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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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阿伦德尔在雪尘里咳嗽两声,用冻得僵硬的手拍掉脸上身上的冰渣子,同时使劲眨巴着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开始,就是刚刚从松林传送回来的时候,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就觉得无名之城变得很冷,纷纷找出厚重的衣服换上了。虽然想要继续传送到下一个世界,同时阿伦德尔把寻找武器的事情提上日程,不过由于半梦妖离开,真正的蓝回来了,所以这几天时间里他们都忙着聊天唱歌(他们小队可是有两位吟游诗人),其他的时间,由艾丽西亚仔细检查蓝的身体,然后在睡觉前把出去闯祸的瑞贝利安找回来。安逸舒适的生活让他们只有在每天早晨吸进一口比昨天更冷的空气,呼出白雾的时候,才感慨一句“最近变得好冷”。不过有温暖的壁炉,几位队员还轮流煮着各地风味的食品,所以瓦尔哈拉小队对变冷没有过多的怨言。毕竟连这里的神“第五季”都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们这群租客也就暂时不对房东的品味置喙。与安安静静享受休假品尝美食的瓦尔哈拉不太一样,有些没有传送到别的世界的人们整日整夜蜷缩在避风的角落里,小声而不间断地低声诅咒着。事实上,除却瓦尔哈拉小队的驻地,那些街道和别的驻地里都弥漫着一股消极的意志,让瓦尔哈拉占据的小房子像遗都周围沙漠中一棵绿色的小树一样特别。
这个城市原本仿佛独立于四季之外,但渐渐被冬季接管,某一天开始,建筑外墙和街头的植物上都挂着一层霜,这之后气温持续下降,那些霜也没有消失,渐渐把建筑和植物变成白色,无名之城的植物大量死亡,燃料和食物的消耗也比预计的快了不少。而那些消极的絮絮叨叨也愈演愈烈,之前只存在于概念中的“最终战”也被提起来,瓦尔哈拉小队和他们熟识的其他冒险者们也有所耳闻,那些熟识的朋友们也是顽强而强大的冒险者,在现在的局势下,拥有这些朋友让瓦尔哈拉的五人二鸟一狼都觉得欣慰,同时在城市上空的“第五季”也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们只是加强了对瑞贝利安的看管,免得他跑出去惹太多事。
这样又平静的经过了几天,在一个冷冰冰的早上,阿伦德尔结束了影舞者的训练,往队伍驻地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城里的水都变成了蓝盈盈的固体,连一直喷出清澈的水的喷泉也变成了固体,还保持着水喷出的姿态。之前也有少量结冰,但都是静水,比如他们小房子后面装着清水的桶上结了一层冰而喷泉连结冰的迹象都没有。但现在的喷泉仿佛是一瞬间就被冻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原本潺潺流动温度稳定的水变成了极度冰凉的固体,却冒着烟,伪装成热气腾腾的样子。
沙漠的夜晚,温度有时候会低于水能保持液态的最低界限,让人不敢相信的低温会持续一整夜,然而在阿伦德尔的印象里,现在无名之城的寒冷比沙漠最冷的夜晚还要冷得多,那种瘆人的阴寒一直渗透到冒险者们的骨头里。阿伦德尔拽拽披风,但是披风并没有给他提供更多的温暖和安全感。天空中,神“第五季”无声飘过,一片雪花摇摇晃晃落下,他看得出神伸手去接,但雪花拐过一个诡异的弧度,消失在缀着星星的夜空中,阿伦德尔的觉得发丝飘扬,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失去了很多感知能力。霎时狂风大作迷人双眼,地面可怜地颤抖着,他后退数丈,躲在一道围墙后,但风已经大的让他不得不俯下身闭上眼睛,用手臂护住头。很快从他身边呼呼掠过就不只是风,大量冰渣子从地面被卷起来,打在建筑上,打在一切敢在寒冷中离开庇护所走出来的生灵身上。在这种状况下,听力格外灵敏的阿伦德尔也只能听见风声。
再一次睁眼时,周围很多建筑都不再是完整的,原本整洁的城市变成了冰霜下的残骸,冻结的喷泉已经支离破碎,而阿伦德尔躲在墙后才躲过了那些巨大的碎块。他面色一沉,寒意终于从心底浮现。他离得这么近却连近处喷泉破碎房屋倒塌的声音都听不见,那么远处发生了什么更加无从得知。现在时间仿佛冻结了一样毫无声息,周围房屋里没有受伤的冒险者们探头出来,有的盯着独自在室外的阿伦德尔,更多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远方,一根形状骇人的冰柱破开天空,连接天上一轮巨大明亮而让人恐惧的月亮。
众星黯然失色。
“他来了!”
什么?
“他来了!!”
那位飘在空中的神“第五季”尖叫一声,然后消失了。
再往后?
稍微有点地震。地面先是猛地一震,随后是持续的小振幅晃动。阿伦德尔听见旁边的墙发出不祥的响声,干脆在墙上踢了一脚作为借力,向墙壁的反方向纵身跑出几步,墙壁倒塌蹦出的碎石打在他脚边,随着地面晃动而滚动着。身边其他冒险者乱作一团,咒骂和惊呼不绝,一个身材高大背着刀的大胡子冒险者好像要摔倒的,阿伦德尔跑过时差点被砸中,他跑向自己的队伍据点,四肢僵硬脚步不稳,有时不得不矮身扶住地面。
影舞者至少跑起来有优势,但他还是差点摔了一跤。
可喜地震没有持续很久,地面静止下来之后,无名之城陷入安静,阿伦德尔这才喘口气,咳嗽两声,拍拍身上的雪尘,再眨眨眼睛。
他终于跑回自己队伍中间,奥列格,叙泽特,瑞贝利安,艾丽西亚和狼,两只小鸟,还有……蓝。
他的队友们没有受伤,万幸。
现在瓦尔哈拉小队处在无名之城东南部,一个闪着光的巨大星港就在这附近。但是现在它已经撞上了无名之城的墙壁,星港和城市的边界墙壁挤在一起,巨大的石块都扭曲了,掉下来很多碎片,在无名之城的街道上砸出很多沟壑。那些碎块还是老样子闪着光,露出花岗岩和水晶一样的解理面。阿伦德尔知道那些晃动怎么来的了,要不是现在一片寂静就像松林,旁边还有大得让人压抑的星港碎片,“最后战斗”的压力让人无法放松,他还真能分心想想“第五季”该花多大功夫修理这里。
只不过,现在他们要面临的绝不仅仅是修理无名之城这么简单,如果有什么危险的敌人的话,它的目标也不可能仅仅是毁了星港,留下巨大的遗骸吓人而已。如果有能造成这么大混乱的敌人,那么它的下一步动作一定是需要冒险者们极力防备的。
冒险者面对的或许是“神”那个级别的敌人。
地面微微颤抖,不是地震,好像有很多人,或者是不是人的其他东西正朝这边赶来。随后风的流向改变了,艾丽西亚面色一凛,低声道:“有奇怪动物的叫声,听起来不会是伙伴。”她脚边的小狼爆发出持续的低吼,同时竖起了背上的毛。
话音未落,蓝就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残破的墙壁。他已经占据一个墙头搭弓拉箭,出现在巡林客蓝身上那种专注又一次闪现,而奥列格拉住艾丽西亚躲在附近的杂物堆后,探出脑袋看着。阿伦德尔躲进阴影里,他的位置稍微挨近队长和艾丽。而叙泽特,她是老练的猎手轻巧的斗士,现在早已找好掩护,屏声静气,就等着第一个猎物撞上她的长剑。
现在只有瑞贝利安大剌剌站在路中间。如果要和野兽战斗,躲起来也只能带来一瞬间的优势而已,战士不怕野兽,在遗都他不止一次跟野兽或是野兽一样的人战斗,就算是一对多的打群架,瑞贝利安也不会怕什么,更不会躲起来或者找掩护。
然而当那些东西跑来时,冒险者们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它们太多了,也许有上百只,甚至好几百只,全都张着嘴,流着口水,喷出热气,在寒冷干燥的空气里形成白雾。这些东西的形状像多种动物的集合,体型巨大,身上有可憎的肉瘤。天空中也有凶狠的大鸟,尖叫着俯冲下来。
“真恶心……”
阿伦听见叙泽特喃喃自语道。
兽群进入了射程,现在已经能闻到它们惊人的腥臭味了,蓝拉弓搭上三支箭,弓弦“砰”地响了一声,就有三只野兽倒地。这一手往往能打乱阵型,但这里的野兽并没有退却,连畏惧都没有的,仍旧冲过来。倒地的那几只被纷乱的爪子、蹄子踏过,淹没在爪子蹄子的落地声中。
快要过来了。
阿伦德尔握紧手中的小刀。
他一直都没有武器,因为只是个吟游诗人,不参与正面战斗所以不配备武器,手头上有什么就用什么,后来成为影舞者,意识到自己必须战斗时,却没有机会再去慢慢挑选趁手的武器了。如果真的说起来,他比较想要更长一点的剑,但小刀总比赤手空拳好。
靠近了,瑞贝利安已经冲出去了。
在法师塔的时候有用叙泽特的短剑战斗过一阵子,短剑用得还算顺手,也不是很难得到的武器。回到遗都之后去弄一把短剑来吧。最好是新的武器,皮质的刀鞘不需要什么装饰品,完全是自己风格的。
一头狼一样的野兽发出凄厉的叫声,前一秒它扑向叙泽特,后一秒,长剑从它的后心露出。叙泽特瘦削修长的右手臂轻松地一抖,这只野兽就断成两截落在一边。精灵的宝刃不沾血,仍旧发出冷冷的光,比无名之城的气温更冰冷刺骨。
“遗都啊……”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阿伦德尔心里苦笑道。现在面对这些野兽,不知道能不能回遗都呢。
一头滴着口水的巨熊跑到他所能及的范围,他从阴影中跃出,小刀在野兽粗壮的颈上转了个圈,而身体已经快速地顺来时的力闪到一旁去,没有沾到野兽的鲜血。这柄小刀非常锋利,陪了他有一阵子,阿伦德尔担心这场战斗之后它会卷刃,找到替代品也很麻烦。杀死巨大的生物带来黏腻的感觉,阿伦德尔交换了正手反手的握刀,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要思考的除了防止卷刃之外还多了一项:防止弄出太多血。他的脚步也没有停滞,跳起来躲过扑来的黑狼,下落的一瞬间踩上它的长嘴巴,在黑狼想要张嘴咬人之前用刀尖而非刀刃从狼耳的方向捅进,然后拔出刀再一次跳开。第三只奇形怪状的狮子落在他站的位置,沉重的爪子把狼脑袋砸的脑浆横飞。它抬起前爪,看看爪下,然后因为没有杀死阿伦德尔而发出被惹怒了的吼叫。阿伦德尔已经躲进阴影里。
“原来你们在这里!”
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轻呼,阿伦德尔回过头,一个黑色的身影翻过墙壁,快速跑来。阿伦德尔看清了来人,正要打招呼,奥列格却比他更快,一遍招手一边朝人影喊:“噢!卡利亚!”同时那只发怒的狮子朝卡利亚扑了过去,两者一起倒在地上,阿伦德尔心下一慌从阴影里跑出,随即被两三头狼围住,不得脱身,只能紧盯着扑过去就一动不动的狮子。
狮子巨大的身体晃了晃,阿伦德尔害怕下一秒就看见满身是血的卡利亚倒在地上,但下一秒,满身是血的卡利亚从狮子下面钻出来,没好气地甩掉身上的血,加入了战斗。
“这种见面礼可不适合给老朋友,”他一边战斗一边这么喊起来,声音里三分笑意,“你们的队伍更换队员还真是频繁,不过瓦尔哈拉这个名号之下的总归是我的朋友,我会跟你们讨回我的见面礼。”
另一边,叙泽特一路斩杀,每向前一步就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旁边的野兽像水涌上来,也阻挡不了暮刃前进的步伐,正巧瑞贝利安也是这样,他没有叙泽特那样天生轻巧灵活,也无法模仿精灵那永不劳累永不停止的步伐,但他把重剑舞的风声大作,不落下风,像是比赛着一样将野兽逼退。那些漏网之鱼由阿伦德尔,蓝和刚刚来到的卡利亚对付,一开始数量还不多,渐渐随着叙泽特和瑞贝利安深入兽群,越来越多的野兽从巷道钻出来,直扑瓦尔哈拉其他冒险者而来。阿伦德尔第三次矮身躲过背后射来的箭,面前一只野兽重重落地,他没有回头,朝背后挥挥手示意感谢。
这样子的战斗让人热血沸腾,冲出去的两位兜了一圈回来,叙泽特没什么改变,只是头发稍乱,瑞贝利安就不一样了,他的衣服上沾了不少野兽的血液,让艾丽好一阵责怪。蓝射完了箭,干脆拔出刀子加入战斗。冒险者们一边打一边移动,清理流窜的野兽。
穿过几个街区,在一个小巷子里,他们终于看见其他冒险者。那群冒险者正在跟野兽战斗,看起来没有瓦尔哈拉那样游刃有余,不过也看不出有生命危险。能在这种带危机感但不致命的场合碰见别的冒险者让奥列格很兴奋,他朝对方挥挥手道:“大家加油啊!”但是下一秒,他更多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一个冒险者挥刀削掉了身边别的冒险者的半个脑壳,红色白色的液体暗示不祥的真相:那些冒险者不仅在和野兽战斗,也在互相战斗。
艾丽西亚害怕地缩起头,小瑞贝利安和战士瑞贝利安护在她身前。
“你们在干什么?快冷静下来,不要打自己人啊!!”奥列格往前小跑几步,喊道。
“他们疯了吗?”阿伦德尔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这样互相争斗只会耗尽体力被野兽杀死!”
但这些话只是引来那些冒险者恶狠狠的目光和叫骂:“又来了一群邪神信徒!”
下一秒他们达成了共识一般,同时改变方向向离得最近的奥列格劈来。
“要跟他们战斗吗?”阿伦德尔将队长向后猛拉躲过两刀。既然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所以按他的想法还是避免正面冲突的好。不过他是瓦尔哈拉的成员,从法师塔一战之后就不再是独来独往的吟游诗人,现在可以安心地等待队长做决定。
艾丽原本躲在后面,现在也冒出头,有些紧张的问道:“要,要和冒险者战斗吗?”
又是一刀。
卡利亚啧了一声,漂亮地闪开。
“你们这些邪神信徒去死吧!!”还有宗教狂热分子一样的吼叫。
毫无解释的余地,只有战斗。
“……艾丽你不要紧张,假装他们都是黄瓜白菜南瓜……”
奥列格被阿伦放开,躲过第三刀之后在冒险者的小腿上猛地一踹,把一个站不稳的敌人送到阿伦德尔的手边,后者顺手把他打昏踢到一边。
阿伦德尔说:“喂……”
虽然线下非常紧迫,但阿伦德尔心里还是充满了无奈,以及忍不住但又必须忍住认真吐槽队长的心情。
蓝摇摇头,转了个方向打倒其他妄图攻击他们的冒险者。
更多的冒险者涌过来,大概有两三个小队的人数,但他们互相防备,又好像属于更多势力,一开始就在混战,现在把瓦尔哈拉小队拉入战斗时,也时不时互相砍一刀。
他们嘴里喊得都是“杀死邪神信徒”,可是他们并不是同伙。
是不是什么法术的影响呢?
阿伦德尔这么想着,趁瑞贝利安挥剑解决一个冒险者,周围一片慌乱的时候离开战局,纵身遁入阴影里,弹起迷魂曲。不远处有安魂曲应和着奏起,是奥兰吉的音色,阿伦德尔一怔,在巷子角落看见了奥列格,松口气咧咧嘴笑了一下,手指没有停。发现诗人演奏,想要攻击他们的冒险者都被叙泽特、瑞贝利安和蓝挡住,艾丽西亚也召唤出了风雨和藤蔓,一面把那些喊着“邪教徒”的冒险者的队伍搅乱,一面绑住被打昏的另一些。有奇异力量的曲子在空气里回荡,如果是原本设想的那样,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法术应该被干扰,这些冒险者也会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但是安魂曲无效,迷魂曲也无效。
这意味着眼前的状况不是法术的影响,他们眼前的这些冒险者真的是“敌人”。同时也意味着这些“敌人”们有强大的精神力。唯一想到的可能性证明出相反的结果,阿伦德尔懊恼地停下演奏,回到战斗中。
他第二次开始后悔没有及时搞到一把趁手的武器。若不是这群冒险者实力也不强,他对付起来说不定会受伤,而在这种情况下受伤大概就没有活路了。思维飘到这里,他也开始紧张起来,之前面对战斗心里只有“结束战斗”的念头,现在审视他们遭遇的状况,阿伦德尔发现自己对“结束战斗”之后的“未来”很没把握。
打完了又能怎样,那些野兽无穷无尽,那些冒险者也无穷无尽,看起来他只有耗尽体力被杀死的结局。野兽已经清理完了,现在还站着的就只有看起来像是冒险者的人类精灵和矮人们,有一个拿着大刀的大胡子,阿伦德尔眼神落在他身上,稍有一惊。
不知道无名之城里其他人怎么样?别的队伍里的朋友们也在战斗吧?训练自己的老师是一个人,没有队伍。
“他们也在同你并肩战斗,但其中一部分的‘他们’已经变成敌人了。”
一道陌生的,而又令人怀念的声音响起,阿伦德尔环顾四周,和队友们在交换了疑惑的眼神,随后继续战斗。这道声音听起来非常耳熟,但就算是擅长分辨声音的吟游诗人也听不出来,他只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到让人没有任何迟疑,就把它当作可信任的同伴。
唯一一点可疑的地方,在于“敌人们”对声音没有什么反应。这句话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心里一样。
那个声音又说:“那些人已经被衍冬裔给‘掏空’了,虽然外表还是原本那个人的样子,但实际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请杀死他们吧!”
它急切地催促着:“拜托了,请杀死他们!”
这声音来自何人?这指令可以照做吗?
阿伦德尔有一阵子迟疑,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敌人打昏丢在旁边,交给艾丽西亚绑起来。即使到了诗歌里“拯救世界”的战斗,他也没有勇气去效仿英雄们的举动。把看起来像冒险者的敌人都打昏绑起来还不够,现在还要杀死他们,这种指令让他难以照做。尽管那个声音说了眼前的冒险者都是衍冬裔,但他们看起来还是人类,身体反应也是人类的反应,除了一直中邪一样喊着“邪神信徒!”之外,都跟正常人无异。
阿伦德尔下意识看向奥列格,但队长说:“你们加油。”
下一秒蓝就用小刀割破一个人的喉咙。
鲜血喷溅。
阿伦德尔不悦地背过脸,他身旁的地上也倒了几个人,身上有巨大伤口,动手的是叙泽特的瑞贝利安。
“……麻烦队长用幻术配合一下了”
阿伦德尔走近被艾丽西亚捆起来的那群人,避开那些清醒过来人的眼睛,选了一个还在昏迷的对象。
对他来说要杀掉什么并不是难事,在书籍里他得到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在影舞者的训练里他也练习过。但不论是看书时候的他还是练习杀人技巧时候的他都没有杀人的心理准备。
不过,尽管这么说,杀人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最痛苦的是下决心前。有些讽刺的是,他想起儿时面对观众的第一次演奏,那时候的恐惧感和不安定感跟方才没有区别,心里难受极了,但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他已经不记得他刚刚做了什么,就跟他演奏完完全忘记自己演奏了什么一样,有种奇妙的感觉充盈心脏。只不过,当年演奏完他获得的是掌声和邻村孩子的由衷的赞叹,现下只有一片平静,平静地感受心里和身体里流动的力量。
他陷入这种未曾有过的平静里,看着蓝默默擦掉身上脸上的鲜血时,他满意于自己没有不出血就杀死敌人的那一手。他没有武器,所以攻击脆弱的部位,敌人两眼之外,太阳穴的部位只要遭到重击就会死,而且没有血喷出来。阿伦德尔看看双手,虽然经历冒险,但还是跟之前一样,有拨弦磨出的茧子,没人能说这不是一个吟游诗人的手。
转过头,他看见奥列格摸摸艾丽西亚的背,小声说着:“……交给其他人好了。”
那种平静骤然崩塌。
他就是可以杀人,会杀人的其他人。
“在遗都都没有这样过……”阿伦德尔的平静转化为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委屈和不满,但在看见奥列格和艾丽西亚捂着眼睛,从指缝往外看的样子时,这种情感的变化转化为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咕哝声。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阻碍我们!”地上那一堆被藤蔓束缚住,从晕倒转醒的那个大胡子人这样愤怒地喊道。
蓝刚刚料理了一个人,背对着俘虏的方向,听了声音回过头来。“我们,阻碍了你们什么?”
“阻碍我们攻下这里!”
“你们为什么要攻下这里?”蓝扭过头去,干掉另一个被捆起来的家伙。
那人满眼厌恶地看着一边杀人一边问问题的蓝,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
“看起来还要继续阻碍你们…”阿伦德尔用不带有感情的声音小声说。他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熟悉的那些脸孔,暗自祈祷他们还保有理智,不要被“掏空”了。但心里又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要出手,必定不会手软。
蓝结束了让人不舒服的工作,只留下大胡子一个人,他弯下腰贴近那个人好像说了什么话。现在他蓝色的皮肤沾着血,显得有些邪恶。他靠的那么近,以至于阿伦德尔想要把他拉回来,但看蓝的那种样子,他又犹豫着没有动手。他想起心里那个声音说道“掏空了”,又想到半梦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但不论蓝说了什么,他都碰了壁,因为那个大胡子一脸怒色,大吼道:“你是要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吗?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些邪教徒为伍!不需要和你这种异端解释,要杀就杀吧!”
然后蓝笑了起来,无声地说了什么,随后拿起刀抵上那个大胡子的大腿根。大胡子抖了起来,蓝笑着,而后面的艾丽几乎哭出来——也多亏了这样,不然瑞贝利安或许要冲上去。
“瑞图宁女士,希望您看不到现在的情景”
阿伦德尔无声地祈祷着,不过也许他的瑞图宁女士或许已经不记得他这个信徒了。他听见蓝朝他们喊:“看起来确实是萨玛菲的信徒了?”听起来声音有些失望,蓝站起来,随便用刀把大胡子结果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背对那一堆血肉走过去。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几次,指导他们避开野兽。那些野兽和气势汹汹的冒险者好像都在通往城市外围的巷道里,他们跟着心里声音的指挥,渐渐往无名之城的中心走去。虽然对无名之城的街道不算陌生,但现在城市里都是废墟,他们走的路线也是平常不会走的路线,所以三绕两绕的,瓦尔哈拉小队的众人渐渐有些迷失方向。不过好在有那个声音的指导,他们走的很安全,甚至有时间回想“那个声音是谁”这样的问题。
“大概是第五季吧。”
阿伦德尔问出来的时候,蓝隔了几秒这么回答,然后众人马上闭上嘴,他们面前是一左一右两条巷子,可以看见几个气势汹汹的冒险者。六人纷纷隐匿身形那个声音说:“前面的敌人会比较强,但是右边的巷子很窄……而且有一些邪神教徒在附近,可能会被夹击——我建议走右边。”
蓝警觉地小声问那个声音:“前面的敌人很多么?”
“我能看到五个,视线死角里面可能还有。”
“那就走右边吧。”蓝小声说。奥列格没说话,阿伦德尔觉得那边的蓝有些陌生,他想起了梦妖的习性,想到了会“掏空人”的衍冬裔。不过既然未来难以想象,他就不想也不问,静候其变然后做出反应就好了。
他们刚踏上右边的巷子就觉得不对,两边墙上嗤嗤作响,烟雾一个呼吸间就充满了巷道。此时奥列格冲到最前面,阿伦德尔几乎看不见他,只听见他一边咳嗽,一边问大家是否还好,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肯定早就被发现了,这些都是陷阱。阿伦德尔往前跑了两步,想抓住奥列格,但身后的艾丽和叙泽特喊着他的名字,他匆匆回头,发现身后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再往前看奥列格的方向,已经没有人了。这条巷子看起来没有岔口没有拐角,但他有种一旦看不见队友就会一直迷失在烟雾里的不好预感,因此也不敢追远,后退几步回到队友身边。此时艾丽西亚正在用风驱散烟雾,烟雾驱散前,连瑞贝利安都不敢乱跑,隔着烟雾总觉得人影幢幢,阿伦德尔忧心地面对外面,看见阴影第一次让影舞者觉得不安。小瑞贝利安转着圈狺狺地叫。烟雾散尽,他们发现自己还是被包围了。
“还是被夹击了。” 阿伦德尔觉得有点生气,那个声音赶紧降低语调道歉,蓝拍拍他的肩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队长。”阿伦德尔看着蓝的手,没说话。
“我已经让人去救你们的队友了。你们可以专心干掉眼前的这些邪教徒。”那个声音又回复活力的样子,蓝点点头。
“谢了。”他回身看着阿伦,“现在开始,我暂且担任临时队长,没有问题吧。”
阿伦德尔没说话,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集中战力,突围——!”
他把思绪赶开,握紧小刀迎向冲来的冒险者。
事实证明瓦尔哈拉的战力并不弱,那些冒险者没办法把他们围堵在巷子里
“你们的队长被带着一路往前跑了……可能会被抓去做替代吧,我派去的人已经快追上了,你们要追的话,走左边那条巷子。”
“走左边!”蓝打了个手势,阿伦德尔没什么迟疑,跟着他跑,稍微把帽子按低一点。然而在潜行中,那个声音突然惊呼一声,然后说:“我这边有些自身难保,暂时不能给你们指路了,抱歉。”
听声音有些着急,但还是很有礼貌,蓝一边跑一边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你们后面的那个高楼上,这里现在进来了一群邪教徒……不过你们的队长还在被带往城边缘……”
“先去救队长。”阿伦德尔稍微加重语气。他之前有些混乱,对“未来”产生未知的恐惧,在面对未知和找到目标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现在他唯一的念头是找到奥列格。
“阿伦,你和瑞贝利安带着艾丽去追队长吧,还有卡利亚。”蓝转身看向那栋楼,楼就在不远处,不过看不清楚具体情况,“我和叙泽特去救这个人。”
阿伦德尔点点头,带着队员向城市边缘跑去。
不——还有更多更多的不对劲。
他瞪大眼睛,差一点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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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之后没多久,阿伦德尔他们就被一群野兽和冒险者围起来。虽然现在的四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是面对数倍多于自己的敌人,战斗还是颇为辛苦。阿伦德尔并不擅长战斗,原本没有分开的时候,心里想着有队友的支持,总会多一点信心,现下无人可依靠,相反地还要和卡利亚、瑞贝利安联手保护不会战斗的小艾丽,他觉得有些恐惧和不自信。他刚刚突然想到的事情也不断搅动他的心,在战斗中本应该专注于一招一式,但他脑子很乱,在伸手解决敌人的时候,大脑里也在无数次恐惧地推演自己失手之后的剧情。
血花从他的脖颈喷射而出,下手的衍冬裔——或者是野兽一定会溅得满身是血,他会倒在地上,听见小艾丽西亚的尖叫但也无可奈何,卡利亚也很快会出现破绽,使用匕首的人都知道一句俗语“一寸短,一寸险”,这个险是相对的,在拿着厚重大刀的敌人面前,匕首毫无攻击力,他已经有些累了,稍有破绽就会被斩掉头颅,这之后,只剩下瑞贝利安一个人肯定撑不了多久,剑刃会变钝,力量会消失,到那时候瑞贝利安一剑下去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把对方一分两段,剑刃卡在对方的脊椎里,他也没有力气拔出来,然后旁边的冒险者扑上去。而那只和战士同名的小狼,竖起全身的毛,想让自己显得更强壮可怖。但它终究是个半大的狼崽子,很快就会被比它大数倍的野兽撕成碎片。这之后,艾丽西亚该怎么办呢?她是德鲁伊,还是风的后裔,可是他们都死了,她能怎么办呢?
阿伦德尔被从背后推了一把,堪堪躲过一刀,但同时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瑞贝利安因为推他这一下而失了防守,衍冬裔的刀从他胸口划过。他已经尽力躲避了,艾丽也在旁边用风干扰对方的刀势,两相结合,这一刀才虚砍在瑞贝利安身上,造成了恐怖但不致命的伤口——起码现在是不致命的,但瑞贝利安的衣服完全失去用处了,像破旧的披风一样向两边张开,露出胸口的肌肤。那是不同于男性的,白皙可爱的肌肤,现在完全暴露着……
然后?阿伦德尔发誓没有什么然后,他回手一刀干掉了砍伤瑞贝利安的衍冬裔,这时候有一群看起来不像是衍冬裔的冒险者冲进来。替他们挡下了接下来的攻击。摆脱人数的劣势之后,再解决掉剩下的敌人就不那么困难了,阿伦德尔在战斗中还能回头跟对方说“非常感谢”。
那群冒险者好像是被神秘声音的主人,一个叫“贝拉”的人召唤过来帮忙的,说是要继续去帮助别的冒险者,于是解决完衍冬裔和野兽之后,急匆匆地走了。阿伦德尔用吟游诗人的礼仪道别,回头发现卡利亚闭着眼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墙边,瑞贝利安同样抱着胸口蹲在角落,艾丽西亚想帮他治疗,但两人都紧紧盯着阿伦德尔,面色奇怪。
“抱歉,”阿伦德尔先道了个歉,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表情都没有改变,补充道,“现在先找个地方治疗伤口吧,这周围随时可能有衍冬裔和野兽经过,不是治疗的地方。在附近找个小房子,赶紧治疗伤口之后去找队长吧。”
如果是之前的阿伦德尔,或许会紧张的脸红,但现在那些生动的感情变得乏味,他只产生最不费力的感情,因此感受到的只有惊讶,并且仅仅是惊讶于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战士居然隐瞒性别这么久,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程度。他又扫了一眼艾丽西亚,觉得“所有人”里可以先排除一个了。
如果瑞贝利安因为别的事情受伤,他或许会催促他们继续赶路。他现在脑子里很乱,只觉得找到队长是现在阶段的目标,别的不怎么在乎。但事实是,瑞贝利安因为他才受伤,如果再急着找队长,或许没找到就先被杀死了,因此权衡之下他做出了休整的决定。阿伦德尔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除了这些借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深深的恐惧和不自信,恐惧来源于自己引导队员走向绝路的幻想,不自信来自于担任指挥的责任感。
他们在一个小房子里休息,冻得手脚冰凉也没敢生火。现在生火就仿佛在城中大喊“我们在这,我们在休息”一样,他们不敢冒险。阿伦德尔的披风借给了瑞贝利安,现在她正在房间角落接受艾丽的治疗,阿伦德尔坐在另一个角落,卡利亚在他旁边。
“队伍的人变了,你也变了,”卡利亚带着笑意道,“从刚才我都没敢叫你的名字,要不是一直在一起,我还以为你被衍冬裔给‘掏空了’呢。”
“这种玩笑不好笑。”阿伦德尔没好气地回答。他觉得自己带这群人出来是个失误,如果之前跟着半梦妖蓝行动的话,也许会被队友们从言行举止发号施令中发现对方极力掩盖的身份,但说不定瑞贝利安不会受伤。他们现在耽搁了下来,说不定队长早就死了,跟留在蓝那边没有区别。阿伦德尔心里烦躁,嘴上自然不肯陪卡利亚开玩笑。可是对方却极不领情,卡利亚嘿嘿一笑,稍微靠近了一点道:“你之前完全是个又没用又一脸‘我很没用也不想变有用’的诗人,不过现在变强了,而且看起来一脸‘想变有用’的样子,哈哈,像之前你那样的半精灵我见过不少,不过你一等一的有趣。”
阿伦德尔觉得没了披风有些冷,也不想再跟这个人开玩笑下去,扭头坐远了一点,背过身去,但卡利亚没有失去乐趣。他干笑了几声,又挖苦几句,末了小声补充道:“你挺不错的。”
阿伦德尔:“……”
卡利亚笑着说:“你别想歪,我喜欢的是女人。”
阿伦德尔:“哦……”
经过了治疗,瑞贝利安难得闭上嘴,安安静静地睡着。小狼瑞贝利安在她旁边蜷缩着,给她带去一点温暖。阿伦德尔仍然在风口坐着,帽子放在旁边,没有催她们快走,而是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卡利亚说是肚子饿了,跑出去找给养品。艾丽揉揉眼睛,治疗消耗了她很多精力,现在她只想休息一下。但在休息之前,她觉得必须问问阿伦有关于卡利亚的事情。她觉得那个半精灵有种危险的气质,是笑面虎一样的存在,如果不问清楚的话,她或许休息都休息不好。
但当她靠近阿伦德尔的时候,对方带着血丝的眼睛吓了她一跳。
看着艾丽西亚的表情,阿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抬起头,像之前一样问:“怎么了?”
艾丽听见了他和卡利亚的对话,但她以为卡利亚只是找到挖苦人的原因。现在看着阿伦德尔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卡利亚说的话有其含义,但她不问,他也不解释,所以她摇摇头,在阿伦德尔身边坐下。阿伦只觉得身边风更大了,但他没说话,静静等艾丽西亚开口。室内一时回到寂静。
就在阿伦德尔觉得艾丽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艾丽在一下一下,温柔而坚定地摸他的头。
“以前妈妈会这样安慰我,每次都很有效,所以我觉得……”艾丽西亚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归于平静,就这么过了一阵子,艾丽才再一次开口:“我觉得阿伦很棒,所以别着急也别生气,只要小瑞一起来,我们就可以去找队长了!”
艾丽西亚笑了起来,这或许是现在的无名之城里最美的微笑,她站起来,回到瑞贝利安躺的角落,把翻过身的人又翻回来,之后阿伦就持续听见她趴在角落,手肘放在小狼身上,小声说着“嗳嗳,别这样,对伤口不好,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啊?你想什么啦?”
他觉得瑞贝利安一定是恢复得很好。
不远处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阿伦德尔把手移到腰间短刀处,仔细听了听脚步声,分辨出熟悉的声音。卡利亚从房间的缝隙探进头来,抱着两根胡萝卜和少许苹果,仍然嘻嘻笑着。阿伦德尔突然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他开始期待吃一个苹果,然后继续寻找队长。
然而这时,那个许久没有响起的声音响起来:“你的队友们正在赶过来,不过他们已经被衍冬裔‘掏空’了,他们不再是你的队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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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他们如坠冰窟,没有人愿意相信不久前刚分开的队友会变成衍冬裔。
“你是如何判断的?刚刚叙泽特和蓝是去帮你解围,为什么你没事他们却变成了衍冬裔?”阿伦德尔自己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善,他完全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尽管那个神秘声音贝尔一直在道歉,说自己有特别的方法断定对方是不是衍冬裔,但阿伦德尔只想听他好好讲述当时的状况。然而贝尔仿佛悲伤过度,哽咽着不愿多说,只是催他们快沿着路向右走,因为被衍冬裔附身的叙泽特和蓝正在一间一间地搜索房子,再耽搁下去就会被发现。
逼问贝尔也毫无用处,阿伦招呼艾丽扶起瑞贝利安,没去管瑞贝利安看自己的恶狠狠表情,想要尽快转移,避免硬碰硬。
但已经迟了,就在他们跌跌撞撞沿着路向右走的时候,高大的精灵和蓝色的人影出现在正前方,精灵还是面色冷冷,半卓尔也没什么表情,肩上蹲着小鸟菲利普。两人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不过已经是敌人了。道路中间没有隐蔽,他们僵持着。此时,从一条小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奥列格,这或许是一个安慰,但更大的绝望等着他们
奥列格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大声喊着:“去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邪教徒!”
一个好消息,奥列格没被当成什么替代品被送到城市边缘,被用来干什么罪恶的勾当,同时也有一个坏消息,奥列格也变成衍冬裔了。
瑞贝利安当即决定战斗,但在伸手拔剑的瞬间扯到伤口,他面色一变,倒在艾丽怀里。奥列格、叙泽特和蓝都盯着他,表情伪装成非常关心的样子,但嘴里吐出的都是恶毒的诅咒。三组人互相僵持着,阿伦德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心脏跳得飞快,脑子也转得飞快,但还是想不出脱险的办法。
论战力,就算是全盛时期,他加上卡利亚再加上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也顶多与叙泽特和蓝的组合打成平手,更何况现在瑞贝利安身上有伤,其他三人又非常疲惫,而叙泽特和蓝却都看起来毫发无损。
等等,他额上冷汗滑落。
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说给自己身后的三人听,眼睛则是一直盯着叙泽特。碰巧,对方也看过来了。
如果对方变成了衍冬裔,那就表明他们只是顶着他熟识的人的躯壳而已,他们应该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才对。可是为什么叙泽特和蓝的表情与走路姿势与之前毫无区别?如果说衍冬裔碰巧也是一样性格类似习惯的话,那为什么奥列格身上的衍冬裔又是直冲到底的性格呢?
“如果衍冬裔的性格与被他们顶替的人有相似之处,他们会怎么做来杀人比较快?”阿伦德尔问。艾丽抖了一下,回答:“大概是……装成原本那个人的样子?”
“没错,如果他们有一点点智商,也应该会把这种特质作为武器,假装是原本的队友骗取信任,然后趁人不备进行攻击。”卡利亚说话仍旧带着笑意,艾丽又一抖。
“所以没必要一开始就兵戎相向才对……”阿伦德尔点点头,“第二个问题,如果身经百战的冒险者碰见了不了解的敌人和活着的俘虏,一般会怎样?”
“审问,我很擅长。”卡利亚接话道。
阿伦德尔回想起那个大胡子,那些他们遇到过、战斗过的互相战斗的衍冬裔,还有那催着他们杀人,催着他们分成两个小队的声音,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叙泽特和蓝立即摆出战斗姿势,而奥列格则表情惊讶,他微笑一下松开手指,小刀“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对面的三人仿佛被这个动作迷惑了,敌意不再强烈。
阿伦德尔向前走了一步,对面三人里,有一人愣住,两人复紧张起来。
“喂!你脑子冻住了吗?”瑞贝利安在后面喊,他没回头。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地,他和叙泽特、蓝之间没有多远距离了。
他伸出右手,握手的姿势,更古老的纪元里,这是互相确认武器,结盟的姿势。
两人愣住,一个人跳起来,飞奔过来。
“你们这些邪教徒!”
是奥列格的声音,但阿伦德尔能听出,他说得分外欣喜。
果然是耳朵受了影响。
在碰到的那一瞬间,耳朵里响起气泡破碎的声音,七个人都捂住耳朵,随后,他们知道这种邪恶的法术已经被攻破了。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遭受的苦痛以数倍数十倍量施加到那个神秘的声音——贝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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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终于破了这个法术,我也要死了
推理超难写,请不要把一个没什么逻辑可言的人逼太紧
技能是迷魂曲和火之恋歌,虽然报备了但还是再提一下
司磷。
啊啊啊,我燃尽了,好不容易找回号赶紧把手上的先发了
我什么都写不了……
【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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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蛮力啊。”
兽群的防线在节节溃败,为了扰乱进攻节奏的幻影也被逐个击破,即使有再多的野兽上前撕咬攻击,在无法逆转的败况下,也不过是延长衍冬裔苟延残喘的一秒时间而已,但是无论怎样,那个令折途厌恶的衍冬裔苍白面孔上的肆意嘲笑仍旧如胜券在握一般。
“临死还有那么多话……”
折途不满地撇嘴,他身上的黑衣已经浸满了野兽的鲜血,在寒风中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将剑刃从尸体中拔出来,衍冬裔的血跟他们的名字差不多,带着一种严冬独有的肃杀,称不上是鲜血而是在血管中滚动的冰块,虚伪的幻象被打倒之后很快变成雪花一般的粉末消散在空中,剩下最后的真身——
“菲微艾诺的勇者!亚修!!”
随着那人怒吼的声音,宣告死亡的惨叫声为这场残酷的人兽厮杀拉上了幕布,作为点缀,在他周围还试图垂死挣扎的野兽也突然口吐白沫,颤抖地喘完最后一口气死去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已经变成了勇者的刀下亡魂,只是那种扭曲的骄傲在他被劈成两半的面庞上挥之不去。
“省事了呢。”
薇塔塔背起手,一副轻快的口气说道,她仍未收起盘旋在她头顶的黑雾,那些沾满血迹的武器正在将那些死掉的动物尸体推到一旁,薇塔塔厌恶那些肮脏的尸体便毫无表现地走到相对干净的街道上,只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和上下起伏的肩膀才能隐隐窥见这个少女经历了一场激烈战斗的样子。
“大家都没事吧?”
亚修一边确认周围人的伤势一边回归了队伍的中心,亚修的整条胳膊就如同在血池里泡过一样,已经看不出布料和皮肤原本的颜色,连带着一边的身子也溅满了腥臭的血液,说是勇者,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斩尽这世间所有的生灵。
“你们是……”
“嗯,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吧,小哥?”
在这种时候才发现半路前来支援的人是自己绝对不想见到第二次的人,折途烦躁地拉下了兜帽,顺势将脚边不知道是谁的残渣踢到一边,半截前肢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某具动物的尸体旁边,这时折途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尸体都开始不正常的膨胀起来。
“喂。”
脚步后撤,发出声音试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喂!!!!”
终于到了膨胀的极限,尸体在同一刻爆炸了。
不好。
折途下意识转过用袖子挡住了口鼻,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冲进鼻腔,周围的同伴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薇塔塔尝试用黑雾驱散这诡异的雾气,亚修也保持警惕地看着四周。
身体没由来地疲软。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双腿已经自动迈开了,更为敏捷blank已经退回上风口的位置,但是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跟上来,折途不免担心地回头。
“往上风口上撤退!快!”
所幸是那个固执的笨蛋终于发现了这样下去不过是自己跳入陷阱,大声对同伴下达指令之后也朝着这边奔跑起来。
故意把脚步压制在队伍的末端。
什么啊,就算是这种时候也要装出一副队长的样子吗,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加上那么多负担。
这就是你所谓的勇者之路吗。
老老实实逃命就好了啊,笨蛋。
不再注视亚修,折途全力向着上风口奔跑起来。
只是在收回目光的那个瞬间,心头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姐姐,无论什么问题都会有答案吗?”
少年把目光从泛黄的书页上移开,金黄的眸子中倒映少女的身姿,宛如沐浴在晨曦之下的女神像。
“嗯,我想是的。”
“那么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应吗?”
少女转过半边身子,晨光从她身后的窗子中倾洒进了房间中,给这死气沉沉的增添了不少温暖,少年眼中的世界明亮了起来。
“这个啊,我想……”
喜欢。
喜欢你。
一直以来,我注视着那样的你。
注视着你的背影。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之后,少女缓缓挽起散落在肩头的散发,将其捋到耳后,微微偏过头,笑了起来。
“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 。”
“折途。”
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一样,突如其来地被切断了与现实的联系。
沉浸在虚幻的触感中无法自拔。
“折途。”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猛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壳,被硬生生地扯断了思绪。
无论多少次,还是无法适应别人如此直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即使那并不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折途,能帮我们恢复一下力气吗?”
“啊,啊……嗯?”
尴尬地转过脸,立起衣领用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亚修的表情略带迷惑看向这边,糟了,不会是刚刚出神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吧。
“真是的净给别人添麻烦……”
想要挪开步子,却又不知道去哪里好,像往常一样丢下这句话,只是多了不少匆忙应对和掩饰的味道,圣洁的光球自折途手心飘到众人的上方,炸裂之后光的碎屑纷纷洒洒落到了众人的身侧。
一阵冷风吹过,折途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四周浓厚的血雾被这阵冷风吹散了一些,虽然称不上什么视线良好,但是总归是能看清前方的事物,在浓的几乎化不开的血雾深处,一道高耸的黑影突兀地存在于那里,像是一枚漆黑的钉子钉入了心脏中央。
“那是什么东西……”小卓尔精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使用怪异的神术防御,她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出一丝疲惫的感觉。
“会是一切的根源吗……”眼见事态有了些进展,亚修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看到队长都摆出了一副休息的姿态,其他人也放下警惕开始短暂的歇息。
“那是……”
一直是队伍中最沉默的blank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影子,屏气凝息,似乎从那不详的影子上感到了什么。
“法师塔……”
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折途忍不住皱眉,虽然与法师并没有什么深仇血恨,只是过去的种种不甘与失败仍旧缠绕着他,几乎是伴随了与他一起前行的日子的痛苦,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消散了。
实际上真的有前行吗?
忍不住心底这么问问自己,折途仰起头看着那座塔,小声呢喃着。
“魔法啊……”
异变。
最先注意到的是烧焦的味道,火焰跳动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在耳边萦绕,被染红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点,然后,越变越大,直直地向这边冲撞了过来。
清洗罪孽的业火从天而降。
像是无聊的谣言中那样描述的一样。
一颗硕大的火球砸在折途后方不远处,激起了灼热的石子和泥土打在他后背上,被冲击力和疼痛打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同伴的呼声在背后响起,催促着他快点逃离这片危险的地方,折途扶着膝盖站直了身子,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视线从面前的画面中移开。
所有能看见的景色,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什么都没有剩下,能够让记忆依凭的物品,一件都没有剩下。
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尘埃。
跟那天一样。
太阳也好天空也好,白鸟也好。
都灿烂地不像样子,假惺惺地闪耀着。
少年像是一具失去了操控的木偶一样摊到在角落,失去了活下去的力气,眼神空洞地看着曾经能称之为家的房屋在烈火中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被火焰吞噬,曾经的居所,曾经所以的回忆,随着她的消亡都一并消失了,现在,连着徒有其名的屋子也要被人从他手中夺走了。
周围有很多人,声音很嘈杂,有同情的、有议论不止的、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信息都无法传达。
少年闭上了眼睛。
有温暖到令人作呕的温度在面颊划过。
再次睁开,被泪水模糊了的世界摇摇欲坠,就连自身的存在都颤抖不已。
他看向右手的手掌心,火焰和炙热的温度在那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皮肉被烧焦的声音似乎还在脑内回响。
她向我求救了。
少年毫无感情地看着那只手掌,旁边似乎有人在安慰他。
这只手没有救她,在最后的最后,还是松开了。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
断开了最爱之人与生的联系。
更加拼命一些。
少年看着那只手掌,突然间,像是发疯了一样狠狠撕咬起泛白的皮肉。
他听到了同伴的惊呼声,有人在拼命拉扯他。
果然,一点也不痛啊。
不会再有真正的泪水了。
我喜欢你,如果能早点说出来。
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吧。
至少。
我有资格和你一起去死吧。
“你在干什么?!”
右手手腕上传来令人疼痛的力道,与亚修的手比起,简直是纤细到可以随意碾碎的手腕。
折途回过头,亚修的红发几乎是要与周围的烈火融为一体,他身上也沾着不少细小的火苗,正忽明忽灭地发着光,看来他也为同伴当下了不少攻击,烧焦的糊味钻进折途的鼻腔。
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变成了火海,连眼前的这个人也是。
“连你,也在燃烧吗?”
——火焰带走了我的所有。
有那么一秒的冲动折途很想对面前这个比他高不少的人吼叫、发脾气、无理取闹,想让他理解自己的想法,想让他听听自己的声音,想让他看看自己,想让他——
替自己分担一点痛苦。
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折途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呆滞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亚修的眼睛,在那里面,除了映射出一片火海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又有新的火球坠落在两人的身旁,剧烈的爆炸震荡着大地,不由分说,折途被亚修强硬地拉着奔跑了起来。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从被握住的手腕那里不断地传来,燥热地让折途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亚修。”
“你也在燃烧吗?”
小声,又空洞,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话语,不断从嘴边溢出。
当亚修再次从建筑中独自出去面对那些火球的时候,折途感觉到了心头有那么一丝绝望和无力感,躲在阴暗的角落注视亚修的背影,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纸屑,最后也抵不过亚修坚持的决意,当他已经预备好准备冲出去的时候,折途还是认命般地将神力化为护盾加持在他的身上。
“我说过的!不会让你们死在我面前!!”
那你呢,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作为一个所谓的“勇者队长”就这么消亡吗?
折途试着张口反驳他,结果在第一个音节出口之前,亚修就打开了房门,冲向外面炼狱一样的火海之中,只剩下空荡荡的门口和亚修融入一片火焰中的背影。
——我注视着那样的背影。
——你的背影。
好像对所有人都是,折途只是远远地站在不会危及到自身的地方,眺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一直这么眺望着,直到所有人都远去了,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呢。
在火焰的逼迫下,这只无处可去的小队最终还是进入了法师塔内部,然后在圣光照耀下还是阴森一片的白骨直截了当地告诉进入这里冒险者:你们还在危险之中。
“呀……”“呜哇……”
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满地白骨预兆的不只是危险的信号,还有着无法比拟的恐惧,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实才会将这么多人逼死在这一片狭小的空间,有多少人是试图攀爬楼梯寻找通向生的道路又被无情地推下地狱。
“咪……”
阿泽拉瑟瑟发抖地趴在大白熊的肩膀上,连那位脸上带着妖冶笑容的菲诺牧师也不见了风情紧张起来,折途环视四周,看上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只是死了的东西而已,折途对于尸体和死亡的恐惧早就在医学院磨灭的差不多了,期初还会对他们有些怜悯和敬畏之情,只是随着太平间尸体堆积的越来越多也失去了这最后的同情,导致最后折途站在坟墓前为死者祈祷时还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持有对死者最后的尊重。
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折途悄悄挽起了右边的袖子,被用力过度握着的手腕已经明显地红肿起来,依稀还能看到青紫的淤青,反复摁压抚摸了那里一阵子,折途终究没有用神力去治愈那里的疼痛,不如说,有这种疼痛更好,垂下的衣袖将一切都隐藏了起来,连同那份阴暗的想法。
与最讨厌伤痛的身体作出背道相驰的选择。
折途掂量着刚刚捡起来的一块约莫是成年人的腿骨,为了确认是否有什么陷阱朝着刚刚发现的楼梯丢上去,冲击力下骨头在台阶上蹦跳了几下碎成骨片,整座法师塔除了刚刚发出撞击声外安静地令人烦躁,目前看来,没有什么陷阱和危险的气息。
“折途,帮我治疗一下伤势可以么。”
你也会累吗,亚修。
折途无言地看着倚靠着墙壁休息的亚修,摇了摇头,终究是老实地走过去为对方治愈伤口,之前因为与野兽激战造成的伤口又因为剧烈的拉扯渗出了血液,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刚刚外面轰炸一般的火球术多了不少灼烧的痕迹,虽然有着神术所赋予的防御加成,但是抛弃了盔甲之后薄弱的防护根本抵不住这些来势汹汹的火球。
“啊笨蛋,烦死了。”
到底是在抱怨什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驱动着指尖的白光在对方的伤口附近游走,慢慢地渗入肌肤之中修复那些被破坏的组织,清除那些肮脏的异物和灰尘。
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但是自己仍然不愿意去面对。
“自己弄…………不会的再叫我。”
被扔出的绷带在空中完美地画出一个弧线,砸在了亚修的额头上,然后才掉到亚修的手里,亚修明显是带上倦意的脸上并没有表示太多,仅仅是以不耐烦地眼神扫了折途一眼,然后亲自动手拆开绷带开始包扎起来。
——我以为你会接住的。
——你也要倒下了吗?
——为什么不更多地呼唤我呢。
只是那伤口无论如何都不是简单的神术的治疗和绷带就可以治愈的,越发烦躁,折途狠狠地踢开了脚边的一块不知道是谁的骨头,在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的一楼再一次打转起来。
“没空管我的的话就去治疗其他人吧。”
亚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荡荡的法师塔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
蓝发的小侏儒跳起来朝着折途大喊着,想要向前迈进一步却被亚修拉住了胳膊,摇了摇头向她示意到不要生气,加瓦尼的目光在折途和亚修身上摇摆不定,最后还是愤愤地把眼泪和还没有说完的话语咽了回去,慌张地蹲在亚修身边帮助他一起包扎裸露在外的伤口,在一边一直不发话的零也凑了过去跟着亚修说着什么,看上去那边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那个侏儒的身姿靠在亚修身边。
真好啊真好啊。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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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人整理好了伤口,体力也恢复地差不多了,亚修率先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带领着大家逐渐深入这座危机四伏的法师塔。
“你啊,相信命运吗?”
在即将踏上台阶之即,那个一直在浮空四处飘荡的卓尔又凑到折途身边,似笑非笑地向他抛出了这个问题,折途仍是看着脚下的台阶,重重地踏了下去激起了一片灰尘。
“你相信吗?”
薇塔塔更加凑近了一点,重复了一边刚才的发问,折途偏过头看着那张带着盈盈笑意的脸,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看上去深不可测,但是只有一点很确定,得不到答案她是不会放弃的。
“你……”
“不相信。”
斩钉截铁的回答直接打断了薇塔塔的第三次发问,折途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感情的色彩。
“无论是命运也好还是奇迹也好,那种可笑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我不相信命运,也不会相信奇迹。”
“那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神祗会为你带来福音吗?”
小姑娘笑着用手指卷起散落的长发,摆弄着发梢。
“我不相信那种廉价的祈祷会传达到神明那里。”
“我只相信我自己。”
折途顿了顿,看向台阶的尽头前进的人影,又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因为那是我的东西。”
我在追寻什么呢。
她的笑容吗?
我一直知道的。
她的影子就在我的面前。
欺骗也好,替代品也好。
都无所谓了。
因为——
那是我的东西。
“自欺欺人。”
薇塔塔的嘲笑声传入耳中,然后消失不见。
5528字,MD我真的肝不动了
小瑞立绘更换预订
目前小瑞的状况:一只眼睛在一定时间内的视野会受到限制,以后会留下疤痕,一只手由于灼伤稍微有些不灵活,战斗力稍打折扣,但影响不大
还有小瑞换衣服了
还有究竟有几个人记得阿伦看到小瑞衣服坏了之后为什么精神冲击那么大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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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瑞,我们现在怎么办?”
艾丽西亚紧紧拽着瑞贝利安的袖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就算你问我怎么办,瑞贝利安对于现在的状况也毫无头绪,这些冒险者们为何会对他们发起攻击,这成群的野兽又是怎么回事,瑞贝利安的脑子全都无法理解。对以往的他来说只要一如既往地往前突破就可以了,但现在不行。首先在艾丽西亚面前杀人便是一个禁忌。
可是不杀人的话,这些敌人又似乎永无止境的样子。所以必须寻找这次事件的源头.....
第一次,瑞贝利安一脸认真地望向他们的侏儒队长,奥列格。身为队长的他一定会有办法吧?有比他瑞贝利安更为睿智的办法,能够让艾丽西亚不再看到如此残酷景象的办法。
但显然队伍里除了瑞贝利安和叙泽特,其他人都对杀人这件事情有多多少少的抵触。蓝不拉几的程度还好,但侏儒的笑容显然没有以前那样放松,而小少爷的脸色也很是苍白。所以几个人踌躇良久,最终也只是下了继续前进这样模棱两可的指令。
一路上气氛很是沉重,侏儒试图讲着笑话,但大家的士气显然都低落了下来。将关注焦点全部放在艾丽西亚和来袭的敌人身上的瑞贝利安这才趁着稍微有些放松的氛围察觉到了,之前在法师塔碰上的那个叫做卡利亚的杂鱼不知何时回归了队伍里。
似乎是注意到了瑞贝利安的视线,卡利亚勉强挤出了一个礼仪性的微笑。
回应他的是一根大大的中指。
这不能怪瑞贝利安,这是他的打招呼方式。不过卡利亚本就僵硬的笑容果不其然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显然是不想和这个智障继续交流下去。对瑞贝利安来说这也无关痛痒,毕竟他和卡利亚的关系充其量也就是“一面之缘”的程度。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加关心艾丽西亚的状况。
风元素裔少女比起方才的状况显然已经好了很多,但依旧遮不住她脸上的恐惧。想必在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子并没有见识过如此残酷的景象,受到冲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对瑞贝利安来说更麻烦的一点是,她明显更加黏人了。艾丽西亚从刚才开始便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的胳膊,一刻也不肯松开。虽然这样让瑞贝利安能够更方便地为她提供庇护,不过战斗方面就显得麻烦起来。
只用一只手能够击退那些如狼似虎的冒险者吗?瑞贝利安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一行人渐渐走到了一个小巷之中。蓝与奥列格好像能够听到什么人的指引一般商榷了一下,接着顺利避开了几波带有敌意的冒险者们。就在瑞贝利安为此松了口气的时候,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巷口突然扬起一阵浓烈的烟雾,呛得瑞贝利安睁不开眼。而当艾丽西亚在蓝的指示下驱散了烟雾之后,大家却发现一直一马当先的队长的身影消失了。
队长——!蓝色的少年的声音响起。身边传来了艾丽西亚小声的惊呼与抽泣声,叙泽特与阿伦德尔也拔出了手中的武器。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一目了然——将那个矮子带回来,这是他们的目的。
我为什么要去管那个侏儒.......反逆的火焰再度在他心中燃起,阻碍他们去寻找奥列格,或者看他们对着那个矮子的尸体哭泣,才是瑞贝利安喜欢的走向。但下一秒,艾丽西亚的抽噎声像暴雨般将那火焰熄灭。
那个矮子好像是她的故友吧?他如果死了她会伤心的吧?
“不要啊...奥列格,不要有事啊....”
“不会有事的”瑞贝利安俯下身子抚摸了少女柔软的绿发,“有我瑞贝利安大爷在呢,让那个矮子活下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啊?”
仿佛感到安心一般,艾丽西亚紧紧抱住了瑞贝利安的身体。
“集中战力,突围!”
除了队长以外,第二个指挥担当的存在——蓝,高声这样下令。
没办法了,陪你们闹一闹吧。
瑞贝利安弯下身子,一把将艾丽西亚背在背上。这种时候想必她没有办法跟上队伍的脚步吧?瑞贝利安想着,感受着少女在他脖颈上环紧的手臂。风元素裔的体重很轻,轻到真的如同一丝清风一般。所以即便身上背着一个人,瑞贝利安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地紧跟在大部队后方。
接着就是拼了命的厮杀。敌人的数量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飞溅的鲜血让他忘记了时间和周围的情况。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着不去杀死任何人,只为了保护背后的少女。也许会有人因为他的失手而死亡,但这是瑞贝利安能给艾丽西亚最好的温柔。
回过神来的时候,瑞贝利安有些惊讶的察觉身边只剩下了艾丽西亚和那个小少爷。
“诶?”他有点迷茫地看着阿伦德尔,“怎么就剩下你这个小白脸了?”
阿伦德尔面无表情地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瑞贝利安:“蓝和叙泽特去救人了,卡利亚为我们断后留在了后面,现在我们要继续去救队长。”
哦,这样啊,瑞贝利安翻了翻白眼,将艾丽西亚从背上放下。周围的情况依旧不是很乐观,在失去了两位强力战力的情况下,瑞贝利安有些头疼地发现,自己似乎是现在的最强战斗人员。
“怎么偏偏是你这个弱鸡小白脸”
“不能这样说阿伦啦!小瑞!”艾丽西亚一把捏了瑞贝利安的手掌,痛的他呲牙咧嘴。而阿伦德尔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过多理会他的打算。
艾丽西亚且不谈,就这么个.....只会弹琴,杀几个人就感觉世界末日的小少爷.....真的能活下去吗.....瑞贝利安的内心开始担忧起来。
“喂小白....”
“小瑞后,后面!”还没等瑞贝利安说完话,艾丽西亚的惊叫声便响起。随后一阵狂风袭过他的后背。瑞贝利安转头一看,是一个来袭的冒险者被从地面钻出的藤蔓捆的结结实实。
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啊!?用手肘把袭击的冒险者揍昏,瑞贝利安重新将注意力投放在战斗上。
来袭的敌人是一个手持弓箭的女人,两位举着剑盾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一边的阿伦已经在和一位举着指虎的家伙缠斗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吧.....干掉他们!斗志昂扬的瑞贝利安向前猛跨一步,将势大力沉的巨剑挥向在两位持盾的战士。就在他们抬盾防御的时候,看似笨拙的巨剑却轻灵地一个偏转,从二人头顶掠过。呼啸的剑锋甚至将二人震得稍稍停滞了一下。而就是这么一顿,瑞贝利安却早已越过二人,朝后方的弓箭手冲去。
然而弓箭手也不是白痴,她见势不妙一边放箭一边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有点棘手.....啊?
“喂!那边的小白脸!弹琴啊?你的琴呢!!”瑞贝利安大喊着。
阿伦听到喊声冷漠地瞪了过来,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一副谁要给你这种家伙弹琴的嫌弃态度,继续处理他那边的敌人。
啧!不弹琴要你何用啊!?
就在瑞贝利安思考对策的时候,几束藤蔓从地底伸出,缠住了女人的双腿,还顺便挡掉了几支飞来的箭矢。回头一看,艾丽西亚正专心地吟唱着法术,而藤蔓组成的盾墙也挡住了试图转移目标的一名战士。和他同名的小狼崽也在勇猛地与另一名敌人战斗。
“意外地还是有点用的嘛!艾丽西亚!”笑起来的瑞贝利安向前猛踏一步,恰到好处的藤蔓从地面长出,撑住战士向前的脚步,将他托入天空。而一边似乎也传来了吟游诗人美妙的琴声,让瑞贝利安的双手更加沉稳。弓箭手的箭矢全部不痛不痒地击中了藤蔓上,而瑞贝利安则从空中一跃而下,举剑朝女人头顶劈去。
——嘛,吓你的。
剑锋一转,横下的剑身变成了钝器,重重地拍在弓箭手的头上。任谁被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铁块砸到脑袋也会失去意识——当然死没死就看她的造化咯?
瑞贝利安笑嘻嘻地看着四脚朝天的女人,将巨剑扛起想要摆一个帅气的pose,完完全全忽略了察觉同伴被打倒赶来回防的另外两名剑士。
——哎呀,也是吓你的。
“还想偷袭本大爷!”轻巧躲开了劈砍而来的剑锋的瑞贝利安一脚踹上了对方的下体,随后趁对方一脸痛苦地倒下的时候又狠狠用剑柄敲了脑袋。
另一边的一个剑士也在小小瑞的骚扰下被藤蔓一下子怼上了天,凄惨地落地的样子让瑞贝利安不禁吹了个口哨。
“小瑞!小瑞!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下手真狠啊你这小崽子!”
艾丽西亚蹦蹦跳跳地蹦到了瑞贝利安面前伸出手来,二人对视一眼一下子互相击掌,随后紧紧握住了对方的双手。
和人并肩战斗还是第一次呢,瑞贝利安笑着,感觉真不赖。
另一边的阿伦似乎也结束了战斗,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想要看看这边的状况——显然他的关注重点是艾丽西亚。然而在阿伦看到了二人之后,却脸色一变僵在了原地。
“瑞......瑞贝利安.....你.....”
我?我怎么了?瑞贝利安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身上除了衣服被刮破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是的,衣服被刮破。方才剑士的剑锋虽然没有伤害到瑞贝利安的身体,却将他的外套从上到下整个刮成了两半。现在的瑞贝利安的衣服就像两条破布挂在身上,勉勉强强遮住了关键部位。
又不是裤子被刮破了喔!?大惊小怪个什么鬼啊,这个小白脸!
然而艾丽西亚却也惊叫一声,唰地召唤出了藤蔓遮住了瑞贝利安的身体:“阿伦!阿伦是男孩子!不许看!”
“怎么连小崽子你也.....都是纯爷们有什么,看就看呗?”
“小瑞!你不知道害臊吗!!”艾丽西亚的脸唰地红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用力捶打着瑞贝利安的腹部,“这样成什么样嘛!快去换衣服啦!”
“喂喂我的大小姐这里是战场.....”
“快去啦!!!!”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伙.....”瑞贝利安一边疑惑着阿伦和艾丽西亚的保守,一边将昏倒的冒险者们的身上扒得只剩下内裤。一阵混搭之后,瑞贝利安的装束总归是恢复到了能看的程度。等他再度看向阿伦,却看见那个小少爷一脸呆滞地看着他,那表情简直像是被塞下了一瓶苍蝇一样。
至于吗!你杀了那么多人都没见你反应那么大!
“小瑞,我们还是快去找队长吧!”好在这里唯一的明白人艾丽西亚赶忙提出了主线任务。
如梦初醒的阿伦这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了好一阵才说出一句明白话:“刚,刚才的敌人就那么多了吧?”
“对啊,不一般都是六个人一队吗?”瑞贝利安毫无紧张感地耸耸肩。
不对,六个人?
被艾丽西亚捆住的袭击者,两位战士,一个弓箭手,和一名武僧......
1,2,3,4,5......
6呢?
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6!
仿佛一阵炸雷在瑞贝利安耳边响起,显然阿伦并不知道他们这边实际上解决了多少人,而艾丽西亚刚刚也分神忘记了这件事。唯一能够意识到这个的瑞贝利安偏偏又是个数死早。
那第六个人!
直觉感到了危险,鼻孔嗅到了硝烟的气息,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地,瑞贝利安双手张开,将阿伦和艾丽西亚推开了老远。
扑面而来的,是之前在法师塔看到过的烈焰。
那时是队友叙泽特所释放的烈火,而现在,那烈火是冲着自己来的——
首先确认这个角度,火球不会击中艾丽西亚!
没有问题,那么.....!
躲开!
这个距离!能够躲开的!
瑞贝利安努力调动着自己的神经,以最快的速度向左偏头,灼烧的感觉在他的右眼处出现,随后猛烈地袭击着瑞贝利安的神经。但很快气息远去,身后传来的爆鸣声证明了火球依然爆炸,威胁已经消失。
半边的视野变得鲜红,右耳也不知为何响起了嘈杂的轰鸣,而且无论如何也抹消不去。疼痛让瑞贝利安变得暴躁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了火球来袭的位置。
是个法师啊——就是你这个家伙吗!!!!
咬紧牙关的瑞贝利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举起手中的剑冲向了在他眼中变成了焦点的法师。
第二个火球!
右手抬起,巨剑向前如同盾般挡在身前。然而火球的灼热瞬间传遍了整个剑身,手心的灼痛让他无力再握住剑柄。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让他用拳头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左拳挥出之后,法师精致的脸庞变得扭曲起来。
捏紧还在疼痛的右拳,再度朝已经倒下的法师砸去!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五拳!六拳!...........一直砸到自己的双手失去知觉,对方脸上已经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瑞贝利安拳上的血,直到艾丽西亚来阻止。
“已经没事了,艾丽西亚。”瑞贝利安喘着粗气抬起头来,看着赶来的艾丽西亚和阿伦。
然而在他抬头看向艾丽西亚的瞬间,少女却一脸惊惧地举起双手捂住嘴巴,随后汹涌的眼泪如瓢泼的大雨般滴落下来。对方张嘴似乎说着什么,然而瑞贝利安的耳中莫名的声音完全盖过了传来的话语。
为什么要哭啊?
已经没事了哦?你看,我也没事的啊,别哭嘛!
瑞贝利安这样说着,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出声来。手心传来灼热的痛感让他有些焦躁,右边的脸部——确切说是围绕着眼睛的压迫感也让他倍感不适。视野还是一半模糊,瑞贝利安不得不闭上不舒服的右眼以矫正自己的视界。
艾丽西亚一边哭一边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瑞贝利安只好指指自己的耳朵。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艾丽西亚赶忙抹掉眼泪,吟诵起治愈的法术。
疼痛减轻了,噪音也渐渐消失,世界又归于安静。但右脸的压迫感却没有丝毫的缓解。
应该不会影响什么吧?瑞贝利安起身,看向躺在地上的法师,随后看了看一边碎掉的窗玻璃。
“诶......?”
玻璃的倒影让他有些惊讶地叫出声来。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啊?半边的脸上遍布着血红的伤痕和白色的水泡,甚至还有些发黄,那种质感还有些类似于烤架上的肉。瑞贝利安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脸上不适的部分。
干燥的触感。
倒影中的人也伸手摸向了脸上的疤痕。
那原来,是我自己吗?
“小瑞....小瑞对不起.....”艾丽西亚的哭声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中,还有阿伦德尔稍带冷淡的“没事吧?”的询问。
“我没事”瑞贝利安的声音很沉稳,“只是普通的烧伤而已,可能会需要时间回复一下吧?但是并不妨碍继续战斗”
反正脸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伸出手不停安抚着哭泣的艾丽西亚。阿伦则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们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处理一下你的伤口,以免有更大的麻烦”
瑞贝利安有些不服气,他看向艾丽西亚,然而少女的意见和阿伦保持了一致。
没办法啦,去休息休息吧。
叹了口气的战士打算捡回自己的武器。阿伦见状,似乎是想要帮忙一样抢先一步握住了剑柄。
巨剑纹丝不动。
阿伦双手一起用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巨剑稍微抬了抬。
“算了算了你这个人,还是我来吧”无奈的瑞贝利安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抬起大剑,轻描淡写地拉起艾丽西亚的小手一起向旁边一幢看起来很坚固的房子走去。
阿伦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显然是自尊心受到了什么伤害。
可怜的小少爷。
嘛嘛,不过不用太过于担心,你们还有我瑞贝利安大爷呢!
就算受伤——老子也会让那些胆敢侵犯我们的人瞧好!
让他们理解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疯狂!
Part1
伊格觉得很烦,她原本只想来这里安静的给人疗个伤打个支援,但却没想到居然会不得不和看上去就很麻烦的家伙对峙——一个习惯性板着脸仿佛一堆人都欠她钱还经常琢磨出各种或明或暗的主意坑人一下的蔫坏德鲁伊。
听上去就是伊格自己。
也的确是伊格自己。
双眼映照下的真实,也有可能是故意捏造出的虚妄之景。
伊格觉得,若不是手指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或许真的会认为自己在做一场古怪的梦。
然而这梦太蠢。
超越自我听上去是个很不错的事情,然而放在她身上,可没有这种雄心壮志,也不可能在现实映射——梦境里明火执仗的摆出和自己打一架的架势。放在她身上,做这种梦的可能性大约比路上捡到钱包里面鼓鼓囊囊塞满金币还不是诈骗陷阱的可能性还低。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对顶着和自己同样脸的人猛下黑手的差事,不过好像也没有谁愿意亲眼目睹自己的狼狈一面。
归根到底,在伊格的认知范围内,对方只是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假货而已。
“大概随便几下就能打发了吧。”
原本还在质疑对方是否空有其表的伊格,在看到那张万年扑克脸于几百米开外就慢悠悠掏出箭矢瞄准的时候,瞬间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如她所愿。
“没事干先射几箭再说,万一蒙中了呢。”
某个喜欢变猫家伙的教导,显然同样烙印在对方的骨子之中。
那个“伊格”,看上去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拷贝了自己,无论是抽出箭矢的模样也好,还是不紧不慢架起弓弦瞄准的姿态也好,在对方手中做起来都如同已模仿练习千百遍本体的动作般毫无生涩。
试探的头一箭未曾射中,甚至连衣服角都没擦到,镜像的射术和本体相若这点可以暂且确认,毕竟本体隔着这么远也基本是十射九歪。
作为回敬的是,擦着镜像耳边堪堪而过的箭矢。
运气不错。
战力的评估是相互的,对伊格来说,最差的情况不外乎镜像在法术位无损耗的同时囊括着思维方式一同复制,寒暄般的对射对于己方来说起不到太大作用,你一箭我一箭除了消耗箭只存量外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
放在镜像身上亦然。
但似乎并没有一方愿意主动将试探发展成搏杀。
最先将战火燃旺的居然是咬成一团的两只小狗,不分胜负的两只柯基,在一旁滚来滚去如同两团毛球打架,两个人类皱起眉头,不分先后。
“啊……果然如此。”
当一团雾气翻滚着涌出并将镜像团团包裹后,伊格撇撇嘴表情写满了“不出所料”。
若是自己法术位足够的话,也铁定会在不明朗的僵持局面下使用这个神术,在这点上二人倒是达成了惊人的一致,云雾术无论是在埋伏冒失鬼上还是在偷偷埋陷阱做手脚上都无比便利。
用于破解的造风术自然能够随时使用,但目前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值,若是对方打定主意在雾里躲到自然散去也只能它开心就好。
不过,那可是自己的镜像,要是在察觉到对手无法肆意使用神术后还不做点什么,那就太蠢了。
“当然不排除那个蠢货把所有的法术位都一股脑的用在放陷阱上。”
伊格不无恶意的想象了下过分谨慎的镜像埋头甩陷阱的姿态,再联想下自己面对刺客时疯狂种蘑菇的举动,觉得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
“或者是隔着云雾对着自己疯狂轰击神术外加用弓箭乱射一通?”
联想下自身个性,还是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现实令她大吃一惊。
镜像自动从云雾中走出,端着那根之前为了更方便刺杀僵尸而将匕首固定在上面的长棍。
伊格的眉头彻底拧成川字。
不光是因为对方居然暂时放弃地形优势主动离开防线,同时亦诧异于为何那根简陋武器并未被其弃之不用。
记忆里,她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和长枪有关的任何知识,对这件兵器的运用仅限于举起来向前扎而已,临时改造成这副模样也是在面对行动迟缓的僵尸时能造成更多有效伤害,若是真要用于一对一战估计伊格会立马取下枪头。
她可不想抡棍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划伤。
她也的确趁着那家伙躲在雾里时这么做了。
“拎着个没用过的鱼叉是不是傻。”
挑衅没有收到应有的回应,镜像吝啬到连白眼都不屑露出。
伊格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Part2
伊格终于想起,那件该死的事是什么了。
那柄怪模怪样的赶工武器,此刻正在镜像手中熟稔的舞动着,看上去可笑无比的枪杆似乎成为了它手臂的一部分,用指哪打哪收放自如来形容其练度毫不为过。
“夭寿……”
是的,阴魂不散的前世,偏爱的武器中就有长枪的身影。
至于为什么镜像也会这一手原因不言而喻,躲在幕后的黑手确实完整复制了自己的个性和记忆——连带着那些她懒得去理会甚至刻意避开不愿融合的部分。
而这些被伊格扫进脑海垃圾堆的东西,于此时此地正无比鲜活的以另一种方式鼓动。
用棍棒架于身前费力挡开突刺而来的枪头,却被对方借力反震而起,枪杆小幅弹起直指肘部,镜像双手发力稳定住因枪杆质地问题不甚如意的武器,硬是凭借精确的控制将偏移范围缩小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有点发懵的活靶子肩上挨了一枪,从交战开始,镜像手中的那杆枪便仿佛活了过来,招招不离要害逼她回防,不但如此,即便是成功挡住明面攻势,那柄武器也会像长了眼睛一样从各种无法顾及的死角戳出,或多或少咬出些伤口才施施然离去。
战果对比也是十分明显。
一阵短兵相接后,对方只是胳膊上被伊格不痛不痒的敲了一棍,而她看上去倒是凄惨不已——被削掉的几撮头发倒是无伤大雅,除了右肩正汨汨淌血的伤口外,身上大大小小的划刺伤不计其数。
这并没出乎伊格意料。
镜像正是明了本体近身战不甚娴熟的软肋,才选择主动迎上以绝对优势迅速打垮的战术,而伊格在短暂的对峙时间内,甚至从镜像的眉宇间品到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是叹息为何本体如此孱弱,还是感叹枪杆的柔韧性不足不能于大开大合间刺穿眉心?
“不要小看人啊喂!”
无论结论是哪个,被复制品看扁的感觉,都让伊格有点火大。
体力不如人,备用的神术没它多,唯一的赢面只有在脑力上了。
然而寄希望于对方突然犯蠢好像不太现实,浅薄的陷阱也难以令镜像中计,至于茶砖的助拳更是别想,两只小狗正咬的火起,都不知道已跑到哪里去开辟第二战场。
从这点来看,茶砖还是多多少少挽回点了面子,你咬我一嘴毛我咬你一嘴毛,好歹算是平分秋色。
虽然嘴上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但伊格的眼中仍是一片冷静。
——先解决那柄武器。
临时赶制出的长枪不光枪杆柔韧不足,就连枪头的固定方式也简陋异常,绳索的简单捆绑外加小型卡榫,便构成了卡住匕首柄部所组成的简易枪头。
换句话说,只要想办法去掉这两个碍事的东西,仅凭光秃秃的木棍镜像也无可奈何。
绳索在打斗的过程中已不知不觉的自然脱开,所剩的机关只剩下那块小小的榫头,只要稍微扩大点缝隙,枪头就会如她所愿脱落在地变回匕首。
而在来来往往的交战中,伊格亦清楚窥见固定处已开始松动。
或许,只需一下重击便可达成目标。
机会来的比预想中的要快。
面对朝着小腹横刺而来的虚枪伊格不闪不避,原本用作干扰及诱敌之用的招式自是不会用足力气在上,枪头不偏不倚的插入轻甲之中无力前行,趁着镜像后力未继之际,匕首从袖中划落猛然在接缝处重重一撬。
血液从枪尖缓缓淌下。
即便是见机不对立马抽身,亦是被刺破腹部。
镜像单手持枪与腰平齐,枪尖微抬遥指伊格胸口,笑容轻蔑。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我蠢到连这点不安定因素都无法发现?
捂着腹部神色不定的伊格,隐约间似是从风中听到如是宣言。
——放弃吧,死掉的只会是你。
Part3
伊格有点想感叹这玩意没法打。
从近身战开始一直处于劣势不说,还被压制到连自然变身的机会都不给,镜像完全是揣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心思不管如何先打死再说。
肩上的伤口已影响到了她的正常行动——每当伊格想举起手臂时,从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即会强行约束其余部位违反大脑发出的命令。
这种感觉太糟了,糟糕到伊格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腹部受创的现实,在她意图改变发力方式以腰为轴通过扭力来格挡攻击时,原已受损的肌肉再度被大力撕扯。
——这样下去不行。
舍身战术在无战果的同时还令局势进一步恶化,好运也不会一直眷顾着她,不是每次都能幸运到内脏毫发无伤仅是戳穿肌层,不仅如此,该死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外涌血,温热的液体逐渐从体内缓缓离去,伊格的指尖甚至都能感到轻微的阵阵麻痹。
这可不是好现象,再这样下去光是对方一心一意逃跑拖延时间都会使战局输掉,自己因流血过多而晕厥可是迟早的事。
而且,还有莉芙。
眼中的忧心闪逝,虽然不知道莉芙在搞什么名堂,但这种状态下,伊格不能担保自己的镜像会去袭击她从而令伊格主动露出破绽,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颇有自知之明的伊格确信,若是自己处于镜像的立场,说不定的确会采取这种行动。
不过这次,她倒是低估了镜像的下限。
对方自始至终穷追猛打的只有伊格一人,一丝转移目标的意愿都未曾暴露。
是不屑一顾,还是胜券在握。
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总之,要快点解决这家伙。
可是能办到么?
伊格不清楚,此刻她满脑子已被如何是好这一问题所萦绕,猝不急防下又凭添了几道划伤。
心火烧炽更旺。
她此刻正像输红眼的赌徒般满心只想翻盘,唯一的不同大概只有伊格还能带着几分冷静,于脑内翻江倒海思考手中所有的筹码。
然后她悲哀的发现,哪怕能够押上生命去赌,也没有什么胜算。
自己手头的牌,已经被对手看光了。
枪影愈发绵密,已然超过伊格印象中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即便现在立即让她拥有同样的经验,凭借全盛状态时的体内也似乎无法办到,镜像使用了神术作为辅助必是无疑。
这么一想,镜像从雾中站出到现在应该也过了挺久,或许急迫的攻势背后,对方神术加持的时间也快到了吧。
重刺再次扎穿身体。
这次受损的是右胸。
镜像敏锐的嗅到空气中散发出的气馁,下垂的嘴角高高挑起。
——现在发现这个事实,还不算晚。
木枪终于挑飞苦苦支撑者手中最后的防线,棍棒应声而落溅起土尘。
——还不死心么?
枪杆重重抽向意图拔出匕首的完好手臂,痛呼下身影急速后退,脚步踉跄已逐渐失去平衡。
——乖乖认输吧,早死早托生。
镜像迈步向前紧追不舍,哪怕对方唯一的防御手段只有躯干所覆的轻甲,口中不时咳出的血沫表明她已接近强弩之末。
——单方面的虐杀真是无趣。
行动迟缓的标靶再无失手可能,枪手眯起双眼端起武器,枪尖直指脆弱的喉管,速度之快以至于带起残影。
它很满意这巅峰状态的一刺,毕竟在武器不算趁手的情况下能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这在前世的记忆中也是罕有之事。
运足了十分力的长枪轻松捅入目标。
血花飞扬,伴着撕裂骨肉的钝响。
以及低低咒骂。
“刺得开心吗,没用的复制品。”
野兽般暴戾的双目令镜像微微一愣,在其复制的记忆中从未见过本体露出过如此凶神恶煞的眼神,和普通的心怀杀意不同,布满血丝的双眼内少了几分见惯自己或是他人生命流逝的冷漠,更是毫无死亡降临的不甘,唯一所存只有拼死一搏的觉悟。
落入陷阱的凶兽舍弃性命也要在猎人身上重重撕扯下大块血肉。
它退缩了。
穿透掌心的枪尖罕见的没有继续前行被骨头所绊。
一瞬间的迟疑换来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含血喷人。
从肺中鼓动涌至喉头的鲜血毫无意外的溅入镜像双眼,说不定其中还混着点器官碎片。
算准了它急于杀掉自己的心思,伊格于千钧一发之际不顾肩伤用手紧紧挡在喉前。
她幸免于难。
而右臂,看起来是暂时不能用了。
Part4
伊格一点都不想死。
她还有好多事想做,比如扭着莉芙的耳朵质问她为何在场地另一边站着发呆。
伊格一点都不怕死。
她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赌上命让赝品好好瞧瞧真货的厉害。
哪怕前者更加优秀。
她已经坦率接受了身陨的可能性。
她不能接受死后镜像杀死莉芙的可能性。
——不能拉着这家伙陪葬,也要让它和自己一样无力再战。
哪怕已知道对方出老千,无法脱离牌局的赌徒也要咬牙一搏。
这次押上的筹码,是全部身家。
被喷了一脸血的镜像并无慌张,用以替代视觉的产物为数不少,链接了犬类的嗅觉后,寻找伊格的踪迹易如反掌。
即便趁着揉眼的功夫逃到再远,鲜血都是最好的指示剂。
它放弃了躲回雾中洗净双眼直到对方流干血液的策略,另一侧战场隐隐传来不稳的气味,那个叫莉芙的牧师显然没有眼前的德鲁伊好应付。
即便误打误撞以笨蛋状态被复制后再无声响,但作为不安定因素也太过显眼。
何况,眼前的对手,和待宰的羔羊毫无二致。
它不得不承认,它的确被那一瞬的眼神所惊摄。
然而被拔去爪牙后,再过凶猛的野兽也只是个移动标靶。
——眼前这个,更是失血过多的迟缓标靶。
伊格想要翻盘,她拼命的从脑海中搜寻那些几近被彻底遗忘的记忆,想要战胜出千的牌局发起者,所必须的只能是不为人所知的牌。
甚至包括踏进此地前一刻的自己。
无视循着血腥而来越发逼近的脚步声,伊格缓缓闭上双眼。
再度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有种就过来啊,破烂假货。”
镜像皱起双眉。
甫一赶到此地,它便受到了如是挑衅。
哪怕目不可视也能凭空描摹出对方眉宇间的洋洋得意。
毕竟,那是它无法否认的模板,也是它自诞生意识以来最熟悉的自己。
——是虚张声势?
记忆中,那个愚蠢的本体在之前的防御中几乎将法术位压榨至空,断不会有足够的能力来布置必中的陷阱。
然而这无法解释为何她如此自信。
镜像决定用嗅觉简单查探,因为对面那个狡猾的家伙随时可能在它释放神术时来个突然袭击,困兽犹斗,它潜意识中还是认为,伊格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结果并未令它失望。
伊格别出心裁的在自己周围打造了个套索阵地,密密麻麻到毫无下脚之地。
出卖陷阱的,自然是她身上浓郁到无法掩盖的血腥味,这股气味同样也浸透于那些葛藤之中。
镜像有点想笑。
颇为拙劣的防御圈表面上看去的确很好用,恰巧超出长枪的距离不说,同样也算准了手头无箭,双方都无其他远程攻击方式的情况下,竟是逼迫它消耗神术来赌上一赌。
毕竟二人心知肚明,出于无奈,事前所准备的能用在此处的神术只有一个——召雷术。
——可惜,我不会给你和我赌博的机会。
镜像以德鲁伊之身,开始呼唤周遭的自然力量,自然不会因为其身份不正而拒绝回应,来自大地与风的气息瞬间将其包裹其中。在赶到此地之前短暂的失神更是让它坚定下迅速除掉伊格的决心,那个牧师好像已触摸到了胜利边缘,而它,绝不允许此事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继续延展。
——你不配和我赌。
咆哮的黑色狼犬口中低低咆吠,四爪生风在一段助跑后以惊人的跃力从陷阱上方掠过,目标当然是阵中那个站立都有一定难度的家伙,显然,布置多个陷阱大约也耗尽了她的最后一丝体力。
伊格被扑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利齿抵住喉管。
它清楚感受着动脉顽固的搏动。
她清楚感受着野兽狞恶的呼吸。
“蠢货。”
她吹响了噙于口中的哨子。
那是她在寻找陷阱材料时,从背包最深处翻出的桦木狗哨。
也是唯一一张,连她自己都忘记扣在手中的牌。
听到尖利哨声的黑犬如糟雷击,竟是主动松开口中猎物呆愣后退半步。
这是伊格成为德鲁伊时养父的馈赠,本是用于驱兽,但因其吹奏出声时令群狗生厌早被她抛在脑后。
她只能一赌,赌对方在消除不安定因素时以同样的健忘略过此节。
效果拔群。
片刻的呆滞已可决定胜负。
黑犬不住后退,此刻镜像才发现,原来那些陷阱都是图有其表并没有任何效用。
然而为时已晚。
左胸和口中不住溢出的鲜血有如泉涌,哪怕化为人形时也没有半分好转,转眼间衣襟已被大股红色所染。
它跪倒在地,不住咳出血液。
伊格也并不好受,捅向镜像的那一刀令她自己更是元气大伤,虽不至于致命但全身上下伤口之多竟令她生出不知该捂何处之感。
而且,她似乎也马上要到极限了。
双眼愈发沉重,伊格勉力撑起身摆出架势以防镜像的最后一搏,尽管她无比清楚哪怕是轻轻一戳便有可能再次颓然倒地。
“是我赢了。”
她喘着粗气,用仍能抬起的胳膊拾起匕首比在对方颈间。
镜像晗首。
碎归水雾。
6061字,这都害羞得不好意思发真是超级害羞薯√【代发莉芙留【x
讲道理喔,我好像完全没有写什么剧情喔
我肝不动了,失声痛哭,感觉就这么点字简直是杯水车薪,同志们我对不起你们,痛哭
小瑞唱的那首歌,改编自莫扎特的安魂曲,之前是原文照搬但觉得违和感太强就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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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瑞贝利安,你杀死那些敌人的时候,不会害怕吗?”
“会害怕啊,但那是工作,大小姐。”
“那我来教你一个不会害怕的办法吧!”
“哈啊?”
“唱歌吧,唱歌就不会害怕了呢!”
“那种愚蠢的办法算什么了啦.....”
“你不信吗?我来唱给你听吧!”
“喂,你这家伙——”
神!祈赐他们以永恒的安眠,
让光辉永远照耀他们,
在圣光之上 赞颂神,
在神圣之城当得尊崇
请临听我祈祷,
一切生灵终归于土。
祈赐予其永恒的安眠,
神,
让光辉永远照耀他们。
——————————————————————————
冒险,冒险是什么?
是探索奇妙的世界,面对未知的事物,或是处理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或者皆而有之?
冒险没有定义,它是自古以来被津津乐道的话题。无数少年为了这个词语背井离乡,无数诗人为这词语谱写诗篇,无数画家为这个词语创作画卷。冒险是永恒的,但冒险也是有止境的。失去生命的冒险者的冒险会结束,老去的勇者的冒险会结束,找到归宿的战士的冒险会结束。
而他的冒险也即将结束。
他的名字是瑞贝利安,他是一名战士,一名永远孤身一人的战士,一名独自漂泊在库瑞比克的战士,一名与世界背道而驰的战士。他没有珍视的事物,不懂冒险的意义,甚至连名字都不是他原本的名字。
“瑞贝利安”,Rebellion,意为叛逆,暴动,正如他本人一般,永远地反抗着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即便手段笨拙,即便被他人视为小丑,他从不放弃地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去报复这个世界。他爱着这世界的一切——或者说,他痛恨着这世间的万物。反逆的狼烟在他心中从未熄去过。他好比在巨石的阴影中生长的一颗野草般,执拗地用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反抗着泥土与岩石。他不懂得伙伴的概念,也没有向他人呼救的想法——即便有过,也没有人伸出过援手。
毕竟,阳光是绝对不会进入巨石的角落的。
他偏执地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这个世界,对于从石头缝隙间伸出的光亮不屑一顾。直到一缕对他来说过于刺眼的光明闯入他的瞳孔,将角落下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叫艾丽西亚,是一名愚蠢的风元素裔,是一个绝对在食物链最低端的弱气德鲁伊,是一个几乎一片空白的天真少女。
他们之间本不会有交集,但名为第五季的神明让二人在无名的城市中相遇,并让他们并肩展开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冒险,从那无人之城,到神圣的森林,再到有松鸟鸣叫的松林,最后又再度回归起点。从开始以玩乐为目的的瑞贝利安,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事实,这次对他来说有些过于长久的冒险要结束了,这个对她来说有些恼人过头的少女要和他告别了。
可恶。
他回想起了在昏暗松林的坟墓前,他对于那个叫做“莎拉”的女人的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尤利一起过日子呢,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真的值得她这样做吗?”
他这样问着艾丽西亚
但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的少女也回以他同样的疑问:“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呢.....”
他垂下头,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对啊,那个女孩怎么可能知道。
而后下一秒,他的嘴唇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他瞪大双眼,看着风元素裔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双隐藏在眼皮之下的双瞳。炽烈的温度从嘴巴开始,一直传递到了全身,进而流淌入他的胸膛。千年的冰河突然流淌过一丝暖流,荒诞无垠的荒漠渐渐生长出生机盎然的野花。
那是瑞贝利安从未有过,却又似曾相识的感受。久远的过去,那碗篝火旁的热汤,曾经给予过他相似的温度,但却又不尽相同。那时的他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扑火的蛾子般被焚烧。他无法压抑住胸中的悸动,也无法理解这份翻涌而上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妈妈曾经说过,爱情是一个相当美妙的东西呢”耳边响起少女甜美的声音,“我也不是很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想,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个,笨蛋小鬼。
瑞贝利安低下头去。
也许我已经沦陷了吧。
站在无名之城昏暗的城墙上的他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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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哀嚎。
那是恐惧,颤抖,绝望的声音,是瑞贝利安喜欢的声音。
神啊!你也有这样可笑的一面啊!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
无名之城外,不知名的野兽如潮水般袭来,朝着不知所措的神明袭来。很显然,现在正是战斗的时刻。作为冒险者营地的无名之城现在已变成战场。
正合我意!
就让我瑞贝利安大爷好好地大闹一场,让那个愚蠢的神颤抖吧!
刚刚打算用手握住剑柄,袖口却被猛拽了一下。用脚趾头都知道,肯定又是那个没什么用的软弱小绿毛在撒娇。
不出所料,艾丽西亚正用满脸恐惧的表情望着他。
“小,小瑞.......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打算没好气地开口以讥讽的语气驳回她的提问,但尖锐的句子到了嘴边却好似被融化般软了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这里很危险,你不要离队伍太远就是了”
瓦尔哈拉小队暂时还没人知道那晚松林里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在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这几天向来眼神可怕的瑞贝利安对上艾丽西亚会突然地温顺下来,简直就像是一只被驯服的野狼一般。
好好的白菜,怎么就被猪给拱了呢,这是奥列格最近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过这里是战场,没有什么给大家回忆杀的时间,现在的最主要目标是迎击迎面而来的兽群。
哦,好像还有些杂鱼冒险者?
在与兽群战斗的不止是瓦尔哈拉小队,一些瑞贝利安脸生的家伙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只是现在还无法确认他们是敌是友。是友,反正和瑞贝利安没什么关系,如果是敌.....
嘛,那就顺手杀掉好啦,不过是多了几个两只脚的猎物罢了。瑞贝利安一边握起艾丽西亚有些苍白的小手,一边单手挥舞着大剑击飞扑来的野兽。这些看似来势汹汹的小动物们除了数量之外,还真倒是没有让瑞贝利安感到危机感的威胁。
整只小队已经渐渐接近方才战斗的冒险者们,然而瑞贝利安本能地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息。在那些冒险者身上不但有怪物的血腥味,同时还夹杂着......人类之血的味道?
实际上瓦尔哈拉小队自打他加入以来就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形生物。虽然他对于杀戮这种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但这些白痴呢?——尤其是,某个连仙人掌汤都没有听说过的德鲁伊少女。
事实证明,瑞贝利安的担心是正确的。
“哇靠你们在干什么!冷静啊冷静!不要打自己人!”随着队长奥列格的喊声,大家终于渐渐看清前方的状况。那是冒险者们在同兽群搏斗的同时,互相残杀的场景。
瑞贝利安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躯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艾丽西亚的视线。
这些家伙,终于忍不住要内讧了吗?
“又来了一群邪神的信徒!!!”随着一声洪亮的吼声,冒险者们的目标齐刷刷地转向了瓦尔哈拉小队。
嘿朋友们,看来你们不懂得生命的可贵啊?你看那边的高等精灵已经颤动着奶子在跃跃欲试了啊?瑞贝利安毫无紧张感地盘算着下流的想法。他并不是很明白所谓的邪神,和神究竟有什么区别,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对手,以及瓦尔哈拉小队冒险的目的。他所做的只是把对他带有敌意的家伙们都一个个全部清理掉罢了,并不是什么很费脑子的工作。所以现在这些手持武器逐渐逼近的冒险者们.....
是敌人了啊?
金属的撞击声响起,瑞贝利安的巨剑拦下了一把巨斧。那斧子是冲着艾丽西亚的头颅来的。然而虽然斧子持有者的外貌凶悍,瑞贝利安却还是游刃有余地将那斧子用力震开,造成了一个空挡。
这种时候——
“艾丽西亚,队长有麻烦哦,去帮帮他吧”
在风元素裔少女急急忙忙冲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侏儒跑去的时候,瑞贝利安挥剑劈中了那位冒险者的肩膀,随后手臂发力,顺着对方的身体划出了一道血红色的沟壑。巨大的身躯应声倒下,随后立刻被狂野的兽群淹没。
她,没有看到吧?
瑞贝利安转头,看到的,正是蓝用短刀将一位少年的喉咙捅穿的场景,以及目瞪口呆的艾丽西亚。
蓝不拉几你这傻逼——!!!
诗人的琴声响起,喷溅的鲜血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花瓣,似乎想要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抚平女孩受伤的心灵,但就如同碎掉的镜子无法复原一般,少女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目瞪口呆地观望着这一切。
“……艾丽不想杀就不用杀人,交给其他人好了。”诗人这样安慰着
这种时候,说这种事还有什么用呢?
少女捂住双眼,似乎在抽泣着,泪水滴洒在花瓣上,让瑞贝利安犹如回到了那个雨夜。
“艾丽西亚”
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少女用小鹿般惊恐的眼神看向浑身鲜血的战士。
“不要怕”
战士迈步,踏着漫天花瓣走向少女。
不要怕,我在这里
没有人会伤害你
若是害怕那些冤魂,就让我来让他们安息吧。
他开口,吟诵起在久远的过去曾经听过的,被吟游诗人们经常所吟唱的歌谣
神!祈赐他们以永恒的安眠,
让光辉永远照耀他们,
在圣光之上 赞颂神,
在神圣之城当得尊崇
请临听我祈祷,
一切生灵终归于土。
祈赐予其永恒的安眠,
神,
让光辉永远照耀他们。
战士不懂得这歌词的含义,他没有信仰,也从未对神有过任何尊敬之情,但他此刻却在诚心诚意地祈祷,祈祷那个女孩不要因为这些可怕的场景而失去对世界美好的期盼。
少女停止了抽泣
战士伸出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将女孩拥入了他充满血腥味道的怀中。
手上滴下的血液变成了鲜红的蔷薇,满地的花瓣像是感受了什么召唤一般腾空而起,围绕着二人旋转着,飞舞着。
哪怕是背负了所有的罪恶
哪怕是浑身沾满了鲜血
哪怕是被神诅咒堕入地狱
他也要守护怀中的女孩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次放手
艾丽西亚
从今往后,请不要再害怕任何东西
我是你的坚盾
将你与这污秽的世界隔绝开来
啊啊,风之子啊
愿你在由我创造的理想乡中
永远地微笑下去
这是名为瑞贝利安的战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神祈祷。
冒险就要结束了
拖稿实在是对不住队友了。
从深海仰望海面的话,肯定是深蓝色的吧。
库瑞比克深海旅社的终章就决定用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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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回去……吃饭了。”
库勒的声音渐渐低落,呼出身体的水汽凝结成线,消散在空中。
“这也是没办法的呢。”
“他来了!”突如其来而又熟悉的尖叫令他毛骨悚然。
他转身,环视四周,一片死寂的依稀风景涌入双眼,曾几何时,这里即使不是人头攒动,好歹也算是有些生气,而如今……
“发生了什么吗……话说回来,好冷。”站了一会儿,库勒这才觉得温度有点异常,他摩挲着双手,试图找回热量,不安地来回跺脚,“连路面都有些积雪了喂。”
在库勒身后不远处,狰狞的牙兽迈着优雅的猎食者步伐,悄无声息地向面前的男人接近,那呲咧的利齿间满溢饥饿的唾液。一步,两步——它突然发力,高跃飞扑,朝库勒张开血盆大口,连着腥臭恶气就要把他啃食。
只不过它在本能下谋划的举动早已被洞破。
就在獠牙快要落在他身上的前刻,库勒及时俯下,屈身,向前一滚,堪堪避过了其锋芒,随后趁牙兽还未落地的时机,猛地往它腹部重踹,于是旧力才尽、新力未生的牙兽再次拔升,但这次却没有了应对下落的手段的它,只能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地嘶嚎。
悉悉索索,是重剑从牛皮中抽出的声音。库勒借着剑尖触点大地的力量恢复站姿。而那边的畜生翻滚几下,也是摆正了身姿,恶狠狠地看着那个带来疼痛的猎物疯狂嘶叫。
“现在的老鼠都这么大——么!”刚想抱怨才回到无名之城就要投入战斗的库勒侧翻躲过牙兽的突袭,反手一剑将其刺穿,从下往上。
那牙兽串在重剑上竭力哀嚎着,声音渐渐衰弱,库勒将其甩开,任由它在街角于事无补地挣扎。
“看来出了什么大乱子。呼,可要不是这样的话,第五季也不会招人回来吧。”库勒活动几下,随意扭动就会带起关节“嘎啦”作响,身体也因为刚才战斗而燥热起来了。
“吼——!”
连绵不绝的叫唤隔了几条街都能听闻。
战士兴奋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他快跑几步,蹬着一旁不知道谁摆在那里的木箱,一把抓住了这座低矮平房的顶缘。双手攀住墙壁,使劲撑起,他便来到了异物无法轻易察觉的高度,借着这份优势,他开始观察附近的情况。
果不其然,隔着老远他就能看到了在大街上奔走的狂野兽潮,他们横冲直撞,几乎推平了所有胆敢阻挠他们前进的事物,只留下狂乱的蹄印以及飞扬的雪花。
库勒深吸一口气,望向远处的高山——原本第五季的所在。现在,那里变成了一栋冰柱,拔地而起,上至天穹,没入那一轮冰蓝的冷月。
在其中,有什么有质的事物。
冷,冰柱,苍蓝之月。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思考再三,还是先以收集情报为主。于是库勒几下跃动,他便离开了这里。
……
在这不久,他又目击到了亡灵的海洋。死者填满了街道,就像是祭典游行般疯狂,涉及了一种不可言喻的迷信和邪恶,而野兽混迹其中,仿佛在扮演牺牲的献祭。
到底有多少人死了,发生了什么,大家是否都没事呢。疑问接连不断地掠过心头,让他焦急如焚,止不住想要知道真相的脚步。
“又是兽群。”战士在这座平房停下,抽出重剑。“之前的那批么?”于是小步靠近,他倚着栏杆往下俯瞰,左边是正与豺狼亲热的某位吟游诗人以及……熟悉的猫妖精。
有一头黑色的畸形野兽正冲他们袭来。
库勒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他凭借栏杆跃起,高举重剑,下落的地点正好是黑色野兽将至之处,但离能令其毙命的位置……差了一线。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野兽突然踉跄了下,就要摔个跟头,而这正好补足了那一线距离。
“死!”
库勒落地的同时挥动重剑,携万钧之力的斩击破风而来,沿着剑尖至剑身一侧的三分之一的刃锋撕裂毛皮与筋肉,切实地把这只怪物分成了两半。
才定住身形,库勒就被猫妖精一把抱住,差点失去了平衡。Zyme喵喵乱叫地,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来晚了吗?”他只能笑着应对。
“太迟了。”伴随着野兽哀嚎的,是不近人情的唐的问候。
奇诺娅在唐的帮助下成功摆脱了豺狼,并在诸人的护卫下开始包扎受伤的左臂。库勒拨弄左手掌心中不可视的神恩,沉思片刻。‘暂时还不需要使用神力。’他这样想着。
“兽潮开始撤退了。”打探情况的唐回来了,说起刺探,果然还是游荡者的本分,“我建议向兽潮撤退的方向移动。”
猫妖精一脸愤懑和肯定:“坏蛋肯定在那里呢!”
“事不宜迟。”于是整个队伍开始进发——算上库勒,一共也就四人。
‘这是什么回事’的念想突然闯进心中。“怎么人这么少?”库勒张口就问。身边的奇诺娅表情复杂地翻几个手势,那意味着一言难尽。
“……”战士识趣地缄默。
路上不算是太平,所以库勒提议大伙在楼顶之间进行移动,虽然想要横过大街还是需要下地搏杀一番,但是总比血路来得靠谱些。现在,队伍来到了兽潮撤退的尽头。
站在这里,库勒可以看到那巨大的坟墓。亡灵就像潮水一样疯涌而出,从土地中醒来的彷徨者们在四处游荡。
有谁的轻蔑目光,就连群风也无法遮掩。于是他目视到了这万恶的枭首——
她,冰蓝的黑使节,轻轻将华饰点缀的手伸出。渴望的亡骨便破土而出,将她的手掌接触,踉跄着迷乱的步子,于她身边起舞。白骨节剑静候其右,虚幻幽影侍奉在左,生者的碎片是她身后的断墙,野兽甘愿成为其王座的基石,此间凋零的无不朝拜她,这冰蓝的黑使节。
令人生厌的公主情结。
“呵。”战士的不屑溢于言表。
“正所谓,Görtraleminopstradaet,罹难者合为巨坟。”精灵歌咏式语调也遮掩不了的阴翳声音适时响起。
库勒回首一瞥,果不其然,鲁诺莱亚,他随口应付道:“和冬日脱不了什么关系呢。”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是奇诺娅的疑问,他搁置斗篷,一副心急的样子。
“那是衍冬裔。”
‘果然是冰期。’“库勒•耶索德。”这样想着,库勒向精灵身后的人问好,他有点在酒馆相遇过的印象,大概是个风元素裔,“请美女多多指教!”
“那是位先生。”奇诺娅不禁嗤笑。
库勒瞅了一眼唐的样子。“没啥,都差不多。”他大咧咧地笑了。
“没有人觉得我们的重点跑偏了吗?”唐•吉诃德有些不耐烦,或许是因为库勒的眼神,“你们怎么又过来了?”
又。库勒这样想着。又。
“我一直在和Yves一起找你们,路上碰到了艾德维纳和玛利亚,”鲁诺莱亚解释,“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过来。”
“知道了。”唐随口应付。
有人声。耳尖的库勒远眺,那里有白袍的人在奋战,模糊的不自然色光有善良的影子,大概是防护邪恶的术法,可那些野兽——
就在库勒思考的时刻,一个白袍瞬间被群兽扑倒,另一个白袍想要拯救被袭击的那人,结果自己也无法自保。
事态不妙,队伍迅速开始移动。库勒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木桶,印象里会在楼顶放的木桶……
本来就在队伍后的战士脱离行军,来到木桶处。揭开,果然是油。只不过因为冬天变得更粘稠了,感谢那个在自己的楼顶放油的家伙。他毫不犹豫,立即撕下左手衣袖,当做引信将布料浸了个遍,然后把盖子盖严实了,只留下被油浸湿的布。
他抱起木桶,疾步飞跃在众楼之间。“让开!”在最靠近神殿位置停下了脚步。
野兽们盯上了新的目标。
燧石擦了几个来回,点燃了。他即刻便把它一把扔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油,烧得飞快,在空中就把整个木桶变成了火桶,落在野兽间。
木桶碎裂,被点燃的油泼了嚣张的走兽一脸措手不及,他们浓密的毛发瞬间燃烧起来,加上地面的杂草,一片火海眨眼间就形成了。兽群出现混乱,但库勒知道他做得不够好——一个正在与野兽缠斗的牧师被火烧得正着。
那伤势估计是没法继续战斗了。
牧师们趁机撤退,回到了神殿。有些野兽扑上去,撞得结实的铁门直响。
深海旅社的诸人互视,心照不宣地从这里跳到神殿的顶部去。一切顺利,只是轮到最后的奇诺娅时发生了意外,她差点从神殿上摔下去。幸好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
即使这样,奇诺娅的脚腕还是扭伤了。
“往好处想想,”库勒试图安慰她,可惜技术一如既往地烂到家了,“这不是比掉下去摔到脑浆炸裂好多了吗!”
最后还是唐安抚了奇诺娅的情绪。库勒自知对于稳定情绪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于是被打发进入神殿询问情况。
……
神殿内。
“所以,我们要争取五十分钟,对吗?”库勒沉吟着,身边是这期间下楼的伙伴。
那个蒙住面容的信徒代表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为了架设圣域,这是需要的最短时间。”
“不能再短一些吗?”鲁诺莱亚对于用时的漫长有些意见。
“我们都在和宵银讨价还价。”信徒的声音低沉有力,似乎在叙述绝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对我们微笑。”
“加我一个吧。”玛利亚挺身而出,是库勒没有接触过的深海旅社成员。
“四十五分钟。”信徒伸出手指笔画。
库勒默不作声,回到神殿顶。“狮兽搏兔,尚用全力,更奈何兔子搏狮。”他站上矮墙,望向不远处喃喃自语。
她在嘲弄。
而他决定让她这份轻松铸成她失败的第一块基石。
“开始了。”他已经感觉到了戒绝的解除,亡灵们不再面对法阵的无形之墙,只有野兽的范围一下子涌进了蹒跚的死者。放空身体,想象自己正在从散落开始凝聚,然后——
他举剑,前跨一步,向下坠落。前斩。
正好落在神殿门口的战士,一刀将某只野兽切成两半。
战争开始了。
……
“喝!”照面将一具骷髅粉碎,库勒垂下手臂正想歇息一会,背后又是兽尸突袭,他只好扭腰,重剑划地然后连着上劈把它击飞。
周围的亡者清扫得差不多了,可还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这次托大了啊。”他嘀咕几句,不禁拨弄起左手掌心虚幻的神恩。
视界有些蒙蒙亮的感觉,这是正能量的异常。
“现在……还不能让她发现。”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施放今天的第一个神术,“辉光!来!因为你是这神的斥候,当万象未生之时,你便是第一的要素!在这名下,你是雷火,是审判,是救赎!”
闪电与焰之色的辉光炸裂开来,就连亡灵昏暗的视界也穿透而过。所有人都在其中丧失了视力。库勒抓住机会,在弥散的光中又击碎了几只亡灵,冲过这条路,却是遇上了好对手。
先前那几只守候在她身边的吸血衍体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入了战场,而现在其中的一只正站在库勒的面前,对他炫耀自己锋利的爪牙。
“来得正好啊!”战士在这绝望的处境中,反而感觉到战意沸腾,“正想着怎么去找你们呢!”
重剑与利爪交接在一起,火焰迸发,积蓄着天上那位神祇对于亡灵无穷无尽的愤怒的天火瞬间吞噬了吸血衍体,剑刃一寸寸地嵌入死者的肌肤、血肉、还有骨骼,最终穿透其胸膛。哀嚎声在净化的天火中缓缓蒸发,只余下几缕白灰。
“哈……哈……”强迫着快要屈服在疲惫下的自己,库勒发出绝地的咆哮,“哇呀呀呀!!”
他奔走在与死亡为伍的战场上。
……
有人开始歌唱。歌是一种神秘而又伟大的事物,它包含了万象,又创生了万象,而现在,它在破坏倾斜万象的重量。正在与自己战斗的一只巨鼠恍惚了片刻,被库勒趁机剁死当场。
“现在过去多久了?”已经有点模糊时间概念了。
自从召唤了辉光之后,怪物就疯狂向战士涌来,密集的袭击让他疲于应对。最初的光并没有消失,而是弥散在战场的每个角落,但对于亡灵们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一个无用的神术,但这就是他所期冀的效果,用它的色彩遮掩正能量的异常。
“咳,咳咳……噗哇。”一阵呛咳后,喉头压着的血顿时无法抑制地涌上。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古怪的台架,白骨和血肉构成投石机或者抛射台之类的玩意,一具骷髅迈着可笑又奇怪的步伐,被亡者的台架纳入己身,然后就这么……抛上了天。
库勒就这么看着他飞跃重重阻拦,落在神殿顶。
‘妈的!’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左手的重剑泛起血色,恶狠狠地盯着台架。“不管了!”
血红的剑锋直指死者聚集而成的器械。
……
库勒站在一大群残骸中,原本的抛射台早已被他拆得七零八乱,不远处还有几台。
可他实在走不动了,僵尸、骷髅、兽尸,各种不死生物把他困在原地。突如其来的掠影令他不安,他仰望上空,是石像鬼划破群风,向神殿而去的身影。
他也只能祈祷队友能平安无事。
身后是物品被破坏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有枯骨的下半身和Zyme小小的身姿。“太大意啦!”她小孩子似的指着库勒的鼻尖,借着一记回身飞踹把想要靠近她的僵尸踢飞开来。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重新握紧了剑。
……
视界的朦胧白光有增强的感觉。
“遮不住了么。”
库勒此时的位置已经相当靠近神殿,或许是因为他之前冲杀得太远了才会没遇到队友,这时的他,只要环顾就能看见周围坚守神殿的伙伴。“是时候玩一票大的了,Zyme!”
“喵?”背后传来困惑的声音。
“尽可能地把一些人找来吧,准备向那边那个欣赏好戏的‘观众’进攻。”
“好~”
听到猫妖精的赞同后,他振臂高呼:“执刑的长鞭,现将交予我手!”由最初的神术唤来的微光此时被这呼声所号召,震颤着聚流到战士高举的左臂,从无形变作有质的雷电。只见他朝坟墓中心的那人一挥,细长的闪电就犹如鞭子般甩出,碾碎了无数亡者,直接降临冰蓝的黑使节身前。
而她脸色骤变,电鞭延展的迅速,甚至让她连挪移身后断肢墙招架的余暇都没有,且匆忙之际受左右事物及周身繁饰所困,闪躲不得,只能硬吃下这一击。
电流没入黑使节体内,她痛苦的嚎叫阵阵袭来,恍如女妖尖啸。
“哈哈哈哈哈哈……”他捂住眼睛,就像疯人似的在战场中央大笑,全然不当两步外的亡灵是一回事。但就在死者们呲牙亮爪,打算给这个愚蠢的家伙教训时,神圣的威严却从他身上弥散开来,直接将骷髅以及弱小的僵尸碾成了碎末,那些稍微有点强壮的,也战栗不止,拔腿而逃。一时间,竟出现了范围20米的亡灵空区。
“你、没事?”有人结巴地说着通用语,库勒斜视,果然是Yves,这个巡林客和他一样,现在也是浑身伤痕。他是被猫妖精带过来的,连带着一位不知名的蒙面牧师。
牧师向库勒深鞠一躬。
“长话短说。”战士开门见山,时间紧迫到使库勒没心思去深究什么礼节了,“你的驱散能力还有剩吧?”随而得到了是牧师的肯定。
“那么。”他扛起重剑,“让那个该死的法师吃点苦头吧。”
四人组成的团队就像尖刀似的,在亡者的土地上撕裂了一片空白。驱散亡灵的圣力铺成了他们的大道,在战士的指挥下,这把尖刀捅到坟墓中心的时间不过用了三分钟。
黑使节的面容已然可以清晰目睹,那的确是个美丽的少女,只不过是敌人。她嫌恶地盯着一马当先朝自己奔来的战士,左手轻抚胸前焦黑的印记,而后直指四人。四根静置的白骨节剑依次跃起,组成剑轮,旋转着向进犯者袭去。
首当其冲自是库勒,他在搏杀中猝不及防,面对剑轮的攻击仅能用重剑劈飞了一把。然而就在他快要被剩余的三把剑重创时,淡薄灰雾在其身旁浮现,剑碰撞在雾上被弹开的声响听起来格外愉悦。
“是神域术。”库勒霎时想起这个神术有关的记忆,他默数三秒,在灰雾散去的瞬间用剑格开了四把归来的白骨节剑,继续疾行。刃锋上的血色再次重现,迸裂的纹路显出火焰的痕迹,他借冲刺的速度,对着黑使节就是一记跳劈。
她嫌恶的面容稍微变化些许,夹杂了嘲弄。只见她身后的断肢墙宛若生命般开始活动,组成形体的亡者迅速爬行至其前方,砌出了一道围墙。战士的重剑切入墙中,火焰和蛮力顿时毁坏了不少遗骸,可还是斩到了少女的身体……在他的感觉中。
箭矢破空而来,没入墙中悄无声息,同样没有什么用途。‘奇诺娅。’他心想。
库勒抽出剑身,又挥动两剑,火焰给断墙留下了短暂的痕迹,而钝锋出乎意料地好用。
火熄灭了。与此同时,一柄白骨节剑钉入他的左臂。“咳……!”他左臂无力垂下,回身横扫,精准地击落两柄飞剑上,却遗漏了最后的那只,只好狼狈地就地翻滚。
刺入左臂的白骨在翻滚的途中被压到了,锋利的骨刺捅穿手臂,卡在肌肉中。他将疼痛吞入腹中,踉踉跄跄地爬起、行走、逃离。
但她并不想放过他。当!当!当!金属音连响三下,余鸣不止。Yves及时挡在他的面前,手上的锅盖多了三个凹槽。神力从身后扩散开来,白骨节剑瞬间失去灵性,而断肢墙也受到轻微影响,十几具尸骨从其中落下。淡金的射线钉在墙上,是受祝福的箭矢,其中蕴含的正能量溃散了些许尸骸,作用微乎其微,但总比之前好多了。
女武僧冲上去,迅速击出数拳腿,而断肢墙只是轻轻震动几下。
左边有尸体横飞,兽状的吸血衍体露出身形,进入断肢墙后。
“进攻!”库勒感觉有些不妙。四人一时周身本事都倾泻在断肢墙上,牧师更是不留余力,短短数秒过去,众人就在箭矢的协助下将这堵墙拆了大半。
可这时吸血衍体一个飞跃,从断肢墙的笼罩中脱离。在它的背上是她,而她在用恶毒的眼神凝视战士,而腹部的衣物被火焰烧灼了一个大洞,本应白洁的肌肤一片焦黑。断肢墙瞬间溃散,随着冰蓝的黑使节没入亡灵的海潮中。
“撤离!”库勒咬牙切齿地说。他的基本目的已经达成了,没有不走的理由。
再不走,吸血衍体就要回来了,虽然不是无法对抗,但把有生力量交代在吸血衍体上的他们想要回去就难了。
他们向神殿疾跑,来路几乎被接近的亡灵再一次填满。
……
治愈的光辉在缝合库勒被白骨所洞穿的手臂。
除了牧师,攻击死灵法师未果的三人带着一身伤回到了神殿法阵的范围,可狼狈不堪。
他轻轻活动左手,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这只手臂,暂时是用不了了。’
“砰!”外面传来了更大的声响,估计是死灵法师发现了正能量的异常。库勒咬了咬牙,给自己的手臂上了个简易包扎。
接下来的就是坚守。守住了,那就赢了。“能赢吗?”他不禁这样问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自答道,“能。”
他望向墙上的钟。“还有十一分钟呢。”悄无声息出现的雪伦说,吓了库勒一跳。
“啊,啊,嗯。十一分钟……你还在这啊?”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随口问了句。
她想了想,诚恳地回答:“那时就不在了。”
“好吧……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战士拍打身上的尘土,右手拿起重剑,眼神重新变得凝重,“不过算了,走吧。”
雪伦轻笑了几声。
打开神殿的大门,他们又投身战争中。
……
以一剑的长度,库勒在与僵尸的交战中取得了胜利,他将头颅斩下,顺势又将另一个僵尸的首级斩断。
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前与他一起行动的那个牧师现已安眠于他神的国,为了保护被亡灵群攻的Zyme。还在抵抗的众人,渐渐陷入了各种恶劣的状态。
但胜利就在眼前。
因为圣域的光辉已经初具雏形,亡灵们的细微弱化已能被观察到,而且他们的数量虽然还是众多,但就肉眼可见,密度已经开始减少。
“轰!”神殿大门被洞开。七位法师走出殿堂,在他们头上是悬浮的光环,它发出阵阵不可视而可知的能量,渗入大地,使人世愈加接近圣域。
他们所行至处,怪物们无不行动迟缓,陷入软弱无力的境地,有些甚至开始形体崩溃。
咏唱声传来,收束了环的波动,使它涌向她,死灵法师的所在。
库勒就算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知道那一定很精彩。
但他们,守护这片区域的人们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隐藏在群死中的吸血衍体突然窜出来,当场就咬掉了一位牧师的头颅。与之一道的还有白骨节剑,幸亏唐眼疾手快,用强劲的飞刀挡下了几柄飞剑,只是还有两把。游荡者一个飞扑,以自己的伤势还来了玛利亚的性命。
……只是他的左眼怕是再也看不到美丽的世界了。
战士冲进牧师团,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一脚踢退衍体,然后握住了逝去牧师的法杖。
随后,白骨节剑和吸血衍体被扑上来的伙伴们成功解决了。
“想,快想,库勒•耶索德……”他紧紧握住法杖,手捏得泛白。他试图回想起自己记忆深处的祷言,可越是思索,他就越是找不到思绪,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意识中设下了枉梏,因而他也越发着急。他使劲地咬着自己的牙,视线因为焦虑而开始模糊,疲倦趁机一拥而上,快要把他打倒。
“F………R……P……A…S…Wa…Zawi…ra、此……恳请倾听…世间…赐下希望……”
“……谁?”战士呢喃自语,收缩逐渐涣散的瞳孔,想要看起是谁在言语。只见一片模糊人影中,老者伫立在远方低颂,不曾理会周遭的一切。
那干瘦的身躯、繁多的皱纹以及过长的深绿色袍让库勒倍感熟悉,于是他对那位长辈勉强挤出一丝笑。
老人合上了经典,“嘭。”响亮的声音让他感觉老者与自己好像没有过远距离。他转过身去,透过人影围成的屏障,背对着库勒渐行渐远。
耶索德伸出手,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唇齿之间流出的语言不是挽留,而是对云端之眼的祷言,那份语言推开了无形的枉梏,拨动了世界的联系,结成了他应当唤起的神术。
崇善圣域。
将欲坍塌的光环被神术所共鸣,倾斜被新的支柱平衡,圣域继续成形。而他在神术的联结中与六个意识互通,他们收束着能量的流通,将它们移向同一地域。
死灵法师脚下的土地开始有圣歌传唱,光辉流转。黑使节才伸出手去欢迎她的骑士,而那白骨却在下一刻解构为零散,她勃然大怒,怨毒的目光投向光环与牧师,却又无可奈何。
蔓延的圣域令死者们煎熬,它们无声地尖叫,在净化中趋向安息。
有质的,没入虚幻;有形的,归于尘土。
库勒睁开双眼,脱离神术的联结,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牧师从神术中得到解放——圣域的成形,已经是板上钉了。他检视自己的记忆,然后想到了不算坏的主意,但首先需要一只箭。
战士奔走在战场上。从某只吸血衍体的尸体上,他找到了断箭的两截。
他握住断处,蓝辉闪过,一只完好的箭被交付在刚获得自由的忘神牧师手上。“让它穿越死亡吧,我们必将胜利。”他还没把话说完,就匆匆朝死灵法师的方向奔袭,而她正蹒跚着走向圣性不在的空域。
……
他深吸了口气,因为他已在正确的位置,即使亡灵堵塞了他的道路。在左右格挡的间隙,他颂咏祷言。
——剑或许会被亡躯阻拦,但神力不会。
“在诸神下,汝等岂敢行走!”雷音跨越重重阻碍,试图压制衍冬裔的前进。
她颤抖了下,但还是继续行走,而且眼看着就要脱离。库勒闷哼一声,避过身旁亡灵的利爪,并将其劈成粉碎后对她再次释放神力。
“在诸神下,汝等必将拜服!”他一字一顿,如凿在壁。
她的右脚悬在空中,前方一寸就是圣性不再的空域。但她没有落下脚步,因为界外的神祇、云端之眼已将目光投下,神威随着凝视而临,宛如长矛刺穿法师的身躯,将她钉在原地。
“成了!接下来就看他们了。”
他眼见法术成功加于其上,一时欣喜,竟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僵尸趁战士不备,一扑而把他压倒,咧着大嘴就要啃食。库勒忙不迭用左手去撑住它的下巴,但从伤口传来的阵阵无力感让他只能眼看敌人渐渐压近。
潇洒的细剑割裂了脖颈,僵尸的头颅被力量推开。纤手搭在他的左手,轻而易举地将他拉起。“好——疼!”被拉扯到伤处的库勒大声喊痛。
“总比死了强吧?”雪伦对此满不在意。
“我竟无言以对。”忍痛回首,他与雪伦互相背对,警戒四周虽已式微但依然充满战斗欲望的亡灵们,然后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还有九秒!”
“什么?”
“决定胜负前的九秒!现在是七!”他顺手拍飞一个头盖骨,而它的主人在前一刻正想给战士一个亲切的拥抱。
“六?”
“五……箭要来了!”刚念出第一个词,库勒就察觉到风中微妙的变化。
“什么?”雪伦一个剑舞,将周围清理干净并转身过来,也不怕亡灵的聚拢——亡灵的行动以及再生受到了圣域的牵制,再也不能像先前一般了。
就在那一瞬间,金色的极光撕裂天空。
冰蓝的黑使节发出凄厉的哀嚎,她便是那极光将至的终点。断肢的墙涌动着,在她的身后聚拢,形成防护。
但这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极光贯穿了亡者们的身躯,也贯穿了她,光消散去,显现出箭矢的模样。
哀嚎的鸣乐在此刻臻至极点,然后戛然而止。
——他能感觉到云端之眼收去了目光。
有质的神圣在此刻也笼罩了一切,秽恶在成形的圣域中蒸发,灼烧。
“赢了。”
他伸手去触碰身前的亡灵。在他接触的瞬间,那被亵渎的身躯霎时化作尘埃,随风飘散。
库勒的重剑脱离掌握,剑身没入地面,而他也随着倒下,任由雪伦呼喊也没有动弹。
这一次,他真的挡不住疲惫了。
他沉沉睡去,眼前是安祥的黑暗。
在这篇互动里使用牧师的转化造成伤害法术的能力
请放在亚修和零的文章之间观看吧。
==3656字==
以弗蕾亚随遇而安的性格来说,她已经慢慢习惯这个有点特别的队伍的氛围了。
最初是因战线的延长而不得不加入其中,接着却目睹了这小队的队长以一种弗蕾亚颇难理解的,奋不顾身的精神迎面撞上飞过来的魔法火球,到刚刚那种在战斗过后,仿佛队员生死离别般的相互救助,每一幕都是弗蕾亚生命里未曾经历的场面。
就她个人的看法,这样的场景虽然与她无关,倒也还算得上有趣。
若不是出于兴趣或者乐趣,就连“需要我帮忙吗”这样的话都不会想到的弗蕾亚,那种自然而然的互相救助更是不可能了。
不过有一点却让弗蕾亚十分在意。
卓尔精灵牧师薇薇塔,在那个看起来有些傻气而又正义凛然的队长几乎要倒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闪过的是难以言喻的绝望。
“弗蕾亚还以为卓尔精灵都是些从不关心他人的家伙呢…啊?”
零低沉的咳嗽声将弗蕾亚从一些没有边际的思考里拉回现实,看着面前的小队很有默契地分成了两队,而身为外援的自己似乎身处于即将朝着上一层楼进发的那边。直到刚才为止还有些在意的卓尔牧师,正在用她那没有瞳孔的眼珠狠狠地瞪着弗蕾亚。就连那位弗蕾亚并不感兴趣的男性牧师,也向这边投来一种稍显厌恶的目光。
但弗蕾亚的脸上没有歉意也没有羞耻,只有如孩童般的微笑,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代替了言语说出了弗蕾亚内心的想法。
真是太有趣了。
身为队长的亚修一脸严肃地点头确认了队伍分配,整装待发的队伍旋即向各自的方向进发。
一行七人的队伍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回响的脚步声震荡着高塔内部陈腐的空气,激起的扬尘让弗蕾亚不得不用袖口掩住口鼻。作为眼下队伍里最为强壮的人,零站在了队伍的前方,而少有言语的剑士布兰克负责队伍后方的防卫。尽管除了漫不经心的弗蕾亚以外的人都很紧张,但这座诡异的高塔本身却以无边的寂静回应了众人。
阶梯尽头的房间淹没在一片昏黑之中,透露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那位男性牧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借助信仰的力量制造出一片闪烁着光辉的区域,代替火把以照亮周遭的环境。阴影随着光明的逼近而退却,显露出来的是一片令人心惊胆战却也在意料之中的场景。
毫无章法,肆意堆放着的陈旧棺椁,在光线的照射下投射出晃动着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将死亡以最直接的感官印象打入众人的心里。
弗蕾亚像是要掩饰某种强烈的不安一般,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收起了脸上玩笑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抿紧的嘴唇和几颗细微的冷汗,即使是在这场旅途里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关头,弗蕾亚依然难以抑制那种对死亡本身本能的恐惧。
好在众人并没有像弗蕾亚那样出现这种极端的应激反应,一如既往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是那位卓尔精灵似乎嫌弃这一小片可怜的光亮,引导起奇异的能量法术,以至于这些能量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发光球体,刹那间就让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既然已经分队了,那么现在,谁做这个队长?“
这是个在弗蕾亚看来很不合时宜的问题,周围的队员大概也看法一致,除了零朝着薇薇塔点头以示认可之外,其他人都开始在男性牧师的带领下搜索起这间房间了。
“这房间只有我们上来的地方一个出口,各位赶紧搜索一下四周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动作要快,否则我们很可能会困死在这里了。“
男性牧师稍稍观察了一下亮堂得惊人的房间,迅速地用武器别住了身后那扇门以防止它突然关闭。零依旧担任着他习惯的那个角色,与各个队员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随时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唔,秃鹰男,你要指挥队伍吗?“
有些尴尬的卓尔精灵捂着鼻子一边检查周围的棺木,一边同那位男性牧师搭话。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牧师有些不耐烦地抱怨着,卓尔精灵则是白了他一眼——其实在没有瞳孔的眼睛里,这是个很难看出的动作,但偷懒的弗蕾亚是这么觉得的。
那个尖耳朵的小个子游荡者加瓦尼正在慌慌张张兢兢业业地搜索着四周有没有可能会危及同伴的陷阱,尽管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畏惧。
话说回来,弗蕾亚怎么也没法把那个好像叫做折途,名字很难念的男性牧师与秃鹰联系在一起,此外,那些棺木总是让弗蕾亚想到某些黑暗牧师惯用的伎俩。
不死生物。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卓尔精灵惊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一只干枯的手从棺木中骤然伸出,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短暂的惊吓过后,她毫不犹豫地拔剑将那只枯手斩断,赶来援助的零迅速抬起一脚将棺木踢到安全的距离外。
“被抓住的地方有异样吗?“
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棺材,一边用低沉的声音关切地询问着薇薇塔的状况。
“没法动了…“
薇薇塔咬咬牙,用右手引导着神能试图将这腐尸的疾病或是诅咒驱散。而就在这期间,朽木摩擦和崩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死去已久的尸体从棺木中缓缓爬出,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用那空洞的眼眶注视着众人。
队伍立即进入了临战状态,调整姿势紧握武器和引导神能的动作一气呵成,在那些尸体还没站起来之前,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啊,那是魔法吗?”
随着一段低声吟咏,布兰克的太刀上浮现起一层晶莹的光芒,引来弗蕾亚的一声惊叹。
“弗蕾亚可以摸吗?可以吗?”
“不行。”
刚刚还在备战的弗蕾亚绕着布兰克不停的转圈,好奇地盯着那把被魔法加持过的闪闪发光的武器,让布兰克不胜其烦。
“我说你走开啊,喂——”
一直在布兰克身旁晃悠的弗蕾亚似乎没有意识到她阻碍了布兰克的攻击,而队伍的其他成员则忙于一边回避僵尸那含有疾病的挥击和啮咬,一边将其头部击碎以期完全停止它的行动,根本无暇顾及布兰克和弗蕾亚这边的状况。
无论攻击多么密集,面对数量庞大的僵尸总是难免有几只漏网之鱼——恰好就出现在弗蕾亚的身后。而弗蕾亚仿佛没有注意到这种状况一般,还在兴致勃勃地请求布兰克让她摸一下那把施展了魔法的刀。
“你的身后!”
布兰克试图寻找一个能够既不伤及弗蕾亚的身体,又能将刀刃刺入后方僵尸脑袋的空隙,但弗蕾亚的身体摆动似乎刻意地将这种空隙给封堵上了,任由那些僵尸逐步向她逼近。无可奈何的布兰克值得转身对付那些自自己身后袭来的,已经被零的乱拳打得七零八落的坡脚僵尸。
附魔的刀刃没有一丝阻碍地将这些僵尸早已干枯的脑袋一分为二,但布兰克的担忧的根本不是自己所面临的状况。即使依靠队伍里两位牧师的神能支援,以及零有力的拳脚,要剿灭这大群的不死生物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自己和那位搞不清状况的镰刀牧师必须赶过去支援。
“可恶,你不明白眼下的情况是什么…吗?”
刚准备转身的布兰克却瞥见了弗蕾亚漫不经心地朝着前方激战的区域走去,那把看似作为主战武器的镰刀正如有着某种生命一般漂浮在弗蕾亚的身旁。而一把贯穿了那几只原本处于弗蕾亚身后的僵尸脑袋的匕首,此刻还在微微颤动着。
“处理完这些杂碎之后再让弗蕾亚看看吧~”
弗蕾亚本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这样说道,尽管那表情在布兰克看来十分做作。而那把镰刀在不明力量的驱动下飞舞在战场之间,以迅速而有效的方式收割着僵尸的头颅。
有这种队员的队伍真的能好好的生存下去吗?
一瞬间闪过脑袋的疑问被布兰克抛诸脑后,短暂的吟咏过后,又是一道看起来更为锐利而致命的光芒划过他的武器,伴随着一个箭步,布兰克也加入了摧毁这些本该安息的死者的行列。
“这种队员还不止一个就是啦。”
弗蕾亚毫不在意地说了这样的话,顿时让布兰克有种被读心般的厌恶感。
在天空中漂浮的光球和光亮术一同熄灭的刹那,一道闪烁的光芒摧毁了最后一只僵尸的身躯。
零抖了抖拳头,用从折途那里借来的圣水清洗了一番。薇薇塔和布兰克有些疲惫的倚靠着墙壁,加瓦尼则因为自己的实力在战斗力不太能帮上大家的忙而有些懊恼。只有精神饱满的弗蕾亚不厌其烦地骚扰着布兰克,以及尚有余力的折途还在搜索这间在激烈的战斗后变得凌乱不堪的房间。
“嗯?”
再次引导神能制造出光亮的折途注意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棺材——它似乎没有被完全打开。折途小心地凑上前去,一道被雕刻在棺木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擅入者死”
小个子的加瓦尼小心地靠近那具棺椁,却被薇薇塔变化出的荆棘给拦住了。
“小加瓦尼?…”
“没关系的,要是还有残余的敌人的话要尽快解决,如果是陷阱之类的也可以交给加瓦尼。”
加瓦尼认真地点了点头,薇薇塔也只能收回荆棘任由她自己行动了。
她用匕首轻轻地将棺木推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而这时候,修整完毕的大家也已经聚集到这具棺木旁边了。
“会不会是机关什么的?”
布兰克顺手推了推棺材,惊讶地发现这个棺材和其他的棺材大不相同,是被死死地固定在地面上的。
“加瓦尼,交给你了。”
折途像是要鼓励加瓦尼一般朝她点点头,加瓦尼也拼命地点头回应。
绕着棺材观察了一会儿,加瓦尼招呼着零和布兰克,让他们将一具破破烂烂的干尸丢入棺材之中,然后顺手将棺材合上。
伴随着咔哒一声,棺木再次打开,而干尸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个通道吧?”
完全没帮上忙的弗蕾亚凑过来朝着棺木内部窥视,却只看到了封闭的棺材底板。
“…让我来试试吧。”
折途在加瓦尼一脸担忧的表情下,干脆利落地坐进了棺材里。
“要是出什么问题的话,记得大喊出来…”
得到折途肯定的答复以后,棺材的盖子被再次合上,下一秒,棺材内部传来了折途由近及远的喊叫声。
“啊啊啊——滑下去了!”
以及一声肉体砸在地板上的闷响。
大家面面相觑,在这个没有出口的房间,这条故意展现出来的密道是唯一的出口,也是一个明目张胆的陷阱。
不过,别无选择了。
无名之城可能发生什么事,狗妖精的直觉这么告诉她了。
一缕夜风呼啸着宣告季节的特点,不管是人,侏儒,还是狗妖精都必须臣服其下;月下的街道没有走来打喷嚏的人,但是脚下的屋子能清晰传来咳嗽之声。不知名的人在窗子里点燃一盏比月亮要温暖的油灯,书籍的翻阅、夜宵的香气、垂危的咳嗽、念想的喷嚏,愈来愈多的声音与味道混杂成堆,借以扰乱了她的优秀嗅觉与听觉。黑德爱尔就地蹲下扫视四周顶层,月光黯淡,不过借一点挑灯夜读之人的温暖灯光的话,在这点条件下完全看清东西对她来说根本不难。
软底靴子小心的踩到边缘,视线定在另边屋顶的安全地带。提了提腰带算是确认与调整匕首的位置,紧接着跃去另一屋顶站稳。倾听到的是新的寒冷风声与轻微脚步,嗅探到的是一种不知名药草被熬制的酸涩味道,她记得那种药草,除了药草的名字。
她的师父偶尔会因不明智的夜行犯些老毛病,然后黑德爱尔就会负责去采这种药草。
夜晚的森林要比夜晚的城镇危险得多。世界沉入黑暗,至少人们只会陷入睡眠来隐藏对其的恐惧,或者干脆抛开一切与自己无关的事物纵欲狂欢。
狗妖精对森林极为熟悉,那也是仅限于感官不会被扰乱的时候。看不清事物就直接闭上眼睛,嗅与听才是她真正的生存武器。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将她置身于另一种多维的世界,而迎面的微风与各种事物的独有气味会让她明白自己的面前究竟有什么东西。她没有想过与黑暗为伍,即使此刻就身处其中。顺着以往暂且没被雨水冲刷走的微弱气息,最终她全神贯注找到的,就是处于野外,恩惠人类的自然宝藏。然后她的师父就能好起来,直到好不起来为止。
她成为游荡者的契机是认识了一位在野外差点没命的游荡者,这就是她现在为什么在居民屋顶毫无声响的原因。不过这里面有更深的故事,至于那些故事都是什么,就连黑德爱尔都没有时刻的放在记忆表面——或者说,被放在记忆里。
风会带走一些能带走的东西,像是火柴,体温,与思绪。她的短发与耳朵被这阵风吹得偏到一旁,除了撩起遮挡视线的几缕之外不需要更多动作。呼呼的风声从她左耳进去,然后轰隆隆的冲向右耳横撞出去。还有那什么夜间要散的心,也给凉得不再懒散、就这么开始嘭嘭的跳了起来。
——无名之城的夜,比想象的要冷。
明明特意借来了奥诺的看起来很温暖的斗篷,不过不近人情的金属与不反光的布料始终不会给她太多温暖保障,她必须活动,哪怕这个活动就像是趁黑出行的小偷。
为了防止在下一秒变成冰淇淋狗肉锅,她必须尽快回去队伍的据点。秘银之隼只有她一只会夜行的狗妖精,这里面还包括上次在厨道世界的野外通宵守夜导致的黑眼圈。
“……嘿。”
她习惯性的从窗子那儿爬回去了,然后迎面的自然是队友诧异的目光——不,习惯了的诧异目光。以前在无名之城休整时黑德爱尔也经常夜间跑出去,然后顶着点儿黑眼圈继续第二天的冒险。首先帕克是与黑德爱尔同行最久的人,不过这跟被吓到与否没什么直接关联。他本来拿着螺丝刀在给他的机械青蛙做什么调整,然后忽的被“破窗而入”的狗妖精给吓得一抖,暂且停下动作以后,还没有取出不知为何抖进了青蛙嘴里的螺丝刀。
黑德爱尔将斗篷摘下,随后拍了拍边缘将它还给奥诺。奥诺不知在看什么书,阿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诗歌——这么一对比的话,还拿着螺丝刀保持着取螺丝动作的修理工帕克看起来真是逊爆了。
要做比喻的话,大概就是帕克有意无意发出的铁锈与某种油的味道把儒雅的书香给搅了个翻天覆地。
帕克茫然的看着忽然对他叹气的黑德爱尔。
……不过再说起书本,她想起了上次在隔壁队伍看见的一生难忘的著作。
奥诺茫然的看着忽然后退了一大步的黑德爱尔。
“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螺丝刀捅进去的地方扩散开来,伴随着帕克转动螺丝刀的方向,“嘎吱”渐渐转变成了“咕呱”,然后他再拿出另一把小巧的螺丝刀伸了进去……总之,对此一窍不通的黑德爱尔只知道他在跟螺丝刀愉快的玩耍。
就在这样的夜晚里,秘银之隼各自休整着需要整理的东西,无论是装备,还是身心。
而第二天,黑德爱尔被被子给结实包裹并且完全封印,直到她被忘记摘下的弦月扎到的时候清醒。世界上有许多陷阱,魔法陷阱,如果一味的避开它们,那么一辈子都可能遇见陷阱,无论新旧。
比如,这个温暖的被窝……
好死赖活的翻滚了几圈,而后要面临的风至少没有昨夜的冷彻透底。
帕克通过奥诺了解了狗妖精没有冬眠习性之后,选择了用他的机械青蛙来对黑德爱尔满作嘲讽。就在黑德爱尔为了反击而一跃而起、并像个狗一样甩动身子以达到活动目的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光芒,熟悉的传送,与……不熟悉的寒冷,在瞬间覆盖了她所有的思维,身体和表情。
“啊……啊嚏!”
接着下一刻就缩成一团狗球。
无名之城发生的大事,就是她们被丢进了冬日中的终极冬日吧。不过还好,她们没被丢进冬日的悬崖,比如辛西娅曾经给她提过的那个。
——辛西娅现在在干什么?是在诚恳的与神对话,还是在斩杀污秽的格瑞利亚?
至少辛西娅与她算是微妙的“朋友”,她的人类朋友还是有那么几个,即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法再看见他们。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那个的时候……
冷是其中一点,然后则是空气中弥漫的各种各样的气味。血腥、寒风、铁锈,她能闻出好多好多东西,即使大部分已经混淆得无法准确分辨了。
她转头一看,奥诺也是如此。
除了混乱的嗅觉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呼啸。至于是什么的呼啸?智慧生物的惨叫声,凛冽大风的轰隆声,还有自己打喷嚏的阿嚏、阿嚏的声音。
一定是有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黑德爱尔捂住口鼻吸了吸鼻子。
总之,两只狗妖精被这混乱的情况打扰得很糟糕,虽然之前在喧闹的城镇就已经挨过打扰了。更何况她们的奇特感官,即使是看似夜深人静的城镇夜晚也能听见无限放大的声音呢?
——还好狗妖精住在森林。
一两声较为清晰的惨叫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顺便还带着两句呼救。随之便是两只狗妖精顺着音源望过去,而后看见了一个跌跌撞撞极为狼狈的身影。帕克虽然隐约从寒风中分辨出来了,不过看起来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那声惨叫听起来就像没救了一样。
话虽如此,她们还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黑德爱尔是个乐于助人的狗妖精——不管对方目前的情况到底有多绝望。
至少帮他的话,总能好一点吧?
而后看见的自然是一眼就知道没救了的,浑身是血的人忽然出现在她本来就不够宽阔的视野。红色,黏稠,眼与触迅速的告诉了她此刻是怎样的感受,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鲜血淋头的——极为强烈的血腥味,极为绝望的用力抓取,肩上的重量如同对方的死亡,她在惊恐之余还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力量。
——死亡,就是这种东西啊。
她想起了很多,无论是自然死去的友人,还是经由她手的畜生混账。其实死亡一直都离她很近,不过她暂时不是踏入那个领域的狗妖精。
满目的鲜红意味着她看不见其他东西,而刺鼻的腥味也说明了面前物体究竟为何,再者,满耳的求救,风,同伴的惊讶呼声,还有内心不知为何的剧烈心跳,肩上不可思议的重量,变得急促的呼吸,她快要迷失在听觉的多维世界里,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是什么地方。她的思维很乱,乱到了呆滞的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只知本能的一直盯着对方,以及完全无用的想着挣扎出死亡的怀抱。
那么,我来帮你吧!她想这么说的。
——明显是一柄利剑的呼啸,划破风,超过风,而后,突破了她凝固成冰的意志,也包括结束了那个被鲜血覆盖,甚至要融为一体的人的最后惨叫。
肩上的重量减轻了,双腿像是不受控制般没了力量,她为了对抗来自死亡的绝望,无论是精神还是力量都快要被磨耗殆尽了。
红色从她视野消失的那一刻,她“咚”的一下坐在了雪地上,顾不得可能被队友嘲笑,也顾不得地上是足以媲美死亡的冰凉,她坐在地上,随后按住胸口,经由急促的心跳与呼吸,无不表现出她刚刚受的惊吓有多可怕。
奥诺显然也被这种混乱所影响,狗妖精一直拥有太过优秀的感官,哪怕这可能给她们带来种种困扰。
“……”
首先要冷静下来,她的职业本能已经在心里咆哮。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够自己从地上坐起,此刻她甚至感觉,冷与不冷已经跟她没任何关系。
她们发现这柄剑来得莫名其妙,首先剑飞过来的方向一片白茫,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在那边投掷过剑的样子。略微冷静下来的黑德爱尔试图去拔那把剑,即使这把剑深入得不太可能是她能拔得出来的情况。
疑团很多,不过既然是这么着急的召唤……想必一定是什么大事情吧。
血肉与剑叽叽咕咕的互相挤压,与此同时的还有已经混杂到不知具体方位为何的陆续惨叫,在不同的地方也存在不少她们遇见的这种情况吧,这把剑说不定能告诉她些什么。
帕克将他的护目镜抬上去了,毕竟再怎么调整焦距,他都看不见剑飞来的方向除了白色还有什么。难不成那人还能与白色融为一体?谁知道呢。
就像是不愿意从土里完全出来的胡萝卜一样,黑德爱尔使了好几次劲儿,也没法轻易拔出似乎要在血肉里扎根的剑。
就在她的内心快要从被惊吓转变成对剑的执着与抱怨时,这把剑又好像终于愿意脱离蒲公英的小蒲公英一样,“啵”的将剑锋离开了只有鲜红颜色的土壤。
黑德爱尔耐着性子嗅了嗅剑柄,这儿除了她自己的气味和血腥味应该有别的味道——不过她引以为傲的嗅觉却告诉她,这上面只有剑的主人,也就是与这具尸体上的气味一摸一样。
是太混杂了分不清么?……不过这也无所谓了。黑德爱尔握着剑站起身来,接着她满面严肃——这是被惊吓到紧张程度后的暂时面部僵硬,就算她想笑着面对同伴也有些困扰。她将剑双手持高,随后剑锋缓缓指向一旁的尸体身上。
“他是自杀!!”
他用自己的剑杀了自己。嗯,嗅觉是这么告诉她的,她只是如实说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准确的猜测吗?说不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黑德爱尔在心里跟自己吵到没有再继续说出下句。
而后遭到的自然就是同伴的白眼。
“好吧……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让我们顺着死者来的路去看看吧。”
如果说现在能遇见什么头脑清晰的人,来给黑德爱尔一巴掌就是最好不过了。她清楚自己有多不冷静,即使看起来像是已经冷静下来了。黑德爱尔曾经自以为是身经百战的游荡者,可实际上她很少完全杀死对方,她对死亡的概念也极为模糊,说白了在面对死亡的情况上完全是个半吊子。
小队顺着死者的来路走去,因为帕克和奥诺还有阿特都表示不认识这位可怜的血之冒险者,他们决定丢下这位虽然可怜但是可能影响到行路的尸体——然后他们忽然发现,那个尸体忽然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什么方向去了。
黑德爱尔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方向,不过要跟踪他来的方向还是很简单的。先不论奥诺身为巡林客来说追着踪迹是很简单的事,光是她黑德爱尔就足以通过雪上明显的气味确认方向了,即使她不知道到底是东南还是西北。
“他走了……我们不管他吗?”
无论对方要去哪儿,首先他是一具尸体,一具应该安葬于地下的尸体。再者他还能动,不过很明显已经死掉了,他所前进的方向一定会给那个方向的人带来点儿麻烦。
黑德爱尔因为不想拿着那把剑而左思右想的插了回去,就在她拔出来的那个地方。这也算是还给他了,毕竟他身上不知为什么没有剑鞘。剑显然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掉下去,不过,那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前面一定还有。”
奥诺摸了摸匕首的所在位置,她与黑德爱尔一样深知这个地方的危险度。看样子她已经准备好战斗了,经历了那么一出的黑德爱尔也是。
虽然经由自己的玩笑稍微好受了点儿,不过一旦回想起来的时候,说不惊魂未定是不可能的。
顺便一提,阿特真是重啊。毕竟她和奥诺还有帕克都是身高在一米左右的生物,一起抬着阿特实在是太累了。
一路逆着风…黑德爱尔的鼻子都快被冻住了。她有一种感觉,假如她的鼻子不争气的流下鼻涕的话,那么这滴鼻涕会在下一阵风吹来的时候被冻起来。
那真是太可怕了。
她甚至想起了以前,她的师父在冬夜里嫌冷,而后强行把她当作温暖抱枕用的事。确实抱一起的话会暖和许多,不过被限制了所有动作的只有她黑德爱尔。
是相当不舒服的一个晚上,她只记得这样的感受。
一路上除了冷以外,还陆陆续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些……类似于之前被剑捅的那个人,摇摇欲坠,摇摇欲坠的向一个方向走。
而无视掉这些人的小队,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没怎么看见会动的活尸体,只有正中站着一位衍冬裔。
帕克上前对其搭话,不过随之收到的反应是差点被一剑砍成两半。
还有……一团水。
与以往遇见的不同,这团水正在渐渐凝聚,成型,最后是从水色转变成别的什么颜色。
……啊,看起来比帕克傻一点,虽然帕克在她眼里本来就很没形象。而忽然出现一个一摸一样的帕克与之对比,就好像是傻成倍的感觉。
黑德爱尔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是怎么分辨的,总之水形成的镜像帕克要比帕克本人傻一点。或许是通过长期交流形成的一种本能直觉,也或许是帕克独有的“傻”的气味,她能分辨出谁是帕克,谁是更傻的帕克。
不过看样子不止帕克一个人存在更傻的情况。除了她们,还有那些死掉的冒险者,也纷纷出现了复制品。
首先她发现晕倒的阿特旁边,还有自己面前同样出现了那种东西,而奥诺则完全不受影响。阿特是晕眩状态也能形成镜像吗?形成之后会不会是两个平躺在那边……不对。
她面前的水团就像方才一样在咕噜咕噜的兀自搅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揉捏水团一样;这团水让她升起一种莫名的警觉,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抽出匕首了。
正中心……赌一把好了。
她的匕首在毫无势力加成的情况下十分弱,游荡者本来就不是适合正面打斗的职业。她需要高度,速度,利用地形才能给对手出其不意的造成伤害。
对她而言的剑,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把匕首。匕首与剑正面的对撞鲜能占到优势,更何况她是只小小的狗妖精。
“哗啦”“咕叽”的声音不断被匕首挑起,她也管不得这团水会不会受什么刺激。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团水确实是水,就触感来说是这样的。
显然,黑德爱尔的匕首对这个东西的形成没有任何影响。
她无法阻止的东西有很多。
稍微分神观察情况,能发现帕克与不知为何顶着副欠揍笑容还背包大开的镜像帕克在不断周璇,并时不时的互相射箭。看起来真是双倍的傻,你们为什么不拿出扳手互相砸呢?那样看起来你们还可能像是剑斗的战士。
奥诺则已经跟那个蓝色的人打起来了。她看起来比较吃力,毕竟对方不是什么半吊子,是货真价值的剑士。
而阿特的镜像竟然没有躺着。不过他本身就应该没多少攻击力……黑德爱尔就没打算再分心了。
真正的黑暗,此刻才正要接近。
她从没想过跟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打斗会是什么情况,不过她很清楚镜像的智商没有想象的那样智障。仿佛是为了确认她是否与荒歌中的镜像类似,黑德爱尔与镜像对上第一眼的时候,选择了“汪”的进行打招呼。其实狗妖精有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一声“汪”可以替代早中晚安的任何一种。
据说某个部落每天早上都能络绎不绝的听见“汪”的声音。
在她发现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不仅回以了“汪”,甚至还以一种她极少露出的表情——略带嘲讽的半眯着眼、肆意的露出尖锐犬齿,一副压根不把本尊完全放眼里的凶恶笑容。
——即使是自己,也很想打她。
“帕克!”
在打她之前还有别的事要交代,比如这些镜像不像荒歌那般不会说话,也不像是跟本尊当前性格一摸一样的样子,至少她就看见了,看见那她不曾想踏入的暗处,然后寂静无声、充斥着某种气味的黑暗。
“这些东西会说话,你压根分辨不清我,别管我这边!”
帕克闻言先是在她和镜像之间交互望了望,随后果断的朝她点了点头。
世界从未告诉过她如何进去,假设进去了也不会告诉她如何出来。能引领她的人早就不在了,她的路痴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岔路,岔路,岔路,她不止一次的站在路边毫不前进,以她能看见的地方,所有的路都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不过她现在看见了其终点……
她知道她心里住着什么。只是没人知道——或者被她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所覆盖,黑德爱尔会以乐观的态度对待大部分事物,就像这样。
两把毫无力度的匕首迟钝的撞在一起,然后交锋,互不相让。正面打斗她们压根不能分出什么,无论是她还是镜像都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她们都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就好比白日与黑夜都想占据整天。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
黑德爱尔意味深长的咧嘴一笑,她的犬齿好久没露出来了,想必是依赖了那把匕首太久吧。
“你不知道。”
镜像只是冷冷的回应她,虽然没有放下从一开始就存在的讥笑。黑夜总会存在一些寒冷,因为月亮只会反射阳光。它没有给人以温暖的能力,哪怕再加上一盏油灯,一枚蜡烛,一根火柴。
“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白日会掩饰一些东西,比如应该存在的黑暗。太阳从这边转去那边,暂且未被光照的地方会重回新生——或者说,被掩盖起来。有光的地方就没有黑暗,有黑暗的地方自然没有光,互不交融,互不共生,它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在竞争,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光庇护了暗,也藏起了暗。
匕首被稳稳的固定在抓握装置上,无论怎么相撞,都不会有任何一方的匕首飞去不知名的边境。
没有结果,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奥诺的战况并不乐观,帕克看起来也不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至于她黑德爱尔根本就是双方放水。
“我说啊——我们这么打下去根本没意义吧?”
黑德爱尔百般无聊的弹了弹匕首。她不懂任何与别人正面交锋时使用的匕技,也不知道在正面对匕的时候能所什么。她知道的是乘人不备,趁虚而入,在对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得手。
“是啊。”
镜像倒也不否认,非要说的话,镜像大概比她还清楚偷袭的好处吧。
双方忽的在下一刻统一了意见,以莫名的默契纷纷后退——暗与光都很清楚,它们不可能融为一体。有光无暗,有暗无光,始终如此。
能用的掩体……应该只有那些会动的活尸体镜像了。
自从长高以来,有很多占有优势的障碍物都不能再用于潜行,不过她对此没有太多的遗憾。
——反正,潜行并非是“看不见”,而是“无法确认”,所有生物对来自于未知的威胁都极为惶恐,哪怕是好奇心强烈的侏儒也没能例外,她吓过帕克很多次了。
扰乱敌方的判断,趁其判断失误的那一刻对其进行威胁。直接带走他的性命,或是带走其行动能力,亦或是,单纯的吓唬他,让他的精神变得紧张无比。
游荡者之所以有一定恶名,终归到底是因为其“卑鄙”。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利用一些优势,在战斗上,在任务里,与互相威胁性命的目标的目光交织,这时候的黑德爱尔处于中立。
如果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对手杀死的她,此刻会选择在何方向进行下手,会在何距离冲进视野,她要考虑的是两个自己,双倍的思考终究让她有些焦虑。
在丧尸行动缓慢而无法准确的攻击到她时,她就完全将其当成会动的遮掩物体,也会时不时的观察帕克、奥诺与那个衍冬裔。她会在帕克的流弹击中某个丧尸时尽快离开那里,也会注意奥诺是否能以有效的攻击让衍冬裔产生一定无防备的破绽,还会注意衍冬裔游刃有余的应付奥诺时,不时的向丧尸群里投来的视线,想要确认她在哪里。
避开丧尸的攻击以一种最少露出的缩身姿势躲入其身后,然后在跟随失去目标时毫无目的进行走动的丧尸的阴影。继以要避开的是那衍冬裔,他的剑术无不在体现,这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敌人。
黑德爱尔擅长利用地形将战场的一举一动映在眼里,不过不过她唯一无法确认到的,就是那个执意要杀死自己的“自己”。
黑德爱尔丝毫没有怀疑,如果被“自己”偷袭,那极高的危险的与死亡的可能性。
她是与自己一样的游荡者、影舞者,她与自己一样擅长潜行、观察、确认时机并毫不犹豫的出击;她拥有与自己完全一样的暗算经验,也拥有与自己一样的深思熟虑。
基本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敌人,反而让人捉摸不透。提至最高的警惕,最高的敏锐,最高的反应。这不是开玩笑就能过去的事……几乎马不停蹄的跟随丧尸进行移动,随后趁在场的人不注意,迅速前往另一个丧尸那里。
她能偶尔的看见明显与自己相似的身影,这也表明了对方也会偶尔的看见自己,虽说双方都如同鬼魅般让对方无法确定究竟,不过一旦意识到暗处有一把明晃的匕首时刻渴求着自己,黑德爱尔也不免变得紧张不已。
就好像明知丛林里有一双眼睛,却还是要自以为安静的走进去。
随着对方的身影闪现明显增多,黑德爱尔开始考虑与之拉近一点距离,她的得手率会高一些,同样也意味着对方更可能杀了自己。她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体力问题,对方就好像一面镜子,她能看见对方的身影,对方也肯定看见了她。互相猜测着,互相威胁着。
她到底会在什么距离的时候冲入可能得手的范围?首先这儿是平地,是没有跳下时的重力帮助一臂,能依靠的只有短距离直线冲刺,而后才是匕首的刺进。不过这儿的掩体暂且只有不停在流动的丧尸群,很难做到在冲刺进有效范围时保证对方无法确定与直线行进,暗杀环境极为不妙,何况威胁的来源竟然是基本上不顾一切的自己。
如果丧尸在偶然,或者被自己吸引,然后引导时形成一道恰巧的直线,恐怕她就会迅速的冲过来,并在自己还没注意,或者说刚提起注意时,匕首就已经在眼前,或者心脏里了吧。
危险……极为危险。她的嗅觉就如同一开始被完全扰乱,包括听觉也只能做到近距离下辨认是否有什么东西靠近——假设她被暂时的剥夺视力,就好比忽然坠入冰冷黑暗的海里。
不知所措。
黑德爱尔分心是有极限的,就好像帕克的背包再怎么大,设计再怎么巧妙,那也只是个包而已。
她的心脏已经开始咚咚,咚咚的跳,她的呼吸也不如一开始游刃有余,即使明白这样下去极可能被抓住破绽,不过她已经无法再多思考一条,哪怕那只是如何尽可能的保留体力进行休息。
她从未在战斗中陷入过如此不冷静的境地。黑德爱尔稳重的原因是熟知战场情况,而此刻她有一个完全无法确认对方在哪里的焦虑。更糟糕的可能性就是对方已经注意到了开始慌乱的自己,并时刻都准备着冲刺进近距离。
情况越来越糟,也不知道是她超负荷的思考让大脑疲惫不已,还是超负荷的移动让身体得不到休息。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也时不时的会模糊,失去最后一根不坠入海里的稻草。
……赌,或许应该赌。
无法确认对方的情况,即使对方就是自己。不过对方是会露出獠牙的“自己”,她没办法完全将其当成镜子,用自己的反应强行要求对方。
她深知,就任凭情况发展下去的话,死亡的肯定是她,而不是藏于黑暗的黑德爱尔。
或许,自己的运气会好一些。
按住胸口深深吸气,尽可能的调整呼吸。她与对方的距离已经愈来愈近,差不多到了……一旦存在破绽,可以冲刺后立马得手的境地。
视线模糊的频率变高了,即使再怎么试图提高警惕,却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压制着她。
对方一定在偷笑,黑德爱尔总有这种感受。
暗嘲笑着光有多不稳定,明明是光却无法保证自己时刻光明,它在计划着如何将光顶替,就像光直接顶替了她一样的反其道之意。
近,很近。黑德爱尔甚至觉得她可能在移动去下一个活动掩体时,直接撞入阴影、而后被带入不可回归的深渊。
如果是自己,究竟会如何出手。
首先要避开对方的视野,而后是避开对方的武器,再者是避开对方的防具,最后则是最重要的一点,避开对方的考虑。
出其不意,偷袭成功的概率会高得可怕。
视野方面,对方能很惬意的避开自己。武器方面,以她的能力,匕首也不足以作为招架的器具。防具方面,她只有两个护臂稍微能格挡一下,那还是在反应过来的前提。而考虑方面,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透自己。
明明也是潜行的一方,处于被动的却是她。除开那些麻烦的镜像丧尸,和更麻烦的衍冬裔,最麻烦的,果然是深深了解着她,或者说压根就是她的“黑德爱尔”。
现在的距离,肯定是短距离交锋的决战时刻吧。要避开视野自然是从左右后,所有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暗杀的,都会格外注意。
随时都可能接触。
霎时,黑德爱尔的视野在瞬间变得极为模糊,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让跑动中的她差点踉跄,而后便是一股凉意自心中升起,她基本来不及说出“糟糕了”这样的话语。
风的声音,由于什么东西在移动,突破了它而发出的呼啸的声音;极速跑动,明显是在冲刺的脚步的声音,即使软底靴子着地再怎么轻巧也终究会哒哒的发出声音——还有,因为逐渐下沉的意识,不知究竟是来自何方的冷笑声音。
在黑暗来袭之时,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她的犬齿毫不犹豫的刺进舌头,甚至肆意搅动以寻更强烈的疼痛刺激。血腥味略微清醒了大脑,勉强清晰了视野,她的第一反应是确认自己的背后。
背后是,自己可能出现的地方,也可能是……
对方想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
映入她视野的是一个摇摇晃晃的丧尸镜面,而那种轻微、但是在丧尸群中极为明显的有素质的跑动声音在不断靠近。
如果她想到了想到她的自己。
黑德爱尔没有在那个丧尸身上多作打量,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深思,只是直觉般的认为,她不会在后方出现。随后却又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转了半周,左右交互望却也不见什么。
抿着嘴唇,咬紧牙关。
息关生死的事,就算是忽然出现一个球,她也会冷静得不去咬的。
——相对的冷静。
如果是自己,猜到了对方可能猜到自己……她到底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后?左?右?一层一层,根本就是无限循环,黑德爱尔无从猜测,现在也没时间去琢磨。
说实话,自己浑身都是破绽。
借着口中依然存在的血腥味,黑德爱尔在下一刻认识到一点,她是个……从不考虑从正面发起攻击的人。
呼呼风声,与哒哒脚步。
她一定在……正面!像是如梦初醒般,猛的回过头来之所见,是凌厉的匕首尖端所反射的光芒,以及略微掩藏在刘海之中的冷如冰的目光。
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就像光这才发现,如果自己不好好的覆盖暗,那么暗就会永远存在,不知收敛。
在她的身体反应过来之前,大脑已经紧急的大呼了好几次快躲开了,对方想将她一击毙命,而靠冲刺就能刺入的地方就是心脏。
就在身子终于收到命令、尽可能的向一旁侧开,想要躲避对方试图刺入要害时,她看见对方的心脏也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手已经举起,而手上自然是她的匕首。
她听见了两个心脏跳动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她自己。
口中的血腥味提醒着黑德爱尔,她眼前的那枚心脏一定温暖、可口无比,就像是面前有什么东西想要将她唤醒而咚咚,咚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感受到腋下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穿过,既然避开了要害,那么黑德爱尔会在下一刻进行反击,即使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的心脏。
——若是自己反应再慢一点,就将被夺走心脏。
——她想杀了自己,自己也应该杀了她。
——她的生命,在威胁着自己的生命。
经由抓握装置固定的匕首绝不会轻易的被弹开,而对方的冲刺也说明了她即使在原地,也能轻松突破对方的心脏。
杀了她。
匕首刺进血肉,而后带以搅动,仿佛听见的不是对方的闷哼,而是细胞互相挤压、碰撞,最后破碎的悦耳之声。
借着对方的冲刺,匕首轻易突入进去。顾不得自己身上相同的地方也传来的明显刺痛——竟然自己也会受伤吗?
为了消减一定冲劲而顺势将她拥入怀里,连连退了好几步,而后继续掌握其生死;即使比想象的要重,不过不妨碍她将深入的匕首拔出。
“你……”
开口便是沙哑到自己都不大认识的声音,而怀里的那个自己,像是被什么压迫而没了力,半瘫软的直接跪地。
“…别想着动。”
黑德爱尔将仍然带着温热血液——不过应该已经被环境冷却了的匕首,忍着右肩上的剧痛,半勉强的将匕锋比至她的脖子上。
镜像的右臂已经完全没法动了,而她受的伤要轻一些。
失去右肩的“自己”,无法使用匕首,血腥味更为明显,且在不断流血。“她”很清楚,这已经被将军了。
黑德爱尔发觉怀里的镜像确实没了战意——耸拉着的双耳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眼神还是很刺眼,愤怒与不甘,种种负面都尽数刻在她眼里。
啊,似乎帕克那边也快结束了。
她将匕首收起,随后将怀里的自己轻轻搂起,伸出舌头略微在其耳上舔了舔,这在她的部落里意味着安抚之意。
……反正她也不否认,怀里镜像的獠牙,她也是有的。
可以不管镜像接下来会做什么了,失去右肩的她根本就毫无战斗力,这也是黑德爱尔为什么会向左躲而非右边的原因,绝不是因为左边离腋下更近。
放下怀里的镜像让她瘫坐在地,接下来——就是那个差点让自己踏入暗处,差点就回不到明处的…操作着镜像的应该被全身上下都被画满乌龟的衍冬裔了。
——既然没有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镜像,那么群殴这个衍冬裔对他们来说倒也不是很难。一开始还觉得他基本上警觉到无懈可击,不过由于帕克的骚扰,黑德爱尔的威胁,他开始渐渐的力不从心,直到,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一般、愣在原地愣了半秒。
这半秒已经足够交换他的死亡了。
虽说想留他一命,不过看样子他自己不想留自己——那么这就跟黑德爱尔没关系了。
黑德爱尔顶着右肩的伤强行参与的战斗,战后已经痛得不想动弹,本来正愁这之后的战斗应该怎么办,然后就遇见了……白色的牧师。
虽然有点不一样,不过就气味来看,确实是莉芙就是了。
随后她也习惯了。
不过为什么治疗一定要被抱起来?
被放回地上的黑德爱尔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好大的声响。
……啊,帕克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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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1167,代发完毕w【抱住黑德汪汪的莉芙留【x
——10046字_(:з」∠)_——
师父,你知道吗。
小孩子看的绘本里出现的勇者,是真的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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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弗蕾亚依然有事没事捉弄着新的队伍里的其他人不同,同样作为客将加入的零本来就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方而已。
零一直默默地看着亚修。
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个死脑筋的人——想到这里,零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又何尝不是呢)
也许,愿意拼死保护同伴这一点,是让零对亚修感到分外亲切的原因。
所以自己之前才会果断地站出来,和他站在一起为身后的同伴挡下那一发火球。
然而和零一直遵从的“生存方式”以及“战斗方式”不同,他那燃尽自己来达成目的的做法,在零看来太过不可取。
或许那是成为英雄的必须代价吧。
(我无权干涉他人的生存方式——然而,我也有自己的做法)
亚修队伍里的其他人终于说服了他,他盘腿坐在地上,阿泽拉则在安抚着一旁不安的大白熊米克。
然而亚修依然看着那扇众人即将前往的门,零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
“休息吧,现在,我在这里,在你休息的这段时间,我会和你一样,保护好他们。”
亚修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他本来抓紧剑柄的手也放松了下来,舒了口气:“…………那就,交给你了。”
“亚修…放心…!”折途咬着下嘴唇,用力按了按亚修的肩膀。
“哼……好啦,快走吧~”薇塔塔看亚修真的打算原地休息了,便催促着众人赶紧上楼,BLANK则对此“噗”地笑了一声,两位女士先行一步登上了长长的楼梯。加瓦尼也不放心似的,再次对亚修叮嘱了一声“不要勉强!”后急忙跟了上去。
折途还想对亚修多说两句,却被弗蕾亚不由分说地抓住后领往前拖:“好啦~我们也跟上吧~小可爱~❤”“谁是小可爱啊!别抓,我还有话说……放手!我可以自己走!”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地登上了楼梯,亚修淡淡地笑了出来,零也露出了同样的——守护者的微笑。
“那,我也去了,保重。”零站起身,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却被亚修喊住了:“对了。”
“你……在和原来的同伴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那样守护他们的吗?”
面对亚修突然抛出的疑问,零顿了顿,给出了回答:“………算是吧,这也是我的武艺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或者说。
‘她’引发奇迹需要的时间,就由我们几个人来争取。”
听到零提到的“她”,亚修心知肚明地苦笑了起来:“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嗯,伊格也许也是那么想的吧。”说完,零就迈开步子,准备跟上前方的人,“回见,放心休息吧。”
等到其他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楼梯的顶端,石门重重地合上后,亚修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动。
那是石头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他重新拿起剑,站了起来。
“咪!?”阿泽拉害怕地抱紧了他的大腿,被他温柔地抱起来,放到了大白熊米克的背上。
“先从这里冲出去!”
面对重组石像怪的红色勇者,一如既往地冲在了最前列。
——————————
“…………”
巨大的石门重重在零的身后砸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除了零,他依然稳步走着,直到队伍的最前面。
折途猛地一回头,看向了关死的石闸门,却又一个顿足跑到最前方,跟在了零的后面,加瓦尼也跟在了零的侧后方,警惕地左顾右盼着。BLANK、弗蕾亚和薇塔塔三人看了折途的表现,各自露出了或是坏心或是心领神会的微笑,一起走进了二楼。
然而,到二楼没多久,就能感受到周围明显地有着一股异样的气氛,BLANK能感受到像是黏在皮肤上的微弱魔力,指了指二楼的顶上:“……再往上…………”
才踏入三楼几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前方,却因为几乎一片黑的 环境而无法往前,空气中还有股淡淡的腐臭味,让加瓦尼不由得掩住了鼻子。
“圣光术!”折途随手一挥,一个闪耀的光球便猛地从他前方出现,往前飞去,薇塔塔白了他一眼:“只不过是点个灯,没必要那样大动干戈吧……”一边说着,她像是玩耍一样地朝着不同方向抛了十几个绿色的小光球出去,照亮了众人来到的房间。
楼层并不算非常宽广,而且出人意料的是,竟然只有众人来时使用的唯一一个出入口,零则因为房间中摆放着大量的棺材而皱紧了眉头——腐败的气息恐怕就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吧。
“所以现在,谁做队长?”薇塔塔轻轻往前跳了两小步,滴溜溜地转了半圈后询问起队伍的众人。
零在亚修的队伍里只和薇塔塔相对熟一些(当然,他觉得这时决定谁是队长并没有什么用),便随手指了薇塔塔。
折途则回头前往来时的门那边检查了起来,说:“大家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东西,或者是有价值的线索,动作要快,要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放松点啦,虽然味道很难闻……但是并不会死的样子哦?”弗蕾亚皱起眉,一起在门的附近探索起来。
“秃鹰男,你要指挥队伍吗?”看着折途少见地如此积极又多话,薇塔塔也捂着鼻子走向其中一具棺木。零见状,也往前跟了两步,尽力保持着所有人都在自己可以一瞬间保护到的距离内。
一边检查着门附近的墙壁,折途像是在抱怨一样:“怎样都好快点离开这里吧,真是受够了……”
加瓦尼则看着整个楼层排列着的数排棺木,小声地推测:“出口会不会在其中一个棺木里……”
“也许吧,所以让我看看先……~”说着,薇塔塔蹑手蹑脚地站到一具棺木前,随意地推开棺材板,朝里看了过去。
“嘭”地一声
棺材板摔在了地上。
里面是一具干尸,有如薄纸般的肌肤搭在骨头上,尸体的面容也已经斑驳不清,留下两个空洞的眼窝看着天花板。
忽然,干尸的脑袋稍微朝着她扭转了一下,薇塔塔吓得一抖,直接跳离棺木好几米远。
“薇塔塔?”零看了过去,薇塔塔摇了摇头:“没,没事!”
(幻觉,这是太紧张导致的幻觉,嗯。)
如此自我安慰着,薇塔塔再次走近那具棺材,同时警惕地拔出了自己所持的两支长剑,再次靠近过去。
而在她再次靠近的一瞬间,棺材里的干尸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什么东西——!”薇塔塔有些慌张地用另一只手反手一剑砍断干尸的胳膊,急忙后退两步,在一旁观察者周围情况的零也迅速上前一脚踢飞薇塔塔身前的那具棺材。
装着活干尸的棺材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把里面的东西盖在了下面,与此同时,整个楼层内此起彼伏地传出了低吼声:
“““““““Ahrrrrrrrrrrrrrr……………………”””””””
几乎所有的棺材内,都响起了没人愿意听见的声音。
那是死者的吼叫。
它们竭尽全力用那风干的声带发出了吼声,它们竭尽全力用那风干的双臂移开棺板,它们竭尽全力用那风干的双腿再次站立。
它 们 竭 尽 全 力 用 那 风 干 的 爪 牙 让 这 里 的 冒 险 者 也 加 入 它 们
“要不要让它们再死一次哦?”弗蕾亚已经拔出了镰刀。
零站在最前方把薇塔塔护在身后,像是以防万一一样地问:“……被抓的地方有异样吗?”
“不能动了……”薇塔塔试图活动被抓过的那条胳膊,可是整个胳膊都觉得麻酥酥的。
BLANK拍了拍折途的肩膀:“…………治疗”“那,你照看一下薇塔塔哦~?”就连弗蕾亚也对折途如此说。语毕,两人便一起站到了零的两边。
加瓦尼也站到零的腿边,拔出她的双匕首:“那,大家一起帮薇塔塔争取一下治疗时间吧…!”
宛如回应加瓦尼像是打气一样的声音,跨越了棺材边缘的干尸们同时吼了起来:“AHRRRRRRRRRRRRRRRRRRRRRRRR!!!!!”
“哼。”零以笼手护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记直拳打在最前方干尸的胸口上,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首当其冲的干尸猛地向着正后方飞了出去,顺便撞倒了后面几个倒霉蛋。以此为信号,BLANK的身影也在绿光的映衬下没入了侧面的干尸群,以涌动的魔力和舞动的剑光命中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确实地拖缓着它们的脚步。
“只能让他们再死一次了呢。”弗蕾亚则已经拿下了镰刀,点着熟练的步伐旋转着切入了另一侧的干尸群里,她并没有非常用力地挥动镰刀,只是随着她的身体每一次旋转,她身边的干尸上便会多一道深深的刀痕,最后,她用镰刀的喙部精准地凿进另一只干尸的腰部,随着她再次扭腰,锋利的镰刀彻底把它给上下撕了开来。
加瓦尼娇小的身躯在三人间窜来窜去,不断地寻找着试图从侧面攻击其他三人的干尸,带着匕首准确地从它们脆弱的腿骨一闪而过,下一瞬间,断了一条腿的干尸便因为失去平衡而倒在了地上。
正在弗蕾亚轻甩镰刀柄重振态势的时候,BLANK也以一记震荡法术强行击退了已经伤痕累累的左侧干尸群;零则是猛地以一记反手上旋击打碎了再次靠上来的干尸的胸口,强硬地将其往侧面击飞出去;加瓦尼眼见三人已经清出好几米的安全区,便也再次回到零、BLANK和弗蕾亚组成的战线上,稍事休息。
“……我总觉得我休息一下也可以诶。”经过折途的神术治疗,手臂的麻痹感早就已经消除的薇塔塔和折途一直观察着四人的攻势后,作出了如此不负责任的判断。
“AH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R!!!!!!!!!!!!!!!!!!!!!!!!”
很快,其中一只双腿已经飞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干尸的咆哮让众人下意识地摆开架势,它用仅存的双臂在地上爬行着。
拼死爬行让它前进得不慢,只是——
“………………可怜…………”BLANK看着它过来的速度,淡淡地摇了摇头,加瓦尼也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干尸执着而努力的样子。
——对能自由行动的冒险者们来说,“爬行”还是太慢了点。
“零~请踢飞它,我不想接近它免得自己被弄脏哦。”弗蕾亚随意地命令着零去做事,零愣了愣:“噢噢……”说着,便确实拎起一脚把地上爬的可怜虫远远地踢到楼层最里面的墙壁上。
“………缺胳膊少腿也能动。”折途也拔出了剑,打算加入战斗,薇塔塔看了折途的表现,轻轻叹了口气:“那似乎没有偷懒的余地了呢~”
面对再次慢步逼近的干尸们,众人再次摆开架势——不过因为后方的两人也加入了阵线,整支队伍都挂着轻松的表情。
“不要勉强自己。”零顿了顿,“我们上!”
伴随着这声仿佛在其他地方听见过的号令,六人同时冲向了干尸群。
当然,这次的敌人还包括那些已经有肢体残缺的干尸,它们依然执着地在地上蠕动着接近众人。然而,面对战力得到了补充的这支队伍,区区干尸已经完全成为了……
“HI~”弗蕾亚一改之前怕麻烦的态度,她的身上散发着天蓝色的妖冶光芒,再次舞动着镰刀冲进了侧翼的干尸群,小身材的加瓦尼则一起跟了过去——长柄镰刀容易误伤队友的特性反而无法限制加瓦尼的脚步,弗蕾亚负责斩开尚能站立的干尸群,加瓦尼则利用她身形娇小的优势,或是抓起脑袋拖行,或是伏身猛踢,将爬行的干尸们准确地汇集到了一个角度内:“弗蕾亚小姐!聚在一起了!”
“嗯~谢谢你哦~”随着短暂的道谢,弗蕾亚往前走了一小步,“加瓦尼酱,离远点哦?”下一瞬间,她的镰刀上就散发出了凶暴的神光,与此同时,弗蕾亚以双手迅速转动起了手中的刀柄,从稍远些看,仿佛是一个光轮在她手前飞快闪动一样。
接着,她只是轻轻将手中的光轮底部点在了被加瓦尼聚集在一起的爬行干尸们的身上——“ARHHHH#^&@#*!@*”无法得到安息的亡灵们便伴随着瞬间中止的吼叫声一起被撕成了尸条,飞溅起的尸块甚至稍微冲退了一些还想继续往前走的干尸。
“呜呼呼,呜呼呼呼~”弗蕾亚则非常愉快似的,再次原地旋转了两圈后,飞速投出了手中的光圈。
无情的光轮才一接触立着的干尸,瞬间就将其切割成上下两段,光轮一边利落地分离着后方的干尸一边侧向旋转着继续飞去,彻底贯穿了整个右侧楼层后——“该回家了哦?”
伴随着弗蕾亚的轻语,已经快飞到楼层劲头的镰刀曳出一道神力的痕迹再次通过了已经被上下分离的干尸群,将它们再次切碎。
面对带着汹涌的气势飞回来的光轮,弗蕾亚只是侧身一小步,再伸手一抓,便准确地抓住了镰刀的柄,本该被巨大的惯性一起带着向后飞去的弗蕾亚却只是跳舞一样地向后踏步,旋转了仅三圈后就将镰刀稳稳地握在了手上,与此同时,镰刃上和身体上的神光也一起化作光粒消散,留下一副颇为美丽的景象。
另一边,折途和BLANK也不愧是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的伙伴,用朴素而又精准的剑技斩退扑上来的干尸,BLANK则点着无声的步伐突入后方的干尸群中,一个又一个斩断干尸的单臂单腿,让它们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才没过多久,两人面对的干尸群就都已经是只会在地上蠕动的可怜虫了。
BLANK看了看折途毅然的眼神,只是默默地将手上的长剑收回鞘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BLANK走到了自己身后,折途的眉头皱了皱眉,伸出了手:
“安息吧。”
瞬间,巨大的光芒从他的掌心中散出,覆盖了他前方所有的干尸——蒸发了他们。
在左侧和右侧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处理干尸群的时候,零却依然只是左抓一个,右丢一个地随意应付着前方的来袭着。
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再次跺碎爬来的不速之客,薇塔塔歪了歪头:“我说,傻大个,我看你之前掀翻野兽时不是很厉害嘛~怎么现在这么孬了~?”
“嗯,因为准备一网打尽。”说着,零已经走到了两具先前被打散的棺木之间,他只是蹲下身,捡起了两块上面还有把手的棺板。
薇塔塔不解地挑起眉毛,只能看着零高大宽厚的背影。他把棺板的把手握好,仿佛装备上了两块巨大的臂盾一样,接着将双臂挡在身前。
“呼……”伴随着缓慢的吐气声,零慢慢拉开了弓步,薇塔塔似乎有些理解到了他想做什么后,慢慢张大了嘴。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顿时,巨大的咆哮声爆发了开来,同时,巨人迈出了仿佛能踏破大地的脚步,飞速向前冲去。在地上爬行的干尸还未能抬起脑袋试图啃咬他,便已经被零踩扁了一大块。而面对肌肉鼓起、架着两块棺板冲过来的零,干尸们才刚刚伸出双臂试图扑上来,就被这架肉身战车给撞了个正着。
巨大的脚步声和撞碎什么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零却依然还在举着两块棺板向前冲锋,所经之路上只剩下了或是被踏碎,或是被撞烂的干尸碎片——然而零依然不打算停下,他顶着撞在棺板上,却因为速度过快而无法掉落下来的干尸群不断向前冲着,再利用所学绝技,用自身的气劲牵动跑动时带起来的风将已经变成一大块的干尸群吸附在了身前的棺板上,笔直地向着楼层的最末端墙壁冲锋而去。
已经处理完两侧僵尸的其他三人看到零的动静这么大,都放松地走了过来,加瓦尼还在四下查看,确定着有没有漏网之鱼在伺机偷袭。
薇塔塔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被零的行为点燃了斗争心,她露出了认真无比的眼神,将双手平举在身前,并且用手指比出一个瞄准用的方框,对着零奔向的方向。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响了起来,而黑色的雾也在薇塔塔的身边扩散了开来。
“就用这招……再打倒你一次好了~”完全没考虑到现在的零是队友,薇塔塔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脸,黑雾中顿时飞出了无数的兵器,并且在薇塔塔的身前凝结在一起,变成一只比人还高的巨拳。
“去!”一声令下,巨拳便朝着那个方向弹射了出去。
轰!!!!!!!!!!!!!!!!!
没多久,便又是一声巨响。
嗒,嗒,嗒,嗒。
沉稳而又均匀的脚步声,意味着脚步声的主人毫发无伤,薇塔塔稍稍眯细了眼,映着之前撒出去的光球散发出的绿光观察着来着。
零走回了队伍里,只是轻轻地对薇塔塔点了点头:“辛苦了。”
“呃,呃?”薇塔塔这才意识到慰劳的对象是自己,她稍微把头转向侧面,“被你撞过去的那群干尸呢?”
“被你的巨拳砸成粉末了,不是夸张,很厉害。”面对零如此耿直的回答,反倒是本来有着些许恶意的薇塔塔有些狼狈,她一边“哦,哦”地应付着,一边问:“那,那接下来呢?”
所有人的视线在楼层间来回扫荡着,最后,同时停在了最后一具棺材上。
它和其他的棺材外型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是它是整个楼层几十上百具棺材中,唯一一具没有打开的。
加瓦尼小跑着跑向棺材,其他人也都跟了过去。薇塔塔是最为兴致缺缺的,可能因为她之前被棺材里的干尸吃了豆腐,所以现在她对查看棺材这件事有了些许的阴影。
折途稍微蹲下身,四处查看着棺材的外侧,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棺木上刻着“擅入者死”。
加瓦尼似乎也正好看到了这四个字,和折途对了对眼神后,便举小心地举着匕首推开了棺盖。
“小加瓦尼……?!”出于担忧,薇塔塔赶紧用荆棘将她拉开一些,加瓦尼在被拉开几步后,依然一跳一跳地试图看里面有什么,边跳边认真地说:“如果还有没彻底打死的要尽快解决……啊,棺材上写了‘擅入者死’哦。”
然而,棺材里什么都没有。
折途看棺材被打开了,干脆开始搜索起棺材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BLANK则试图推动棺木,却发现它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一丝不动。
薇塔塔眯起一只眼,看着折途的搜寻工作提议到:“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嗯,加瓦尼,你找找周围有没有类似机关的东西可以吗?”折途一边摸索着棺材的内部,一边如此向加瓦尼请求到。她小小地回答了一声“…我找找看”之后,便在周围搜索了起来。
零依然维持在所有人都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监视着周围的状况,对两人的搜索活动,零也只是叮嘱了一句:“……不要一时好奇跳进去。”
加瓦尼再次上下看了看棺木后,若有所思地说:“……那么,这个棺木本身,也许就是机关。”
沾了一手尸臭的折途停下了搜索工作:“里面什么奇怪的点都没。”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BLANK拿着两条之前的干尸上掉落的肢体走了过来,她只是走到两人旁边,把东西丢了进去,零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帮她关上了盖子。
之后,随着棺材的内部传出了咔嗒一声。BLANK和零相视点了点头,肯定般地再次移开了盖子,本来BLANK丢进去的干尸肢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在其他人还在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折途率先垮了进去,加瓦尼也帮忙把他往里面按。
“折途?这样好吗?”薇塔塔无奈地问,而他只是点了点头。加瓦尼虽说肯定了折途的行为,依然不忘记多说一句:“……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大喊。”
随着零再次把棺盖盖上,又是咔嗒一声。
在棺材内部的折途能听见自己身下的棺板传出了什么东西在传动的声音,同时还在渐渐倾斜——倾斜到了自己无法留在棺板上的地步。
就这样头朝下,折途咻地一下就开始往下滑,伴随而来的还有变调了的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欧,探路辛苦了。”薇塔塔好奇地用手遮住嘴,“我来我来~”
她思考了一下,选择用和刚才折途相反的方向躺好,棺盖盖上再打开后,她的身影果然也消失不见了。
零点了点头:“那,大家依次下去吧。”
——————
折途摔了个狗吃屎。
很痛,幸好没把牙崩掉。
“呀~~呵~~~~”听到滑道里传来的声音,他急忙往旁边让了让,同时揉起了自己被摔疼的地方,因为依然和刚才那个停尸房一样光线不好,他的手心里出现了一团淡淡的金光,慢慢飘到了前上方,照亮这片地面。
“哎呀?”伴随着有些脱线的声音,薇塔塔似乎也来了,她咕噜噜地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灵巧地站了起来并且举高了双手。
看到了折途复杂的眼神,薇塔塔耸了耸肩,她的心情似乎非常好,看折途和之前一样放出了照明的神术,她也和之前一样再次抛出了好多绿色的光球:“你看,我更亮对不对。”
(妈的智障)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折途只好回她以木讷的微笑。
接着,便是队友们一个接一个滑了下来:跳跃空翻的加瓦尼、利落着地的BLANK、可爱地滑坐在地上后坏心眼地转过身坐等后面的人的弗蕾亚、以及看弗蕾亚挡在缓冲区上急忙手脚并用刹住的零。
“这样很危险。”“因为很有趣嘛~”
听着零对弗蕾亚的抱怨,众人都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聚到一起审视起了这个新房间的环境。
映着两位照明役放出的光球,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墙壁上似乎有着许多小洞——想必那应该是暗器发射的洞口。
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这个不大的房间尽头有着一扇门,门的两边有两个怪物石雕一动动地矗立在那里。
薇塔塔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同时操纵黑雾发射兵器来调戏那边的怪物石雕,可她才走出一步,就发现被自己踩着的石砖陷了下去。
她连忙停脚急退——却已经晚了。
叽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仿佛能挠穿骨膜的尖啸,所有人原本平静的内心顿时被搅成一团乱麻。薇塔塔和加瓦尼一下子就变得措手不及,她们甚至在恍惚间对周围的队友展露出了敌意,弗蕾亚和折途那边则是第一时间试图施展神术,希望能驱散这种被强加的感觉。BLANK和零最快反应过来,他们仅凭一个呼吸就驱散了占据内心的不安感,机警的两人马上开始在这个房间里搜寻起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
下一瞬间,黑暗降临了,所有人都无法看到任何东西了。
“………………!!!”零急忙摆出防御姿势,想要吼叫出来让众人冷静,却发不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而BLANK发现自己没法出声后,她用力地踩着脚步,试图往远离众人的方向走去。伴随着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传入耳朵,她马上就理解了现在发生的现象的部分本质。
(……没法传达…………)这么想着,她还是打算先试着独自离开这个麻烦的区域,便独自一人继续往房间边缘的方向走去。
零却因为对魔法知识的缺乏导致他无法大胆地作出判断,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只能听见周围的人跌倒、碰撞的声音,还有什么人走远的声音,自己却无法说话,也看不见东西。
然而,还是有东西可以感知到的。
那就是,敌意。
沉闷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移动时带起的难以察觉的空气流动,却足以让修炼独门武功的零感知到它们的动向。
(是刚才的怪物雕像吧……)
如此思忖着的零不再迷惘和混乱,他做好了触发机关的觉悟,向前踏出一步,摆开了架势——幸好,并没有触发到其他的机关。
下一瞬间,刚才还在慢慢接近的敌人就猛地加快了速度,向零扑了过来。
战斗开始了。
——————
【零啊,要追逐风,你就要能感知到风。】
这是师傅的教诲,他的很多话,我现在都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目光要锐利,但是呐,也不能被目光蒙蔽。要听,要感知。】
那时的我,参不透师傅的话。
【平时你要热血,要满怀对世界的热情,啊,你现在这样闷闷的,会没女人要你的。】
那时的师傅,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有这么东西在慢慢燃起。
【你要记住,越是危急时刻,你越是要冷静——这是你的优点啊。】
身为队伍里的盾,我当然要知道自己该战力在哪里。
【零啊,你学了我这门功夫,是为了什么呢?】
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就算那个人现在还没出现。
是啊。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
既然看不到,就干脆闭上眼。
我缓缓地深呼吸着,每当我吐出胸中的气息,我能听到的声音就更加清晰了起来。
也许他们也无法说话吧,不过,他们的脚步声,我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一个自信地往远处走去的声音……!
下意识地,我侧开身体,伸出双指撩拨身前一尺远的地方。
手指的触感告诉我,这是一根细长的东西——说不定是用来射穿来袭之人的箭矢。刚才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机关被启动的声音把。
如果他们都能保守地俯下身就好了…………
正在我如此思考着的时候,带着敌意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了几步之遥的前方。
吸气。
伴随着我最后一次缓缓吐气,我能感受到的东西,不再只限于声音。
任何东西移动时所产生的空气流动,我都能透过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身体感受到。
【对,你做得很好】
师傅仿佛就在我的身边赞扬我一样。
破空声,还有空气被划开的感觉。
我瞬间伸手,用笼手接住了那一记攻击——打击点有好几个,没记错的话,刚才的怪物雕像上没有武器,那这就是它的抓击了吧。
力气还不小,不过不是我的对手。
不,现在不能把他们击退开,我要为我的队友们争取时间。
转瞬之间,我用另一只手抓住了石像鬼的爪子,向我自己的这个方向拉了过来。
没错,这样就好。
随即,另一边也传来了破空声——它们的攻击方式还是太单纯,我只要向着那个地方挥拳,爪子就会磕在我的笼手上。我只要再翻转手臂,反而抓住对方的手,就可以将它拉到自己的身边。
防守要精准,攻击要轻,要让它们以为可以打倒我。
再次袭来的抓击被我轻松挡下,同时我刻意将抓住的细小手臂拉到它的同伴所在的大致方向。
咚
看来猜中了。
接着,再伸出左臂挡过去,接住了两只石像鬼的同时攻击,然后慢慢收回手臂,不将它们击飞出去。
忽然,它们散了开来,轮流攻击起了我的身体和腿——空气的流动不会说谎,只要我参透了你们的意图,防御起来当然得心应手。
无尽的攻防战。
不知道它们的身体有多硬,贸然使出全力一击会有巨大破绽。
同伴们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尽快解决这个黑暗和无法发声音的状态。
!
我再次旋转身体,猛地从下往上挥动笼手,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我确实地能感觉到挡下了好几个飞行物。
看来机关也是需要当心的部分……嗯?
感受到有什么炎热的东西袭来的我,情急之下我抓住石像鬼袭来的手臂,挥舞着它迎向那个方向,似乎确实能击碎那种感觉。
将它轻轻地丢在我的面前后,我苦笑了起来:
你们快点搞定吧,这个房间真是麻烦。
——————
不知过了多久,零忽然听到了周围的人的声音。
“看!零依然在和石像鬼战斗!我们去帮他!”
“不用哦,加瓦尼酱。零~深渊黑暗和沉默都已经解除啦。”
听到了弗蕾亚的话,零睁开了眼睛。
依然是那个房间,不过不同之处在于,众人已经都远离了之前所处的位置,他们附近还有一团巨大的光晕。
判断是时候了的零一把抓住两只袭来的手臂,将两个石像鬼都拎到了空中:“……各位没受伤吧。”
“所以你一直在黑暗中和那两个东西打架?”不知为何,薇塔塔浑身散发着怒气,给人的感觉像是炸了毛的猫。
“嗯,有帮上你们吗?”零默默地看着两个石像鬼不断挣扎,还试图用没被抓的手挠他的胳膊——出于保险考虑,他用力挥动手臂、让两个石像鬼来了个拥吻,好让它们稍微安静点。
BLANK和折途都没有说话,但是稍稍点了点头。
看到他们的表现,再加上似乎没有人在房间里受伤,零的嘴角露出了放心的微笑:“嗯,那我处理一下。”
随着他轻轻一抛,两个石像鬼都被他抛到了离地两三米的高度,突然,零猛地拉开弓步:
“喝!”
伴随着爆发开来的吼声,一记精准的直拳同时贯穿了落到面前的两个石像鬼。
“那,出发吧。”
拿下并且丢掉了挂在手甲上的“战利品”后,零看向了房间尽头已经打开的门——薇塔塔却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加瓦尼对零的“演出”很是满意的样子,她高兴地拍起了手,却得到了远处薇塔塔的怒喝:“你们别磨蹭了!跟上!”
“……她怎么突然发脾气。”
面对零的询问,BLANK和折途面面相觑地耸了耸肩,加瓦尼也吐了吐舌头后赶紧跟上自己的同伴,只有弗蕾亚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妖艳笑容: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哦~?”
TBC
*计字10234
*我要手撕这个boss,谁也别拦我
|11|讹言谎语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了,似乎由于尸体不正常的苏醒,村子里已经没有人敢再贸然从家里出来,莎拉也因此逃过了被村人责罚的命运。我们将她送回了那个叫维恩的猎户家中,两人抱头痛哭之后决定离开这个村子。
“他才是可以给我幸福的人。”
莎拉这么说着,眼睛里已经没了那些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得如同两潭春水的欢欣。
也许这是于他们而言的美好未来吧。
我面对的“未来”,又是什么呢。
白光闪过,我们与这个世界短暂的交集就这么结束了。
而少年的身体似乎被我透支了,回到无名之城之后便不再受我控制地倒在了地上,我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地上悄无声息躺着,那些同伴围在他身边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我说你,玩过头了吧?”
有人在我身边这么说。
“本来这就是个死人,我能把他救回来都算不错了,玩过头了又是怎么回事。”
看也不用看,肯定是其他的梦妖,大概也是跟着那个紫色女孩的队伍来到这里的。
“不过你干得确实有点过了……”那家伙绕着那些人转了一圈,“你成了半梦妖,不就是为了活着嘛——既然活着,你就装得再像点原来的那个人呗?怎么还这么执着于‘做自己’啊。”
“我是在替他做他自己啊……”
没有回答,那个和我搭话的家伙似乎走掉了。
也是,一个正常的梦妖就应该是飘飘荡荡的。
我跟着将少年扛在肩上的诗人回到了那个灰色的据点,年轻的诗人表情晦暗不明,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是因为少年还是因为我。
“蓝……半梦妖没事吧?”侏儒在一边蹲着,他的神情和我之前用紫色女孩的眼睛看到的几乎如出一辙。
——“你让他死去了!”
——“你真的活着吗!”
我代替了少年,却没能做到他想让我帮他做到的事情。
我想让他的朋友们接受少年已经消失的事实,然而他们显然无法——或者是不想相信。
少年的记忆里有血池一般的房间,被染成暗褐色的发绳落在血泊里,所有的人都悲哀而愤怒,他们怒吼着与复活者战斗,为了给他们的友人复仇。
——复仇。
——“想复仇的心情,你们可以理解吧!”
不可以。
在他们的心里,我就是杀死少年的凶手么?
只有我将少年还给他们的时候,这份恨意才会消失么?
他们对我的排斥和无意识的敌意,早已显露无遗,无论是为了什么。
诗人不肯认同,侏儒不肯接受,精灵不肯相信,战士不肯原谅,风裔不肯看到。
——他们不想承认,我就是现在的少年。
如果我不是被那个女孩带来,大概在他们看来我就是凶手,他们会掐着我的脖子大喊“把蓝还回来”吧。
——就算水总有一天会干涸——
——就算希望总有一天会破灭——
——就算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戳穿——
我不仅带着少年的身体活下去,更要带着少年的心。
少年的快乐就是我的欢喜,少年的痛苦就是我的悲伤,少年的温柔就是我的笑容,少年的残忍就是我的残酷。
再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经有了极为明显的寒意。
奥列格在一边跺脚搓手,口中呼出一团团的雾气,桌上的水已经冻成了冰。
“发生……什么事了?”我撑着床坐起来,全身都是挥不去的疲劳。
“半梦妖先生你醒啦?”他看到我以后似乎愣了一下。
“半梦妖先生”,这个侏儒对“我”的称谓。
礼貌而疏远。
可是我是蓝啊——我现在,是一个半卓尔的少年。
我是长大在一座迅速消退的幻森里的巡林客,我是遗都一个赤脚医生的助手之一,我是瓦尔哈拉小队的一名队员。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叫川途,我因为两个女孩的殒命而后悔不已,我非常讨厌自己的卓尔血统。
我身边死过很多很多人,我带着很多人的祝福和好意活下去,我和很多人都有过约定。
“半梦妖先生你怎么了?”他在我面前挥挥手。
我牵牵嘴角。
“队长。”
我看着侏儒那双清澈透亮的蓝眼睛。
“我回来了。”
“我是蓝。”
|12|邪神信徒
空气愈来愈冷了。
风中夹杂着冰花,刀子一样肃杀。
城外的森林已经戴了白帽子,落叶的树木也都只剩了枯枝,菲利普在我肩上瑟瑟发抖,不时张开翅膀抖掉上面的积雪。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整个无名之城,飘浮在星海中的碎片似乎受到了什么不自然的引力,正在被挤压向城市边缘,而月亮已经变成了不祥的蓝色,那个叫作第五季的神正不安地仰望着天空。
——原来神也有不安的时候吗。
第五季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柔白的神光不安定地闪烁着,分辨不出性别的神明看着冰蓝的满月,面色哀戚。
——他来了。
神这么说。
“他来了!!”
神惊呼。
我脚下的城墙开始颤抖,菲利普猛地飞上天空,在雪花之中凄厉地啼鸣。
城市的碎片被硬生生嵌回去,如同孩子强行将拼图按作一团,另一边的城墙在这一次震动中塌了。
蓝色的满月在天空中央停留,像是巨大的黑洞。冰蓝的光吞没了神,将神和神的叫声一同封存于透明的冰柱中。
——何其美哉,神的陨落。
各种各样的人影从那轮月亮中落下,像是告死之天使。
“看起来最后的战争开始了……”
脚下是涌动的兽群和被它们所蹂躏的冒险者。
箭与弓回到我的手上。
拉弓,弦响。
——来吧,我的命运。
——少年的命运。
——我们的命运。
与队伍会合时他们正在与兽群搏斗,虽然这些野兽显然不会对他们构成太大的威胁,但是过多的数量也让这个有两个非战斗人员的队伍有些头疼。
“蓝你终于来了!”侏儒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我,“快来帮忙啊帮忙!太多了!”
我拔出刀来加入战圈,这么多野兽我就算把箭用光了也没可能杀完,这时候用刀砍反而更加快捷。
“你们队伍,还真是换了挺多人啊。”有个黑衣人猛地翻越野兽组成的围墙,进入我们的战圈。
“哪位……”奥列格转身看来人,一嗓子惊叫起来,“卡利亚?!”
“怎么,我比这些野兽还稀罕么?”长得挺好看的年轻游荡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奥列格手忙脚乱地弹着琴:“不不不……就是一直没见过你,还以为你回去伊诺平原了……?”
“我从那走了就没想过要——”他一刀砍死了一只从上而下冲锋的海雕,“——回去啊!”
我们且战且走,却发现这些畜生越来越凶悍,虽然还不是我们的对手,显然比刚开始要烦人多了。
“它们怎么越来越凶了哇啊啊啊啊?!”奥列格惊叫着躲开一头野狼的牙齿,随后我的刀就捅进了那家伙的脑袋。
“不知道,总之是……麻烦起来了。”阿伦德尔眉头紧皱,匕首在他手中紧紧握着,诗人的手有些细微的抖动,和旁边的游荡者对比有些明显。
“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一脚踢开旁边的鬣狗,那家伙正张着一张臭嘴要来啃我的腿,菲利普相当有眼色地抓瞎了它的眼,“先把它们解决掉……!”
另一边瑞贝利安似乎杀得性起,连已经死完了的动物尸体都连带着切成了块,一边的艾丽西亚都看傻了眼。
“那边有人!”奥列格尖着嗓子叫唤,“那边有冒险者在战斗!”
我看向另一边的街道,不算宽阔的街上挤满了失控的野兽和战斗的人群,冒险者的剑影刀光在风雪里亮得异常刺眼。
“好多人啊!”奥列格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喊叫着就要往那边跑,“大家加油啊——打败这些野兽——!”
“队长你小心,情况不对。”阿伦德尔伸手把侏儒抓回战圈中间安全的地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人的举动。
人们大喊着战斗,无尽的刀刃砍向兽群,也砍向自己的同伴。
“杀啊——”
他们叫喊,似乎已经杀红了眼。
“哇靠你们在干什么!冷静啊冷静!不要打自己人!” 奥列格这次挣脱了阿伦德尔的手向着那群人跑去。
“阿伦德尔你拉好他啊!”艾丽西亚大声埋怨,眼看就要跟着跑过去,却被瑞贝利安一把拽住了,战士似乎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无论怎样都不肯让女孩接近那边。
诗人没有回答,手指向着那些人指去。
“他们……疯了么。”
他的手在颤抖,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我顺着他的手看向那边密集的人群——
何等的乱战。
有个金发碧眼的女性法师被另一个戴着头甲的战士从肩膀砍成了两半,战士又被另一个游荡者抹了脖子; 持弓的轻装游侠正将箭嵌进豹子华丽的头颅,接下来却被一头熊一掌拍碎了脑袋,控制着棕熊的德鲁伊随即让他的伙伴去袭击其他的人。
这不是战斗,这是战争——这是屠杀。
奥列格还在喊着让他们冷静,阿伦德尔瞪大了一双绿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艾丽西亚缩在我们身后不敢作声,瑞贝利安则握着剑跃跃欲试地想要去砍上几下,叙泽特已经冲了上去开始砍开乱战的人群,电光闪了一阵又一阵。
“你们冷静啊!”侏儒疾呼、奔跑,“都是同伴啊!”
一个手里拿着长枪的战士斜着眼看向我们。
“又来了一群邪神的信徒!”
他将枪头在地上一顿,然后带着一群——大概有十来个人——朝着奥列格奔了过去,枪头飞龙游蛇一样向着侏儒的胸口扎去。
“队长小心!”
长龙吞吐着灼热的电光从那些人身上游过,他们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抽搐着倒在地上。
叙泽特从人群身前落下,长剑还保持着刚刚挥过的姿势,一转身把奥列格护在了背后。
“大概……是被衍冬裔影响了吧。”我小心翼翼将麻痹毒箭一支支射出,尽量做到箭无虚发。
“这些人……”风裔女孩儿半晌才吞吞吐吐出几个字,显然是吓傻了。
“艾丽不怕不会有事的……哇不要打我啊?!!” 奥列格噌地一下钻到了被保护的中心,终于不往外面跑了。
“要跟他们战斗吗?”诗人似乎已经回过神来,匕首在手上已经打了几个转。
“我们要……要和冒险者战斗吗……”女孩儿不知所措,看着瑞贝利安已经冲进了人群开始砍杀,红玛瑙一样的眼睛里开始往外冒泪花。
“……艾丽你不要紧张,假装他们都是黄瓜白菜南瓜……”奥列格试图安慰老朋友,说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不着边际。
“喂……”诗人扶额。
我摇了摇头,麻痹用的毒箭已经用完了,只好拔出那把立了汗马功劳的刀去让那些人失去战斗力。
雪花忽然逆着方向吹了起来——绿色的粗大藤蔓从砖缝里拔地而起,将那些疯狂的冒险者牢牢捆住。
“妈妈的笔记写过,伤害自己同伴的人,不能原谅——!”
女孩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着奥列格激昂的军乐。
雷光,藤蔓,刀刃,剑锋。
兽群似乎感到它们不敌对方而缓缓散去,那些不要命的冒险者也被我们或是拘束或是击昏,留下一地死尸和活人,差不多垒成了小山。
“走吧,这些人已经失去战斗力了……”我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有些还在挣扎着叫骂,“杀死他们也是徒增杀孽……”
“那就……走吧……”奥列格似乎有些脱力。
——刚才那些人已经被衍冬裔“掏空”了。
“谁在说话?”我猛地转身,才反应过来那声音似乎是从我自己的心里来的。
“刚才那些人已经被衍冬裔“掏空”了。”
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
是个好听的男声,声音安稳明净,明明是从未听过的,却无端给人一种信任感和安全感。
“虽然外表上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请杀死他们吧。”
我愣了一愣。
“你们……听到了么?”奥列格一脸的难以置信,“那个声音让我们杀了他们喔?”
“听到是听到了……这些人……”阿伦德尔也有些难以定夺。
“请杀死他们,让他们解脱吧。”
那个声音诚恳而痛惜。
“他们已经不是你们的同伴了……”
我脚边躺着一个精灵族的男孩,看起来最多有人类的十五六岁,轮廓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柔软圆润。他脸色相当不好,头上的伤口正在往外一股股地冒血,两眼紧闭,尖耳朵软趴趴地垂着,眼看是活不了了。
“那……你们加油!”奥列格踌躇了好一阵,干脆坐到一边的杂物堆上吹奏安魂曲去了。
看来我们亲爱的队长是不打算动手的样子,而那个瑞贝利安索性就是把剑一扔,一脸“怎么可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的表情原地坐下开始挖鼻孔。
我弯下腰,男孩的气息微不可闻。
还没死。
短刀的刀刃轻松地没入了男孩的喉管和动脉,血泉水一样喷出来,溅了我一脸。
味道腥咸,带着股铁锈似的酸涩味道,沾在我手上成了令人不舒服的黑色。
“这是……杀人……”风裔女孩双手捂嘴,一双红眼睛睁得溜圆。
“……别看了。麻烦队长用幻术配合一下……”诗人叹了口气,用匕首后端把尚在挣扎的人一个个敲晕,然后开始寻找已经没救的人下手。
奥列格似乎也看不下去,在我手下结束生命的那个孩子脖颈里喷出的血一瞬间变成了纷纷扬扬的蔷薇花瓣。
红得像血一样的蔷薇花。
风裔女孩在小声抽泣,声音隐忍压抑。
“……艾丽不想杀就不用杀人,交给其他人好了。” 侏儒在女孩头上慢慢摩挲着,女孩用力捂住了眼睛,似乎想要欺骗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在遗都都没有这样过……”诗人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有点发青,“……真是恶心。”
花瓣很快铺满了地面,不知实情的人看起来这些只是惊心动魄的美吧。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阻碍我们!”有个人疯狂朝我这里地大叫着,在藤蔓间用力挣动,被艾丽西亚赋予了些许自我意识的植物条件反射一样收紧了些,男人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我们,阻碍了你们什么?”我直起身看着他,男人棕黑色的眼睛里满是狂怒,某种意义下和瑞贝利安还真有几分相似。
“阻碍我们攻下这里!”他咬牙切齿,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身体不停挣扎,有一条腿不正常地扭曲,显然是断了。
身边传来微不可闻的呻吟,地上一个穿着布衣的女孩被不知谁掷出的长枪穿透了背心钉在那里,花瓣——血正从她口中不停涌出,地上也铺了一层红色。
漂亮的女孩卧在蔷薇花的海洋中微睡,姿态优美犹如天鹅,而蔷薇的藤蔓正在她的身上开出无数花朵。
惊世绝艳的画面背后是人间地狱般的悲惨。
“你们为什么要攻下这里?”我弯腰割断她的喉咙,眼睛仍然看着男人。
他的表情扭曲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看起来我们还要继续阻碍你们……”诗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最终放下了那把匕首。
我踩着血泊走过去,男人看到我向他接近竟然抖了起来。
——作为“蓝”,我并不能直接地去套问他的话。
——而作为一个半梦妖,我说出什么样的话都是无所谓的。
我挨近那个男人,在他身边的石墙上磨着短刀的刃,石头与刀刃摩擦出火花,声音尖锐刺耳。
“你们是为了萨玛菲才要攻下这里的吧。”我轻声对他说,“你就没有想过混在这些人里,趁他们夺取这里时反制他们么?”
“你是要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吗?”他用眼角看着我,嘴角快撇到脖子上去了。
“为了他,难道我们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么。”我轻轻笑起来。
——衍冬裔拥有寒冰一样的蓝色肌肤。
——眼睛与毛发也是从白色到深蓝的过渡。
——少年是蓝色皮肤的半卓尔,他的头发是接近银白的白金色,眼睛是阴霾一样的灰色。
——如果我说我是衍冬裔,也会有人相信的吧?
“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些邪教徒为伍!”
男人瞪着眼睛对我大吼。
答非所问。
是吓得语无伦次了么?
他虽然在颤抖,却并没有到那种地步。
有些奇怪。
我顺手解决了另一个还在被致命伤折磨的人,仍然看着那个男人:“你一直在说我们是邪教徒,你倒是说说你们是什么正教的啊?”
“不需要和你这种异端解释,要杀就杀吧。” 他一脸视死如归。
“怎么可能让你那么简单就死。”我咧开嘴笑,“我要在你全身动脉开口子,然后让你在这里流血而死,用你的血去祭你的神。”
我这么说着也做出样子,把磨得锃亮的刀刃在他大腿动脉上划了两下——当然没有伤到他。
背后传来风裔女孩儿吸凉气的声音,我听到诗人在小声祈祷:“瑞图宁女士,希望您看不到现在的情景。”
果然做得还是有点过分啊……就算他是真的被衍冬裔变成了萨玛菲的信徒也不应该这么吓唬他的。
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紧紧闭着眼睛一脸任我宰割的表情。
“怕死?”我低声一笑。
“哼。”他把头一扭。
刀刃轻轻在他动脉上游走着:“如果你不是萨玛菲的信徒,我还会放你一马。”
那人抖了一阵,反而停了:“絮絮叨叨原来只是想让我信你们的邪神吗。”
又是答非所问。
我只是在确定你是不是那个萨玛菲的信徒,你却说我在让你信邪神。
——我让你信梦神,你知道梦神是谁么?
我也失去了继续和他周旋的耐心:“看起来你确实是萨玛菲的信徒了?”
“这还需要确认吗?”他一脸轻蔑。
“以防错杀。”我站起身来,刀刃抹过他的脖子,蔷薇花瓣涌泉般喷出。
又一具葬于飞花之下的尸体。
|13|无心之失
杀了一群冒险者之后整个队伍的士气都有些低迷,就算奥列格在尽力讲着冷笑话,艾丽西亚和阿伦德尔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然后侏儒就对巨人说,我请你去我家做客吧!”他手舞足蹈讲着,“好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侏儒自己笑了一阵,似乎觉得确实不怎么好笑,挠了挠后脑勺,不再讲了,转而戳着手指嘟囔:“其实吧……咱们做的也不能说是坏事……”
“被杀死的是人啊。”诗人的声音有些抖,“我在遗都时都没有做过这些事……”
“没有做是因为你没有被逼到那种地步。”我淡淡地开口,竭力模仿少年的语气,“如果有人要杀你,你就不得不杀了他。”
“但是他们并没有要杀我们……”
“如果他们有了那个能力,就会杀了我们。”我截断他的话。
诗人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你们的前面有一队邪神信徒,可以走右边巷子绕开。”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右边?左边?”奥列格看着前面十几步处的岔路口,狐疑地听着那个声音的指示。
我左右看了看,攀上了路边一个店铺的房顶往前看,风雪之中确实有一队看不清模样的人在来回踱步,看样子是在巡逻。
“确实有人。”我从房顶上跳下来,“我们绕开走,走右边。”
小巷子里连风雪都小了很多,风不那么刺骨之后大家的情绪似乎都好了些。
一三二的队形行进到差不多小巷尽头,那个声音忽然又来了。
“别出去!”那人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外面怎么了?”我小声问。
“外面有一队邪神信徒正在巡逻,你们出去正好撞上。”那个声音低声解释,“贴紧墙躲一下,等他们过去再继续。”
说话间果然有一队人从巷口经过,我们藏身的地方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采光也不好,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什么异样,只是成队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了,我们陆陆续续从巷子里出来。
“前面的路口有三个敌人,直接突破就好了,绕路更麻烦。”那个声音再次指示道。
“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啊……”诗人发出疑问。
“大概是第五季吧。”我随口胡诌,我们都听过那神的声音,而且现在他被冰封在那根柱子里,显然是不可能的。
阿伦德尔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感觉他已经觉察到什么了。
——对于我仍然是半梦妖,那个少年并没有真的回来的事情。
我们轻松地击败了那几个邪神信徒,他们不停地叫嚣着“杀了你们这些邪教徒!”“夺回我主的荣光!”一类的口号,然后被卡利亚从背后干脆利落地放倒在地。
“这也太水了点吧……邪神信徒就这两下子啊?”奥列格活动着手腕,他也拿着弹弓打晕了一个人,现在看起来颇有成就感的样子。
“不知道这个神是用什么给他的信徒们力量的……也许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这么弱?”阿伦德尔耸耸肩,这次的几个人只是被打晕,我们并没有杀死他们,心眼软的年轻诗人似乎情绪好了很多。
“下一个会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奥列格哼哼着什么小曲儿,好像很快活。
“小心些。”
指示的声音又出现在我们脑海里,这次的声音有些紧张。
“前面的敌人会比较强,但是右边的巷子很窄……而且有一些邪神教徒在附近,可能会被夹击……”
“所以你唧唧歪歪的,到底走哪边?”瑞贝利安有些不耐烦,战士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在自己大脑里响起的声音,每次都显得不安而暴躁。
“我建议走右边。”那个声音下了定论。
“前面的敌人很多么?”我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以眺望的制高点。
“我能看到五个,视线死角里面可能还有。”
四人对五人,我们这些战斗人员还要保护没什么战斗经验的三人,显然选择避开战斗比较明智。就算万一的情况下在窄巷里受到夹击,他们在明我们在暗,除非这些邪神信徒是成百上千地来攻击我们,否则我们失败的可能性基本是零。
“走右边吧。” 我掂量了一阵,代替奥列格做出了决定。
“走右边走右边!”这个侏儒显然非常信任拥有相当丰富战斗经验的少年,连我这么自作主张地决定队伍的行进方向都没觉出异常。
“队长你小心一点……”阿伦德尔一把没抓住,被奥列格跑到了队伍最前面直接冲进巷子,诗人只好边摇头叹气边跟上脚步。我等着几人都进了窄巷,跟上留在最后的叙泽特,高傲的暮刃看了我一眼,暗红的眸子里有些微微的笑意,与在黑松林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对于少年,他们都是这么的温柔啊。
温柔到让我嫉妒。
——但是现在,那些温柔和笑容都是属于你,,属于“蓝”这个人的。
——你难道要嫉妒自己吗。
巷子的确很窄,只有一人半宽,我们为了留出以防万一的战斗身位,只好排成纵队前行。奥列格兴冲冲地冲在最前面,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侏儒充当前锋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安排好,看起来不是这个队伍的经历不足,就是好奇心害死猫。
这么想着我们很快穿过了巷子,菲利普飞在奥列格头顶,一人一鹰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然后传来的是猎鹰的尖啸。
一片灰烟瞬间充满了巷口,侏儒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浓厚的烟雾里,我在最后只听到他被呛得咳嗽不止。
阿伦德尔大喊一声往前扑去:“队长!”
他只抓住了空气。
连咳嗽声都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菲利普的尖声报警。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如果是少年会怎么办呢。
——这是少年的——
——不。
——这是你的——
——是“蓝”的极为重要的友人——
“低头!”我大吼出声。
右脚踏上右边的石墙,小腿发力,左脚跟着向前,手撑着墙面转身,右脚用力一踏,身体完全腾空。
——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那个金发的男孩教给少年——
——教给“蓝”——
——教给我的。
左脚踏在战士的肩头。
“艾丽西亚!吹散烟雾!”我对风裔女孩大吼,她大梦初醒一般调动起身旁的风元素。
右脚踏墙。
左脚踏在年轻的游荡者肩头。
右脚踏在诗人肩头。
“奥列格——”
少年的心在这么喊着。
用我的口这么喊着。
烟雾很快被狂风吹散,侏儒那个小小的身影早已不见,在我们面前站着的是十多个拿着刀剑匕首杀气腾腾的冒险者,他们的喊话我听不清楚,因为耳中正在嗡嗡作响。
——少年的愤怒在冲击着我的神经。
——有些东西似乎不是在他的灵魂里,而是在他的身体里储存着。
——心脏几近窒息一样的猛烈跳动,少年在这具身体的深处呼喊着——
不能这样。
不可以因为一个人生死不明就失去理智。
“抱歉,我没看到有人躲在那边……”那个一直引导我们的声音里这次带着歉意。
——你的歉意有用么!可以换回我们的队长么!
少年这么喊着。
——闭嘴!
我挡住从人堆里袭来的一击,回了那声音一句:“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队长。”
“我已经让人去救你们的队友了。你们可以专心干掉眼前的这些邪教徒。”声音毫无慌乱,可以听出是个指挥的好手。
“谢了。”我砍开一片空地,回身看着阿伦德尔,诗人眼睛里似乎烧起了火,他手里正紧紧握着那把匕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几分不解。
——大概他已经感受到了吧。
“现在开始,我暂且担任临时队长,没有问题吧。”
我孤注一掷,就赌这个诗人不会把我的真实情况告诉其他队员。
“集中战力,突围——!”
我向人群冲杀,菲利普用它的脚爪抓向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皮肉在刀刃下破碎,温热的血液淋在我的手上、喷在我的脸上。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伤害我的同伴的人。
——以他们的血——
少年在我心里哭喊着。
白色的裙摆从天而降,带着神怒天罚般的雷光,黑色的剑刃从我侧面扬起飓风,将敌人的惨呼与他们的身体一同搅碎在血雾之中,还有两道身影在阴影里露出致命的獠牙,被插进脖子的刀喷溅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红色的雪花。
“你们的队长被带着一路往前跑了……”那个声音似乎看到了我们的战斗,开始向我们通报下一步的情况,“可能会被抓去做替代吧,我派去的人已经快追上了,你们要追的话,走左边那条巷子。”
掳走了奥列格的人还不知在哪里,这群围攻我们的冒险者倒是已经被解决干净了。面前是个小小的广场,分出的两道岔路还算宽敞,至少不会出现像在这条窄巷里被人夹击的危险。
“走左边!”我拔腿就跑。
“我这边有些自身难保,暂时不能给你们指路了,抱歉。”那个声音再次在耳中响起。
“你在哪里?” 我放慢了速度。
“我在你们后面的那个高楼上,这里现在进来了一群邪教徒。”他顿了顿,“你们的队长还在被带往城边缘。”
“先去救队长。”阿伦德尔显然对于这声音的主人不甚关心,或者说抱有敌意。
可是他至少帮助了我们。
“阿伦,你和瑞贝利安带着艾丽去追队长吧,还有卡利亚。”我转身看向那栋楼,它灰色的砖石在灰白的天空下黯淡而沉闷,“我和叙泽特去救这个人。”
我和暮刃一路解决掉了沿路所有的敌人,用最暴力也最直接的方式到了楼下。我们站住脚的时候只见一群冒险者模样的人正在破窗而入,却被窗内的人一个个或杀死或打晕给挡在了墙外,门口那边的情况大同小异。
“是援救么!”楼内终于解决掉了一波攻击的冒险者看到我们面露喜色,“贝尔说马上会有人来帮助我们!”
“总之先帮我们解决掉这群邪神信徒!”大门那边有人高喊,那群人喊着“萨玛菲的荣光”攻击着大门,眼看楼里的人就要顶不住了。
叙泽特已经首先加入了战圈,我手中的箭也在一支支击碎他们的颅骨和颈椎,再加上另外方向赶来援助的冒险者,很快我们就把这些人杀得不剩几人,只有撤退一个选项可走了。
“终于干掉了……”一个牧师打扮的女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喘气,她满头是汗,带着小雀斑的脸惨白惨白。
“感谢各位的协助……”
说话的是个魔法师打扮的人,长得颇为白净,头发和眼睛都是温和的湖蓝色,肩上还有个水蓝色晶体构成的小东西在活动着,蹦蹦跳跳还摇着尾巴,除了不像个正常生物以外还真的能称得上活泼可爱,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用谢。”这个声音很熟悉,是刚才与我们说话的人。
“我叫泰拉·贝尔,是之前用心灵通话与你们交流的人,我是一名心灵术士。”他鞠了一躬,“请稍等片刻,我与你们的同伴再次建立心灵连接需要一些时间……”
“他们的情况如何了?”我看着他的脸色。
“……”他闭着眼睛,脸色越来越不好。
“怎么了?他们遇到危险了么?” 我上前一步,被叙泽特从背后拉住了。
“你的同伴们在被围攻……”
“可以帮我们指路去找他们么!”我截断他的话。
——不可以失去了。
——不能再失去了。
——不要再失去了。
少年在呼喊,愤怒如同蚀骨的毒。
“很抱歉让你的同伴陷入了困境。你们快赶过去吧,我会给你们指路,我也会让其他人赶去帮忙。”贝尔点了点头,匆匆朝楼上跑了。
“谢谢!!”我转身开始跑,耳中不停传来“往右”“往左”“突破”“直走”这一类的指示,一直到那道崩塌了些许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对不起……”那个声音有点颤抖。
“怎么了!”我跑得有些呼吸困难,好容易挤出三个字。
“我们,还是迟了……”
“你们的同伴,已经被‘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