成真正的神祗一般俯视众生言行从中取乐,设置一个个难题的同时欣赏着凡人的无谓挣扎。
“狗儿们,撕碎他们!”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扭曲生物从四面八方涌出,和吸血鬼相比,它们更接近于无逻辑恶梦中的产物,胡乱拼凑在一起原料不明的肢体躯干、随着步调爬行蠕动不断掉下来的腐烂血肉、肆意拖行于地面的内脏、魔像和血肉的强行拼合,这只扭曲军团前行的军乐则是来源其自身——黏稠尸血尸块拖行于地面发出的啪沙声、铁链和地面摩擦时的尖利脆响,还有已不能称为生物的个体口中发出的无意义嚎叫。
这些怪物就是弗雷亚那句“快恶心死”的来源。
面对大群行走的精神污染,伊格只是扫了眼就迅速收回目光开始盲射,春之女神在上,那堆密密麻麻像葡萄一样成串的眼球是什么鬼?!
幸好它们除了外形恶心外,战力并不算很强,众人以不被怪物接近为前提利落的解决着它们,先不说怪物的牙齿爪甲是否带毒,哪怕这攻势孱弱到连皮肤都无法擦破,都不会有人愿意被碰到一下。
——真TM太恶心了。
“想要突破那层立场,必须要用同样的力量来中和它。”
自从怪物出现后便沉默不语的莎琳开口给出了解决方案,虽然具体方法不明但好歹有了些许头绪。
“怎么了?”
率先察觉到莎琳情绪不对的是迪诺,借着身后宝石发出的微光他清楚窥见,对方面孔上所流出的被称为哀伤的表情。
“那些怪物中,有我的不少朋友,不,准确的说,在我们还是人类时,曾经是我的朋友。”
无须迪诺劝慰,莎琳目光中的恍惚只持续了一瞬便再度恢复坚定。
“正因如此,我一定要替他们打倒这个扭曲的根源。”
“加油。”
劝慰的话语在莎琳的执念下显得做作而苍白无力,迪诺于简单的鼓励后再度投入战团,手中不知火轻震,黑色火焰燃起将污秽一扫而净。
僵局未曾持续太久,大门被二度推开,高壮而又令人安心的身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拳风所及之处怪物被打致稀烂无一合之将,硬生生杀开一条通路之余以气为障,身上未曾沾染半点血肉污迹。
几乎在同一时间,红色光芒从支援人群中骤然射出,似是被何物所指引般直直投射在巨大宝石之上。
“力场松动了!”
“是那块宝石!”
“拦住他们!”
莎琳和约瑟芬的声音被魔法师的吼声几近彻底盖过,接到新指令的造物们挪动着迟缓的腐烂身躯竟生生以血肉组成了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合流之势被硬生生掐断,光芒也在怪物身躯的遮掩下显得忽明忽暗。
——这样下去,体力会被硬生生耗空。
而转机,比预想之中来的要快。
“把宝石扔到空中,快!”
埃德瑞普一反常态的大吼出声,已脱去几分稚嫩的少年声音掠过阻碍清楚传入来人耳中。
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呱呱直叫的乌鸦,在众人忙于开辟道路之时,竟未注意到它在何时,就已借着光线的掩护盘旋在头顶。
点缀着红宝石的项链被高高抛起,于最高点时轻盈掠过的黑影探出双爪将其紧紧攫住。
“抓住那只该死的鸟!”
黑色箭矢躲避着地上怪物林立的臂爪,忽高忽低改变着飞行高度以防止被某些陡然跳起的家伙一击得手。
邪恶的造物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哪怕是其中最为敏捷者也未能造成半点威胁,乌鸦轻松写意的缩短着和目的地之间的距离。
眨眼间路程已过半。
“一群废物!”
终是忍不住出手的魔法师仍未现出原形,但魔法却已开始酝酿并对着乌鸦成片播撒,或许是顾忌到会破坏宝石,他并未使用力场类魔法,转而制造出成片的火焰冰雹向下砸落。
功亏一篑的情况并未出现。
乌鸦收拢双翅任凭重力主宰自己行动,切裂天空的黑翼身后火焰紧随而至,猛然俯冲的身影面前已毫无阻碍,甩出的回转镰刀像刈麦一样硬生生在血肉城墙中割出片空白通道。
两块宝石接触的瞬间光芒大作。
哪怕是魔法师气急败坏的吼声,也无法掩盖掉信仰储存物碎裂成片时的当啷脆响,伺机已久的伊格在强光发出时便使尽全身力气将匕首狠狠插入其中。
片刻,和煦的白光霎时铺满整个大厅。
四散的信仰将大厅内原本的阴晦一扫而空,扭曲的怪物们嚎叫、扭动、挣扎,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它们在光芒中如泼了沸水的雪人般风化碎裂溶解,连尘土都不剩一丝。
难得的静谧被魔法师压抑怒气的声音所打破:
“作为小丑,你们已经做得很好,闹剧,是该收场了!”
“我,和忠心与我的仆人,会亲自来解决掉你们这些蝼蚁!”
“作为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女儿啊,我赐予你,在死前和我一同观赏渎神者灭亡的资格!”
Part3
场地,被力场组成的墙壁强制性分成三部分。
被摄走的莎琳,正和魔法师进行着力量悬殊的较量,无论她从何处发起攻势,落点总会在魔法的作用下被偏转至错误的位置,而另一方——发色灰白隐隐透出老态的男人则如同猫戏老鼠般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偶尔的屈指一弹,落在莎琳身上便是难以言喻的重击,仅观后者接下这一击后将透明墙壁撞至摇摇欲坠,即可知其力道之大。
“所以说,我们的对手是你咯?”
在森林里谋面的魔女出现在提前突入者一侧,而约瑟芬她们所面对的,则是不知为何突然举止声音都异常女性化的光头教宗。
面对伊格的质问,水之魔女用来作答的,是汹涌而至的水滴利箭:
“对不起,我无法违背父亲的命令。”
7433字
零和弗蕾亚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身上的细小伤口不知何时已经痊愈了——他看向了理应同样受伤的弗蕾亚,她也应该在刚才的战斗里受了些擦伤,不过映着她举着的火把的光芒,并没有看到任何一点像是伤痕的东西。只能在她精致的衣服 上的些许破损看到刚才打斗的痕迹。
她的嘴角上依然浮现着自得的微笑,不时左右看着下水道的内部,仿佛这单调的景色也让她感到十分有趣一样。而零则在一边随时负责驱赶受火光吸引而飞来的蝙蝠。
不过,那应该也已经是吸血鬼化的蝙蝠了,单纯地挥舞手臂反而让他们一起攻击了过来——不过,这些残兵败将并不是零的对手,他伸出粗壮的手臂,随手抓住一只蝙蝠的翅膀,猛地对着另一只的方向一摔 。
随着手翼被撕裂、骨头被折断的古怪声响,一边手臂被扯下来的蝙蝠身子咚地一下撞上了自己的同伴,双双冲向墙壁,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后一起昏迷了过去。
“怎么了哦~?”走在后方的莉芙听到前面的动静,好奇地探出身子歪过脑袋,不过零的身躯实在太过巨大,导致她并没能看到发生了什么。
弗蕾亚轻轻笑了笑:“不用太在意哦~我们很安全☆”
负责殿后的伊格也举着火把,她的爱犬茶砖也看似认真地在替队伍警戒后方的动静——排除它差一点不小心掉下稍宽些的横向水渠的话,这次它的表现可圈可点。
而刚才见证了整场战斗的女侍现在却镇定自若地走在莉芙和伊格中间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只是望着前方,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这种冷静异常的态度让心思缜密的伊格心里泛起了疑 惑:“我说啊……女仆小姐,你经常见到刚才那种规模的打斗吗?”
刚才与下水道中吸血鬼的战斗的程度之烈,伊格觉得并不是一个常年在贵族宅邸中工作的女仆所能见识到的,女仆却摇了摇头:“不…我想,我能见到的最厉害的打斗,也就只有亚伯拉罕先生把主教先生撵 出去而已。”
那根本不算打斗吧。
伊格心里默默想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着走着,已经能看到前方下水道的墙壁上有点亮着的火把。零皱紧了眉头:“……已经接近出口了。”
“零不要那么紧张嘛~要我讲笑话放松一下吗?”弗蕾亚见状,也熄灭了手中的火把。
“就算零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至少在对莉芙的教育上是这样。”虽然很感谢弗蕾亚如此调节团队气氛,不过一想到她的手法,伊格就感到心烦意乱起来。
自己对莉芙纠结的感情已经被这个女恶魔看得一清二楚,可以的话伊格想尽量不和弗蕾亚搭上话,免得被她拿来说事,不过必要的时候还是得阻止她把话题往更脱线的地方带。
“城堡探险~~”这时,看到地下水道出口的莉芙忽然跑出队伍,被零一把抓住:“等一等,不可以一个人先去。”
“呜,不可以探险吗——”
零觉得莉芙这个楚楚可怜的表情是在这个队伍里第二难应付的东西,他呼了口气,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是不可以,只是莉芙一个人冲在太前面的话,会有危险的。”
莉芙的眼神继续盯着零,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我打头,大家跟上吧。”
随后,高兴的莉芙开始绕着零一边前进一边在平缓的阶梯上蹦跳了起来,从无聊而又紧绷的警戒里解脱出来的茶砖也跟着一起撒欢绕起圈。女仆依然冷静地看向前方,弗蕾亚和伊格则略带好奇地左顾右盼着 。
最后,众人在一条死胡同前停下了脚步。
“死路……?”零疑惑地看着前方,莉芙却从他巨大的身躯边钻出来,好奇地跑到道路的尽头。
“喂!”伊格正要阻止,莉芙已经开始拍打起了尽头的“墙壁”。
梆 梆
这种特殊的响声让所有人面面相觑起来,莉芙开始用力地推那面墙壁,却还是推不动。
正当零想要上前的时候,弗蕾亚阻止了他:“稍等,让我来看看~”
弗蕾亚唤出神术的光辉,照亮了光线不太好的死胡同深处,而当她走进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原来如此~”
忽然,她按在墙壁上,开始用力。
“力气活还是我来吧?”这么说着的零刚要上前,却看到最深处的“墙壁”被移开了,而且并非常见的横向或者纵向的移开,似乎那面墙壁绕着某个点,在弗蕾亚的力道下贴着外墙旋转一样。
而当她移开“墙壁”获得的缝隙越来越大时,站在道口的众人透过缝隙看到了另一队人马的身影。
那正是迪诺、埃德瑞普,以及亚伯拉罕——三人都气喘吁吁,伤痕累累。
——————
“那,既然这里暂时还算安全……就在这里休整一下,交换情报吧。”
埃德瑞普和迪诺在巨大的大厅转了转后,得出了“没有任何异常”的结论,零便如此提议到。
灰暗的大厅之中,墙壁上点着昏黄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不适合于人类的邪恶气息。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曾经是被作为会客室使用的吧?但是现在它的主人绝对不会需要再接待任何客人了。而弗蕾亚刚才移开的,则是设置在墙上的巨幅画像,上面绘着一位目光锐利的老年男性。就算画像上有些灰尘,而且还有些掉漆。还是会给人一种一直被注视着一样的不快感。
巨大的正面楼梯上铺着地毯,或许是因为城堡里可能有仆人在打扫的关系,看上去不算非常脏。零率先坐了下来:“我们在森林那边确实遇到了魔女,或者说,女神。她似乎和城堡的主人有些关系。笼罩着这个世界的是个不见天日的诅咒——那位女士因为契约的关系无法过多地告诉我们什么,不过只凭她的话就知道始作俑者是城堡的主人了。”
“噢噢!有进展真是太好了,我和埃德瑞普在教会里反而没发现任何线索,这让我都觉得诡异过头了……然后城市里遭到了袭击,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跑来这里了。”迪诺依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向零汇报着他们那边的情况,亚伯拉罕却用力地用拳头捶打扶手:“要是……要是我再强一点的话……!”
女仆只是低下头摇了摇,并没有多说什么,莉芙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显得有些疲劳,一如既往地抱在伊格的脖子上。伊格一边稳稳站着支撑她,一边环视起大厅的情况。
除去自己这群人来时的被画像遮住的通道以及迪诺三人来的正门,看上去比较平常的路线也就只有在房间角落的小门和前往二楼的楼梯了。
埃德瑞普用面包干喂着自己的乌鸦伙伴,弗蕾亚则站在画像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忽然,她从背后拿下镰刀,猛地劈向了画像。
随着巨大的撕裂声,画像的下半部分砸在了地上。
“……你和画像有过节吗?”迪诺很是不解,弗蕾亚却耸了耸肩:“不~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画像会不会有玄机而已~”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下了阶梯:“毕竟,会邪恶魔法的怪物做出会动的画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说法。
在治疗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当然,在埃德瑞普敏捷地躲开因为莉芙施法失败而喷放出的水柱后,这个工作还是交由弗蕾亚和伊格协助完成)后,众人开始检查起自己的装备。女仆见状也提问说:“那么,各位英勇的冒险者,接下来想怎么走呢?”
零从衣服的内侧拿出弦月,强烈的蓝色光芒已经化作可见的蓝线,指向了众人的头顶。
“那,就向着楼上去吧。”零侧过神,让出楼梯的正中间,示意其他人先走。
埃德瑞普想了想,率先迈开步子,却正好和迪诺迈开的脚踢在了一起。
“你…………”埃德抬起头,瞪了过去,却发现迪诺也瞪着自己:“哦?”
“……我有它,我先走吧。”这种时候并不是吵架的时候,埃德先缩回自己的脚,然后迈步走上了楼梯,他的乌鸦伙伴也对着迪诺“呱——!”地威吓了着,张大了翅膀。
不过迪诺却只是哼了一声,跟到了埃德瑞普的身边。
埃德刚想发牢骚,迪诺却摇了摇头:“得了吧,万一顶上有东西冲下来,2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随着开路的两人走上楼梯,弗蕾亚也迈开轻盈的脚步跟上,伊格牵着莉芙一前一后地跟在弗蕾亚边上。
女仆看了一眼最后的两位男士,零却提议说:“你先请,我们垫后就好。”
“我明白了,谢谢。”女仆扶正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就稍稍提起裙摆,跟到莉芙的身边。亚伯拉罕和零互相点了点头,默默地为队伍警戒后方。
而就在一行人走到画像前,准备沿着直角转弯的楼梯前往二楼时,埃德瑞普忽然拉着迪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稍等,去吧。”
随着埃德瑞普挥手,他的乌鸦伙伴迅速地沿着楼梯飞了上去,再飞了下来,反复地盘旋了数圈后,他回到了埃德瑞普的肩上,呱——地叫了声。
“怎么样~?”弗蕾亚好奇地问,埃德瑞普点了点头:“嗯,应该是没问题了。”
看埃德瑞普如此谨慎,女仆冷静地问:“请问,这里,会发生什么问题么?”
“以防万一而已。”这么说着,迪诺已经和埃德瑞普率先迈上了楼梯,而众人走到楼梯中央的时候,一直态度冷静的女仆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呢。”
而随着她抢先踏出一步,踩到更上一级的台阶时,异象发生了。
咔
——“什么声音!?”亚伯拉罕瞬间架起弓弩,警戒地向四周看去。
砰
“!是在脚下!!!”
随着零的警告,莉芙和伊格牵在一起的手的正下方楼梯猛地消失,前半段的楼梯开始动了起来。
“唔?”莉芙还有些愣愣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楼梯一起向斜上方移动的伊格的手已经拉着她往半空迈出了一步。
“伊格!放手!”零的话还没说完,伊格已经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她急忙松开一直抓得紧紧的莉芙的手,把她往后推了一把:“莉芙小心!”
然而,这还是没能阻止莉芙一脚踩空,伊格也因为用力过度而让大半个身子倾斜在空中,眼看两人都要从楼梯上坠落的时候……
“……!”抓
“喂!”抓
零一瞬抄起莉芙的腰,硬是在她跌落前把她捞了回来;迪诺也及时地抓住伊格的后领,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抓住楼梯的栏杆。
两人越离越远,莉芙却一点都不担心一样地对伊格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而看着伊格搀杂着各种情感的表情,零稳稳地把莉芙放在地上,向楼梯上看着自己的四人伸出拳头:“放心吧,会平安汇合的。”
目送着载着五人的楼梯螺旋着飞向城堡高处,零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莉芙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呀?”
“城堡主人的厉害的作品让我们的队伍分散开了,仅此而已。”零尽可能简短地解说到,而莉芙却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险象,鼓起了掌:“哇!!好厉害!”
亚伯拉罕忽然插话:“喂,刚刚,发生了什么?”
零疑惑地看向他,而他却摇了摇头,继续说:“不……我的意思是,刚刚,她说了什么?那个女仆。”
在仔细思考了刚刚女仆说的最后一句话后,零的脸色一变:“那个女仆,你有印象吗?”
“……她似乎是约瑟芬的首席女仆,名字是……是…………”亚伯拉罕拍着脑袋,尽力思索着。
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零先抬头看向四周,寻找起其他前往二楼的路。
可这是他才注意到,这座城堡看似和别的城堡别无二致,可仔细看却发现到处都布满着奇怪的倾角,完全没法用来当作攀爬的支点。
“但愿不是最坏的情况。”零对亚伯拉罕说,而对方稍微想了想后,回答:“但愿吧,可是刚才的话,总觉得是幕后黑手的台词,让人担心啊。”
“我的同伴应该有能力处理的吧……”挠着自己的脑袋,零看向了在大厅角落的一扇门,“现在,我们应该找路尽快和他们汇合——也只能从那里走了。”
零话音刚落,莉芙就已经迈开步子从楼梯上蹦跳着跑了下去:“好——”担心她出事的另外两人也赶忙跟在她身后。
莉芙已经拉开了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她刚想跑进去,就被零拉住了:“别走太快,会有危险哦。”
“嗯~”听话地点了点头后,莉芙像是好奇一样地,一路抚摸着一侧的石壁往前走,亚伯拉罕跟在两人身后,用担忧的语气说:“约瑟芬现在怎么样了……越来越让人担心。”
“你要相信她——死都要见尸呢,这是我师傅教我的。”零一边警戒着走廊的状况,一边说到“何况,那位厉害的大小姐没那么容易出事,这是我身为习武之人的直觉……”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我很愿意相信她啊。只是她可能把自己硬塞进什么大阴谋里面去了。”
无言以对的零,一脸深沉的亚伯拉罕,以及理解不了对话内容的莉芙。这样的三人让这一路都带着沉闷的气氛,终于,走廊可以看到尽头了。
莉芙好奇地跑了出去,零也跟着一起迈开步子,迅速地接近那扇门。
靠近那扇门才发现上面贴着张小纸条,零凑上去看着,把纸条上的字读了出来:“约瑟芬的房间,不得打扰。莎琳。”
“啊!莎琳!是的,她叫莎琳!”听到零的话,亚伯拉罕恍然大悟,而莉芙却没有多想,就大大咧咧地推开了门。
随着门被推开,一个虽不豪华但有着十分舒适的装潢的房间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房间一侧的床上躺着个熟悉的身影——“约瑟芬!!”
亚伯拉罕急忙越过两人,走到她的身边。
她双眼闭着,呼吸平缓——亚伯拉罕希望她只是睡着了,试着轻轻呼唤她:“约瑟芬……?”
随着约瑟芬的眼皮动了动,她慢慢睁开眼。亚伯拉罕颤抖着舒了口气:“真是……太好了…………”
“唔………………”约瑟芬刚醒来,似乎还搞不清现在的状况。零稍稍向她点点头:“早安,约瑟芬小姐,看起来您没大碍。”
约瑟芬看到了零、亚伯拉罕和正在房间里好奇地四处探索着的莉芙,说:“早安………………在这个地方再见面真是糟透了。”
“嗯,既然可以好好说话,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吧。”零点了点头,开始提问,“您为什么要突然打开防护罩呢?我觉得那是这次骚乱的……根源吧。”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好吧大概你们不会相信这一点——虽然我确实计划了那样做来着。”约瑟芬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看向零,不过零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意外:“嗯…现在的状况,比起疑神疑鬼让我——以及你忠实的骑士不安,我会选择相信你的。先说说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吧,我想把握整个事态。”
约瑟芬点了点头:“好的…………不行,我的记忆有点混乱,我,没法自己来说清。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在思考了一小会后,零问出了当前最重要、也最希望知道的三个问题:“你本来想做什么,实际发生了什么,你得知了什么。”
约瑟芬舒了口气后,便开始一一回答零的提问:
“我的计划………………是关掉那个防护罩,然后消灭掉吸血鬼。当然执行上还有很多细节,确保我的人能够干掉它们。不过让人民看清教会的无力,这是我的计划。然后……在我准备完成之前,就发生了,你看到了。之所以准备延长,主要的困难是,我找不到关掉那个防护罩的办法。它不可能没有一个办法,但是我不论怎样做,都没办法找到。”
“那为什么防护罩失效了?你有头绪吗?”零追问到,而约瑟芬也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想不懂的一件事。防护罩,为什么会失效呢?”
“那,请问你知道莎琳吗?”以这句话起头,零将刚才莎琳的表现,以及众人被分断开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的约瑟芬用力地摇了摇头,凛然地说:“你是说她背叛了我?这不可能。——她救了我。我被抓住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吸血鬼没有杀了我,它们只是捉住我。莎琳把我从它们之中救了出来,然后找到这间安全屋,把我安置在这里……”
正在零和约瑟芬谈话的时候,莉芙依然好奇地在屋子里找来找去,摸着,看着她一切觉得好奇的东西。
忽然,她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张被墨水瓶压着的信纸:
约瑟芬,
这些年一直瞒着你的很多事情,我会在一切都结束后告诉你。
可以的话,希望你一直相信我。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非常抱歉,我现在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你的感情。
爱你的
莎琳
“唔,是什么意思呢?”莉芙歪起脑袋想了想,不过没过多久,她还是把那张信纸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此时,零和约瑟芬似乎也已经说完话了,零看向安全屋另一侧的门:“那,我的同伴们应该在最顶上吗?能请您带路吗?”
“当然没问题。”这么说着,约瑟芬就带着众人前往安全屋另一侧的门。
门的另一侧是一个类似塔楼的圆筒状空间,约瑟芬带着众人踏上螺旋向上的楼梯。
在众人向上行走的时候,约瑟芬还向零询问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而听了零和亚伯拉罕先后说了经过后,她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了身:
“……辛苦你们了,还有,谢谢。”
在漫长的爬楼梯过程中,伴随着塔楼外喧嚣不已的风声,零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爬了多久,约瑟芬再次站住了脚步:
“虽然我知道这个城堡很高……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悠哉悠哉爬楼梯的时候了。”
亚伯拉罕看到她伸出了双手,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们也应该听到了吧,外面的喧闹,以及,位于我们顶上的战斗。”
“牵住我的手,我带你们去。”
不用多想,三人握住了她的手,而她也肃然说到:“Scaright!”
随着她掌心的伤痕发出红色的光,零和莉芙都觉得一阵恍惚,自己如同在瞬间越过无限遥远的世界一般,在那路途之上,沿途飞掠过的种种事物虽然难以看清,但你隐约觉得自己窥视到了恐怖之物的只爪片鳞。而在这种短暂的错愕感之后,四人所处于的位置,已经是城堡顶端的大厅之中了,而在这里迎接的,是在大厅上半交战的两人——其中一人,就是莎琳——以及大厅下半背靠着一枚巨大宝石、正竭力与大群难以形容的怪物交战的同伴们。
“约瑟芬,谢谢。”这么说着的零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莉芙也看向正在和大群怪物苦战的伊格,少见地竖起眉毛。
“这次,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的!”亚伯拉罕也已经拿出了弩箭,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射穿了稍近处的一只刚注意到这些新来成员的爬行怪物。
伴随着风被破开的轰鸣,四人一起奔向了同伴们所在的地方。
——————
“数量太多了啊!!!”埃德瑞普焦躁了起来,自己备着的吹箭已经用掉了一半,要再用植物的荆棘来化成短箭明显需要时间——而现在光是想找到时间吹出箭矢,都已经是在迪诺和乌鸦伙伴的双重掩护下才能完成的事情。
主动负责把各种面目可憎的怪物注意力从埃德瑞普身上引开的迪诺也露着焦躁的神色:“我可是暗杀向的啊……”每一次都以毫厘之差躲过敌人的钢爪,再准确地用不知火挑断对方的脚筋后踢开。与此同时,背后的怪物被他用精准的肘击打碎额骨,向侧后方飞去的同时压倒了想要扑上来的另一只吸血鬼。
“箭用完了~?”利用着同样战术的还有伊格和弗蕾亚——然而现在,也轮到了伊格不得不手持短刀背靠着水晶抵御扑来的豺狼的境地——“是啊!多争取点时间行吗!荆棘术都没机会用!”
弗蕾亚在这几人中已经算是最适合对群体战斗的了,银色的镰刀上下翻飞,每拉出一道银色的环就有数只怪物的皮肤被割开,附加在镰刀上的邪恶神术光芒进一步撕扯着怪物的皮肤,让它们痛苦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就在此时,一只小小的蝙蝠猛地看准机会扑到了弗蕾亚的眼睛前,她随即把蝙蝠一把抓住甩了出去,可这点动作已经足够让数只还残留着人类外表的怪物扑进她镰刃之内。
“啧!”勉强踢开一只,再用镰刀柄架开另一只的利爪,弗蕾亚向后一蹦,接着利用镰刀支撑身体让自己能后跳得更远,才总算重新回到安全距离。
砰!!
忽然,伴随着一声巨响,弗蕾亚面前的数只怪物被另一只横空飞来的怪物猛地撞上,滚成一团直接飞出了十几米远。
“莉芙这次一定能帮上大家的!”少女的声音传来,愈合的光芒笼罩着疲劳的每一人。
“这次我不会再露出那晚的丑态!”巨大的弩箭直接钉飞想攻击迪诺后背的怪物。
在怪物群中隐约可见的巨大身躯的每一击都会掀起数具破烂的身躯,抓住一只怪物的手臂,再仅仅一抡就再扫倒一片扑上来的吸血鬼。
“哦,来了啊。”迪诺咧开嘴,对巨汉笑了笑。
以直接在怪物间用肉身的风暴开出一条路的零为首,其他三人也终于赶到了水晶的边上。
“嗯哼~”弗蕾亚轻笑了起来,随手挽了挽镰刀。
零捏紧双拳,看向了最前排那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吸血鬼和怪物:“总之,先把敌人的数量,减少到能悠闲聊天的地步吧!”
伴随着宛如号令的冲锋,队伍里的三名前锋再次突入敌阵。
03-02 与太阳同时出生的你(2)
是的,她是非常爱俏的。她用好些日子天仙般地梳妆打扮。
——《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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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与星、云与夜、虫鸣与树影。皆于此刻——
万物静默。
一切没有任何预兆。
唐吉诃德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间房间里了。无从知晓自己是仍在梦中,还是空间转移。
毕竟这里是这样不寻常的。除了他的队友,蔷薇与猫都不见,白茫茫的世界——姑且这样形容吧——只有两扇门存在。
“这是什么状况?”库勒晃了晃有点混沌的脑袋。
“Saejaerivaliantuh.”鲁诺莱亚喃喃。
那是游荡者从未听过的语言,他不由看向诗人手指触碰的地方,唐吉诃德本以为那里不是稍嫌繁复的花纹,看对方的反应却似乎不止如此。
“什么意思?”
鲁诺莱亚的手指从门前虚空一抹,然后垂下,“这上面用精灵语写着,‘说寂静’……换个说法,赞颂沉静。”
“赞颂沉静?”
“是。”
“但是、它……锁着呢。”Yves毫无头绪地问,“解谜……?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Saejaerivaliantuh……说寂静。”就像字面意思那样,鲁诺莱亚在左边的门前用精灵语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等候片刻后无奈地承认,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做过他唯一想到了的可能性尝试后,吟游诗人耸着肩退开——本身他就并不比其他人了解的多出一星半点。
“我知道。”库勒此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以诧异的眼神望向他,战士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就是此路暂时不通,请先往右行走的意思嘛。”
槽多无口,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似乎哪里不对,但乍听下唐吉诃德竟觉得库勒说得很有道理……这个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之词的自己,也一定是有哪里坏掉了吧。
无论库勒是如何作想,在左门无法开启的眼下,他们确实仅有这一个选项——Zyme顺利推开了位属右边的门。
瞬间,绝对静谧之中,铺天盖地的杂音如滔滔洪水涌入耳蜗。几种不同的人声和敲击木板的声音不知道从那个缝隙里钻进空间内,无孔不入。听觉灵敏的猫妖精对此苦不堪言,从巡林客的肩头跳了下来,赶忙不迭离开房间。Yves循着声音,也尝试用手敲击木质地板,嘈杂声仍然继续。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库勒拉着鲁诺莱亚快步走到房间正中央,那里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依旧是在方桌的正中央,摆着的木盒子。
“suhdi73njh……”
这次唐吉诃德是确实听不清吟游诗人在说什么了。当库勒将盒子从桌上拿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四周的杂音动静又大了不少。对于Zyme的离去,Yves显得有些担心,他对唐吉诃德比划了两下,游荡者看出他是想出去找那个“落荒而逃”的猫妖精,同样觉得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分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估算Zyme刚离开不久,便点了点头。
巡林客离开房间,而战士打开木匣。
里面只有薄薄的四张纸条,写着唐吉诃德认不得的字——这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上面写的是通用语,只要不和植物、数字有关,隶属文盲范畴的唐吉诃德就一定半点儿也认不出来。
但吟游诗人是认识的。“纳坦、伊萨克、莎拉、亚伦……”他快速瞥了一边,“都是很常见的人名……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唔,至少我不知道。”
能被雪伦赞誉为博学的鲁诺莱亚也毫无头绪,库勒便更加。但战士并不需要想那么多,作为一个行动派,他只是靠直觉随意从其中随意戳戳一张,这就足够了——除却一种小孩奶声奶气的尖叫,其他一切噪音都从战士的脑海中远去。
合着纳坦那“放我出去!让我出去!”的叫喊,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他人。而显然,没有碰到纸条的其他人耳边还是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只有他一个人不同。
他把手指挪开,让鲁诺莱亚去触碰。除了“放我出去!让我出去!”的要求以外,随后诗人又听到一阵急促的、敲击木头的声音。
鲁诺莱亚沉思着,而趁这时候,库勒又去碰了旁边另一篇,那张写着“伊萨克”的纸条。
“怎么了?”雪伦问他听到了什么。
“一首从没听过的曲子,但是我觉得应该是水手的号子。”
对方正在唱歌,他简直能够想象那幅画面——在空旷无垠的、上半是白下半是黑的空间中,只有男人一个人,盘腿坐在黑与白交界的那一线灰色中,唱着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比起他记忆深处的那首要更轻快的船歌,并仅于他一个人的意识海中响起。
明明没有海……
那里明明没有海洋……但却……
他回过头去,那只突然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拉回了自己刚刚一瞬间的恍惚——见到他似乎恢复正常,唐吉诃德像是他什么也没做过一般,收回了那只手,转而去轻点最右边那张白纸。
游荡者只是想找个方式盖过耳边无规律的噪音,对于他耳边那气若游丝的濒死之声,只是垂下眼睑,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
最后那张则被雪伦认领,看名字也知道,莎伦是个女孩儿的名。雪伦仔细等了几分钟,才确认,和纳坦不同,对方除了重复那句“给我们水!”以外再不会有其他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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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者们都简单交代了自己听到的东西,他们面面相觑。
“难道是……呃……?”鲁诺莱亚首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眼睛瞥向唐吉诃德的腰间。除了游荡者本来带着的腰包外那里本应该有另一样东西——被点上园艺技能点安置在腰间的、那朵会说话的蔷薇。
“我觉得可能这里面装着什么。植物?就和那朵蔷薇一样。”其实按照正常逻辑,人类更有可能,但不知为何,鲁诺莱亚绕过了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可能。
“蔷薇吗……想不太明白啊这状况。”库勒想了想纸条们的要求,看向盒子上精灵语。他刚刚离鲁诺莱亚更近,听得到吟游诗人的话。刻着“车厢”一词的盒子与嚷嚷着要出去的某个纸条在逻辑上似乎能联系到一起,便建议,“我们要不要把纳坦拿出来,看看会造成什么结果。”
“没意见。”雪伦松开手指,任由写着莎拉的纸条轻飘飘地又落回去。
于是库勒把“纳坦”从木匣里拿出来,捏在手心——从纸条离开边沿的瞬间,在库勒耳边,小孩的叫唤与敲击声全部消失,连自己与他人的呼吸都几不可闻,四周不过片刻间陷入寂静。
而后,比之前听上去好上一点的杂音再次熙熙攘攘涌入脑海,唤回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被夺走的听力。
“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库勒说着,然后用造水术放在之前说着要水的“萨拉”上几滴,如他所想,莎拉也变为无言。
他将收获与同伴们描述了一遍,还加上了不少夸张的肢体语言,最后被雪伦无奈地打断,“还是先做完实验好了,总算也是个突破口,有没有用马上就能知道。”
“好。”库勒应和,“下一个选什么。”
“试试‘伊萨克’吧,你刚刚不是听过他的要求吗。”鲁诺莱亚建议,“如果如你所说那是一首船歌,我想,你可以试着回应一下?毕竟我听说,你们的船歌都是要一起唱的。”
库勒张口看上去十分想给吟游诗人普及一下水手们的常识,被在一旁不曾参与讨论却谜一样安装了“库勒不靠谱时间”感应器的唐吉诃德瞪上一眼,看上去可怜巴巴地又闭了嘴。
然后,战士便开口了。
他唱起了唐听也听不懂想也想不出的号子,充满了粗俗纯粹直白的语言。唐吉诃德想起自己在神殿中,自己幻想出的那片海。和库勒描述的故事相比,那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但又诡异的合适。
伊萨克热切地回应着战士的歌,这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竟盖过了耳边悉悉索索的杂音。
“你是否想要去大海航行~♪”
“啊,我想要去——”
一唱一和中,库勒的歌词里这样问道,伊萨克的声音里充满渴望。唐吉诃德也能听出,船歌到这里就算到此为止了,而伊萨克却仍在继续,只是不再理会库勒,自顾自唱起来。
“喂。”
激昂的歌声。
“喂!”
欢快的歌声
“喂喂喂——”
热情的歌声。
看起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
由于这一次纸条没有归于无声反而蹦跶得更加厉害,库勒估计一时半会对方是不会理会他了,干脆暂时跳过了这个难搞的家伙,转而拿起亚伦的纸,轻快活泼地问,“what can i do for you?”
“傻逼,说通用语啊。”亚纶的回答气若游丝地……抱怨——显然,他的脾气不太好。夹杂在一堆无意义的谩骂里,鲁诺莱亚勉强听到了“水”这个字。
“给他点水。”虽然对方的态度很糟,但诗人还是很中肯地向库勒给出他的建议,“比给莎拉的多一点。”
于是,“听从”吟游诗人的指挥,库勒把纸条放到盒子里,而后毫不犹豫地使用造水术,将生成的水全部灌进木匣里,马上浸没了整个纸条。
唐吉诃德收回那只伸出去本想要阻止,却徒劳无功的手,同时听见了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声音。
“库——”
打定主意要给战士一点教训的游荡者被打断了怒吼——这不出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之手,而是四种不同的惨叫。哪怕是不在盒子里、正被游荡者握在手中差一点被揉成一团的纳坦,也同样。
然后一切都陷入了静谧。
绝对静谧。
库勒转过头,看向他的队友。
平素笑嘻嘻的战士,此刻瘫倒在地上,瞳孔收缩,就那样跪着。呼吸、脉搏、心跳,无限趋近于零。
“我……杀了人……”
不大对劲。
但唐吉诃德张开口,发现自己吐不出半点话语。
“我……我……”没有下文的话语被战士哽咽进喉管最深的地带,他安静地落泪,连抽噎声都像被不具名的神灵夺去。
库勒·耶索德。
安静的火焰于悔恨中诞生了。人们眼中,那位兀列卡卡的信徒燃烧起来,从其他人眼中倒映出红与黄渐变交织的暖光。少年的左臂曾经铭刻誓言,在火光的最亮处,一闪而过某位老者的脸。
在他们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的下一刻,如同它来得突兀一般,火焰又突兀消失了,仅留下在烧灼的疼痛里还保留着神智,一声不吭的库勒。
在遗都,唐吉诃德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自知说在这时旁人什么都没有用,但他也没有阻止鲁诺莱亚过去安慰了战士的行为,将手中已经不再发声的纸条粗暴地塞进木盒,啪的一声合上,径直走出这间房间。
并不知道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的Yves和Zyme靠在一起,猫妖精在巡林客肩头睡得香甜。
唐吉诃德冷然对着投以询问视线的Yves点头,而后又摇头,用不至于吵醒猫妖精的音量回应,“库勒出了点事,具体等出了这个鬼地方我再和你解释。”
于是巡林客也点头,而后摇头。
唐吉诃德看懂了他的意思:知道、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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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两句简短的交流之中,其他人也出来了。
无人推动,本打不开的左门自动敞开,如同一个邀请。而门后的迷雾一点点蔓延到房间,则预示着他们无法拒绝。
唐吉诃德和雪伦互看了一眼。
无法拒绝,那就前进。游荡者步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首先踏入雾中。
唐吉诃德潜行的速度虽然不慢,却也谨慎。这里能见度比起刚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森林要好上很多,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前面就出现了一小团阴影——看形状是只猫,也许是他们捉住的那只,又也许不是。
不同于第一个第二个世界,唐吉诃德对这一次任务地点里所发生过、遇见过的一切好感都低得出奇。无论是眼前会让他联想起无名之城那只狡猾黑猫的幼猫崽,还是刚刚房间像是冥冥中被戏耍的事件。
而以上都比不过那朵向往盛开的蔷薇。
早在很久以前唐吉诃德就知道。
蔷薇是绝对无法变成玫瑰的,就像他绝对无法成为乐行想着的那个人——事实上,即使乐行喜欢,他也绝不想成为那个人。
游荡者曾经在心里描述过,唐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乐行总不太乐意同他说起这方面的事,所以他也就只能从抚养人的反应里推测。虽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唐吉诃德发现唐宵大概……算不得是个好人的。
乐行喜欢的人,张扬、冷血、肆意妄为。
乐行养大的人,倔强、别扭、死不认理。
也许脸很像,声音也像,笑起来更是一模一样。但终归两篇形状相似的树叶不会拥有相同的脉络。
他答应蔷薇带她去只有玫瑰才能盛开的山顶,心底却始终存在抗拒。
——有什么用,结局已定。
游荡者拿着两只匕首,默默叹气,与黑猫对视。
“有一个人一直在这里,直到他突然消失不见。”它开口。
之前见到植物和纸条能说话后,唐吉诃德很快接受了猫也能说话的设定,只是对方的台词太过晦涩,令他难解其意。
它踩着灵巧轻盈的步伐,绕到了游荡者的另一边,继续说着,“你们来到这里、你们做了那些事,可脚步不同、手不同,你们是谁?”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和什么?
唐吉诃德皱眉,还没来得及询问,它就跑进迷雾深处,很快,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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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离去悄无声息,却带起一阵马蹄。
唐吉诃德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冲锋骑士手中那把长枪已经近在眼前。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来袭的青色骑士带着狰狞面具,全身重铠,骑着包裹战甲的黑红战马,第一个交锋便让唐直面死神的镰刀。
“来者不善。”他避过战马的冲撞,单靠手里那两把匕首,相当勉强才抵住对方的攻击。游荡者并不擅长与人角力,便干脆借着这次攻击弹飞出去拉开距离。在一把匕首直接被斩断的同时大声提醒队友。
“善者不来。”吟游诗人的琴声与话语一同传达到游荡者耳边。
原本负责照看着神情恍惚的库勒的Yves只能先将库勒拉出战斗范围,随后迅速拉弓抽箭,投入战斗。在唐吉诃德被击飞的同时,雪伦·阿卡夏就已经迅速赶往了骑士所在的地方,和唐吉诃德默契完成一轮互换。
陆仁说,骑士只要坐在坐骑上,攻击便有了灵魂。
唐吉诃德觉得,从这点来看,眼前的骑士八成是个三流的。
他战马上的动作还有几分施展不开,对付唐吉诃德也许游刃有余,但面对速度与力量都不算弱的雪伦却只能落得下风——自然,这和对方全然不顾自己情况的超负重攻速也离不开关系。
白发少女手持双剑,利用速度优势不断对坐骑造成伤害。同时Zyme的拳刃早已弹开,专门找护甲没有遮住的地方,因为个子小,转动灵活,造成的杀伤力甚至比雪伦还高。
由于库勒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一来二去的打斗中,主力攻击手自然归属于队伍中唯二的两个女孩。
面对这种全副武装的敌人唐吉诃德是很吃亏的。刚刚正面交锋的无奈不说,他尝试对骑士投掷暗器的攻击也都尽数被铁甲弹开。然而游荡者的目的本就不在此处,如果需要,他飞刀的方向当然能更刁钻一点,但杀伤力总归不如旁边的另一个队友,便干脆用密集的攻速为Yves布置出一个射击的角度。
巡林客眯眼校对,耐心等待好队友布下的时机。这一箭精准无比,射入战马的眼眶。
要害被攻击的畜生正如他们所料,丧失理智。青色骑士的装备可算是比他们上一次遇见的假库勒要好上不少,结果战斗意识却比一个镜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随着这一变化出现,坐在马上的骑士攻击节奏被打乱,一时间陷入慌乱。在之前攻击中有些脱力的雪伦趁此再一次上前,挥剑斩断战马的一只腿,彻底带走了这一战斗力。
随着马匹倒地,骑士滚离马鞍,长枪撑起了他的身体,随后拔出腰间的剑,竟果断了结自己伙伴的生命。
【骑士只要坐在坐骑上,攻击便有了灵魂。】
唐吉诃德不仅咂舌,思索起到底有没有陆仁驴他的可能性——随后他发现,还真的不是没有。
敌人如何对自己的战友,和冒险者们当然是没关系的。秉承“趁你病要你命”的思想,Zyme在骑士下马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的身侧。雪伦因为脱力暂时无法做出支援,女孩却展现出了她的伙伴们之前从未见过的战斗力。
跳跃、出拳、挥斩。高大的骑士与娇小的猫妖精体型上对比鲜明,她却以一己之力拦下了骑士的攻势。在两人战况胶着之际,唐吉诃德顺势将雪伦带离战场,暂借了自家队长其中一把长剑转身加入战局。
“又是正面对决又是用剑的,我真的只是个游荡者啊……”他假惺惺的抱怨——或者说更偏向于开玩笑。
不过正如他所说,唐吉诃德用剑的技巧是真不怎么样,动作透着生涩,显然是看着雪伦刚刚的动作在战斗中现学现卖的,虽然比在远处放暗器有用点,但仍是聊胜于无。
一时半会无法战胜敌人,不过在唐吉诃德和Zyme两人牵制下,骑士好歹也来不及分出更多心神来防御Yves时不时袭来的冷箭,让其中一箭从铠甲隙间扎进腰际。
腹部受伤,对手眼不带眨,直接拔出腰间的箭矢,同时随手格挡下来自唐吉诃德的攻击。他看上去已经下决定了,不再理会游荡者与巡林客的骚扰,转而来回跨步,以腿部装甲抵抗猫妖精的拳刃,专心和Zyme搏斗起来。
这个决定所带来的是副作用是,骑士受到有效攻击立刻增多。一对三,还只防御一下针对要害的伤害,饶是铁人也不免消受不起,骑士自是不能例外,不久后神色便略显疲态。
Zyme眼尖,抓住机会一个弹跳,猝不及防被伪装疲态的骑士仗铠甲撞击受创。小小的猫妖精被骑士的巨力击飞,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就失了平衡。
没有了猫妖精,骑士转而开始对付唐吉诃德,游荡者见此情形,故技重施,没用多少功夫,绕过骑士瞄准要害的一剑后借住敌人的力量退出身形。一时间骑士身边的战场竟然出现了中空地带。
里拉琴被指尖拨弄,音乐声就是在此时响起的。
这个诡异的空窗期维持了不到十秒,脱战已久的雪伦恢复力气,伴随吟游诗人的乐声闯入战区,以单剑撞退骑士的攻势,同时接住唐吉诃德丢来的、属于自己的武器。这一斩一接之间,节奏片刻凌乱,就再次陷入对己不利的对砍中。
早早等待这一刻的Yves再放,箭矢直击骑士面门。唐吉诃德头也不回,单手往身后一伸,一只比正常人小了许多的手就搭上了游荡者的。他扭腰发力,将Zyme甩了出去,猫妖精借力飞踢,正中敌人头部。
一击即中,Zyme准备撤离,却被骑士捏住了纤细的脚腕,头朝下方,向倒吊人一般被拎起,眼睁睁看着利刃挥来,寒光带起杀意。能赶上的攻击,是唐吉诃德的暗器与鲁诺莱亚投掷的防身匕首,后者幸运击中了骑士的手腕,却无法阻挡住对手的攻势……
没有人知道库勒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
战士的左臂软趴趴地垂在一边,右手高举他这次又高端了一点、雷附魔的钝剑,向骑士持剑右手肩部斩下,虽然攻击只击中铁甲,但附魔的效果却让对方整只手臂也如同战士一般无力地下垂,再捉不住猫妖精的脚踝。
“这英雄式的出场……时髦值略高啊。”
终于从紧张中脱离的唐吉诃德吐槽,却止不住笑意,同时接住飞身而来的Zyme。
作死战士果然是很不经夸的人,在这次攻击得手后,攻势便明显慢下来,那水平还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等附魔的麻痹效果过去后,骑士右手恢复行动,马上放倒了不在状态的库勒。同时,雪伦加入战局,再一剑彻底废掉骑士持剑的手臂。得手之后另一剑向头部间隙刺去,被骑士左臂抬起挡住。
一直都在队伍后方的Yves摸到敌人身后,用大锅猛拍骑士头盔的模样虽然滑稽,但不得不承认也是个办法。金属碰撞产生的嗡鸣让骑士难以抵御对手接下来的行为,此时巡林客已经到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从箭袋中摸出箭矢,狠狠插入骑士眼眶。
当箭簇穿过脑后碰撞到头盔发出一声轻响,青色骑士的身形也随之消散在雾中。
最后,连雾也没了。
“早上好。”
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这么说道。
·这周剧情怎么这么长,写不完了!
·半夜眼好瞎,有错字请告诉我
·7035字
*WPS计字6021
*推线的前半部分。
*写的时候居然有的地方莫名想哭……【无视这句话
*燃尽了……
11.
静默之空,零落言语,远行之人,渺茫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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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个队员看来,现在的场面都有些尴尬。
几乎裸着的奥列格和瑞贝利安坐在台阶上喘气,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女性的叙泽特虽然平时都仗着年龄把大家看作小孩子,却还是默默地扭开了头。
“……有点穿的给他么?”奥列格回过一口气来,用幻术给自己“穿”了一套衣服,然后指着身上没几片布的瑞贝利安这么说。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多余的衣服——然后都盯住了蓝。
半卓尔少年一头雾水看着队友,一脸都是你们盯我有什么用的表情——虽然别人看不到。
“斗篷……斗篷。”川途拽拽他袖子。
然后蓝的表情就变成了“你们都被瑞贝利安传染成智障了吗”,虽然仍然没人能看到。
被队友盯了大概有一刻钟后,少年暴躁地将箭筒和弓塞在友人怀里,暴躁加自暴自弃地扯下了自己的斗篷,顺便把面具也扔在了箭筒里,最后以一种暴躁到要捅人的表情和眼神把斗篷扔给了光屁股的战士。
——用这种要大开杀戒的表情瞪着人的卓尔真的很可怕,这是大家后来的评价。
而等着穿衣服的家伙仍然一脸的吊儿郎当,还唧唧咕咕要去别的房间,似乎刚才被救了一命的人不是他,救了他一命的也不是小队的其他人一样。
于是瑞贝利安套上蓝的斗篷之后理所当然的被大家再次暴打一顿。
揍完智障战士,队伍再次开始商讨下一步如何进行,满脸淤青头上几个包的瑞贝利安这次终于乖乖地跟在大部队背后——这家伙看起来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命的。
虽然经过了一场恶战,奥列格和阿伦德尔对那本画着悲荒之神的书还是相当在意,一定要回去书房看看。而叙泽特表示那书房里有不少的魔法书,所以也想去研究一下。其余三人没有异议,于是一众人再次回到书房。
叙泽特不愧是高等精灵,龙语的水平可以说是这几人中最高的——虽然其余几人并不会什么龙语——那些龙语的书籍在她眼里似乎和精灵语通用语没什么不同,然而一本一本的翻过去,几乎都是关于魔法理论的书,看来住在这里的魔法师更擅长理论而不是实践。
“只有理论的魔法不能称为魔法”,不知是哪个大魔法师曾经这么说过。
“……这本书没有书名。”同样在翻阅书籍的阿伦德尔发现了什么,再次皱起眉头。
叙泽特放下手中的理论书,接过那本精致的无题书开始翻阅。
只看了很少的几页,这位高贵女性的表情几乎是第一次出现了动摇:“这是……法术书,死灵魔法。”
她的手在颤抖,翻书的速度明显加快,大概是是兴奋的缘故。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叙泽特,奥列格赶快安抚:“带走吧,回到无名之城有很多时间学习它。”
“啥?魔法书?”瑞贝利安似乎又恢复了精神,蹦到叙泽特面前:“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个什么看!”阿伦德尔抡起拳头朝着智障战士头上就是一拳,丝毫没有过考虑这一拳下去会不会把他打得更傻的可能。
“诶——给我看嘛——”这家伙还不肯消停。
于是又是一顿胖揍。
看着叙泽特平复了情绪收起法术书,两位吟游诗人开始研究在地上摊开的那本书。
“这是……传说故事啊。”阿伦德尔自言自语,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又蓦然紧锁,“……她们会很喜欢吧……虽然我也很喜欢……。”
“如果你喜欢,就带回无名之城吧,和叙泽特的法术书一样。”蓝仍在门口站岗,听到他的话偏了偏头,这样说道。
但这句话好像戳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就让她们在这里看全是龙语的魔法理论么!”阿伦德尔狠狠瞪了一眼蓝色的少年。
她们?
蓝一时有些无措,瞬间捏紧的手指发出异样的爆响。
她们……
竟然忘记了她们么?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她们已经死了!”半晌蓝这样吼回去,声音颤抖,“因为我们,死了!”
“但是她们的灵魂还在!”阿伦德尔将故事集摔在地上,沉重的书落地,带起一片灰尘,“我听到她们在说话!在笑!她们在呼唤我们!让我们去陪她们!她们那么孤独……那么……”
两个少年无言地相互怒视,眼中却都含着泪。
无论是蓝还是阿伦德尔都是一脸的稚气未脱,但少年们柔和的轮廓里本已经有了男人的硬朗和韧性,此时却消失无踪,完全像两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半晌,诗人放弃了什么一样一屁股坐下,默默将书装进了包裹。
几人大都听到了两人的争吵,也是一时无话,默默绕过方才一场恶战的房间,推开另一间的房门。
然后奥列格眼睛亮了。
“衣服?!”这样惊叹的有好几个声音。
对于刚刚和腐蚀性植物打过一架、衣不蔽体的几人而言,这个衣帽间简直就是天堂——就算这个天堂全是灰蒙蒙的尘土,衣服的式样也老的不行,更是没有适合侏儒身材的衣服。
将衣服翻了一遍之后,除了在这点上意外挑剔而一脸嫌弃的叙泽特,其他人都找到了勉强适合自己的衣服,就算看着灰扑扑的衣服表情有点苦恼的阿伦德尔也挑了一身,瑞贝利安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背了一大堆衣服要带回无名之城——用他的话说,不拿白不拿。
“呼哇——嘿咻。”奥列格套上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号上衣,挥舞着两条长袖子转圈,过长的下摆像裙摆一样转出了花,他大笑着,两眼都眯成了缝:“你们看,像不像个小姑娘!”
除了瑞贝利安回答了“像”以外,全体队员看着他的表情都带着点怜悯,似乎是在说“队长你的智商系数终于也被瑞贝利安污染了么”。
“就算你们说不像我也会很开心的!”小巧玲珑的队长笑嘻嘻地又转了一圈,加上被他捏起来而听不出性别的声音,真的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几人在进塔后的这些日子里终于放开心笑了一次。
笑了一阵,塔里沉闷到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了些,几人正准备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却听到了瑞贝利安猥琐的笑声。回头只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正拿着一身女式骑装——瑞图宁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拿了那么多女式的衣服——往叙泽特身上比划,一边说着“你看你这么好的身材不给大家看看多可惜是吧换个衣服也好顺便让我们看看裸体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缺这点人看你……”以及一系列堪称污言秽语的话。
叙泽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白皙的脸基本成了铁青,两把长匕首基本架在了瑞贝利安脖子上,看着这人的目光基本成了看低等生物的眼神——而罪魁祸首仍在喋喋不休。
如果有牧师在这里,大概已经开始催促他做临终祈祷了。
接受了第三次胖揍的战士终于有了点被揍的反应,揉着大概被揍成了椎间盘突出的腰跟在队友背后一瘸一拐,仍然哼哼唧唧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说,植物会不会有自己的通道?”奥列格冷不丁地这么说起来。
阿伦德尔一脸思考的表情:“那些植物看起来有智慧的样子……也许真的有自己的路径也说不定。”
奥列格一脸若有所思:“之前二楼……那个流血惨叫的房间里,不就……”突然就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重新披上斗篷的蓝则是打了个寒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大概,那东西称为歉疚。
另一个房间看起来是个活动室一类的场所,飞镖台球等等散落一地,似乎是玩过之后没有收拾。
“法师塔里还有这种地方?”叙泽特罕见地露出了看到新奇事物的表情。
“这里的法师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阿伦德尔打量着房间。
在一边搜索的奥列格又发现了什么东西,从地上捡起念出声:“‘这座塔居然靠植物来保护自己,太有趣了。’这是过去的法师发现塔的时候写的……?”
12.
谨记星屑之人,只道相逢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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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么?”阿伦德尔琢磨着那张纸条,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虽然就算他的视线能把那张纸烧起来也还是看不出什么花来。
“可能是别的冒险者误入塔中,然后遇到了这些植物屏障?”奥列格有模有样地捻着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
阿伦德尔依然皱着眉头:“或者说,这些植物和塔的主人也没有关系呢……”
“难道它们是在塔主离开之后由于某些原因长出来的?”侏儒若有所思。
“或者说,写这张纸条的人和塔主是同一个人吗?”少年递出纸条。
奥列格重新接过纸条,和阿伦德尔一起研究起上面的笔迹,却发现方才的书房里并没有手抄本,不禁叹了口气。正准备再研究时,在一边的瑞贝利安却劈手夺过纸条,草草看了一眼——虽然大家普遍觉得这人看不懂字——然后塞进了嘴里。
接下来是几秒钟的静默,塔里的空气再次凝滞。
然而人既然不肯在沉默中灭亡,就一定会在沉默中爆发。
“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啊!”奥列格急得直跳脚,却因为过长的衣服被绊了一跤。
阿伦德尔则是两眼几乎要喷火,掐住瑞贝利安的脖子猛力摇晃:“你是不是傻!!!”
瑞贝利安嘿嘿一笑张开嘴:“还挺好吃的。”
于是蓝一拳挥下去把他打趴在地上,而阿伦德尔带着铁掌的靴子朝着他头上就踹了过去。
今日的第四次群殴。
半晌,终于打爽了的几人把这个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战士扔在一边,准备向四楼进发。
右脚刚刚踏上台阶,背后传来显然是故意做作的怪叫。
“还有一个房间没看过呢!”
诡异的粘滑声音再次充斥了楼层,五个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最初的那个房间辕门大开,瑞贝利安带着同样诡异的笑容拔出大剑开始挥砍,而植物的藤蔓也再次朝着大家无差别攻击而来——
又是一场恶战——恶心而艰苦的战斗。
最终,房间中仅有的一棵植物被几人合力砍成碎片,一段段粘滑的藤蔓在地上鱼一样无力地抽动。
不用提再次跳脚的奥列格和喉结不停滚动却说不出话的阿伦德尔,这边气疯了的半卓尔已经拔出了刀要去捅人,而川途则是用力搂着蓝的腰不让他拿着刀去捅死瑞贝利安:“冷静,蓝,冷静!”
整个场面一团混乱,只有叙泽特保持了相当清楚的头脑,双手电光缠绕,看起来是要选择用龙雷把这家伙做成碳烤人肉。
好想杀了他。
好想杀了这个家伙。
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灰色的虹膜被莫名地染红,蓝的表情大概是他从未想过的狰狞,此时只在川途的手臂下猛力挣扎。
川途的身材虽然瘦小得像个姑娘,力量却丝毫不亚于蓝,甚至在手臂这方面还要比他更有劲一点——这大概归功于他幼年时期的锻炼,毕竟他是个能手扒着房梁把自己藏在瓦片下的人——于是被川途禁锢的蓝现在无法向前一步。
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因为一句“小杂种”而记恨上了这个战士,然而这还不是全部,这个人在依瑞斯和伊利亚斯出事之后死皮赖脸地加入队伍,处处与人作对,践踏着他们的悲伤和愤怒——还嘲笑着他们的好心和善意。
他们试图接纳他,他却将他们的温柔置之不顾。
他们试图感动他,他却将他们的帮助弃如敝履。
他们试图说服他,他却将他们的说教当做笑话。
蓝总是觉得所有的队友都会慢慢融入这个有趣的队伍,像他那样不应存在的半卓尔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就算是一个智商欠佳的人也可以被安排到适合的岗位,而瑞贝利安却始终是队伍外的人,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看着他的队友,因为他们遇到麻烦而开心,因为他们一路顺风而不满,好像他不是参与者,而是看着一出好戏的观众。
他总是不自觉地将瑞贝利安与再也无法复活的两个姑娘比较,依瑞斯会怎么做,伊利亚斯会怎么做,而这个人的行为——无法预测。
也许傻的人不是瑞贝利安,而是无法从那段安魂曲中走出来的他们。
而那段安魂曲,也许永远也不会结束。
13.
朦胧春夜月,魂萦梦还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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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所有的人都选择对瑞贝利安保持沉默。
几人一路沉默着上楼,一路上白色的台阶布满星星点点的血迹,似乎有哪个受伤的人从这里逃了上去。
淡淡的血色一直延伸到四楼,几人眼前豁然开朗。
一样是白色的大厅,地面上是与楼梯上相同的星点血痕,像是什么红梅或是玫瑰的花瓣落在了没有生气的雪地上。通往五楼的台阶前躺着一把长剑,剑柄上血红的宝石在塔内淡淡的白光中有些不真实。
曾经有一只强壮的手按在那枚宝石上,手的主人扬言要杀死他们。
“菲尔扎·裘德……是死了吧。”阿伦德尔迟疑地说着。
“啊?”奥列格蹲在剑旁边,他在尝试把剑捡起来,然而完全拿不动,“菲尔扎·裘德是谁?说起来这把剑虽然好看但是好沉啊……谁来帮个忙?”
队员们对于队长的金鱼脑不做评价,叙泽特则是轻轻走过去捡起了它。
瑞贝利安依然聒噪着要抢剑来玩,被叙泽特利落地用剑指了脖子,只得讷讷而退。
“裘德不一定死了。”高等精灵收起剑,看着光线晦暗的五楼,表情也阴阴晴晴,“我在这里守着吧,你们看看这一层。”
“我也来。”换生灵的男孩噔噔噔跑过去,匕首横握在手里,似乎是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蓝看了看挚友和高等精灵,又看了看两个没有战斗力的诗人,只好摇了下头跟上二人的脚步。
心里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祥的东西要来了一样。
空气里仿佛有微微的振动,又好像异常的沉闷,半卓尔感觉自己的肺里塞满了已经变成凝胶状的空气。
他迈出一只脚,脚踝有种异样的刺痛。
他似乎听到暗流涌动的声音。
他曾经在他短暂的人生中无数次听到那种声音,在仿佛未曾存在的丛林中,在混乱嘈杂的遗都里,在这座吃人的塔里。
无论在哪里,那种声音都带着活物最为反感的东西——
死亡,或是比死亡更糟的。
一脚踏下,他没有前进,而是本能地转身。
鞋底的摩擦伴随川途的惊叫,蓝看到那些惨绿色的生物从顶楼一涌而下,虫般蠕动的藤蔓间依稀有些白惨惨的骨骼隐现。
“去死啦——!”本来温温润润的秀气男孩几乎是怒吼出声,雪亮的匕首朝着肉质茎扎下去,砍下细弱的枝条。
两个诗人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拿出乐器演奏,然而安魂曲和迷魂曲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这些不知应该算什么的生物在这点上和真正的植物倒是一样。
还没等到几人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它们吐出棕黄色的囊包,落地迅速长大破壳,与先前的生物相同的恶心藤蔓从囊包裂口处涌现。
只能解释为,这些恶心的囊包是这东西的种子。
蓝骂:“我操他妈的!”
“这些东西——他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阿伦德尔两眼圆睁,猛力踩碎还未长大的种子,黏得令人反胃的液体从中溅射出一人来高,吓得诗人赶紧跳开:“卧槽恶心!”
这是蓝第一次听到他嘴里说出这种能扒得上“粗口”这类话的边的语言。
他用力拉开弓,手似乎在不由自主地抖动。囊包随着他的箭在空中爆裂,粘液洒在植物们头上——也许是它们能够称为头的地方。
绿色的恶魔们在低语,声音模糊如同夜晚幽灵的梦呓——
“入侵者……”
“防御体系启动。”
它们这样说道。
“不,不对,不会吧,等等,卧槽,不是吧,”奥列格已经急得语无伦次,“咱们该该该该该该不会是拿了这塔里的东西才被它们追着跑的吧!?”
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植物的一举一动,而那些绿色生物仍然在挥动着触手般的藤蔓,仿佛林中巨蟒正要择人而噬。
看着这些狂乱舞动的植物,几个人的大脑都有些瞬间冻结的感觉。
当然,瑞贝利安是永远的例外,他一脸兴奋难耐的潮红,双手抡起那把大剑,欧拉欧拉欧拉地喊叫着向这些东西跑了过去,竟然以相当敏捷的身手没被它们吞进肚子——或者说,是接近胃的功能的部位。
“你们先顶一下……”叙泽特的声音好像被埋在了胸腔里,然而还是提醒了几个愣住的人,他们是有杀手锏的。
——你看叙泽特好像很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她的火系法术用的相当不错呢!啊哈哈……这确实是个冷笑话……
女孩的声音又在蓝的耳边响起。
——她其实,是个相当热心的人呢,本质上。
笑容,话语,身姿。
再次重演。
蓝手上的箭控制不住地发射出去,一根藤蔓被穿透钉在墙上,它用力挣动,将触手拔下时房顶落下了肉眼可见的白色灰尘。
为什么会又想起了这些不该想起的呢。
为什么,不可以忘记呢。
高贵的女性精灵身周的空气仿佛开始微微的扰动——不,是真的开始扰动,肉眼可见的阳炎在她方圆一米间将植物的映像扭曲成可笑的形状。灼人的热气正从她擎在胸前的双手上放出,橙色的火星围绕着她白色的荷花袖,血色蔷薇在这一瞬间已然变成了业火红莲。
“等我把它们——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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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贝利安的加入感觉更像是个意外。在瓦尔哈拉短暂的历史中,每一位队员的加入都算是意料之中。这种意料之中往往意味着他们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交往及深思熟虑。大家都拥有对队友事先的了解,并且都在“加入还是不加入”这个问题面前进行了理性的思考。就比如在队伍还没有成立的时候,阿伦德尔曾多次被奥列格邀请进行音乐演奏。虽然他没有同意)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吟诗歌唱了),不过这“邀请-拒绝”的期间,两位吟游诗人是共同行动的(即使其中一位不太情愿),他们在无名之城度过了新晋冒险者的最初一段时间,可怜兮兮地互相帮助着,然后最终决定组成瓦尔哈拉小队。虽然阿伦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演奏什么东西”这件事,但是他和奥列格的相处了解和互助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再往后的Suzette和其他人的加入,也是由队长奥列格邀请,然后暂时相处一阵子相互磨合习惯,最后才决定的。这是一种良性的关系,也是阿伦德尔有些意外并且尽力保持的关系。他不擅长和别人这样相处。尽管作为吟游诗人,他可以和各种阶层的人虚以委蛇表现出关系良好的样子,但是与用心的交往相比,这种不走心的交情很轻松。加入瓦尔哈拉之后,阿伦尽最大可能去改变自己,让自己适应这种有些累的交往方式。很幸运地,他的队友也在各种方面尽力地帮助他。但是最后不论改变与否他们还是输给了那座塔。从那之后阿伦德尔认为瓦尔哈拉少了很多东西,而现在,那种良性的关系似乎也随着瑞贝利安的意外加入而缺少,甚至将要破裂了。阿伦德尔觉得,啊,大概都是瑞贝利安的错。因为瑞贝利安本身就象征着意外,或许还有混乱和请求支援。
说瑞贝利安的加入是个意外都有点抬举了。“死皮赖脸”“神经错乱”以及其他更不雅的、不应该出现在本文中的词语一个个地在诗人喉咙里翻滚。而其他瓦尔哈拉老队员的态度也没差多少,suzette更是按着剑柄,下一秒就要出手斩下对方首级的样子。(她凭借精灵女王的名义发誓自己不会放过性骚扰惯犯,虽然大家一般认为瑞贝利安是喜欢作死而不是喜欢骚扰)瑞贝利安狠狠惹了Suzette,并且还成功激起了其他队员的怒意,但是尽管被处处针对着,他还是坚持加入这个小队。或许他秉承着一种天生的作死天赋,又或者他没有,只是格外逆反心理听见“滚”就恨不得天天出现在你面前……不管怎样,他这个意外就意外地加入了瓦尔哈拉,而且存在感强到让人几乎忘记蓝说了很多次的宝贝男孩川途的存在。
提到川途,阿伦德尔觉得有些抱歉。他是蓝的,嗯,亲密伴侣,而蓝也在之前提到过他并且看起来非常期待他的加入。然而这个男孩不是活泼好动的类型,在瑞贝利安强烈存在感之下,大部分队员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打击熊孩子”上。连想要维持良好队友关系的阿伦,在听说他的加入之后都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把没有拔刺去皮的仙人掌递给想要打人的奥列格,而后者强忍着没把它朝着战士的方向甩过去。
这样的混乱一直持续到熟悉的白光又一次出现,这是拯救世界的旅途继续下去的信号。这种信号没有改变,传送的眩晕也和最初的时候没有差别,而阿伦德尔再也没法提起一开始的勇气。
——在这拯救世界的故事里,他们到底被安排在主角的位置,还是被神当作卒子随手扔进世界里呢?
这种危险的想法也出现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阿伦德尔答应她自己会注意饮食、不酗酒、不背离信仰。但队友离开的时候,他在心里默念一切知道的神祗名字,从十二位大神到已经逝去的那些名字。祈祷失去作用之后,诅咒浮上了水面。阿伦德尔甚至在心底诅咒名为“第五季”的神祗,诅咒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
传送的白光消散,他们又回到了法师塔。现在还在二楼吗,阿伦看见周围的墙壁这么想着时,就听见卡利亚带着不冷不热笑意的声音:“呦,这次又有新面孔啊。”
他们不是第一次传送回来了。之前蓝加入的时候,卡利亚虽然表示了好奇但也没说什么,所以这群拯救世界的冒险者们得以把自己肩负的任务暂时保密。但这一次在塔里,当着卡利亚的面进行传送往返,不论对方如何云淡风轻都必须给个解释了。阿伦德尔觉得这种事情一定是队长——或是别的什么擅长和别人交往的人全权负责,但是没想到“别的什么人”里还包括他自己。奥列格拉着他开始了七嘴八舌地解释,诸如传送啊“第五季”啊无名之城啊寻找碎片啊……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而阿伦德尔希望自己能够像蓝一样一直保持沉默。因此他只在必要的时候,比如奥列格讲到舌头打结的时候,动一动舌头帮亲爱的队长补完。
阿伦德尔的思维又要跑掉了,他开始去思考这座塔的材质和历史,但是很快就被奥列格突然停住的声音一惊。他们的队长还没讲完,还没做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并附带结论,就急着跑去卡利亚身后。卡利亚疑惑地想转身回头看看,却被奥列格很不自然地拉住继续闲扯……
这是在干什么?
阿伦德尔好奇的视线越过卡利亚的肩膀,只看见被殴打的瑞贝利安。战士被暮刃盗贼和巡林客按在地上,之后就是昏天暗地衣袂飘飘。只有少年引战的那只手还坚毅地举着,非要给无辜的卡利亚比个中指不可。这大概就是奥列格为什么突然噤声,满脸写着“请别理这个人”,又死命拉住卡利亚不让他回头看的原因了。
殴打很快就结束了,但是那只比着中指的手仍然坚持它的个性。旁边的队友摆出“这人我不认识”的脸也无法打击到战士比中指的喜悦。卡利亚已经看过来了,他咧嘴笑了一下,用手戳戳自己的太阳穴,以口型说:“你们这次的队友脑袋不太好。”但尽管如此,探索这座法师塔,以及尽可能地去杀死裘德还是必须进行的正事。卡利亚咀嚼一口干粮,低头问奥列格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然是去玩啦去玩啦!”
瑞贝利安就提前进行抢答,但奥列格只是说:“先去探索一楼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帮我们离开这座塔。”
或许对瑞贝利安的怒意已经达到了峰值,奥列格一直都没有理睬他的话语,也很少提起他的名字,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懒得付出。在suzette和蓝故意针对瑞贝利安的时候,他也不理不睬。阿伦德尔大概猜出了瑞贝利安之前的挑衅,他的挑衅对于队员们而言或许是伤害感情和不尊重,但对奥列格而言,那些挑衅意味着队长的无能和严重失职。虽然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后,阿伦就自私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还是注意到奥列格隐藏在有朝气地安慰他人表象下深深的自责。在这种愤怒和自责中,奥列格选择了安抚他的队员们,也选择了尽力无视唯恐天下不乱的麻烦制造元。
相对于奥列格,以及瓦尔哈拉老队员,瑞贝利安是全然的自我中心。队员们带着刺的话语和不善意的举动并不能损伤他的内心。他是骨子里的遗都居民,那种为了自己的快乐全然遵循内心原始的一面行动的生活方式让他在听见“去一楼”这几个字符之后,兴味盎然地冲向一楼。以至于其他人还没有走完楼梯的时候,就能听见他在一楼翻箱倒柜蹦蹦跳跳的声音。
“他不会要砸了这座塔吧?”阿伦德尔嫌恶地皱起眉头。
“但愿我们没有干掉那具盔甲而是把它留着,这样就能让那混蛋的骨头痛一阵子。”奥列格声音低低的,说出了组队以来第一个诅咒。
然而人们的愿望总不会成真,那些最认真的祈祷和最恶毒的诅咒都只是徒增失望。瑞贝利安完好无损地把一楼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一边喊着“找到了好东西!!”,一边拿着一卷沾了很多灰的纸卷四处挥舞。任何人对待这些看起来很古老的文件都不应该这么粗鲁,首先那卷纸卷不见得能忍受这么用力的手劲,它咯叽咯叽地看起来非常危险,第二纸卷上的灰尘都飞了出来,让人眼睛发痒、呼吸也不舒服。下一秒蓝就脚下发力想要夺过那卷纸。
本来蓝打算用“你还是有点用的”这种话来噎住癫狂状态的瑞贝利安,他的右手向战士拿着纸卷的手刺去,想一举夺下纸卷。但是癫狂的战士却将腰以诡异的姿势向后弯曲,躲过了蓝的手。蓝懊恼地啐了一口,干脆右膝一弯强行矮身从战士的腰侧闪向他身后,同时左手抓向羊皮纸。然而战士并不像给人带来的印象那样外强中干,他干脆屈臂用手肘击向蓝。巡林客原本得意于自己的速度和灵活,然而不料有变,只能借着闪身的势躲出五步远。现在纸卷还在瑞贝利安手里拿着,他面对大部队的方向挥挥手上的纸卷,完全不理会背后表情扭曲了的蓝。
“就是不给你们!”瑞贝利安把纸卷握得更紧,阿伦德尔心惊地看着古老的卷轴出现了褶皱和细微的裂痕,愿女神保佑它还没变得那么脆。而他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川途和suzette在看见蓝抢夺未果之后,都暗自摆出了战斗姿势。甚至连他们的带路人卡利亚都掏出了小刀,因为这个战士的举动很有可能让他们的任务失败或者终止。
新人入队还没磨合就要先打几架,这可不是好兆头。现在几位战力都等着奥列格一声令下,然后拿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混蛋的血来洗刷他们在法师塔里的愤怒和不甘——不管最后战士是死是活,反正出血是少不了的。蓝还曾经扬言说要把他扔到窗外去。但是奥列格却一反常态,对瑞贝利安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把它给我们看一下嘛!”
或许是侏儒的天赋幻术起作用了,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可能性,比如战士的大脑错了一根筋(以他平常的状态来对比),这卷多灾多难的纸终于被奥列格拿到了手,最后摊开在所有人眼前。现在他们才能看清这实际上是一张关于塔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所有的房间。
“这看起来能给我们省下很多时间。”suzette扫了一眼地图,没什么兴趣。而认真看地图的阿伦德尔“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旁边被忽略的瑞贝利安继续开始吵闹,如果不是因为蓝和川途都拿着武器看着他的话,大概这座塔都会被他弄塌——这或许会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之一。
就如同之前大家看到的那样,这座塔有五层,每一层都比它下面那一层小上一圈。其中第一层是没有房间的,它只有一层楼梯通向第二层。在第一层继续搜索也没什么结果,与其继续耽误时间还不如上第二层探索那些没去过的地方。
“上楼吧?”
奥列格一句话还没说完,瑞贝利安又一次不听指挥地朝二楼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就有一支箭钉在瑞贝利安的脚前,惊得他后退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射箭的人,还不忘同时做个鬼脸。
“你给我停下!”一支箭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效果,而明白瑞贝利安唯恐天下不乱性格的蓝于是又补了一句,“你再敢走一步我就把你钉在墙上。”
他把手向上移动,箭尖对准瑞贝利安的肩膀。
但是他这句话成了促使瑞贝利安继续跑的动力。这名战士有一个令人讨厌的特点,那就是越受到警告和限制,越想要去突破这些警告限制划定的区域。他本来打算停下来的,毕竟被卓尔之箭钉在肩膀上可不是好受的滋味,但蓝的威胁一出口,他细胞里活跃的混乱因子开始作祟。他带着可称得上是无畏的笑容向二楼跑去,同时巡林客也说到做到,瑞贝利安那一步还没有踩稳在楼梯上,他的身体就被箭射来巨大的力道向前带去,狠狠撞在了二楼的墙壁上。
他们都说到做到,蓝如言给了瑞贝利安一下,而瑞贝利安也没有停下脚步,就算以不雅的姿势(几乎)被箭钉在墙上,最后还是上了二楼。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给楼下队友一个嘲讽的笑容,但一道黑影闪过,又给他的脖颈补了一下,瑞贝利安成功地暂时昏倒过去。这次是川途。虽然川途对老队员反感瑞贝利安的感情无法感同身受,他和其他队员的相处也只能用一般般来形容,但是既然蓝出手了,他也乐得帮忙补刀。
卡利亚带笑容的脸凝固了,他用目光询问奥列格“你的队友这样没问题吗?”,但后者已经恢复了不理睬瑞贝利安的状态,现在正气定神闲地询问卡利亚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说,而阿伦德尔也很好奇的回头来听。
这个队伍或许真的有很大问题,从那之后开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卡利亚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认知,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们只是暂时结伙的任务组成员,虽然在之前的相处里他对他们有了不坏的印象,但是这种只到“印象”为之的联系还不足以让他主动介入对方队员之间的矛盾中。
“那么,想听什么类型的传说呢?事先说明一下,我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那阵子的变化。”卡利亚不打算介入这个小队的内部事务里,他决定先和队长一样无视新加入的战士,所以只是普通地回复奥列格。
“关于塔的老传说,这周围应该会有吧?因为它看起来那么的……”奥列格斟酌着词语,旁边阿伦德尔直白地补了一个“破”,把他吓了一跳。其实阿伦德尔的总结语并不确切,这座塔确实看起来很旧,但绝非“破”。这种旧是时光造就的,尽管塔本身非常整洁,但是那种古老陈旧无法被遮掩。它的建筑风格也和他们之前见到的这世界的感觉不一样,或许是很久以前的建筑风格。
“我不知道,等等,我好像听说过之前那个王国将军——我是指瓦伦——死的时候也有座塔出现。”卡利亚思索了一阵子,然后耸耸肩,给了一个不算无用也不算有用的答案。
“这样啊……”
奥列格笑了一下,然后突然踮起脚想要摸摸卡利亚的头——
可惜,失败了。因为不可抗拒的基因原因,奥列格最后只能跳起来摸摸卡利亚的肩膀,不过阿伦德尔觉得卡利亚一定能够理解的。他轻微弯腰方便奥列格拍肩。
“这塔会不会是因为王国军才出现的呢?”阿伦想到了这样的可能,立刻抛出了提问。提问之后甚至把自己惊到了,因为之前的他不会这么冒失。不过众人并没有责怪,只有瑞贝利安喊了两句“塔?什么塔啊?”。
PS三分之二exp,没有清扫分的部分。
司磷。
“在龙面前……虽然只是亚龙,也不要发呆啊。”
黑德爱尔的声音尽量压低了,虽然以她的体型而言本身就很小声。不过作为一名游荡者,她有着足够的游荡意识——小心谨慎。
如果被帕克知道,黑德爱尔认为自己小心谨慎的话,他只会翻个白眼,然后摸出球形的机械耗子。
难得辛西娅没有开口谈神谈信仰,她以一种带着点儿厌恶的眼神瞥了眼侏儒,最终将剑归鞘。或许她也清楚此刻的情况容不得她胡乱开口,不过保持沉默的辛西娅仅仅是回归沉默。
四人重新面对这堂皇室内的巨大红色生物。
“嘿……亚龙龙鳞,这听起来真有意思。我们为什么不偷偷扒几片呢。”
一路上已经无聊得去敲石头的帕克终于见着可以当作土特产的东西了,他搓了搓手,向其余三人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啥玩意儿,偷龙鳞?让小狗去。”
“我说……先不提我扒不扒得动,要偷偷的扒根本不可能吧?!”
被扒龙鳞还呼呼大睡的亚龙应该是死透了,不过他们面前的这头不仅还活着,而且正在平稳的呼吸——吸气,接着呼出炙热到能看清的白浊气体,它看起来健康极了。
露出一副惋惜表情的帕克只得放弃,借这个话题倒是让四人放松了不少。他开始观察室内的情况。既然从那玩意儿身上偷不到什么东西,那么他想尽可能的在不吵醒大家伙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黑德爱尔……你看。”
帕克连着指了好几处骷髅堆,然后指了指亚龙。
“如果玄月不是在逗我们的话,要么碎片在亚龙肚子里,要么在亚龙身后。”
他顿了顿,然后认真的把黑德爱尔跟亚龙的嘴对比了一下。
“你可以把亚龙噎死吗?”
“……我噎死你。”
黑德爱尔没好气的瞪了帕克一眼。
帕克,板和辛西娅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头亚龙,然后得出了“咔嚓咔嚓就能把黑德爱尔嚼了”这样的结论,顿时三人一片叹息。
“你们……”
“既然不能噎死亚龙,那你先去看看房间的情况……至少要确认碎片到底在哪儿。”
“如果真的在肚子里,那咱们是真的洗洗睡咯。”
帕克和板接连的打断了黑德爱尔,并以一种“你是盗贼你去侦查”的眼神看着她。黑德爱尔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然后深深叹口气开始怀念起某个会给她骨头啃,还会摸她头的牧师。
房间里有很多骨头,虽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生物的,但她并不排斥。骨头就是骨头,有什么好区分的呢?
“加油吧黑德爱尔,要是亚龙醒了,就噎死它。”
即使看起来黑德爱尔只会被献祭,帕克也还是开着不良的黑色玩笑。毕竟他也不知道如果亚龙真的醒了,到底该怎么办。说来这是一次冒险的侦查,即使那亚龙看起来睡得很沉。
相信黑德爱尔身为盗贼的潜行能力就是他们目前能做的。
视线紧紧跟着黑德爱尔的每一个动作——在黑德爱尔不断切换掩体,并越走越远后,本来就很小的黑德爱尔在三人眼里更是小得快要看不清了。帕克眯着眼睛盯了好一会儿,最终把他的护目镜推了下来。
“你那玩意儿还能当望远镜?”
“心理意义上的望远镜。”
“……”
询问的板与沉默的辛西娅显然是放弃了观望黑德爱尔。黑德爱尔跑得很快,也确实她是一位经验还算丰富的盗贼——即使不偷东西,她也时常需要用到潜行。
帕克在心理作用的帮助下依然观察着黑德爱尔,虽然在他眼里黑德爱尔已经小成苹果了。终于,在黑德爱尔悄悄靠近亚龙背后的时候,帕克也看不见了。
“欸我说,要是碎片真的在亚龙肚子里,那咱到底咋办?”
“献祭黑德爱尔是没有用的,看看这几根棍子会不会是屠龙宝具吧……”
毫无营养的谈话被提起,也很快被结束。三人根本不会信这普通的铁棍子能用来对付亚龙,虽然想想亚龙被铁棍撑住上下颚无法咬合的画面挺有意思,可他们也觉得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喔……好像有结果了。”
正看着熟睡的亚龙正面愣神的帕克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小苹果……不,黑德爱尔重新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看见黑德爱尔朝三人挥了挥手,然后再回扬了下似乎在让他们过去。
“人太多说不定会吵醒亚龙……我过去。”
他觉得那棍子说不定有用而一并带了过去。
好在他先前目睹了黑德爱尔的潜行全过程,一路蹑手蹑脚的姿态除外,潜行点倒是摸得有模有样的。没有吵醒亚龙就是极好的,放弃吐槽帕克潜行动作的黑德爱尔,指了指墙上的一处机关。
机关就在亚龙身后不远,所幸玄月没有指回去……看来碎片跟这个机关有关。
黑德爱尔例行的检查了机关是否存在什么陷阱,然后对帕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个机关看起来很简单,插入什么东西,然后扳下来,没有陷阱,就是这么简单。不过帕克看了看手中的棍子,觉得少了什么应该是第一步都做不到的。他对黑德爱尔指了指棍子并摇了摇头,最后耸耸肩再指向门那边的方向。
明白了一半意思的黑德爱尔觉得自己被玩了,然后她就愤愤的叼起根白净的骨头,原路潜行着返回门边。帕克见状,赶紧跟着返回了去。
“哟,怎么样?”
板一脸轻松的询问着情况,当然会很轻松,她没有负责这么蹑手蹑脚的侦查。
“不是很糟糕,机关就在墙上。不过我们必须把铁棍全部到手……”
帕克一边摆弄手上已入手的两根铁棍,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问题。
而黑德爱尔正啃着骨头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后她吐出舌头丢掉了骨头。
“难吃。”
也是,毕竟那是不知道在这儿存留了多久的骨头啊,怎么可能会新鲜。
“总之要去拿另外两根是吧?那必须带上小狗啊,不然触发什么机关就惨了。”
“我提醒了你,你也还是踩机关了好吗?!”
无视掉黑德爱尔吐槽的板,随手把她当成装备搭在肩上就走了。
“哎呀……真惨。”
帕克咂了咂舌,象征性的对黑德爱尔的遭遇感叹一番,随后他望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辛西娅。
“我说……你这是又哑了?”
回应帕克的是“琤”的清脆剑出鞘声,辛西娅选择了用剑说话。
“对不起!”
本着赶紧道歉才是硬道理的帕克后退了几步,不忘把双手交叉护在身前。
辛西娅根本没心情去理帕克,除了稍微分出点神去注意那头亚龙以外,她的思维全被回忆搅成一团了。这都要怪帕克,让她想起了本应忘记的事情。
不过,很显然帕克对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是浑然不知的。他只能闷闷的小声嘀咕着什么坐在一旁,至少与辛西娅对话解闷是不可能的了。
辛西娅此刻也在尽可能的分出更多神来去注意亚龙,她也明白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这头红色东西而不是去品味自己的苦涩回忆。可是那回忆涉及到她的信仰,一时半会儿,她发现自己竟完全做不到抛开。
信仰神,神则给予她力量。她的心中无时不刻记着神的伟大,在她差点又陷入回忆的时候,帕克那吵杂的机械青蛙发出了尖锐的“咕呱——”声音,着实让她心头狠狠颤了颤。
面露紧张的帕克赶紧收好了青蛙,然后与辛西娅一起望了望亚龙的方向。好在亚龙真的睡得很沉……两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
辛西娅终于开口了。帕克除了感到意外以外,还忍不住瞥了瞥辛西娅腰间的佩剑。
“我在……调试……”
“调试?在龙族面前,哪怕只是个亚龙,你竟然还能有闲心去调试那个青蛙。真应该把你献给神,然后请求神拯救一下你的思维能力……”
滔滔不绝的关于神的言论又出现了,选择半无视的帕克另一方面也庆幸于辛西娅重新恢复了正常。
“你在听我说话吗,若是不好好听从神的代言者的话,终究将被神抛弃。被神抛弃之后,你的忏悔,你的悔过,会积累成河,滔滔不绝……”
啊,真是提到点上了,一说起神,辛西娅就会这样如同犯洪水一样。帕克在内心吐槽过之后,自然不会说出来。
“呃,比起这个啊辛西娅,你先前一直在发什么呆?我那曲子的后遗症应该没这么大啊……”
赶紧跳转话题以免被洗脑的帕克选择了直接询问,他觉得弯子拐太多的话辛西娅也会顺着弯子并向正义方向拐走的,辛西娅就是这么一个只记着神和正义的人。
“那……”
辛西娅皱了皱眉,似是要说什么轻轻张了张口,不过话到嘴边,又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不想理帕克,没心情,没闲工夫,没时间。比起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没脑子的侏儒,她更愿意自己慢慢咀嚼,并尽可能的做到咽下去。
不过,这成功挑起了一位闷了整整七层的侏儒诗人的好奇心。
帕克像个八卦新闻记者一样焦躁不安,他被挑起了前所未有的探究心。磨皮擦痒,左顾右盼,一副简直恨不得再来一曲迷魂让辛西娅老实抖历史的样子。
不过那样做的话,他帕克的脑袋会成为祭品。无论是献给神,还是献给亚龙,辛西娅都会心情舒畅的。
完全保持沉默的辛西娅等于是给帕克的一次酷刑,这是对帕克而言最残忍的酷刑了,比不让他把高塔探索完全还残酷。
“……所以,所以说那个啊……”
“闭嘴,侏儒。”
辛西娅很是不耐烦的打断了帕克的再次询问。她不喜欢这样被刨根问底,除非对方向她询问神的意志。
帕克只好安安静静的闭了嘴,继续接受这宁静而残忍无比的闭嘴刑。
说起来到底是谁话多啊?帕克在内心为自己打抱不平。
直到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帕克所受的酷刑才算稍微轻点儿了。
“嘿,得手!现在就去扳机关?”
板肩上搭着奄奄一息的黑德爱尔,也不知道她又被板当作装备来做了什么。
“嗯,这次四个人都去吧……感觉那大家伙睡得像头猪。”
在刚刚的作死中,帕克唯一确定的就是亚龙不会被轻易吵醒。不过为了应付突发状况,比如开关扳下后会不会涌出大量魔物之类的……那样让板和辛西娅担任清扫机是最好不过了。
无异议下,由黑德爱尔带头潜行。
说是潜行,在认真潜行的只有黑德爱尔。帕克因为拿着组合好的铁棍完全做不到轻轻走路,而板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按正常走路的模样来的。至于辛西娅,她对小偷小摸的事情不感兴趣。除了路线跟着队伍,她也是光明正大的在走路。
黑德爱尔在心里吐槽你们干脆别跟着我,过去直接给亚龙一巴掌好了。
不过好在一路有惊无险,黑德爱尔的担心是多余的。
帕克把组合好的东西插进了机关,然后因为身高问题根本做不到扳下来。他转头望了望黑德爱尔,随即很快撤销视线改到了辛西娅和板身上。
黑德爱尔狠狠咂了咂舌。
“那个啊,板,你来扳……”
辛西娅是不会喜欢做这种活路的,那么仅剩的唯一名额就是板了。
当黑德爱尔还在思考这个机关说不定没这么简单,万一扳下来就发出巨大的声音,那该怎么办呢。
然后板走过去就是这么一扳。
“!!!——”
黑德爱尔耳朵都吓得竖起来了。
紧接着,就是响彻整个高塔的尖锐刺耳的机械噪声的响起。
“卧槽这东西好吵!”
“比我的青蛙还吵!……咦碎片在这里面!”
“比起在意哪个更吵,亚龙会被吵醒啊!!”
黑德爱尔摧残着自己的嗓子,她娇小的身体之所以下意识发出尖细、很大的声音,是因为确实被吓傻了。
随后,巨大的龙的咆哮,掩盖了所有事物。
……
……辛西娅,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生物,那是最巅峰的种族,名为“龙”。
人类之所以把这种生物叫做龙,是因为它们危险,强大,不可战胜。
我希望……你继续活着,所以……
“辛西娅!!!!!”
黑德爱尔肆无忌惮的喊出声来了。反正亚龙已经被吵醒,也就再也不需要小心的注意音量防止背锅。
唤醒暂时失神的辛西娅,黑德爱尔重新躲在了骷髅堆后面。
那个,仅仅是亚龙而已。辛西娅暗自提醒着自己,她是当前队伍里面唯一曾经正面面对过“龙”的人。
她还记得,书中记载的神与龙的故事。
龙挑战神。
神对龙说,你为什么要挑战我?
龙回答,因为我强大。
神又说,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强大?
龙回答,因为你是更自以为强大的东西。
神微笑。
龙触犯了至高的神,曾经与神有着激烈的一战。自大的龙战败后,从此就被打上了邪恶生物的标签。
邪恶,终究要被正义所破开,斩断,贯穿,泯灭。
她是神的代言者。
所以,歼灭邪恶异端生物的人选,只能是她。
“让开。”
“你绕过去又不会……唔啊啊!——”
在黑德爱尔吐槽之前,辛西娅已经把她拽到一旁了。剑出鞘的声音在黑德爱尔耳中清晰无比,她在下一刻就明白了辛西娅到底要干什么。
“等等,辛西娅!你打算正面被烤成烤牧师吗?!”
辛西娅的剑挥起,斩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黑德爱尔刚才的掩体——一骷髅堆被辛西娅当场斩成了工整的两份。
所幸黑德爱尔体型娇小,即使变成两份也足够遮掩她了,她赶紧躲在其中一份后面。
这儿的骷髅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被轻易斩断的话,黑德爱尔还是能接受的。可是她不明白辛西娅在抽什么风,要正面去跟火亚龙决一死战。
“闭嘴,狗妖精。你不明白这种生物到底有多么的邪恶,也不会明白它对我,对我的家乡做了什么。”
“你不是来自苏——”
剑尖指在了黑德爱尔眼前,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晃晃的剑锋逼了回去。
“你要做的,只有闭嘴。”
黑德爱尔语塞极了,她不知道应该对固执的牧师说什么。
被火红色鳞片覆盖通体的亚龙似乎因为被吵醒了而正在气头上,它四处寻找着是什么苍蝇把它给吵醒的,并随时最好了拍苍蝇的准备——然后一眼就望见了破开骷髅堆,就站在它面前不远的辛西娅。
又是一阵气势汹汹的咆哮,如果在它正面的不是辛西娅而是黑德爱尔,那么黑德爱尔此刻已经起飞了。
“辛西娅要干什么?天啊,这儿可是法术啊神术啊什么的都封印了再说的风暴之塔……她想跟亚龙打肉搏?”
“我觉得辛西娅会输欸。”
“废话!”
人类跟龙打肉搏,要么被碾压致死,要么挣扎一下,再被碾压致死。没有哪位被冠以屠龙者名号的勇者是正面与龙对抗的,他们的剑再锋利,对龙而言也是挠痒痒。
虽然这只是亚龙,不过仅仅是没有翅膀不能飞而已。它的力量,体能,耐力依然远远在人类之上。
因为被限制了本职的能力,辛西娅仅用西洋剑的情况,胜率是0。不过就算他们四个人一起全力应战,那胜率也只是0×4。
“黑德爱尔!拉住辛西娅!”
“拉个鬼!!有本事你来拉!”
帕克和板就在旁边一处更大的骷髅堆后面躲着,他们不像黑德爱尔一般娇小到了哪儿都能躲的地步。在帕克觉得不对,并要求黑德爱尔拦住辛西娅的时候,苍蝇拍一般的龙爪已经到了高空,并准备落下来了。
而辛西娅的眼神依然凌厉,面对过真正龙族的她,根本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威压。
——虽然,接不接得下又是另一回事。
“哟辛西娅,看这儿!这儿!”
板从帕克的背包里面翻出了什么,然后用她独特的嗓门引起了辛西娅的注意。
——飞行道具,瞬间而至。
“等等,那可是比你精密了不知道多少的机械啊别拿去随便发射!!——”
“拿来用用!”
武僧的臂力把帕克的机械青蛙当成炮弹发射了出去,目标是辛西娅。
辛西娅眉头一皱,咂舌的同时将剑横摆,不偏不倚的直接撞上那个机械青蛙。然后在机械青蛙“咕呱呱——”的惨叫下,辛西娅也被板的力道给震得一阵后退。
随后,巨大的龙爪压下。
一阵浓烟翻滚而过,黑德爱尔所处的骷髅堆被完全拍成了碎末儿,当然因为那一爪子太有威胁,黑德爱尔早就跑远了。
而辛西娅则因为刚才板的妨碍,被动的躲开了这一爪。
“听着,辛西娅,风暴之塔限制了你所有可以称之为非物理攻击的东西,而我们所有人的物理攻击对这披着鳞甲的玩意儿而言基本无效!”
帕克一边心疼的收起他的机械青蛙,一边高声跟辛西娅解释。
“我的匕首,板的拳头,你的剑,帕克的青蛙……总之我们全部都没有有效的攻击方式!”
“所以说这个不是炮弹啊!”
“管他呢,跑咧!”
板的注意力全在亚龙身上,她是四人中能最快反应的人。亚龙一掌没有得手,眼看就张大了龙嘴,丝丝小火苗率先闪动一二。
辛西娅似是接受了提醒一般,她咬了咬牙,跟着三人离开了那边。
四人绕着房间弧度一路狂奔,路上有障碍就由板一拳砸开,或者辛西娅一剑劈开。骷髅堆确实没有任何作为掩体的可行性,他们也看出来这儿绝对很久没人上来过了。至少他们团灭的话,仅仅是添四具最新的罢。
不知到底有多高温度的龙焰从他们刚刚躲的地方开始,追着他们烧了半个房间才停下来。
这房间有多大帕克是不太想去管的,现在他只顾着狠狠地喘粗气。
即使是理论上体力最高的板,也没能完全撑住这么高消耗的绝命奔跑。
亚龙愤怒的咆哮声再次响起,就像人们连着拍了几次苍蝇都失手了一样愤怒,它大概要开始动真格了。
稍许的喘息时间转瞬即逝,亚龙用力的横摆着尾巴,转过庞大的身躯来重新面对四只苍蝇。
稀里哗啦嘭咚咔啦的骷髅堆被扫飞的声音是四人听到的咆哮声以外的声音。
现在黑德爱尔一点都不心疼那些骨头,她还在心里庆幸着早就尝过了味道,并完美的厌恶了那个味道之事。
“赢了就吃龙肉!”
“立什么FLAG……”
“听说那玩意儿有毒不能吃……”
板大声说着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而黑德爱尔和帕克也依然不忘吐槽。在继续沉默的辛西娅眼里,他们三人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这就是秘银之风。就像黑德爱尔日志上那看起来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一样歪歪扭扭,是一群怎么都不算“正”的人组成的队伍。
不管是据说履行她师父遗嘱而劫富济穷的义贼黑德爱尔,还是完全没诗人样儿简直跟个修理工似的的吟游诗人帕克,或者战斗就是为了收集食材且无比擅长厨艺的武僧板,还有她口口声声为正义,为神,可到头来连自己的信仰都没办法确认的牧师辛西娅。
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走到一起的,那不是他们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四人带着许些默契注意着他们各自注意的地方,轮流指挥并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的躲开亚龙攻击。不过越是挣扎,亚龙的攻击就越猛烈,渐渐的,辛西娅已经完全不敢再分神出去咀嚼她对龙的回忆了。
“板!那边有机关!”
“啥玩意儿?!”
在黑德爱尔急促的提醒声当中,板一脚踩了下去。
“所以说我再怎么提醒你也要去踩啊啊啊啊啊————”
与亚龙的咆哮声成鲜明对比,黑德爱尔的咆哮比亚龙可爱多了。
巨大的弩箭从墙壁方向呼啸而出,在四人还没看清到底是哪儿的机关被打开的时候,亚龙已经追到他们后面了。
而踩中机关的板又是弩箭的攻击目标。
辛西娅在一瞬间冷不丁的对着板挥了一剑,剑尖钉在板的平底锅上,然后再次用力狠狠的刺了下去。
粗大的弩箭擦着辛西娅的剑发出清脆的摩擦,与破开空气的响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板那个平底锅的哀鸣,以及板被向后推了推而下反应发出的惊讶呼声。
“笨蛋。”
辛西娅好像因为还了人情而显得轻松多了,她灵活的绕了绕手腕把剑正握,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亚龙四周——辛西娅是善于单打独斗的西洋剑好手,她有着良好的格挡防御意识。她负责观察房间内亚龙以外的任何攻击,例如因亚龙震颤大地,横扫,下拍而飞来飞去的骷髅,骷髅碎屑,然后还包括这样的陷阱弩箭。
“被小姐姐骂咯!——”
板发出奇怪的欢呼声,然后被辛西娅无视了过去。她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嘴角的笑容便一如既往的扬了起来。她的动态视力杰出,负责观察亚龙的每一个动作。例如那对拍来拍去的爪子,和扫来扫去的尾巴。
“比起那个!弩箭好像对亚龙稍微造成点伤害了!”
黑德爱尔负责观察亚龙的每一个破绽,与亚龙任何一个可能释放技能的动作。例如亚龙是否因为地理环境的限制而使得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缓,例如亚龙即将喷火时张开的大嘴,还包括这样的,亚龙是被什么造成的伤害。
“那碎片推得太慢啦!我想拿根肋骨去勾出来!!”
帕克则负责时刻注意碎片的动态。他有护目镜,是唯一不会被远处时不时给扫起的烟雾所干扰,并通过心理作用望远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记录亚龙的攻击方式。身为吟游诗人的他,能像记故事一般记下亚龙的任何一个攻击,甚至还能写成诗叙述出来。不过现在他要做的,只是记下那些攻击方式,然后临时取名。
“它有新的攻击方式了!”
在帕克的提醒下,黑德爱尔和板都开始警觉。
只见亚龙的后腿猛一伸展,夸张的弹跳力让四人联想到了“飞翔”这一毫无干系的词语。
“我靠跳太高了,跑啊!会被压扁的!”
“它在起跳时被骷髅稍微绊了一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板和黑德爱尔迅速履行完各自职责,然后带着队伍迅速远离落地点。四人已经习惯一起跑动,也会一起注意是否有人落队。
亚龙落地把整个风暴之塔都震动了。他们能想象到底层的史莱姆,长翅膀的白蚁,还有蜥蜴人陆龟人等等疯狂逃窜的景象。这些大部分依靠本能的魔物最害怕这种来自于种族本身的碾压。
由亚龙落地点向四周散开的巨大气流冲向处于外围的四人,即使已经跑到外围了也阻止不了黑德爱尔被掀飞。辛西娅看准了一把抓住黑德爱尔的尾巴,然后在黑德爱尔痛得嗷嗷叫的时候抱回怀里。
紧接着,三人一狗无一例外的给震得摔了一跤。如果不是辛西娅及时把飞走的黑德爱尔拽了回来,那就是三人摔倒一狗起飞了。
因为所站的地面都摇晃了起来,他们再怎样预防,始终都要摔倒的。而这大概就是亚龙所希望看到的情况,它仰头发出了胜利的咆哮。
“这个叫信仰飞扑!”
“我的尾巴……”
“小狗被小姐姐抱在怀里!”
帕克及时给这种攻击方式起了个名儿,下次再来的话,板或者黑德爱尔只要高呼一声信仰飞扑,那么四人都会默契的逃开的。
黑德爱尔还被辛西娅抱在怀里,她除了觉得尾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以外,还有就是担当了辛西娅的缓冲抱枕。
再次无视掉板的辛西娅,率先撑着地面爬了起来。
“碎片快了!”
“信、信仰飞扑!”
帕克和黑德爱尔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它还琢磨着给咱一爪!”
板则注意到了亚龙还抬起了爪子,三人赶紧重新站稳,随后再次开跑。
为了防止黑德爱尔再次被掀飞,辛西娅没有放开她——当然,也是为了免费的缓冲抱枕。
“等,等等,辛西娅!你的长发太碍事了。”
黑德爱尔一边向后看,一边拨弄着辛西娅因为跑动而不断扬起,遮掩了她视线的金色长发。
“需要我帮你向神请求一副更高的身体吗,要求很多的狗妖精。只要虔诚的向神祈祷,那么神会理解你,会帮助你,会……”
“够啦!我看见亚龙后腿上有鳞片破了!”
黑德爱尔脑子一热,打断了辛西娅的话。
“龙鳞!——上啊板!用你那个什么,雷电必杀技!”
“雷和电是分开的,你这蠢货!”
“虽然龙鳞破开了点,还有血迹……不过对亚龙造成的伤害大概可以计算为1。”
在板给帕克一拳之前,黑德爱尔计算出的伤害量把所有人都吓得泄了气。
“是什么造成的伤口。”
辛西娅紧了紧怀里的狗妖精,空出左手稍微将自己的耳发撩后。
黑德爱尔便接着这个动作努力的向天上望去。
“是……先前弩箭攻击到的地方!”
听到这里,辛西娅和帕克不约而同的望向板。
“啥……看我干啥?”
辛西娅跟帕克应该都在想同一件事,不过黑德爱尔的声音又把他们拉了回来。
“亚龙快落地了,准备123!”
他们打算用起跳来避免摔倒,这听起来很简单的样子,不过需要很强的时机意识——毕竟他们的弹跳力是正常人水平。
不过有善于偷袭的黑德爱尔在,他们是不用担心时机是否抓得稳的问题就是了。
黑德爱尔紧紧盯着眼看就要落下来的亚龙,他们此刻与刚才一样跑到了外围,不过,跑不出去了。因此黑德爱尔为了防止再次被当作缓冲垫,她决定全神贯注的帮队友看准时机。
“1!——”
辛西娅把黑德爱尔抱得更紧了。
“2!——”
帕克重新抖了抖他的背包。
“3!!——”
娇声一落,三人都跳了起来。在半空的时候,板有那么一瞬间向黑德爱尔投以“你还记得爪子也拍下来了吗”的眼神。
而黑德爱尔则满脸茫然。
“啊啊啊啊啊————”
一道气流直直冲击了过来,三人一狗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气流侵袭、并把他们的视野给定在天花板上。除了帕克因为在注意碎片而没看到,其他人都很清楚,这不是亚龙落地掀起的。
而是那一爪子扇出来的强风气流。
“小狗!!你怎么把爪子忘了!”
“爪子不是你负责的部分吗!?”
所谓默契。
只有板和黑德爱尔在合作时显得无法相容。或许是因为板一开始就把黑德爱尔当装备,装备能有什么默契度呢。
不过比起这个,三人一狗现在是全部起飞了。
辛西娅很干脆的把黑德爱尔向帕克方向丢了过去,她要双手握住她的剑来做落地缓冲。
而帕克完全接不下对人弩炮黑德爱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德爱尔飞过来,并撞到他的背包,抓住他的背包。帕克有他的落地方式,不过被忽然丢过来的黑德爱尔搅乱了。
板则是打算用那个很大的拳套撑地,她想好好在小姐姐面前耍一次帅。
亚龙的咆哮声再次响起,它对于这一爪子的威力似乎不是太满意;或许对它而言,把这三只苍蝇外加一只小苍蝇给送出塔外才是本有的力量。
这要多亏黑德爱尔发现得早,以及抓住起跳时机躲开了地面震颤——虽然最终被爪子掀起的风给起飞了。
“铛”和“咚”还有“PIAJI”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毕竟不同质量的物体在相同高度理应是同时落地,秘银之风一起证明了这一点。
辛西娅的剑深深刺入了地面,她把大部分冲击压在剑上了,除了泛红的双手以外,没有别的损伤。
板则是半跪以及拳头的组合把冲击分成两波,因此她也没受伤。
至于“PIAJI”是帕克发出来的。
他的背包上还趴得有一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黑德爱尔。
“好痛……我们刚刚的默契去哪儿了?!”
帕克深知亚龙的危险,他尽快的原地爬了起来,然后黑德爱尔便应声从背包上滚落。
辛西娅用力把剑拔了出来,她一把提起黑德爱尔,然后递给了板。
“呃……这玩意儿是,小姐姐给我的礼物!”
“鬼!”
黑德爱尔一边大声叫喊一边挣扎。
“碎片。”
辛西娅指了指碎片的方向,帕克随之望去。
“喔——已经能看见碎片的头了,就快出来了!”
“不用重复咧,现在的问题是亚龙好神烦啊!”
黑德爱尔沉默着目测了距离,然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扭过头望向提着她的板。
“……板,把我丢过去。”
板惊讶极了。
“嗯……还有,你左脚旁边那块地板是巨弩箭的机关,大概从你身后发射……”
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并以一种痛快的表情——毫不犹豫的抡起胳膊就甩。
“唔啊啊你能不能数个321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板毫无默契可言的黑德爱尔,被第二次当作高速弩炮发射了出去。
亚龙愣了愣,不过它似乎有着一定判断能力,向着黑德爱尔的发射轨迹的方向走了两步。
“小狗!那玩意儿要喷火啦!”
这种时候,高速情况下没办法迅速确认环境的黑德爱尔的职责,就由板来代替。板很快注意到了那个大家伙张开的口。
不过现在提醒也没用,黑德爱尔受着惯性在飞,她是没什么力量能抵抗,或者改变这份惯性的。
板因为大声提醒而稍微移动了位置,借此一脚踩进了机关地板。
早起提起注意力的辛西娅则冷静的用剑把板强制后退。
黑德爱尔隐约看见亚龙身上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脱落了,不过现在,那跟她没关系。
8米……7米……6米……
黑德爱尔在心里估算着剩余的距离。
“5!”
“4!”
而板则在估算亚龙蓄力的剩余时间——根据前几次,以及口里那团火球来算的。
5米……4米……3米……
“3!”
“2!”
“黑德爱尔,加速啊!!”
“2米……我加你个头啊!!!”
“1!!”
一米。
亚龙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随后而至的还有滔天的龙焰翻滚,因为把满地骷髅给点燃了,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三人的视野被火红与高温所覆盖。
黑德爱尔的身高是43cm,她是横着向碎片飞去的。
以目视估计的相差一米的话,那么她的手尽可能的向前伸,并想触摸那块碎片的话。
少说还有个二十来厘米吧。
我想长高。
这是黑德爱尔被高温抹去意识的最后想法。
……
…………
………………
其实呢,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不过很可笑吧?把一个比自己大了几十年的狗妖精当妹妹看……
苍老嘶哑的声音。
我们的关系还真复杂。什么妹妹啊,师父啊,姐姐啊……奶奶都可以算进去了吧,噗嗤。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情。说到底……还是我看起来更年长吧。
所以,最后叫我一声姐姐……好吗?
……黑德爱尔。
“姐……姐姐……”
迷迷糊糊喊出声来的黑德爱尔,在视线定焦之后最先看见的是辛西娅难得一见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声姐姐把辛西娅的瓜子都吓掉了。
“你……被烧坏了脑子吧?真是太可怜了,我会向神为你祈祷,祈求神能爱你,拯救你……”
“啥,啥玩意儿?”
“……啊,狗妖精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认辛西娅做姐姐啊。”
在完全不明情况的黑德爱尔错愕的视线下,板端出了一盘麻婆豆腐。
“来!不管怎么说,庆祝小狗没死!”
黑德爱尔的嗅觉很灵敏,她被瞬间而至的可怕刺激吓得整个狗都跳了起来,而薄被便随之滑落。
“死开啊你!!”
“竟然整整睡了两天,那火很有安眠效果啊。”
帕克饶有兴趣的在一边看戏。
“……啊,啥,什么两天。”
辛西娅叹了口气。
“你真的被火烧坏了,狗妖精。”
“小狗——你被我丢出去后,被亚龙烧了屁股!”
“呃,准确来说是尾巴……”
黑德爱尔闻言抱起自己的尾巴看了看——尖端开始被缠了半条尾巴的绷带,看得黑德爱尔目瞪口呆的。
“要是再晚那么一秒,我们就能吃狗肉了……”
“虽然很好奇味道,不过不太想吃同伴。”
“唷!狗妖精也能当食材……呃可是有点麻烦啊,同部落会追杀到天涯的。”
受此提醒,黑德爱尔也算想起发生了什么了。
她要求板把自己丢出去,然后在还差那么一点的时候被龙焰追上了。
被追上了尾巴。
在尾巴先烧起来的时候,千钧一发的摸到了碎片。
然后就没有记忆了。
至于他们说自己睡了两天……除了梦见了她久违的师父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噩梦。
比如被辛西娅砍断尾巴之类的。
不过狗妖精的胡思乱想不会传递到辛西娅那儿去,她现在还是安全的。
“对了,黑德爱尔。”
帕克翻了翻背包,然后翻出了一块护臂和一份小卷轴。
“这个是那火系亚龙掉下来的龙鳞做的……反正也不算值钱的东西,数量又太少,最终做出来的应该只适合你戴……还有日志……把最后一层的亚龙画上吧。”
黑德爱尔点了点头,接过护臂放在一旁,然后拿起纸笔在高层画像上挥动羽毛笔洋洋洒洒画下了一条……小蜥蜴。
“……”
看得三人一阵错愕。
不过三人也现在才注意到,纸面左上方还有一行小字,那字看起来歪歪扭扭。
那四个字就是……
秘银之风。
夜色席卷了风暴之塔。
尽管在室内难以窥觊塔外的天空,帕克的生物钟走得异乎寻常得准。
火把摇曳的辉光点亮黯淡的小道。脚下是没及小腹的水渠,不时在光明难以企及的角落摇荡起些许涟漪。除去这此起彼伏的窸窣声,这座迷宫算得上难得的静谧之所。
“岔路往右走吧,差不多该到这间房间的正中了。”帕克看向身后漏出半个脑袋的鱼人,象征性地举起连弩。鱼人迅速地潜回水道中,只留下飞溅的水花摇曳几下,顷刻间便归于平静。
“如果这次带错路我就把你切碎了喂水里的鱼。”
辛西娅点了点头,从岔路口向右继续前进。
帕克看向鱼人消失的方向,考虑着是不是也躲起来比较好。
不绝于耳的低沉鼾声,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迥异的沉静中。亦或是这安宁本身,就是苏醒的前兆?
总感觉寒意弥漫了开来,大概是泡在水里泡久了的缘故吧。帕克稍稍安慰自己。
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了变化,和帕克差不多大小的沉重石质宝箱坐落在脱离水面的高台上。没有雕金素银的装饰,没有铭刻历史的痕迹,甚至没有暗藏杀机的陷阱。仅仅如石棺一般,以半腐朽的姿态,沉睡在迷宫的正中。
“这是……屡遭背叛丧失信念之人,以绝望和悔恨所堆砌的高塔的末路吗。”
帕克抚摸着粗糙的石箱,感受其上飞逝的时光。
那连名号都被模糊了的,弱不禁风的小国。
连年的战乱中,诞生了一位深爱着她的国家的战士。
她的武技令敌闻风丧胆,她的智慧无懈可击。她的光辉犹如初升的太阳,哪怕是她的敌人也不得不称赞。
她守护着自己的国家,那如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小国,却在整个纷乱的年代屹立不倒,没人不认为这是她的功绩。
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国民为她欢呼,国王亲自为她戴上桂冠,她的事迹以女武神的名号传遍整个大陆。
但对于她而言,比谁都要深爱着的祖国得以保全,即是她此生最大的荣耀。
和平到来之后,她便谢绝了国王的一再挽留,归隐于她家乡的小镇。她的传说渐渐停留在吟游诗人传唱的诗歌中,成为酒馆的冒险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终于有一天,新任的国王开始不满于国土的贫瘠国力的薄弱。
“女武神啊,用你的力量,为这个国家争取更广袤的土地,用你的智慧,为这个国家构建更强大的军队吧。”
国王传唤来归隐的战士,如此命令着。
——遵命。
比谁都深爱着国家的战士,从未质疑过她的信仰。
战争的业火再次点燃这片大陆,战士指挥着她一往无前的军队,侵略着一个又一个国家。
战乱持续了多久,连她自己都麻木忘却了。她的至亲一个个倒在侵略的征途中,她家乡的小镇也在一次战役后化为废墟。
但最终,她赢得了胜利,她的国家成为大陆最强大最广袤的帝国。尽管战后的难民咒骂着她的无情,纵使她的归所被她亲手毁灭。她的使命终于得以达成。
她想,她或许再也不用为这个国家贡献力量,她已经永远地守护了这个国家。她沉浸于自我满足中,折断了她的剑,遣散了她的亲卫队,希望从此消失在历史中,守望着她比谁都要深爱的国家。
刚登基的国王也是这么想的。
密特拉。为全新的国土赋予全新的名讳的国王意识到。
能够压倒国家的力量,能够摧毁国家的智慧,这片大陆上只剩下一处了。
战士接到了最后的传唤。
她的敌人,是她的祖国。
她抛弃一切去追求的事物,最终将她抛弃。
她麻木地逃避着她的战友们的追杀,在绝望中思考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啊,是这样啊。
——密特拉,那已经不是自己所爱的国家。
——没错,密特拉是侵略者!
女武神得出了她的结论,她的做法是正确的,而她现在将要把这正确的做法延续下去。
把一切侵略者驱逐殆尽。
外人恐怕永远无法理解密特拉转瞬即逝的繁荣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密特拉衰败之后不久,曾经传奇的女武神的故乡,耸立起一座直抵云霄的高塔。传说,那座高塔里密藏着数之不尽的财富,曾经大陆最大的帝国的财富。
而女武神,她永远地守护着她比谁都要深爱的国家。
仅有她一人的国家。
……
整座高塔就如同一曲恢宏的叙事诗,而此刻,主角已经行将朽木,故事即将走入终焉。
帕克喜欢阅读这些故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帕克在等待仍旧无动于衷的辛西娅。
“……辛西娅。”
“嗯?”
“帮忙……开一下箱子。我推不动。”
——————
在辛西娅以鄙夷的目光注视着帕克并将剑刺进石盖缝隙间撬动的同时,另一边已经找到了第二间迷宫的宝箱。
“这是啥……又一根铁棍么”
黑德爱尔在箱子里扒拉半天,举着一根只有她一半长的铁棍从箱子里探出脑袋。
“铁棍?”板这边可不如帕克组那般惬意,“烤蜥蜴腿”源源不断地送进板的手里让她处理起来也有些疲惫。她放下手中濒死蜥蜴人的尾巴,伸进口袋里摸了摸。
“比起腊肠你更喜欢那种硬的?”
“………………”黑德爱尔干脆地放弃了交流,继续埋头搜索着宝箱的内部。
她总算从锈蚀的石头缝隙中抠出一片还算完整的臂甲,着大概不是什么宝物,而是曾经的冒险者不慎遗失的失物吧。她试着绑到自己手上——显然,她就不该指望会有符合即使在妖精里也小的可怜的黑德爱尔的尺寸的装备。
另一边正举着腊肠考虑新play的板突然一个趔趄,腊肠也脱手滚落到一边。她匆忙扶住墙壁勉强稳下身形,悻悻地咒骂着:“噢!这地怎么比我的麻婆豆腐还软!”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比喻!黑德爱尔前一秒正在为腊肠的陨落而庆幸,后一秒她突然意识到了地板为什么会“软”。
因为石箱周围的墙壁突然开始向内收缩了。
“板!我记得说过这里有机关……汪呜?!”黑德爱尔的尖叫被板干净利落地一锅子扣了回去,然后她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板比黑德爱尔反应快得多,刚一发现触发陷阱,便干脆地把黑德爱尔装进了宝箱,然后……单臂扛起飞奔而逃。
“啊,糟糕!”
被蒙上眼坐过山车或许是个刺激的体验,不过板显然做不好一个合格的轨道。前方的石墙徐徐坠下即将堵住出口,明知赶不上的板索性把黑德爱尔箱整个地投了出去。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箱伴随着黑德爱尔凄厉的惨叫声擦着地面滑出,正好卡住墙壁的下落,板连忙一个侧翻从缝隙中滚出来,顺势一带将石箱从缝隙中拖出,墙壁旋即重重落下堵死了退路。
板为自己的机智吹了声口哨,可惜还来不及拭去额角的汗珠,眼前的处境还远不到能松口气的地步,正在封闭和收缩的石墙并不止一堵。
“好像有点不妙啊哈哈……”这种悠闲的态度不知是强者的从容还是单纯的单细胞。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前事态置若罔闻般凝眸沉思,以冥想唤醒沉睡的细胞,燃烧人体的极限,将全身的力道汇集于双掌,面向石箱,平推而出。
无谓细节,无谓技巧,仅仅以最简单最纯粹的力量灌注其上。
数百斤的石箱化为一道彗星。
连同在黑暗中完全摸不清状况的黑德爱尔。
似乎被当做飞行道具已经是黑德爱尔的家常便饭,不过这一次可不是投石索……是攻城槌。
“以我30年的机械设计经验担保,这四间迷宫绝对各自保存着一根铁棍!这些零件的构造非常巧妙,而且正好一套四件可以组合成开关……噢什么声音这么吵……”
帕克和辛西娅此时刚从第二间迷宫中回到大厅,帕克把玩着从迷宫里带出来的两根零件,扯着嗓子和辛西娅争执着,大厅里回响着嘈杂的噪音和莫名的震动让人莫名其妙,帕克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左边应当是板和黑德爱尔负责的迷宫门前。他浮夸地摆动着双臂信誓旦旦地像依然慵懒地发着呆的辛西娅做着保证:
“总之!如果黑德爱尔偷出来的不是两根铁棍,我就学青蛙叫!”
他身后的门扉突然开启——或者说,被破坏了。
“……蛤?”
帕克只来得及回头发出一声错愕的惊呼,沉重的重槌骤然破门而出,势不可挡地重击在帕克后背上。
“噗噢!”帕克翻滚着飞了出去。如果不是有背包做缓冲或许帕克会直接一命呜呼……即使如此这一下也足以让他陷入晕厥。
所以他没能看到,造成这进入高塔以来离死神最近的一次危机的元凶——板从迷宫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的上衣被脱下系在腰上,上身只留下一件贴身的背心,淋漓的汗水顺着双臂低落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哟~这不是辛西娅嘛,真巧你们也刚出来?”
板还是一副乐天的模样,招了招手开心地和辛西娅打着招呼。
辛西娅则拿剑鞘戳了戳摔在她脚边的帕克的脸颊,指着终于还是碎裂了的石箱和里面生死不明的黑德爱尔。
“喂,学青蛙叫。”
——————
大门推开的一霎,板放弃了把上衣穿回去的打算。
房间中盘伏着一座火山。数十米的身躯盘如巨蟒,鲜红鳞片覆盖着虬髯的四爪,半透明的犄角似红水晶般剔透。它似是惬意地微微摆动了尾巴,便如同燃烧的滚木碾碎了其后层叠堆放的骨架。紧闭的眼睑下,鼻孔规律地脉动喷出阵阵浓烟和滚雷般的鼾声。
……
没有人能够发出声音。
仅仅被眼前事物震撼,为之倾倒,为之恐惧。
只剩下残留的石箱残骸作为几分钟前的喧嚣和吵闹存在的证明。
他们甚至提不起勇气移动位置,生怕足尖点地的摩擦声会惊扰到那生物的沉睡。
“呀……这个,没法打咧。”
板弱不可闻的嘀咕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众人也算提起了些许勇气,蹑手蹑脚地缩到了石箱的废墟后。
在打开那扇门之前,黑德爱尔和帕克讨论过门后存在的各种可能,巨大的魔像,变异出了能够发出奇怪鼾声的鸣器的飞虫(期间把辛西娅吓得一哆嗦),大嗓门的蜥蜴人首领,女武神本人或是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家伙。
如今看来一切猜测都像个笑话。
“总,总之,目前来看那个还没有苏醒的迹象……我们这么闹腾都没能吵醒或许是在冬眠期也说不定。”帕克紧锁着眉头,尽可能地找着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安抚队友。他看过无数名垂青史的冒险故事,其中对于这种生物的描写也数不胜数。
“可是这咋整…咱不是要往那旮旯找……那啥破烂儿么。”板的话语似乎带上了点家乡口音,但是这会也没人有功夫去深究。她说的没错,四人的弦月像要补刀一般一致地指向了那件敞亮的殿堂。
“一个黑德爱尔,两个黑德爱尔,十个黑德爱尔……”黑德爱尔在她的日志上比划着体型的差距。
“炎之……龙。”
“哦不不没有翅膀这应该是亚龙……”帕克还打算纠正奇怪的细节,却没能传进辛西娅耳中。
辛西娅不知道那天振翅而起的王究竟是谁。
她竭力想要忘记那一天,甚至想要忘记那之前的一切。命运却像恶作剧般一次又一次敲打挖掘着她的记忆深处。
刺破肌肤,贯穿脏器,凿刻骨骼的触感如实地传递到手中。
鲜血飞溅,灼染肌肤,点缀战袍的刺痛无情地蔓延于肌肤。
赤发枯朽,金眸失焦,业火徒留的场景永恒地烙印在眼中。
圣十字屹立于战场,夺目的光明净化着罪恶,也剥夺着生机。皎洁的,一尘不染的坟冢铺遍她的身后。
紧握圣徽,跪伏于最后的荒野,嘶哑的喉咙深处,竭嘶底里般吟咏着圣祷言。
罪人的骨从剑尖滑落,跌入万丈不复的峡谷。
最后一朵光十字,诧然绽放。灼净了恶,灼净了心。
道貌岸然的老者,身披无暇的白袍,满面的皱褶被笑容堆挤成一团。
“辛西娅……不愧为……功劳……主教……指日可待……”
——聒噪。
辛西娅转身,面向那似乎是她上司的人类。归剑入鞘不发一语。
面前的人似乎面露愠色,龇着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而辛西娅仅仅仰望着,掩住夕阳的火烧云,和这纯白的山崖对抗般,突然点燃了整片天空。
那个人的面庞开始抖动,放大的瞳孔倒映出不可名状的景象,颤抖的嘴唇半天组织不起完整的话语,双手紧紧掐住辛西娅的大腿哆嗦着:
“咿——?!这……这……龙?!救救救……”
——聒噪。
细剑再次抽出,尚未凝结完全的暗红色剑锋重回鲜亮的血色。曾经是自己上司的那个东西愕然地看着逐渐被分断的下半身,保持着不解与困惑倒在了脚边。
辛西娅擦拭着剑身,看向已经完全变成殷红的袍子,淡笑着单手抱在胸前做了简短的祷告。
“我们是……珂旭的信徒,珂旭的尖兵,珂旭的代行者。面对不公,面对不正,怎么能有所迷茫,有所胆怯呢……是吧,叛教者。”
——就是这样。
她对自己喊着。
——铲除吧,将一切不公一切罪恶一切不合理的命运切断,将一切懦弱一切胆怯一切迷茫的抉择忘却。
——所以,回头面对那头凶兽!
她知道,那从悬崖下盘旋而起的巨大的生物,以绝对的力量睥睨着沉浸在胜利中的“同胞”。
——那是异教徒,是异类,是威胁,是必须铲除的对象!
她明白,这令人窒息的灼热,那正凝视着自己后背的黄金的瞳孔,这似有似无般的即视感是她的软弱。
——这一定是,噩梦吧。
最终,她抛下了她的剑,跪坐在血泊中,任泪水滂沱在膝上打出朵朵浅红白花。
炎之王仅仅震起狂风,带着它威严的咆哮,卷走最后一抹光。
夜幕降临。
“我说……你哑了?”
噩梦被以最不希望的方式惊醒……而且还是第二次。
侏儒讪笑着高举双臂,恳求辛西娅能把他颈边的剑收回去。
“萨米尔,你觉得这样真的可行吗?”
萨米尔咕了一声,他正掩着脸,不知道是因为停不下来的笑还是觉得无言以对。诗人担忧多过气急败坏,双手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我觉得挺像那么回事的。”萨米尔总算停了下来,不过平静的表情只绷住了几秒,“噗哈哈哈我觉得挺合适的你应该再转个职。”
诗人此刻被裹在一道白色的袍子里,上面缝了不少口袋,插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像是磨得光滑的木片啦,或是细长的大剪子之类的东西。吉泽尔听说了他们的这个计划,兴冲冲的帮她缝了这身衣服。“看起来更专业一点。”。诸神保佑,她的手艺还过得去。
“好了,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逃避任务的。”里德的表情看上去挺平静,但是搭在诗人肩上发颤的手出卖了他:把笑憋在喉咙里大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已经后悔了⋯⋯我只是随口一说⋯⋯”诗人微弱的哀嚎被淹没在一大堆爆笑里,除了原本就一起跟去的萨米尔和去准备的陆仁之外的所有人,此刻都挤在小小的房间里,“你们不会都打算去吧?”
“我们都是来护你周全的。”萨米尔说,里德不得不背过身去,就连克鲁鲁都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你可是我们宝贵的诗人啊。”
不就是来看笑话的么。诗人对上吉泽尔欣赏自己手艺的眼神,不由得闷闷的咂嘴。她抹开自己亲爱的队友们,闷着头往城南去了,希望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怂。
“在这儿,你要走过了。”陆仁说。
诗人上次见到这些大狼还是上次在人类营地,自由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吞吃着生肉,睡在隔绝冰雪的厚干苔藓上。 现在站在陆仁身边的动物,虽然肩高十分夸张,但由于周围气温的缘故,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看上去格外的大和蠢。
陆仁挠了挠鼻头,与大狼相映成趣。
萨米尔慢悠悠的带着大部队过来了,看到这架势噗的一声笑。缓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衣袋里抽出诗人事先写好的文稿,缓缓展开,认真严肃的深吸了口气,噗的又笑了出来。
“我们要向你推荐一项服务,布鲁诺。”大狼把目光转向萨米尔,注视着他严肃和憋笑混合而成的奇诡表情,“我们可以通过拔除细毛和软毛进行毛发美容,使其长出更粗硬的刚毛,可以使毛发层次分明,色彩鲜明,刚毛服帖,增加被毛防尘防水的能力,还能适当的增加防御,显露背部线条⋯⋯更显帅气英霸。”
好了,诗人也承认自己写的有点像广告词。里德捅了捅陆仁,后者面露尴尬,结结巴巴:“布鲁诺⋯⋯这能让你变得帅一点⋯不不并不是嫌弃你不够帅,你现在就很帅⋯⋯呃。”
他放弃了,所有人都放弃了。布鲁诺的耳朵竖着,挨个儿看着这群奇怪的人类。
“拔掉点细软毛,能稍微凉快点。”诗人细细的说。布鲁诺停下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尾巴也垂了一点。沉默者小队的队员面面相觑,忽的涌到布鲁诺身边使劲夸着:“布鲁诺乖,布鲁诺帅,布鲁诺好——就当帮个忙,自己也舒坦——”
陆仁被这群人挤了出去,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事的发生,晕晕乎乎的大狼被架到诗人面前安放好。两个懵了的生物深情对望着,直到诗人蹲下来,温柔的捏住一撮硬毛下的绒。
“嗷。”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之后,布鲁诺看上去稍微瘦⋯⋯了一点。相信我,我不是想用“秃”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