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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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1 星也落尽(1)
一幅悲天泣地的大浮雕 挂入死亡最黑的背景;七万个故事焚毁于白色不安的颤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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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诃德和雪伦告别后再相遇,是休息周最后一天的事。在少女身后,还有一位略高她一点的精灵,双颊下凹的脸型和苍白的肤色无一不显露出对方的病弱之感。
“这位是我的朋友。”雪伦侧过身,精灵的身形即使藏在宽大的黑袍下也难以掩盖它过于瘦削的事实,“他从我那里听说了这里的事,想要加入我们。”
男人微笑着拨弄了手边的里拉琴,弯腰鞠躬,“各位日安,我是来自菲薇艾诺的无名诗人,鲁诺莱亚·泰德弥斯。如吾友所说,希望能够加入团队中。”
唐吉诃德看了看雪伦,又转过去看了看其他队友,最终同样挂着微笑向吟游诗人点了点头,“那么,我们也很荣幸能迎来一个新的伙伴。”
在他们上方,第五季衣袖带起空气流转,白色的碎片再次出现。唐吉诃德随意挑选了一块就漂浮在身边、自己看得顺眼的,瞬间,以碎片为中心展开的白光包围住他们。
再睁开眼,是在某条算不得平坦的小路上,顺着路线往前能看到一个小镇升起渺渺炊烟。 Yves拿出它的弦月,装饰品指向笔直的前方,也许他们要寻找的碎片就在小镇,也可能是小镇后的那座青山,自然也有可能是更加遥远的地方,无论如何——
“前进吧。”雪伦首先踏出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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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座叫临颐的小镇已经有两三天了,大概是因为环境和平使然,镇子上的人们相处也是唐吉诃德过去都不敢想的轻松。
到了镇子之后库勒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便不知道去了哪里,当他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打扮都已经改变,虽然外面的轻甲还在,但里面换上了一身不知道从哪买来——也有可能是借来或者怎样——的深绿色里衣。在衣服的袖口则多了几道简单却适合的红色条纹,让唐吉诃德在意的是他靠得近一些就能闻到那股遗都人绝不陌生的、熟悉的铁锈味。
如果不是Zyme好奇地询问,大概其他人也猜不出来那身上那件其实就是他之前一直穿着的那件衣服,只不过被不知名的染料染色了。战士的话唠程度似乎从上次之后有所收敛,但总的来说话仍不算少,叽叽呱呱和猫妖精介绍着他去找小镇的牧师后发生的事情,他们这才知道贫穷战士已经顺利进阶为次贫穷·牧师战士。
短暂的归队之后,次贫穷·牧师战士库勒·耶索德先生再次脱队,由此可见,此人“分分钟让唐吉诃德想要痛扁他”技能点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职业技能点而消失,甚至更上一层楼了。
至于他们看见的那座山,询问过镇子上的人后他们发现没有人给它起过名字,即使是最老的老人也说不上来。他们花了大半天时间绕着这座无名山的山脚走过一次,从弦月指向的角度看,碎片无疑就在山上的某处,只可惜第二天花了一天时间搜寻的众人依旧一无所获,除了知道新队友鲁诺莱亚的运动能力是个战斗力只有一点五的渣以外。
唐吉诃德对于自己的队伍里至少没有一个见光死级别的咸鱼表示由衷赞美,额,管它哪个神,总之姑且赞美一下。
当他们从山下回到镇上休整,当天傍晚唐吉可德在暂时落脚的地方清理自己的腰包,发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卷羊皮纸,摊开能看见上面勾勒着一条路线,清晰地从他们所在的小镇上一直指向那座无名山后的湖泊,并在那里标示了一个箭头,看起来似乎是向下的模样。很明显,这是一份地图,一份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地图。
盗贼仔细回想也没能想起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这个是你们的东西吗?”他疑惑地举起手中的地图问道。
“这是什么?”雪伦也同样不解地接过轻飘飘的羊皮纸,看着纸上的标记,“看上去像是什么关卡提示道具,说不定是第五季偷偷塞给我们的呢www?”
在雪伦天马行空的妄想之后,其他人也都否定了唐吉诃德的询问,一致表示自己并没有购买也不曾携带过这种东西。
就像是什么人把属于地图的记忆偷走了一般,它是如何来的,几人都毫无头绪。
唐吉诃德拿着地图看了许久,最终出门去了一个他之前老早注意到的地方。
那时他们才刚到小镇不久,队伍分散开随处找找有用的信息。他走在人不多的地方,注意到的是一个孩子在水果店里转悠,趁老板不注意摸走了一个唐吉诃德叫不出名字的果子。虽然行动之间使用的技巧在唐吉可德眼中生涩得很,但胜在做出一副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模样难以引起怀疑,果实的颜色和衣服很接近,大抵是个心思慎密的娃娃。
小男孩的目光马上锁定了注视着他的唐吉可德,原本有那么一丢丢像里德小时候的孩子那瞬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变得一点也不像“老大”了。甩开这种诡异的既视感,唐吉诃德用他最擅长的无害微笑应付过去。
这显然是有效的,对方看着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模样,虽然还是眼神中仍是警惕,但还是那副光明正大快步走开。唐吉诃德装作进那家店的模样,脚步一挪,跟了上去,男孩并没有发现他,却还是兜兜转转绕着圈子才回到一个破旧的小棚子里。
现在,唐吉诃德就在这个简陋搭起的“小基地”门口,哼着歌,一重三轻的力度还带着特定的节奏叩响房门,腰包里装着几个路过那家水果店的果子,品种和看到那孩子偷到的一样。
没有任何防备,开门的孩子被他捂住了嘴。
唐吉诃德眉眼弯弯,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被他钳住的孩子战战兢兢点了点头——是个和他注意到的那个男孩差不多六七岁年纪的女孩儿,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枯黄。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以他见过的那个男孩为首,还有三个孩子一起围住他,做出警戒的模样。
“别怕,我只是有点事想拜托你们。”唐吉诃德一直都很善加利用自己过于秀气的脸,他手上并没有多用劲,女孩犹豫了一会,冲她的同伴们点点头。
他曾见过的男孩首先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并不是什么麻烦的工作,我只是想知道一点关于后山那片湖的事情。”唐吉诃德松开手,女孩慌忙往同伴身边跑去。他站在能够拦住门口的位置眼角不着痕迹地扫视,里面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我们并不了解这种东西。”男孩没有松口。
“我知道,所以只是拜托你们去帮我问一问啊~”唐吉诃德笑眯眯的,“不局限于那片湖,这个镇子古老的传说之类的东西都可以,作为报酬……”
他将包里的果实准确丢到男孩的怀里。
“你们需要钱。当然……”
他的手上还有另外几个果实,红得漂亮又带几分诱惑。
“一点小技巧要交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唐吉诃德手腕上下一翻,下一秒,手里的果子已经到了其他几个人怀里,正好还剩了一个,唐吉诃德自己啃了一口,心想味道还不错,等会可以再去买几个给其他人吃——因为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要相信偷水果并非他的本愿,这行为实在太掉价。
等他一个果子都快吃完,对面终于不甘不愿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辛苦。”唐吉诃德也点点头,“那我先告辞。”
他并不担心找不到这群人,因为这个小镇不像遗都,要找到一个能够住人的地方并不容易,而且小镇也不大,就算真的逃了……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哎呀,没忍住欺负了一下……”唐吉诃德抬头望天,半是心虚地吹了声儿口哨,嘟嘟囔囔,“谁让露露长大了都不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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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帮孩子们那里得到的信息和雪伦所搜集到的基本一致。在这座小镇里,流言最多的正是画在地图上的那片湖。没有人敢为它取名,只知道凡是到过湖边的人无一例外都失去了记忆。一开始也许没有人发觉,渐渐巧合多了察觉到有这么一件事,也就人心惶惶起来,这种不详的地方人们也就更没心思去替它想个什么名号,只管敬而远之便是。
等库勒姗姗来迟地归队后六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
“那么,我们很有可能就是在那片湖之后拿到的地图咯?无论是我们捡到还是别的什么人交给我们都很奇怪。”雪伦眉头紧皱,“总觉得我们忘记的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如果对方心怀歹意的话,说不定地图本身就是陷阱。”
“但是我们现在在其他地方一无所获呀……”zyme的尾巴甩甩,苦恼地说,“就算是假的也得去看看才行喵。”
“我和zyme……去问过一些、失忆的人。”yevs替猫妖精补充,“最开始,只有其他人过才、才知道自己去过湖边。虽然很少,但是……记忆会慢慢恢复……”
“就是说我们也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吗……”库勒摇头,正儿八经分析着,“那样也太慢了,总体来说这个选择比去湖边还被动,很难说这段时间里又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还能看见传说中的人鱼……噗——!”
唐诘诃德收回手,像是他刚刚根本就没有殴打库勒一样坦然自若地说道,“那么明天出发,我们就去湖边看看到底有什么吧。”
“附议。”“没有意见。”“没问题喵!”
只有yves拍了拍战士的肩膀以示同情。
除以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即使是唐吉诃德这种无信仰的人也不难辨识出这些杂七杂八的故事来自于各种不同的宗教。这令他稍微有些在意。
从他和来自其他世界的队友们交流所得出的信息来说,一个城市也许会有各种各样的信仰,但总归来说还是会有几个或者一个教派要更加强盛,而在这座小镇里信仰却鱼龙混杂,什么都有,却不见哪一种教义下的信教徒多得格外突出。
但这点认知出入看起来对他们的任务并没有什么帮助。虽然疑惑,但唐吉诃德也没有准备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心思。只是趁还没有上山,再次去到那些孩子的小基地履行他一开始的承诺,交给那些孩子们一切技巧——并非关于偷盗,而是在投掷物品的手法上面。比起好几年都没怎么用上的盗窃技能,唐吉诃德觉得自己也不想误人子弟,还是教给他们自己更加擅长的比较好。
显然对方是不可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那个他最开始见到的男孩开始用一种“你说话不算数”的眼神瞪着他,看得唐吉诃德直挑眉。
“我记得我最开始展示的就不是偷东西那种不入流的玩意儿。”他言笑晏晏,“有些事不能太想当然啊。”
他得到的回应是对方赌气似地嘟嘴。
嘴硬、死犟。
唐吉诃德摸下巴,熊孩子这性格越看越欠调教,真是十分有趣。
“好好学。”他摸着男孩的脑袋瓜,“明天之后你能不能见到我可还是个问题。”
“你要去哪?那片湖吗?”对方抬头,敏锐地问,“你不会死,虽然那里很奇怪,但是没有死过人的。”
“哎,才教过你有些事不能太想当然你就忘了。这种事可说不准。”唐吉诃德扯着对方的小辫子,语重心长,“指不定就死了,谁知道呢。”
“那你还去?”
“当然去。有些事如果不去做,那还不如死了呢。”
“不明白。”
“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你又没比我大多少岁。”
“讨打?”唐吉诃德笑起来,“我比你多走了十年的路好不好,死小鬼我再教你个乖,有时候人可得看清形势。”
“骗人!你看上去顶多15岁!!!”
然后他就被唐吉诃德胖揍了一顿。
“都说了做人要看清形势,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唐吉诃德一脚踩在男孩身上,摇头叹气。
“还学不学了你?”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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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十分简陋但是沿着地图指出来的方向,他们竟然也相当顺利地到了湖边头。
接下来自然就是……
“真的要下水吗?”唐吉诃德带着百分之两百的忐忑,决定在此认怂。
“真的!”库勒高举双手,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
唐吉诃德眼睛死死盯着湖面,猫妖精欢乐地在清澈的水里扑腾着,反而加重了他心中的不安,“这不科学!”他手指着zyme,对方的姿势已经从蛙泳进化为了仰泳,那模样真是好不惬意,“猫不都是怕水的吗!”
“别傻了糖糖。”雪伦拍肩,“说得好像你真的见过猫一样。”
“我听说的不行吗……”
猝不及防,一股力道推使唐吉诃德直接一头栽进了湖里。惊慌之下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只知道陌生的感觉层层叠叠裹住了他,除了恐惧以外,愤怒占据了更多的思绪。唐吉诃德无可避免地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地双手勾住岸边把头探出来,湿漉的狼狈也挡不住盗贼此刻凛冽的杀气,一个名字被他喊出来,仿佛曾在喉咙间千回百转。
“库勒——”
“哎你看你这会不就不怕水了吗。诶我靠别打脸……都说了不要打脸哇——!!!”
最后还是巡林客提出合理的提议,由他带着唐吉诃德往下。
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最开始唐吉诃德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等到觉得心口有些气闷时他才按捺不住地睁开眼,视线理所当然比在岸上要差很多,他第一次看见所谓“鱼”的生物,但根本来不及感到新奇——因为无法呼吸,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并不知道实际上过去了多久,总之当巡林客拍着他的肩膀时唐吉诃德已经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只是深深感受着仿佛一个世纪不见的空气,等到脑海的混沌感退去,才勉强认出他们此时在一个狭窄的平台之上,不知道为何竟然能够像在陆地一般自如呼吸。
“你刚刚没看到吧,我们看到了一个看上去规模很小的神殿。”库勒一边和唐吉诃德说话,一边心有余悸地里盗贼远了一点。
“总觉得很不妙啊……”
“这个地方……看起来非常古老。”鲁诺莱亚四处摸索着,这本来应该是盗贼的工作,但显然唐吉诃德现在的状态是不能胜任了。
雪伦、库勒和yves离开平台到四周去巡查,鲁诺莱亚不知从哪个角落捡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石雕,嘴里喃喃自语,“没有面孔……是否象征着什么?这个工艺似乎在哪里过……”
“如果地图是由什么人交给我们的话,这有可能就是把地图给我们的人的信仰。凡是靠近湖水然后离开的人就会遗忘在湖边发生的一切,或许是某种神授的权能。”库勒也凑过去,发现石雕果然如同诗人说的一样没有雕刻出面容,在它上面还能发现一些刻刀留下的痕迹,看得出出是手工雕刻而成。库勒把石雕翻过来,发现在它的底部,有一个似乎可以与别的东西镶嵌在一起的凹槽。
“唔……”
“是神祇企图复兴吗?”
吟游诗人和战士两个人仔细研究了一会却一无所获之后,鲁诺莱亚将石雕交给了带着腰包的唐吉诃德。
“也许在哪里还用得上。”他解释。
不久之后,其他三人也回来了,猫妖精兴奋地比划着说起他们看到的那座神殿,雪伦在一边愁眉不展,“我们试过了不少方法也没能找到入口。”
“不要心急啦队长。”唐吉诃德喘着气说,“至少从弦月来看,我们并没有走错方向。”
虽然少女看上去仍然忧心忡忡,但还是微笑了一下。
“我们搜查平台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没有脸的石头雕像。”在雪伦之后,库勒开始介绍他们的收获,“除此之外你们看那边,应该是一个通道,看上去也不算很远。”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能够隐约看清一条不算宽敞的通道。
“又是水啊……”唐吉诃德觉得自己所有的感性都在冲他抗议,然后又被理智小人一棍子扫回去,“是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待在这里似乎开始难以呼吸了?”
“看来这里不能久待。”这么说着,水性不错的库勒第一个冲上通道,其他人互相看看,只好也都跟了上去。巡林客扶住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的唐吉诃德,再一次扎进水中。
·补上一个文字版
·5588字
·写得超级开心的一章~
*改了十遍,从正常人变成深井冰【哭唧唧
*蓝从76岁变成16岁因为他的妈没搞清楚设定【哭唧唧
*论幸运E和幸运EX只有一墙之隔
*求蓝的心理阴影面积和蓝的妈的心理阴影面积
*为啥wps跟word的字数计算不一样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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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
------前篇------
遗都入了夜。今晚的天空中没有星,只是泛着不祥的黑灰色,泛红的一轮月亮挂在天边,摇摇欲坠。
蓝本来喜欢夜晚,然而现在他宁愿让那炙人的火球快点从地平线下面滚出来。
过去,在夜晚深蓝色的苍穹下,他可以脱掉那副恼人的斗篷和面具,面对着雄鹿星座和漫天闪烁的小小世界,用他唯一可以称道的那副甜美的嗓子唱出父亲教他的巡林歌。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唱歌,那种浑厚悠扬的歌声总是引来无数的动物。那些小小的生灵不像森林外这些所谓的文明生命,它们会攀在蓝的肩头,坐在他的头顶,他可以轻轻抚摸它们的额头,它们的眼睛水润而明亮。那时的蓝喜欢白天,他喜欢阳光在树叶间隙洒下的斑驳,喜欢干草被晒过的清香,喜欢那条叫做帕妮的老猎犬依然柔软的皮毛,也喜欢她的儿子塔拉潮湿温暖的舌头——他总是在蓝抱起他来时不停地舔舐蓝的脸,尤其喜欢蓝的眼睑。
蓝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自有记忆起他就跟随着父亲,父亲说他是瑞图宁女神赐给他的宝物,是森林为了答谢他的保护而送给他的礼物,还说他很漂亮,蓝色的皮肤就像蓝色的天空一样。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他也许一生都不会离开那片森林。
然而森林消失了。
那是个极为缓慢的过程。从父亲的祖辈开始,森林的边缘慢慢被黄沙侵蚀,到了他这一代,所谓的森林已经只是一片长满了树的土地。
父亲说,巡林客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他们背起属于巡林客的硬弓,穿上轻捷的衣甲,为经过森林的商队做守卫,以换取从森林旅行到遗都的路费。
出发时蓝被父亲用斗篷从头到脚的裹了起来,还在他的脸上罩了一个白桦木的面具,他问父亲这是何用意,父亲只是长叹了口气。
进入这片新天地的那天,蓝十六岁。
那一天也是蓝生命中的灾难之日,十六岁的半卓尔少年那天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恶和残酷,还有无可形容的不公。
多亏了那面具,他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酒馆里,而不是与他的父亲一样,死在这混乱之城的帮派混战中。
在那场灾难之后,他挣扎着在帮派的夹缝间生存了下来。他按照父亲过去的嘱咐去学习了龙语,两年间那艰涩的语言几乎令他呕吐,现在的他却能够与来自龙裔的情报贩子几乎无障碍地交流。
然而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怀念他的父亲。遗都虽然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这酒馆的名字也似乎有些许品味,其中却也是一如其城市的嘈杂和混乱,充斥着矮人的吵闹和侏儒的尖叫,吟游诗人的琴声微不可闻,空气里飘荡着仙人掌酒和玛丽华纳烟的味道。
他看了看周围,外面传来街头流氓粗野的吆喝,其间夹杂着鼠化人和半蛇人刺耳难听的通用语,还有铁棍长刀相互撞击的声音;怀抱孩子的妓女正和一个看起来像奴隶贩子的人交谈,似乎是想把那影响她生意的小东西处理掉;面色灰暗表情悲戚的男人正在用劣质的酒将自己灌翻,虽然低酒精的麦酒显然做不到这一点;醉到已经无法站立的女人嘿嘿笑着用胸部磨蹭酒保的手臂,想要一杯免费的Bonus;墙边的小孩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盯着每一个人的钱袋,显然是想从谁的身上捞到明天的饭钱;皱着眉头的高等精灵向他投来厌恶的目光,他紧了紧斗篷,以确定不让任何一寸皮肤露在外面。
他打量着告示牌上的赏金任务,这一段遗都的状况过于动荡,不敢出去接悬赏的他身上已经不剩多少钱了,他需要在钱用光之前拿到之后几个月的生活费,然后想办法彻底离开这个他待了三年的鬼地方。
“杀死攻击驼队的沙漠狼群。赏金:500金币,找到狼窝并捣毁酌情增加。”
他轻轻抚摸背后父亲留给他的那张被磨得发亮的硬弓。那弓用沙加树的树心制成,两头雕刻着白桦的叶子——他的弓在他十六岁的那场飞来横祸中被击折,他用这把沾着父亲鲜血的弓,与蛇人战斗至只剩最后一根箭矢。
然后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遗传自卓尔血统的天赋魔法。
他摇摇头,将那些并不多愉快的回忆从大脑里赶走,准备伸手去拿告示,然而右边一只粗壮的手伸来揭下了这个报酬不错的任务。
“兄弟们!明天有好酒喝了!”足有两米高的男人哈哈大笑着走出酒馆,门外等着的人们看起来已经整装待发。
蓝深吸一口气,重新把告示栏从头看到尾。
“请帮忙找到‘漆黑之月’……”
——拜托了,救救……
“……的碎片并交与主人,赏金:300000金币,酌情增加。”
——“……这个世界。”
他的手鬼使神差地触碰到那张告示,世界瞬间安静了。
身体在往下沉,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在璀璨的群星中。
一望无尽的,森林。
身体仿佛悬浮在空中,无力而轻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弱小的感觉了。
斑驳的阳光闪了他的眼睛,他把脸扭向一边。
草很高,他只能从草叶间窥视外面的景色。
他看到了父亲。
父亲在砍树——他挥动斧头,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的声音和着歌吟般的号子回荡在林间。
他那么年轻,那么健康,那么快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和晶亮的汗珠。
“爸!”
蓝喊出声音。
男人转头看向他,表情由微笑转变为惊愕,扔下斧头,双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向他跑来。
他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只能侧过身去向父亲张开双手。
粗糙的大手将他轻轻抱起,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变回了婴儿时代的样子。
“半卓尔的孩子……真是可怜啊。”大手抚着他的额头,想要擦掉上面的灰尘。
他笑起来,原来自己还是被人接受的,至少在他的父亲这里。
“蓝,一切的生命都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即使是那些为害乡邻的恶狼和吃掉植物的蝗虫。”
“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让这个世界的人们生活得更加快乐,这就是巡林客存在的意义。”
“蓝,要善良,对于任何事情都要用宽恕的心去对待。”
“蓝,人总是要去到瑞图宁神那里的,你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爸,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我尽我的可能对其他人好,但他们为什么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躲着我?难道我这一生只能生活在斗篷和面具下么?你回答我啊,爸!
蓝,成为半卓尔不是你的错误,你只需要做一个好人,就不会……
蓝睁开眼睛。
天空那么蓝,白色的光芒刺进他的瞳仁,灼得生痛。
“请你拯救这个崩溃在即的世界。”
神在虚空中悬浮,一双哀伤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后篇-----
灰白色的城市渺无人烟。
蓝不怎么喜欢喧嚣混乱的遗都,对于这种无声的死寂却更是心生胆怯。
街道宽阔干净,足以并行四五辆马车,此刻却只有他鞋跟上的铁片敲打地面的清脆声音在无声的建筑物间回荡。路边的商店里橱窗干净,货架上空空如也,仿佛这座城市的时间永远的停滞在了它诞生的那一刻。
并没有走了多远,蓝就被生理上的原因打败了——他不敢将以防万一的保险金花掉,来到这里之前已经三天水米未进,现在不仅喉咙干渴得冒烟,腹内空空也让他眼冒金星,然而口袋里的几个铜板又不能拿来当饭吃,他只得靠着墙壁坐下阖眼,尽可能的保存自己的体力,希望这座城里还有人能够找到他,救他一命。
……然而谁又会救一个被视作罪孽的半卓尔年轻人呢?
爸,我说不定能早点去见你呢……如果你所信仰的瑞图宁女神能够接受我这样一个肮脏的半卓尔的话。
有嘈杂的声音近了。蓝听到很多人在说话。
他们在欢笑还是在哭泣?他们是欢欣的还是悲伤的?他们是冒险者还是居民?又或者这一切只是自己的想象?
“呜哇!这个人戴着好奇怪的面具啊!还裹着斗篷!和我一样戴斗篷的人诶!”
“队长你安静点,我已经被吵得头大了……”
“……你们看到他的面具了吗!看那神秘的微笑!那一定是什么艺术品啊!”
“不,我觉得那只是个普通的挡脸用的东西而已……”
“还有他的弓!看起来那么旧了还可以用么?还有雕刻!不会减少它的强度么?木头不会腐朽么?”
“所以队长你安静……”
这些人似乎越走越远了。只要他还作为一个半卓尔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的,蓝躲在面具之后苦笑出声。
如果那个自称“第五季”的神把自己弄过来,是为了让自己死在这里,那么自己似乎也应该遵从神的旨意。
喉咙痛得仿佛龟裂,他却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想歌唱。
——这是所谓精灵的本性么。
他张开嘴,干裂的嘴角伴着疼痛被撕开了,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流下。
——我的血是黑色的。我本就不应是生活在大地上的人。
他唱起巡林歌,父亲教给他的悠远厚重的调子被他唱得仿佛拌着血泪的哀恸。
“森林是世界的王
我是森林的护卫
我的身体来自瑞图宁的恩赐
我的生命来自优泽的笑容
树木花草是我的兄弟
飞鸟走兽是我的姐妹
严冬的风肢解了我
春日的光又给予我新生
……”
歌声渐渐微弱下去,直至细不可闻。
奥列格罕有的静了下来,支着耳朵听风中传来的歌声,队伍也早已配合地停下脚步等待着这个麻烦的队长。
歌声随风消失的一刻,他拔腿向来路跑去,灵巧的侏儒在石板路上颠簸着,仿佛敏捷的兔子。
“队长你去干什么!”
“我去接戴面具的人!”
“刚才那个人吗!”
“我可不能让戴着那么有趣面具的人被寒冬的风肢解!”
“原来是因为面具吗!”
“戴着有趣面具的人也是有趣的人!”
蓝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再次接近,他睁开眼睛看向天空,那里泛着炫目的白色,神再次经过他的头顶,却不再向他投来任何的目光。
“戴面具的人!”
侏儒棕色的皮肤突然在他眼前出现,吓得他向后一靠,脑袋磕在墙壁上疼得一阵恍惚。
“你的面具很有趣,所以加入我们吧!”
蓝被这话问愣了。
“……啊?”
面具很有趣?就因为一个面具就让一个半卓尔加入队伍?最终还是会厌恶我赶走我吧,和以前的队伍一样。
他慢慢站起来,将跟在这侏儒身后的人们打量了一遍。
美貌魅惑却散发着杀气的高等精灵,从眼神里就透露着一股傲慢的小少爷,穿着礼服衬衫的短发女孩子,眼睛水亮亮像只小鹿的小姑娘……
这样的队伍,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么……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个高傲的高等精灵。
“让我加入?”
他慢慢取下面具,露出自己蓝色的皮肤——他毫不惊讶地在那个高等精灵的眼里看到了本能的厌恶和怜悯。
“即使这样,还要让我加入吗?”
侏儒挺直了腰板,抬头看着蓝灰色的眼睛:“因为你的面具很有趣,所以你也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为了满足我对于你的好奇心,我邀请你加入瓦尔哈拉小队!”
蓝再次戴上了面具,用斗篷将身体裹得更紧,逃避开侏儒好奇的视线。
“……总有一天,你们会赶我走的。”
一步迈出,他脚下便软了——
“哇戴面具的人要摔倒了!”
“他是太热了吗……”
“不我觉得他大概单纯是太饿了,刚才我听到他肚子叫了……”
“还是……”
他眼前的苍穹渐渐变得模糊,黑色的甜梦里似乎还有绿色的森林和父亲的歌声。
我卡诗了所以只能先把序发上来……
序中的鲁诺莱亚是前代,也就是这个企划中角色的老师。
字数: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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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去左城的酒馆里点一杯酒,坐在火炉旁弹奏里拉琴,为人们讲述古老神秘的故事——这已经成为了鲁诺莱亚·泰德弥斯生活的一部分。
在鲁诺莱亚的认知里,那群“非精灵”的家伙非常有趣。实话说,他对他们抱有无比的好感——因为他们是不同文化的代表,本身便是一座座值得去探寻的故事宝库。诗人乐意与他们分享自己的见闻,也乐意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顺道“采风”。而且,他也喜欢那群妖精、人类和其他种族与周围的“精灵风格”的装饰产生的对比,这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世界不只有精灵存在。
这是一个丰富的世界,吟游诗人的存在因此获得了意义,他满意地想着,而自己也因此能够从“过去”解脱出来。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对于精灵来说不算漫长、对别的种族来说不算短暂的复杂过去——他想要否决掉这一切。但我确实已经切断了所有与过去的联系——鲁诺莱亚摇了摇头,把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和剪影驱逐出脑海——他可以安宁地在绿林故都中度过余生。
他回到了自己位于右城的居所。这是间不大的屋子,可足够他独自生活。他也经常邀请友人来此聚餐,交换着彼此的见闻。作为一个吟游诗人,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享受了。他会在这里度过余生,并且不断丰富自己的学识。
推想着今后的生活,鲁诺莱亚打开了门。准备好迎接黑暗的他被淡色的烛光吓了一跳——他记得自己这一天中都不曾回到过家中。他发现长桌上摆放着数盏烛台,烛火轻轻摇曳着,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把目光移向角落。火炉中一片漆黑,暗中可见散落的炉灰与未燃的木柴——他从来不用火炉,何来的木柴与炉灰?
“你是谁?”他试探着出声,把七弦琴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只有你一个人吗?”他继续发问,一步一顿地靠近桌子。烛台一共有七盏,在桌子上摆成一圈。平日里用来招待客人的长桌此刻俨然成了神秘的祭坛。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为什么要使用火炉?
“我是谁——这不重要,卡勒斯。”桌后的人影开口了。他的嗓音嘶哑粗糙,令鲁诺莱亚不寒而栗。而令他更加不安的是那人影说出的名字,“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他们都走了。他们刚走。”
诗人拉出那人影对面的椅子,坐了上去。借着烛光,他看到坐自己面前的是个枯瘦的人类。他须发苍白,两眼无神,行将就木;双颊深深下凹,眼中充满了血丝;他身上披挂着破烂的布条,那东西或许可以称之为“衣服”。
可鲁诺莱亚很快就无视了这些。他震惊于人类流利的精灵语——那可是能够让人误以为那是母语的流利,“听着,卡勒斯……”人类咳嗽起来,“这是她的孩子。”
顺着人类所知的方向,鲁诺莱亚朝火炉旁看去,他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个婴儿正在沉睡。破旧的布条包裹住身体,似乎是想为那婴儿保暖。鲁诺莱亚似乎知道火炉燃起的原因了,“‘她’是谁?”可他依然对目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理解,于是他把视线挪回面前的人类身上,“你……又是谁?”
烛火不断摇摆,孱弱无比却又倔强地发光。“我们互相不知晓真名,我们有共同的名字。”人类用唱歌般的语调说道:“而在那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却仍未揭开彼此真正的面纱。但我们为了抗击共同的敌人而把过去的自己埋葬于阴影,血之花从污秽中破土而出,向着遥远的阳光生长。”
“你究竟是谁?你的名字是……?”
他笑了,露出残缺泛黄的牙齿,“他们都已离开,我也即将启程。……我已经准备好了,卡勒斯。”他再一次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似乎都要把鲜血咳出来,“我的名字是克利亚,‘战士’。”
沉默再一次将屋子拥入怀中。鲁诺莱亚觉得这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与你分别时,我还年轻。”人类突然发出难听的笑声,有如指甲划过玻璃,“而现在……你仅仅步入中年,而我已经老去。”
回忆是无法被埋葬的。鲁诺莱亚从人类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是多么悲伤啊,“他们呢?”他轻声说道。
“都走了。”人类低语着,语无伦次,“我说了,他们刚走,蜡烛是他们最后的遗物。我马上也要走了。那是她的孩子,你应该记得她,你曾经为她疯狂……我们的敌人回来了,我要走了。”
“埃勒瑞娜……还活着吗?”
沉默了半晌,人类没有给出回答,而是作出了举杯的动作,尽管他的手中空无一物,“敬朋友。”
“……敬朋友。”
当人类离开的时候,鲁诺莱亚走到那个婴儿的旁边。他睡得很香——新生儿只是一张白纸,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鲁诺莱亚知道,这个婴儿是这世界上仅存的,联系他与过去的纽带了。
*2361字
*接之前自己挖的坑 works/65613 ,依然占了正文的大部份
——带来生机的女神眷顾着充满生机的凡间。
——即使凡间并不平凡,即使凡间并不美丽。
——即使此身创伤,即使此心疲惫。
——亦不曾为这终究会淡忘的旅程而后悔。
曾经拥抱过孩子的双手,此刻却狠狠抓紧了孩子的肩膀,让痛楚不住涌至她单薄的身躯。
她在哭。眼泪不住淌下,却未能滴落至父亲的心里。
父亲的目光饱含杀意。
她害怕看见这样的父亲,但她不能离开这样的父亲。
她张开口,拼命想发出一直无法道出的音节。
她哭着,她努力着。她哭着,她努力着。
直至父亲的双手攀上了她纤细的脖项。
爸……爸……
这是父亲所听到的,最后的音节。
清醒过来的他,重新映入眼帘的是孩子无力滑落的身躯。
妻子至今未醒,孩子却即将迎来沉睡。
崩断的思考之弦在燃烧。
落魄的王子,猛然瞥上镜中的自己。
沧桑,憔悴,没有任何的生机。
这一定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
王子呢喃着,踱至了吹过凄凉晚风的窗边。
这一定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这一定是个梦。
凉风在吹拂着王子残存的理智。窗外的世界,在诱惑着他已至绝路的渴求。
辛苦你了。国王的声音仿佛自仰望的夜空中传来。
父皇,不要丢下我。父皇,不要丢下我!
当初,是王子出卖了国王,试图借外敌之手铲除在位的父皇,却没料到一切会超出自己的掌控。
然而,无论是如何的机关算尽,无论是如何的厚积薄发。
软弱的孩子,终究会惦记起亲人温暖的怀抱。
那一夜,父亲的身姿消失在窗外浓浓的夜色下。
那一夜,母亲的呼吸在昏睡的床榻上彻底终止。
那一夜,她失去了一切。
那一夜,她学会了发声,也学会了哭泣。
失去了一切的她,在陌生的街道上失魂游荡。
她漫无目的,了无生机。甚至连试图拐卖她的人贩子,也在瞥见那象征着换生的异色瞳孔后,彻底失去了发财的意图。
她走累了,一头栽倒在后巷的垃圾桶里。
污秽沾上了她原本漂亮的粉色头发,臭气侵占了她原本整洁的衣物。
“想死就赶紧的,别半死不活地浪费这里的空气。”
自暗处走出的少年,有着和她相仿的身形。
唯独是被伤疤划过的眼睛,凌厉得不像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
他俯视着趴倒在地的她,从背后抽出锈迹斑斑的匕首,丢在了她的面前。
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却依然抬起空泛无神的目光,怔怔地注视着地上的匕首。
活下去的意义,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没有。
解脱吧。解脱吧。解脱吧。
他的声音成为了她脑海里辗转反侧的警语,督促着她上前握过足以了结痛苦的凶器。
“我……”
微启的唇瓣,似是悄然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
刀柄被无声握过。
“我……”
本应继续紧握的手,却在此刻漠然颤抖。
“我……我……”
就连拼命挤出的音节也莫名颤动。
本应无忧无虑,本应继续活在自己既单纯又快乐的世界。
本应不会长大,却让接踵而来的悲伤催生出成熟的苦涩之果。
她想从痛苦中逃离。她想从痛苦中解脱。
然而——
“……不……想……死……”
她的眼眶泛着并不自觉的泪水。颤抖的身躯,怯弱地将解脱的凶器平放回掉落的地面。
他并未收起本是凌厉的目光,却不再言语地重新拾起地上被泪水沾湿的匕首。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转身的孤单身姿。
跌倒的身躯,倚着破败的墙壁重新站起。
脚步再次迈开。她紧随着他前行的影子,一并没入黑暗。
……………………
…………
……
“完全不搞不懂莉芙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故事……”
听至段落中途的伊格开始疑惑——这个故事的风格似乎和莉芙喜欢的类型截然不同。起码直至现在的段落,都没有任何积极的阳光内容。
“莉芙也不知道——”
捧着涂鸦本的莉芙停止了朗读,回过头朝伊格咧嘴一笑。
“这个故事读起来十分亲切哦!”
亲切什么的……完全搞不懂亲切在哪里的伊格终究是默默叹气,将目光放下了终于有所变化的前方。
这片陌生的荒野,黑暗而寂静。一行人前进的反方向,黑暗在无限期的地平线上无止境地延伸。甚至连埃德瑞普的乌鸦亦因为黑暗里的未知存在而畏缩不前。
来自未知的威胁和恐惧,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也能隐约听见。这样的环境,即使哪一刻被突然从漆黑中具现的敌人袭击也不是意外之事,能够保持百分百平常心的人,理应是不存在的——
除了莉芙。
“会不会有蝙蝠从黑暗中冒出来变成吸血鬼哦!”
“会不会有狼人突然从不知道的方向飞扑过来哦!”
“会不会……呜!”
雀跃的身姿被熟练的攻势再次制住,拎起耳朵的手顺利制住了在寂静中特别显眼的兴奋发声源。
“莉芙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无奈的伊格一手拉回差点高兴得要往前去探路的莉芙。从刚来到这个世界起,莉芙就表现出了十分不安份地要四处跑的干劲。不会害怕黑暗是好事,但是一头撞进黑暗里就是大事了。
“好——”
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耳朵被欺负的莉芙,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用什么都没发生的笑容取代疼痛的皱眉,再次放缓脚步翻开自己的涂鸦本。
队伍没有人会抗拒的话语。先不论内容是否合符每一个人的口味,用隐约带有安抚魔力的声音取代黑暗的影响,对孤单的队伍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的战略。
取代自主走在最后的埃德瑞普,让心神感受着风的流动的零,并没有感觉到来自背后黑暗的异样。城堡路牌的指引,似乎顺利得几近是一条为一行人准备的勇者之路。
……………………
…………
……
跟随着少年没入黑暗的少女,学习了如何在肮脏的垃圾堆里苟且生存。
没有美味的食物,没有漂亮的衣装,甚至连温暖的床褥也是奢侈的妄想。
但是,少女渐渐地重拾了笑容。
因为,少年一直努力地生存着。
即使,他也是被养父母抛弃的换生灵。
即使,他活得并不华丽,活得并不光彩。
他也依然努力地度过属于生命的每一天。
……………………
…………
……
“城堡!我们到城堡啦!”
眼前属于人类聚居地的光亮吸引了莉芙本应继续述说故事的注意。
高大宽阔的城墙上布满充满宗教意味的装饰。城门以及墙端的每一段,都站着认真地执行警戒职责的士兵。
“什么人!”
注意到一行人靠近的守兵,迅速提起了警戒的目光。
“我们是勇者哦!”
未等众人反应,莉芙就已经率先抢在面前朝守兵高兴地挥手。即使下一刻又被伊格迅速抱回怀里捂住了雀跃的嘴。
新的冒险故事,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