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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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8字,顺势带股市
*幻惑之城终于在横跨五章后完结了,勇者骑脸果然不会输www!【
勇者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被过去的回忆无限禁锢。只有前进,一直前进,不停地前进,才能开辟属于未来的更多光芒。
再次回归现实的我们在铃渡的带领下重新走上了与始作俑者会面的路途。据她所言,我们刚才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误触了一些不应该被触碰的事物。
什么是应该涉及?什么是不应该涉及?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标准。但如果因此畏首畏尾,眼前追求的一切终究会无声溜走。
“所以说下次不要在陌生的地方乱动东西……”
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快,折途径直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那个本应是我带领的位置。
他至今依然对我有鼓特别的敌意,仿佛我的言行都完全与他的人生信条相背。此刻的我并没有对他作更多了解的闲暇,但他散发出来的消极气息与我所见过的牧师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区别,虽然这份区别并不能得到我赞誉的肯定。
“不前进就不会有结果,我们不能一直在停留在原地畏缩。”
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的发言,重新抢过了他前面的脚步。
“往错误的方向走也只是白费力气……”
“不前进,又怎么知道那是错误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下次在前进之前可以用一下人类的智慧,或者说思考一下。”
我们就这样在不知不觉的争辩中无声加快着彼此抢前的脚步,几乎是完全忽略了身后左臂动作僵硬的加瓦尼和尴尬地对指的薇塔塔。
“但我不想错过探索未知的机会。或许那里有我们想要得到的情报。”
意识到加快的步伐即将要脱离队形的我,终于是停住脚步直接伸手将折途扯了回来。
“啧,笨蛋,别碰我……”
被心不甘情不愿地扯回来的折途依然是厌恶地甩开了我的手,但他终究还是老实地将配合着将脚步重新放慢——此刻不仅是带路的铃渡,就连身后的目光也仿佛变得有些许特别,也许都在错觉这是感情很好的表现?
“两位的感情果然很好。其实这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存在的,我们接下来就能见到制造那些麻烦的梦的存在了。”
带路的铃渡在展现了回头的微笑后,前方的路上逐渐显现出那些曾经将我们带入梦境的光球。铃渡告诉我们它们能让外来者通往形色的梦境,我试图凭借经验观察它们的玄机,却始终不得要领。
在铃渡的带领下,没有触碰任何一个光球的我们却渐渐感觉耳边有不少转瞬飘过的声音,似是匆匆的往来或是遥望者的交谈碎语。努力支起耳朵的阿泽拉在听不到详细的内容后泄气地再次趴上了大白熊的舒适肩膀,薇塔塔思考这是否是梦妖们的会议,却在下一刻得到了铃渡的否定。
“这里大多数的居民都是梦妖,但也会有其他种族的存在。”
说到后半句的铃渡似是思虑上些什么,目光不自然地一撇。
并不存在纯粹构成的世界。但我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必然存在不少偶然到来却不幸被梦境俘虏的无辜人们。我是勇者,拯救他们是我的使命,如果统治这里的是不愿意改邪归正的邪恶,将他们斩杀也是我必须履行的义务。
“又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了?笨蛋勇者。”
似是读到了我些许眼眸中的意思,余光无意间撇过来的折途再次抛过毫不掩饰的质疑话语。
“消灭邪恶是勇者必须要履行的义务。作为济世救人的牧师,你也应该心存对邪恶的抗拒之心。”
“啧,以暴易暴就是勇者的正义了?”
我径直对上的肃然眼神依然是让折途在对视中感到阵阵不快,甚至于连嘴角也不觉划出细微的不满弧度。
“是的,这就是勇者的正义。勇者的力量,是为消灭邪恶而生。”
“够了……”
我的回答依然让他在厌烦下别开本应对抗的目光。我们身后的薇塔塔窃笑着跟似乎是在担心我们相处的加瓦尼窃窃私语,终于使后者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头。
“啊,就是这个。”
突然间,铃渡停在了一个青色的光团面前。在她的触碰下,光芒瞬即绽放至将我们完全笼罩在其中,直至脚下变成了山,周遭变成了崖。我瞬即以肉眼在当下的场景里捕捉铃渡消失的身姿,换来的却是那浮在半空中的红发少女。
“呵呵,你们追上来了?如果你们能干脆点沉溺在那些美梦里该有多好呢?”
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能在空气中引发回响。清晰的画面下,这个一直在向我展现噩梦的少女竟然有着与铃渡一摸一样的外表,除了那火红的发。
“玩弄已死之人,很好玩么?”
黑雾自薇塔塔身周升腾,脸上的愤怒似是在告诉我们她陷入的到底是如何痛彻心扉的噩梦。
“在说什么蠢话呀?你们所看到的,还不是你们自己想看到的,与我无关哟~”
“那就是你在玩弄我们的记忆咯。很好玩吗?现在我来陪你玩玩好不好啊?”
红发少女轻佻的话语显然进一步激起了薇塔塔的升腾的黑雾。前者的笑容却依然是游刃有余。
“美梦?那种虚假的东西?我对不存在的东西毫无兴趣。稍微适可而止一点吧……”
相对的,折途慵懒的眼神终于是有上了明显的蔑视。就连一直迷糊的阿泽拉也终于在此刻噘起了生气的嘴,唯有似是浑身发冷的加瓦尼被曾经的画面困扰般向后退了一步。
“既然你的意思是我们咎由自取,那你也没有立场指责我们对这里造成的破坏!这是你为游戏所付出的代价!”
“呵呵,不满吗?”
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毫不掩饰眼中敌意的我伸手直指了红发少女此刻理所当然地不为我们所动的玩味神色。换来的是她居高临下的悠然嘲笑。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你对于这个咎由自取的破坏有什么不满!”
“不,很满意哦,满意的不得了!你让我看到了我自己的不足,我要谢谢你全家呢!”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老老实实地给他们道歉,要不然就被旁边的红毛笨蛋痛殴一顿。”
我和薇塔塔还有折途几乎是同时作出了回答。只是,和我的激昂以及薇塔塔的忿恨不同,折途的不满依然是格格不入般没有什么特别的愤怒。
“笨——蛋——”
也不知道少女指的是我们还是受折途的影响单指的我,她坏笑着大手一扬,下一刻,参差的若干黑影自我们四周依次浮现。
莉芙、乌瑟尔、加瓦尼、薇塔塔、折途、马尔克、伊索妮迪……逝去的回忆、同行的同伴、亲手送葬的过往,皆由黑影重新组成清晰的形态,并以整齐的目光聚焦于我们所在之处。
“大家小心!这些都只是幻影,不要心存仁慈!”
不可能有任何迟疑的我瞬即在拔剑的瞬间以细微的动作将藏于袖口的飞刀飞速甩向半空中得意依旧的红发少女,换来的却仅是她身影晃动后再次被相同的身影重叠的窃笑。
这仅是试探性的攻击,斩杀当前包围的影子才是我的当务之责。在我眼前首当其冲的是有着莉芙和父亲影子的伪劣之物,没有任何犹豫的剑刃干净利落地劈开了他们汹涌而上的无畏身姿。
——山坡上,夜空的流星一闪即逝。
——我和她,牵着父亲厚实的手,依偎上父亲温暖的怀抱。
【莉芙向流星许下了永远幸福的愿望!】
【三个人一直幸福地在一起的愿望!】
——父亲欣慰地顺过她雀跃的笑容。
——紧紧拥抱住两个最为疼爱的孩子。
一瞬间,回忆毫无征兆地涌进了悴不及防的脑海,神识的短暂断片让我在恢复清醒的瞬间条件反射般挥剑刺进前方的伪劣之物,却又在下一刻被别样的回忆再次侵入——曾经死去的队友再次在往昔的场景重新向我展现不曾忘记的欢声笑语。
历历在目却又遥不可及。
【要再次展现你难看的模样?】
战神的低语自心中依稀响起。
是的,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我就一直接受着各种并不存在,却又难以忽视的画面冲击。
不想回忆的过去,不愿面对的曾经,不肯接受的未来。
感谢你的款待,梦境的主人。
你让我能重新交出未能满意的答卷。
你让我能重新审视尚未成熟的自己。
你让我能得以通过眼前的考验,然后作为勇者亲手消灭你毋庸置疑的邪恶!
“这种把戏!无稽!无用!无意义!”
我的眼眸逐渐透出了狂暴的红。
“大家小心!命中这些影子就会有回忆涌入!不要被眼前的一切迷惑!无法忍耐就暂且退避!!”
我嘶吼着,握紧剑只身冲进了前方密集的黑影包围。
“不尽快把那个天上的笨蛋打下来的话,这种无意义的战斗是不会结束的吧……”
显然并不认同我脱离阵型冲锋的折途,却又仅是被动地挥剑抵挡着影子欺近的攻击。
“果然红头发的人都是笨蛋。”
补上一句不满的撇嘴后,他瞬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剑指上有着我模样的伪劣之物。
脸上依然流露着杀意的薇塔塔不断以黑雾试图对红发少女造成有效的伤害,却一次次换来徒劳无功的结果。加瓦尼似是鼓起了必须要战胜回忆的勇气,上前主动攻击有着与自己相同轮廓却又肤色黝黑的伪劣之物。阿泽拉也在此时以比往常都要响亮的拍掌带动起白熊更加猛烈的震地猛拍,以强横的冲击波间接地冲开试图逼近阵型的更多敌人。
他们绝对不会失败。此刻的我,比谁都要相信我现在的伙伴。
不再回头的我,眼眸凶暴的红越盛。
——你不能逃避眼前的回忆。
——我能否定它们的存在。
——那些都是曾经真实存在的画面。
——它们不可能得到我的承认。
——你要在此刻拒绝一切?
——此刻的它们仅是需要被消灭的恶。
——即使它们有着你熟悉的面容?
——也只会是迎接我剑刃的虚妄徒劳。
——不承认,不肯定,不接受所有的虚伪的哀求和狂妄的争辩。
——眼前的一切皆是恶,无论道出怎样的言语,上演怎样的画面,都没有任何审视的必要。
——彻底斩杀,彻底消灭,彻底撕成永远不可能垂死挣扎、永远不可能死灰复燃的四散粉末。
——无须任何审判的标准,我就是拥有钢铁意志的勇者,我就是绝对的——
——正义!
“喝啊啊啊啊——!!”
我咆哮着高举长剑,径直跃起劈向举剑招架的折途幻影,狂暴下的强劲力量不仅是劈得他连人带剑断成两截,接连地表也被劈开一道清晰可见的斩击裂痕,伴随着被冲击激起的灰蒙尘土。
那是最后一个被击毙的伪劣之物。伴随着这一击,我否认了所有画面的思绪再次自狂暴的战意中重新恢复。伙伴们也似是领会我刚才的状况般一直与我保持安全的距离,即使是折途也仅是在此刻向我瞥来犹如要再次强调我是笨蛋般的眼神。
几乎是同一时间,铃渡突如其来的闪光箭矢准确命中了在缠绕的黑雾下终于略显烦躁的红发少女,成功让她的少女外貌逐渐溶解,变化成由纯粹的白色光线组成的、没有实体的大脑。
无数根蓝白色的光条如波浪般自大脑中骇然伸出,我们要寻找的碎片也正是飘浮在他前方的上空。
终于走到了旅程的尽头。
“终于从自己的美梦中惊醒了吗,丑陋的玩物!”
似是被怒意彻底驱散了连续作战的疲劳,薇塔塔并没有停下黑雾飘浮的轨迹,瞬即又围上了现出原形的骇人大脑。无数兵器自雾中涌现,锐利的锋刃本应撕裂在眼前暴露的一切,却在显现的一刻被波浪般的光条适时拍打,继而在下一刻似是彻底归入幻梦般朦胧消散。
“唔!?”
骤然跪伏的薇塔塔吃痛地捂上似是被无形之物入侵的痛苦脑袋。一切都发生在黑雾被数根光条拍散之时。
“那些东西……能够直接冲击我们的灵魂!”
咬紧牙关重新站起的薇塔塔,怒意的黑雾再次升腾。本应再次涌上的冲击,却被我横栏在前的背影霎时止住。
“既然那些攻击能直接冲击灵魂,此处就由我来对付。”
“一个战士能怎么应付那种诡异的敌人……”
折途的话语从斜处瞥来。他似是无计可施般放弃了进攻的欲望,仅是警惕地摆出谨慎的防御架势。
“我能对付。”
直到他看见了再度透出嗜杀红光的坚定眼眸。
“邪恶,无法冲击勇者的灵魂!”
在他惊讶的注视下,我朝前方悬崖的边缘迈出心不畏死的悍然脚步。
黑雾替代了即将下坠的虚空,从脚下传来的是兵刃冰冷的金属触感。
“去斩断它吧!”
那是由薇塔塔扬手铺成的黑雾之路。
“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勇者姿态吧,亚修!”
脸上的怒意于瞬间骤变成张狂的笑意。此刻,她的黑雾不再是焦躁的杀戮机器——
我踏上的不再是结实的舒适平地。尖枪、利刃、锯齿、铁刺……那是以黑雾为依存的兵刃之路,每一脚,都可能是刺穿脚下的最后一步。稍有差池,即是撕裂贯穿,继而在无助的凛风中穿透黑雾急坠向底下的无尽深渊。
“亚、亚修先生!”
被这一幕揪紧了心房的加瓦尼仅能紧握上祈祷的手。她无法相信,那是能安然无恙的致胜之路。但她想相信,那是由眼前的勇者所创造的光辉传说。
——心不畏死,
——踏尸前行。
堪擦过兵刃最为锋利的部分,逆风行进的破空身势、勇往无前的猛进脚步,皆未曾有过半分放缓的畏缩迟疑。
“亚修咪……?”
映入疑惑的阿泽拉眼中的是她注视下更加肆意地于我眼眸透出的嗜杀红光。彻底驱散了所有伪劣黑影的大白熊也似是在等待最后的结局般轻轻抚上了主人并不为存在丝毫损伤的乖巧脑袋。
【崩溃吧!毁灭吧!凶残的勇者……战神梵的杀戮傀儡!!】
陌生的咆哮自心底响起。那些波浪般的光条瞬间绷紧成密集的鞭雨,接连不断地拍打上我无法阻止的前行身姿。没有实体的攻击仅能带来渗透灵魂深处的伤害,这些本应能穿透任何坚硬铠甲的恐怖攻势,却无法对此刻的我造成丝毫的有效伤害。
——否定一切来自灵魂的声音。
——否定一切来自灵魂的画面。
——此刻,我的存在只为杀戮眼前的一切邪恶。
“喝啊啊啊啊——!!”
狂暴之下,得到战神加护的剑刃似是有了能够斩断灵魂的力量。横空劈出的破天一剑,巨大的剑芒悉数斩断了所有倾盆而至的光条鞭击。
——无需记起自己的名字。
——无需记起自己的故事。
——我是勇者,勇者是我此刻唯一的存在意义。
——此身即是正义的一切标准!
——此身只为杀尽一切邪恶而生!
“这就是你的死期了!!卑劣的噩梦之源!!!”
自最后一片黑雾跃起,我高举了手中足以切断一切噩梦的钢铁意志。
它似是终于承认此刻的我再也无法接受任何外界声音的传递,仅余的虚幻光条瞬间凝聚成实体的锐利铁色,却在即将作最后的迎击之时被骤然划空的神术光剑迎面刺中。
“瞧你现在的笨蛋模样,明明就是一头杀红了眼的凶暴野兽。”
投出神术光剑的,是本应一直沉默的折途。
“还敢说自己是勇者,狂妄到让人想吐啊。”
他似是知晓此刻的我早已听不进任何的声音。
“所以,别给我在这里掉链子了!好好尽个笨蛋的义务,将一切的根源彻底斩断吧!”
慵懒的眼眸终是睁开了赌上全力的精光。更多的神术光剑似是配合着我最后一击的节奏,覆上了它可能作出反击的所有光点,如终章的雨幕,拍打上舞台的落幕地表,以响亮的击铁声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最后高潮。
无法被摧毁的钢铁意志,划破了风,划破了光,划破了梦,划破了眼前的根源罪恶。
【为何不愿沉溺于永远的美梦……】
陌生的声音自同伴们的心中同时响起。
即将支离破碎的光体,似是要在消散前歇力伸出抓过眼前悬浮碎片的光——
却始终是被黑雾率先将冒险的目标无情抢过。
“在永眠中沉溺吧,自以为是的家伙。”
薇塔塔冰冷的话语,是它所能听到的最后梦呓。
弦月在闪烁着归程的光芒,周遭的一切在摇动中逐渐崩塌。
斩杀了碎片的拥有者,我却因狂暴的透支彻底失去了身体的力气,乃至于急直下坠,意识逐渐模糊。
“辛苦了你,英勇善战的勇者。”
我重新听到的第一道声音,是铃渡以光芒接住我以后的由衷话语。
“自从他们得到了碎片,这里就再也没有能够从沉眠中苏醒的外界生灵。”
她微笑着,将我送至了同伴的身边。
“果然,外面的世界始终会有比美梦更加意外的惊喜。”
弦月的光芒渐盛,她却没有任何抗拒似的与我们一同融入其中。
“我是半梦妖,我和他们不同,不需要一直以梦境作为依存。所以——”
她朝我们伸出了友善的手。
“也请让我看看,那些精彩的世界。”
那是我失去意识以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
我相信,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会身处于无名之城的床铺,接受着我们这次冒险成功的应有荣光。
我是勇者,拯救世界是我此生义不容辞的正义使命。
迎接我的,永远只能是胜利归来的凯歌高奏。
正确的不是父亲,
是我。
“这个笨蛋是透支得过火了……”
第三天路过了我昏迷的床榻,折途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依然例行地在这一天检查我身体状况的加瓦尼。
“亚修先生好努力呢,我们也不能在这里落下了……”
用洗好的毛巾擦过我昏睡的脸,重新坐下的加瓦尼似是确认一般再次翻阅起有着训练课程和教师指导手写笔记。
“不要说‘我们’。我可不想陪你们做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训练,简直像笨蛋一样,最好给我再多睡几天……”
说完这话的折途却始终是瞥上我昏迷中的最后一眼,才迈过踏出房门的慵懒步伐。
随便的从小黑本上抽了个关键词写个日常段子防爆,最近都那么不上心真是抱歉啊⋯⋯。
今天也是犹豫不决,思前想后的斯林特尔。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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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找到这棵老橡树之后,斯林特尔就把她大部分的时间献给了这棵老树。诗人每日拖着她的琴与诗,凭着过轻的体重窝在不算太高的枝桠上消磨时间。煤灰似的鸟雀在她头顶上方的一丛槲寄生中蹦跳,取食那些浆果。
在琴弦断了之后,她也还没兴起过再续的念头,带着哑了声的琴四处奔走只是个残留下来的习惯。诗人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披肩里,低着头沉闷的呼气直到眼镜被水雾覆盖。她膝上长长垂下的纸卷儿上涂满了看不分明的字迹,像是被蜜糖引来的蚁虫,一片一片黑乎乎的爬动着。迄今为止诗人还是想不太分明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那些听说能够寄回去的信又是怎么抵达的,回信到底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些人所写,抑或是无尽深渊里闲来无事的恶魔的戏耍。
她至今仍是如同魂灵离开了躯壳,坐在台下静候剧本的推进。鸟雀扑棱棱的落回了它钟爱的浆果间,将一封沾着黏液的信件丢在了她的胸口。不用拆也知道,那信的抬头必是写着轻飘飘的“见信安。”,好像是个什么用也没有的咒语。
现在会给斯林特尔写回信的只有诺言这家伙,不如说从一开始就只会和这家伙书信往来。前几次毫无意义的讽刺和问候只是收到了量多上一倍的同等回应,随后诗人再添上一倍其他世界学来的“问候”给予回敬,渐渐的从一封四英尺长的信变成了塞满了纸张的巨大包裹,直到夜鸦用其袭击了诗人并将她砸的好一阵喘不过气来之后,这幼稚的行为才得以终止。
那么疑问就此发生:明明言辞恳切又毒辣,若是将词句具象化为刀剑便可轻松屠戮巨龙的信件却依旧写着见信安。
见信便死于非命还算是说得过去。
斯林特尔动了下,那厚重的信便滑到了一边儿去了,被诗人一把捞住,用牙齿扯开。
那淡黄色的厚纸中掉出张更厚的卡片,叠在一处,夹着枝已经褪去绿色的植物。诗人小心的把它拈在指尖,却发现它已经干枯皱缩,仅仅是呼吸就将其扰得破碎得不成原形。
把卡片翻来覆去的确认之后,斯林特尔在卡片的背面发现了一丛槲寄生,点着零星白色的浆果。即便从未在纸张上记录过,诗人也依旧记得在冷风过境的德莫拉,这丛白色的槲寄生分外茂盛的生长在棵苹果树上,害的这可怜的树连着好几年什么也没有长出来。
诗人拄着手杖呆立在树下,漫漫阴云在低处飞速的流动着。自昨日开始忽然降低温度的风钻进了她的衣袍,吹得那从绿色的植物如同瀑布一般沙沙的流淌。
今日不过是德莫拉湿润冬日中普通的一刻,年幼的诗人能够寻找出一千万条理由说服自己,不去温暖到惹人瞌睡的酒馆里去用小调讨一点零花钱;也有一千万条理由让她宁愿在原地瑟瑟发抖,看着行人匆匆往来。至少,它也还没有特殊到能够让向来昼伏夜出的诺言打破他的生活习惯。
大概只有斯林特尔那么认为。据诺言所说,他本人的确是百分之两百的纯种人类无疑,但也不能解释他像是中了什么恶趣味诅咒似的、夹杂着粉色的头发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目标背后的天赋技能。
“我想,你头顶上的应当是槲寄生,而不是罗勒。”
这话刚说到一半,便被斯林特尔一手杖抽得停顿了下,咬牙切齿的女孩儿还没完全转过身去,攻击就已经落到了身后,被诺言熟门熟路的挡落了下来。
斯林特尔还未回过神来,就被诺言捧住了脸——她这才察觉到这家伙没有带着平素戴着的黑色手套,也没有化着妆,她甚至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一点诗人该有的琴茧都没有,在她完全找错了重点的关注之时,一个轻柔温暖的吻落在她额间碎发之下,滑落的眼镜之上。
诺言带着诡计得逞的表情一边戴上眼镜,一边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斯林特尔的袭击。
“⋯⋯为——”
“因为你站在这么美的一丛槲寄生底下啊。”诺言轻巧的又避开了一次抽打,“总觉得不这样做一次的话,不够应景。”
“听说今日站在槲寄生底下是不能拒绝亲吻的对吧?”斯林特尔多次袭击未果,伸手把歪了的眼镜扶正,“没说在此之后不能杀人吧?”
“喂⋯⋯”
“啊啊,没想到您的人生已经无趣到让您迫切的想要放弃它的地步了。”女孩儿深深的吸了口气,用轻快的咏叹调似的口气说着。她把手杖丢到了一边,垂下的手摸到了斜挂在腰间的猎刀。
不过在此之前从未切实的接受过训练的吟游诗人是无法在此时此刻实现她的梦想的,在被诺言这个成年男性轻而易举的缴械之后,斯林特尔只好改用眼神将那对深棕色的眸子挖出来。
偏偏这家伙死不悔改的笑着,帮她把手杖捡了回来之后还凑到她的面前。
“如果你觉得吃了亏的话。”诺言以相当严肃认真的口吻说着,还特地弯下腰来,“我可以让你吻回来。”
斯林特尔认为把手杖打断也难解她的心头之恨。
不过手杖之后确实断了,诗人摩挲着手杖顶端镶着的鸟类头骨,把折起的卡片打开。除了干燥槲寄生的细小碎片之外,卡片的内侧只有几行短短的、斜向一边的文字。
“见信安。
“苹果树没有活到预示着冬日来临的第一场暴雨。秋末尚未来临之时它便已经枯死,槲寄生也化为一丛金色的枯蔓,留停在远处。如无意外,明年开春之时,就连墓碑都不会存在。”
没有写落款,诗人也懒得信这个从名字到话语都像是谎言的家伙。她把卡片重又折起,塞进衣袍的内袋。老橡树娑娑的叶声也没能盖住来人的脚步,斯林特尔伸手从头顶那丛鲜红的槲寄生中摘取了一颗浆果,拈在指尖细细的端详着。
“我头顶的确实是槲寄生而不是罗勒,不过现在还不是无法拒绝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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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非常安静,窗帘拉着,黎明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滑进房间,在墙上透射出树形状的影子。所有的灰尘都驯服地落在角落。没有人惊扰它们的时候,灰尘就像睡着了的猫咪一样安安静静的让人省心。房门外,这家的男女主人刻意放轻脚步,为了给因疲惫而“沉睡的”冒险者们营造舒心的氛围,在丛林里,一个德鲁伊要是想放轻脚步的话,就算他们背着十八个铜铃从人身边走都不一定会被发现,现在如此,显得很照顾迟迟不起床冒险者们。他们还悄悄竖起耳朵听,冒险者们睡得很香很沉,连呼吸声都轻微不可闻,好像没有人一样,这也是强者的表现。尽管房间里安眠的气氛浓厚,但早晨的新鲜气味还是从各种犄角旮旯中飘进来,如果一夜无梦,此时醒来应该会觉得灵魂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然后充满活力地拉开窗帘接受阳光洗礼。孩提时代,生活作息还健康的时候,和养母一起旅行的阿伦德尔就常常拥有这样美好的早晨。那个时候养母会在门外等他,然后两人一起收拾行李,把珍贵的诗集小心翼翼地包在包袱里。不过现在,窗帘是被小心翼翼地从窗外拉开的。劳累一夜的冒险者们从窗户回到房间里,他们本该享受充足的休息,现在不仅不能休息,甚至连疲惫的样子都不能表现出来。
阿伦德尔已经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现在正从外面拉开窗帘。确认房间里没有别人之后,他用最轻的动作进入房间。他踩在厚厚的毯子上,没有惊扰任何安眠的灰尘,也没有搅乱空气的流动,随后矮身落入阴影中。紧跟着他的是蓝,奥列格和瑞贝利安。男孩房的冒险者们一个接一个从窗户进来,在自己的床上做出“睡过”的痕迹。女孩子们在另外的房间,现在应该也在假装“刚刚起床”吧。
没错,就是假装,他们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昨夜的行动。
圣木是这个村子的中心,是不被允许上前亵渎的伟大事物,冒险者们必须隐瞒夜里的探险,假装成刚睡醒的样子。经历的一夜的高强度探索,冒险者们都精疲力竭。如果在无名之城,或者就算在树林子里,他们必定会选择好好休息一天,以应付接下来的其他事件。但是考虑到现在还在借宿,不能让男女主人起疑心,他们必须强打精神,表现出一脸精神充沛的样子。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对肉体和精神的同时折磨,不属于夜行生物的阿伦德尔,现在已经困得要晕倒过去了。他的队友们也没有好多少,阿伦德尔总觉得蓝在面具后面偷偷打哈欠。
阿伦德尔伸个懒腰,徒劳地做出驱赶疲惫的举动,眼睛却还是累的睁不开。他感觉自己要出现幻觉了,影子从一个变成两个——他的视力一向很好,现在视力突然有短暂的恶化,有点看不清周遭——耳畔也闹哄哄的,出现了像是鸟或虫子的叫声一样的耳鸣。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眨几次眼,那些幻觉就消失了,不过耳鸣还持续了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做好了“起床”的准备的时候,奥列格开始小声讲话,剩下的耳鸣才彻底消失。阿伦德尔不确定耳鸣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在奥列格开始说话之后,他就集中注意力在奥列格的声音上,也没有注意别的事情。现在他的状态有点令他自己担心,因为脑子昏昏沉沉的,集中注意力就变成有点困难的事情了,他失神地落在自己的床铺上。
“阿伦有点困对不对?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好……我是指脸色,脸色有点苍白,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爬树的消耗比行走大很多……”奥列格在床铺上坐了一会,把床单捂出暖意之后跑到阿伦德尔旁边。他看起来非常担心,又有点散发活力感染对方的意味,这么开腔:“你在遗都的时候应该不常爬树吧?”
“确实不常爬树。”阿伦德尔没想多复杂,他脱口而出就是这样一个自己都觉得无聊的回答,随后又加上更清楚的补充:“我只是有点累了,以前整理诗歌笔记到深夜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
“你居然没有过劳死啊小少爷?”
不用想就知道是瑞贝利安在插话,阿伦德尔觉得自己不会过劳死,如果太认真的话,反而一定会被瑞贝利安给烦死。
“我没过劳死真是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他用轻浮的语气回嘴,忍着不去和瑞贝利安真的针尖对麦芒,也忍住了没有揍瑞贝利安(一个负伤并且遭受多次殴打的战士还是可以一揍的)的欲望,揉了揉太阳穴。
冒险者们从开始说话时就没考虑隐藏自己“醒来”的现状,宿舍里说话的声响提醒了好客的主人夫妇,不一会就能听见水壶咕噜噜的滚动和宣告水烧开了的“咻咻”的尖锐声音,碗盘碰撞的叮叮当当。男女主人走路也不再刻意压低声音。这间德鲁伊夫妇的家真的醒转过来,烟囱里冒出不太呛人的烟和清新甜美的食物香气。精灵和妖精的口味都偏清淡,他们喜好精致美味的食品,就算是早餐也会隆重对待。任何一个对精灵和妖精有着基本的认识的人,都会意识到接下来将要享受到人间难以享受的美味,但是冒险者们实在太疲劳了。最美味的食物,此时都不如柔软的床铺吸引人。
也该离开房间了,继续在床边和疲劳作斗争折磨自己还不如一股劲走出去,随机应变接受新一天的冒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活力,奥列格率先打开了房间门,把很不情愿出门的队友们一个个都推了出去,放置在餐桌旁边。他还有点担心女孩子们:如果忍不住去睡,会让男女主人产生疑心。但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也不好推开门叫人起来。还好女孩子们的自觉自律奏效了,在他把男生们放在餐桌旁的时候,suzette和艾丽西亚早就在餐桌旁边的位子上等着了。
高等精灵比如suzette入传闻一样,确实不需要睡觉,只要定期静坐冥想就可以恢复体力,但身为人类的艾丽西亚不一样。然而现在两名女孩子开心地说着说那,除了suzette眼角轻微的乌青之外就没有什么不对。这让经历了好一番精神与肉体战斗的男生们又陷入疑问的深坑。最后的解释是“德鲁伊的自然亲和力”。如果拿去写一篇研究报告的话,或许很多研究森林的学者会很感兴趣,但现在男生们只是忍不住打哈欠而已。
德鲁伊们对冒险者不正常的疲劳有些不理解,不过在得到各式各样诸如“认床”“整理诗歌”的理由后也平息了疑问。森林里的居民都性格淳朴,这一点让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暗自庆幸。
“虽然有点睡不够不过也不碍事,我们在这次冒险中产生的兴奋之情能驱散疲劳——”奥列格拿起一个不知名的红色水果,在眼神有些涣散的瑞贝利安面前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这种水果看起来极为多汁,像一汪流动的宝石被晶莹透明的弹性表皮包覆着,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如果在平常,冒险者们肯定会开心地一饱口福,但现在即使是奥列格也只是把水果咬了一口,露出受伤的果肉,状如嚼蜡。
“就比如,”他用力把水果咽下去,精神恍惚地问德鲁伊们:“我现在就很想要知道关于这森林的事情,这座森林是这么美丽和神秘……唔,就是说……森林有什么传说?”
“这做神秘美丽的森林里有什么关于圣木的传说吗?”Suzette优雅地吃了一口蔬菜,然后不动声色地把队长的问题引导到冒险者们最好奇的地方。
不愧是高等精灵,真是好样的。在队长也显示出快要睡着的情况下,她一口气把跑偏的话题引到正题上了。
“圣木啊……其实关于它我们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有冰山一角。”
德鲁伊们没有多想,这要再次感谢森林居民的淳朴性格。他们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完全从内心流出,以至于面色都流露出对过往时光的怀念。
“当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时它就已经是一座树林了,好像当这个村子建立时,它也已经有不小的岁数了。生长缓慢的乔木能长成如此壮观的景象,一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吧……
“不过它时至今日还依然顽强地活着,是不是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一说,圣木经历的难以计数的时间就好像矗立在众人面前。不论队友们作何感想,半精灵阿伦德尔都对这棵树产生一种敬意。
“没想到它有这么古老,真是难以想象。”他小声赞美着。
“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别的地方都没有见过这么老的树,或许在德菲卡有?”
高等精灵的德鲁伊先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喜欢植物的人总是对同道中人有着善意,这种表现让阿伦有莫名的喜悦。
“圣木为何禁止靠近?”
“因为圣木虽然古老、顽强,却也是脆弱的。越是像这样年纪的树越是如此,不是吗?”
随后无话,冒险者们享受了一顿累但平静的晨间时光。随后奥列格等人继续去寻找圣木的消息,阿伦德尔则留在房间里开始真正的整理诗歌。在这座森林里的冒险是一种享受,比起以前在遗都和在法师塔的挣扎,阿伦德尔觉得精灵的生活非常羡慕。
——虽然在羡慕里有一些对过分的随遇而安的不理解,但阿伦德尔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沉浸在喜欢事物里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分外的快。他稍微补了一阵子觉,整理修改完几节诗歌,太阳西下的光线就从屋檐下射进房里。将要入夜,第二晚的冒险又要开始。
出乎意料的是,艾丽西亚带回了据说圣木上鸟类(“它们叫文瑞鸟!”“我不觉得这种名字适合既不文又不瑞的它们!”)很喜欢的食物,这提供了引开鸟类偷偷潜入的可能性。
前一夜辛苦搭起的桥派上了用场。瓦尔哈拉小队避开巡逻队,从搭好的桥爬上第二层树枝。奥列格从之前蓝掉下去的断层开始洒鸟食,一路边洒边用幻术隐藏自己。鸟类的智商还不能分辨幻术,它们聚集在鸟食处,露出足够瓦尔哈拉队员通过的道路。
绕过进食的文瑞鸟群,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发现脚边都是鸟窝,之前那些文瑞鸟发狂攻击冒险者们,或许是因为把冒险者们当成了偷蛋的生物——至少是感受到了瑞贝利安饥饿的视线。
瓦尔哈拉虽然经常搜刮路上碰到的物资,但因为偷蛋而招惹一大群鸟的事情还不会主动做。蓝抓住愣在原地看着鸟蛋的瑞贝利安,跟上了队伍。他们面临分组探索,继续往树上爬,可以看见有一处处白色丝绸一样的事物存在,也许是圣木的某种结晶,需要冒险者去探索。而水平方向探索本层树枝,则可以选择向北或向南,只不过这一层多是鸟窝,有可能会惊动文瑞鸟,需要冒险者们非常小心。
“我觉得我们需要随时联系彼此,所以应该考虑到弦月的通讯功能最大化。”
秉承奥列格的这种想法进行分队,suzette和蓝两位动作灵活的人沿着弦月光芒的指引,继续向上探索,阿伦德尔和艾丽西亚向北水平探索,而奥列格带着瑞贝利安向南走。
北边的树枝粗壮平稳,在夜风里轻微的摆动,但不影响行走。这里是鸟类精心选择专心加固的育婴区,避过鸟窝就能安全的行走。这次是阿伦德尔打头,笔直的走了一阵子之后,出现了一条分岔。分岔分别通往东边和西边。东边的分岔在树荫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西边是比起刚才更加密密麻麻的鸟窝,即使成年鸟都离开鸟窝,阿伦德尔仍然觉得头皮发麻。这种规模的鸟窝数量昭示了鸟类数量的巨大,如果贸然惊动,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阿伦带着艾丽往西边走,比刚才更小心地绕过鸟窝,很快就看见了前一夜奥列格和瑞贝利安踩空掉下去的断层,这里的树枝还保持被踩断的样子,露出腐朽得很厉害的树心。但是尽管腐朽的地方很多,这些树枝健全的部分仍然还有很多。它们理应支撑的起两人的体重的。造成踩空的原因更多来自于树枝上的伤口。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某些生物咬出来的。通过弦月,他们得知树的更上方有巨大的蜘蛛。
“这是蜘蛛咬的吗?”阿伦德尔捡起一根树枝,把伤口的部分展示给艾丽西亚看。但后者摇了摇头。蜘蛛不是吃素的生物,这些伤口更像是植食性昆虫咬出来的。
弦月对面的奥列格小声爆出了不好听的话,而阿伦若有所思地念叨起“蜘蛛的粮食”来。这一层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阿伦和艾丽又回到出发点分岔的地方,这次朝东边探索。
不出所料,东边虽然隐藏在树荫里,但走近看的时候,仍然是鸟窝。这边的鸟窝里都有一定数量的鸟蛋。阿伦德尔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他其实很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些鸟蛋。不知名鸟蛋总是会和换生灵联系在一起。 一起上去看的艾丽发现,这里的蛋里有一枚和其他蛋有些区别。
它比其它的蛋稍微大一点,花纹也略有不同,虽然看起来差别不是很大,但实际上这颗特殊的蛋属于另外一种鸟。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发现,阿伦德尔立即使用弦月通知了另一头的队长等人。然而得到的回复比起他预想的更不乐观:奥列格一心想让他把蛋带回来,旁边瑞贝利安着急的喊着“吃蛋吃蛋吃蛋蛋,就着烤文瑞鸟吃蛋蛋”这类意味不明的话,而suzette要么是没有听到,要么是觉得这种发现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她那边一直保持沉默。
“不行,贸然移动鸟蛋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攻击。而且就算没有鸟类攻击,这种破坏平衡的事情也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他这么拒绝了队长,隔着弦月就能感受到侏儒悲伤的表情,不过半精灵对自然的所保有的也是强大的感情。
“阿伦,可不可以……”
阿伦德尔感觉到衣角被人轻轻拉动一下。
阿伦德尔最终还是帮少女抱着鸟蛋回到出发的树杈。
奥列格和瑞贝利安正在等候,奥列格的弦月发出冷冷的光,指向树上方。。
会合之后交换的第一个情报不是鸟蛋而是啃咬树枝的痕迹和蜘蛛的猜测,为了确保话语的生动性,艾丽西亚还出示了一根随手摘下来的小树枝。她说完之后不悦地皱皱眉头,并不希望碰见虫子的样子。但是奥列格莫名的来了兴趣,这一层的树枝已经没什么可探索的了,他现在急冲冲地向上冲,跑到第一个,瑞贝利安利用动态视觉锁定跑起来的奥列格,然后戳起对方的脚。
闹了一阵子,到了一处满是巴掌大小蜘蛛的树枝,树枝上缠满了巨大的漏斗状网。阿伦德尔和艾丽西亚都面露难色,那些带毛的节肢让半精灵和风裔都觉得不舒服,但奥列格与瑞贝利安只是觉得有些麻烦。这些网之间,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一个容人通过的口子,勉强可以看见suzette和蓝在对面。原本蜘蛛被引到网的周围,露出那个口子来,但是现在它们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把唯一的通道堵住,并且因为什么事情而骚动。更可怕的是,任凭诗人怎么使用乐曲与幻术,它们都没有反应。奥列格和瑞贝利安之前也被这里阻挡了步伐,现在有了艾丽西亚,可以使用她藤蔓的技能,形成包覆人身的盔甲突破蜘蛛。艾丽西亚挥动手臂,即刻就有一层柔软但坚韧的藤蔓包住冒险者,但是瑞贝利安除外。不是艾丽对他有什么恶感而故意漏下他,这是瑞贝利安自己躲闪的结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因素,战士排斥被包裹,他挥动大剑劈砍蜘蛛网,看似毫无章法,那道口子却在蜘蛛肢体破碎之间张开了。更可以看出,在瑞贝利安的剑影下,留有一个容人通过的安全区域,艾丽会意一笑,驱动藤蔓把自己、阿伦和队长送到蜘蛛网对面去。看见队友们都通过了蜘蛛网,瑞贝利安停下剑憨憨一笑。这是阿伦德尔印象里战士最善解人意的一瞬间,下一秒他就转身想跑,估计是烤文瑞鸟的念头又一次浮起。艾丽西亚急跨一步,挥手操纵藤蔓绑住瑞贝利安的腰,然后把他拉到身边。Suzette和蓝早就收到奥列格的弦月通知,在树枝上等着。瓦尔哈拉的全部人都上到第三层之后,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向西边探索,奥列格向东边,蓝与suzette向南,而阿伦德尔往北。现在天色转亮,偷偷探索圣木的第二个晚上即将过去,但贸然往回走似乎会碰到危险,冒险者们选择继续探索一阵子再回去。
这一层的可探索范围比之前两层都要小,树枝越往上越细,也没有延伸得那么长。往西和往南的小队都无功而返,奥列格倒是发现了向下的树。
在阿伦德尔这边,往北有一棵树,越这棵树,再往北走过去,是一节断枝。阿伦德尔仅仅看一眼就断定自己没办法过去。他身手敏捷,但并不擅长爬树和树上活动,于是他凝神细看那段树枝代替实际探索,眼前的景物逐渐明朗,他看到了断枝上似乎有什么在动。那里最开始好像是树瘤,但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颜色与树皮有轻微差距,在渐明的晨光里,阿伦德尔看见一只巨大的虫子正在缓慢的蠕动。过了一阵子,它似乎发现有人正盯着它,抬起了身体的一端(这么看来应该是头部)转向阿伦德尔的方向。半精灵被虫子不存在的视线看的发毛,苦笑一下联系其他队员们。
在这时候,虫子悠哉游哉地爬到了背光面。并保持不动的姿态直到队员们都到达,蓝抄起树枝开始扒拉虫子。
尽管冒险者们眼下需要找到漆黑之月的碎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凑在一条虫子旁边开始逗弄,一直到天完全亮了,才哈欠连天地铺开叶子睡了个觉。
这是冒险者们三天内第一次合眼,虽然是在树枝上凑合着睡,但体感比德鲁伊家里的床还舒服。至于在树上睡觉导致奥列格感冒、没有及时回借宿人家引起村民怀疑、到蓝的消失,就都是后话。
久违的一觉好梦,却建立在完全暴露夜间行踪的基础上,阿伦德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着队友们一起如此冒失。大概到太阳完全升到空中,他被晨间空气刺得手指冰凉,他才从树枝上坐起来,理理衣服。如果说暴露“夜里没有好好睡觉”是很糟糕的举动的话,更糟糕的就是:
“蓝跑到哪里去了?”
冒险者们都醒过来了,手上的弦月也没什么变化,继续指着上方。那只虫子还在不远处懒洋洋地啃树枝,让树枝出现了腐朽的痕迹。森林里好像没什么改变,只有鸟叫声增加了。这是平静的一天,村子里的居民还没有对他们的失踪做出什么反应,树下的村子非常安静祥和。但一转身,阿伦德尔发现现在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平静安逸。原本在奥列格旁边的蓝不见了。明知道蓝不会丢下队伍独自离开,因此一开始他认为蓝是去探索别的道路了,但冒险者们把这一层都找一遍也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事情显得有些严重,阿伦德尔发现奥列格和suzette的脸色变差,他知道他们也想到了法师塔里的那次队友失踪。巡林客不在这一层。他不可能不留痕迹的上到更上面去,也更不会脱线到从树枝上掉下去,阿伦还是徒劳无功地看了看树下。他有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在温暖的白昼阳光下打了个冷战。
“继续向上探索吧,这一层我们也找不到别的什么线索了。现在只要把漆黑之月的碎片找到我们就能一起回无名之城去了。”奥列格说着让人宽心的话,但眉头仍然皱起,看起来并不轻松。
在冒险者们转身向上爬的时候,身后呼啦啦一阵风声,再回头看,就见到树枝在晃动,树上耀武扬威的虫子不见了。
“诶哟我去,刚刚那是什么玩意啊?!”瑞贝利安并没有所谓野兽一样的直觉,尽管他看起来很像这种能力的持有者,但现在他只是跃跃欲试,马上就要扑上去仔细观察的样子。旁边的小狼崽瑞贝利安不高兴地朝他低吼,然后被艾丽西亚揉了揉头。
“你小声一点——”suzette拔剑拦在瑞贝利安前面,三分不悦七分紧张,随时准备应付来自身前或身后的攻击。但树枝只是在摇晃,没有别的事情发生,这种情况对精灵来说也是煎熬。
“你觉得是什么?”阿伦拍了拍奥列格的肩,小声问他,而后者沉下声说:“小心点,先别乱动。”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事实,树林里的鸟叫声不像之前那么活跃了,像是慑于某种巨大威胁。阿伦德尔朝虫子的方向看,发现树枝上散落着几片黑色的羽毛。如果所见不是幻觉的话,那是十分巨大的黑色羽毛,并且,绝对不是之前见到的文瑞鸟的羽毛。
文瑞鸟不是黑色的,并且,文瑞鸟没有这么大。
冒险者们尽量保持原有的姿势,一直等到树枝不在摇晃,也没看见羽毛的主人再次出现。这时候冒险者们才继续跟着弦月的光向上爬。
向上的树枝上布满蜘蛛和蜘蛛网,其中有一只正在挣扎的蜥蜴。这只可怜的小生命已经没救了,很多蜘蛛扑了上去,蜘蛛网剧烈地晃动了一阵子,然后露出了足够奥列格过去空隙。
原来蜘蛛的食物是蜥蜴而不是虫子啊,阿伦德尔只得到了这种认识。而旁边的艾丽西亚和瑞贝利安已经想得更深远,他们抓住另一条蜥蜴,朝蜘蛛网丢去。
蜘蛛网上的空隙越来越多,suzette挥剑砍除烦人的网,让蜘蛛和它们的猎物一起掉下树去,之后才一脸嫌恶地越过蛛网空隙,来到第四层。
在向第四层爬的时候,弦月的光芒增强了。这和之前在法师塔里找到碎片是时候类似,冒险者们觉得胜利在望,连疲劳都忘记了。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了第四层。这已经是树冠的部分,没有再向上延伸的树枝了,树冠上有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放着不少蛋,而弦月的光就指向鸟巢。
“嗨这是什么——”第一个冲过去的不出所料是瑞贝利安,但是没跑出两步就被艾丽的藤蔓绑住了腰,强行拉回队伍。
“小瑞贝利安,你不能这么着急,”德鲁伊把手指抵在嘴唇上,“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就救不了你啦!”
战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被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艾丽的说教起了作用,接下来瑞贝利安没有做出冲出去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没时间再去作死,一个黑色的影子笼罩了冒险者们,在他们有所感知向四处躲避的瞬间,一只巨大的乌鸦落在他们刚刚停脚的树枝上。不需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被抓走的虫子附近的那些黑色的羽毛,就属于这只乌鸦。
“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伦德尔纵身一跃从乌鸦爪下闪开,努力伸手抓紧两根树枝稳住身体,同时脚在下方一蹬(不知道脚下到底是树枝还是蜘蛛)回到了树冠上,刚抬头就听见瑞贝利安拉着艾丽一边躲闪一般这样的喊,他失声一笑,随即身体向后仰躲过乌鸦拍打的翅膀,又凭借腰腿的力量翻上一根树枝,躲在树叶之后。乌鸦见扑他不着,转身攻击别的人,他才继续观察这只可怕又奇异的鸟。这只鸟的智商显然高于之前的文瑞鸟。奥列格正在使用幻术伪装,只见那鸟伸头轻轻啄了一下伪装着的奥列格,转过身去,在奥列格刚要不动声色的离开时,它突然整个身体扑了上去。原来之前是为了引奥列格放松警惕的假动作,还好有suzette扑上去拿剑挡了一下攻击,不然奥列格就要被击中。有了suzette的加入,鸟的攻击的威胁降低了。在高等精灵暮刃面前,鸟类基于本能和偶然习得的攻击方法都幼稚的仿佛孩童。饶是这样,场面也还是分外紧急。他们太靠近鸟巢了,奥列格又急急忙忙想去拿走弦月,这时候鸟巢里突然钻出一只秃秃的幼鸟,它左右看了看,和奥列格对视了一下,之后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后远方天空传来回应,又一个巨大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冒险者头上。
第二只乌鸦就要落下,suzette又在与第一只缠斗。乌鸦的战斗技巧不怎么样,但灵活敏捷并且皮厚,还有一层黑毛覆盖,suzette一剑劈下去,乌鸦也勉勉强强可以躲开。眼见奥列格暴露在第二只乌鸦的攻击范围里,阿伦德尔抓起一根树枝想要抵抗,树枝打在第二只乌鸦翅膀上,愤怒的乌鸦掀翻了一部分冒险者们落脚的树枝,艾丽西亚召唤藤蔓支援队友,瑞贝利安扑向第二只乌鸦,然后奥列格抱着弦月所指的那一大堆稻草树枝掉了下去。
之前阻挡冒险者们的浓密树枝现在变成了他们的庇护所,在奥列格掉下去之后,乌鸦尝试攻击了两下,随后放弃攻击奥列格,一心扑向还在树冠上的冒险者们。这或许是个提示,suzette挥剑砍开一部分枝叶,让队友先下去,随后自己翻身飘下,等待已久的艾丽立刻唤出藤蔓堵住枝叶间的开口。很快就只能听到乌鸦气急败坏的叫声。
奥列格在掉下去的时候调整了姿势,最后稳稳落在第三层,怀里还抱着那堆稻草树枝,里面就是弦月。被打扰了鸟巢,还顺走乌鸦巢里的蛋,惹得两只乌鸦更生气。隔着一层树枝树叶都能感受到它们拼命的撞击,圣木上层的树枝在颤抖,但强韧的枝叶仍然是有力的屏障。冒险者们抱着蛋,跌跌撞撞地往下跑,树枝渐渐不动了,乌鸦最后大概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到巢里。
奥列格见已经摆脱了乌鸦的威胁,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碎片。碎片现在不再发光,就好像法师用的一块普通的水晶一样,静静地躺在冒险者手心。这是瓦尔哈拉带回来的第二块碎片,也是这个陌生世界里让冒险者们有一丝熟悉感的事物。跨越世界的传送会让人容易想东想西,阿伦德尔已经很久没回到无名之城了,他现在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似乡愁的情感。
“为了这种小碎片,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啊……”
他伸手戳了戳碎片,但碎片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也不像神的东西,连有魔力的水晶都不像,看上去非常适合被鸟雀叼走扔在窝里——不过最好是小一点的,没那么凶的鸟类。
下树比上树轻松一些,不过也还是消耗了一定的体力,尤其是在瑞贝利安常常乱跑的情况下。冒险者们在寻找失踪的蓝,爱丽几次叫小狼崽瑞贝利安嗅闻树枝,也没法找到蓝的行踪,常常被混乱的气味干扰,有时候在树枝的中间,蓝的气味就消失了。尽管小狼崽还没长大,没有接受正式的训练,但嗅觉已经很灵敏。又因为跟着主人旅行,所以不算好糊弄的新手。无法追踪的原因,很大可能是蓝有意隐藏行踪。那么隐藏行踪的原因又是什么?冒险者们把这个可能性否决,开始考虑一些他们从未考虑过的原因。
就比如,更熟悉这棵树的对手。
一边猜测,一边到了圣木的第一层树枝。阿伦德尔低头看看,并没有发现巡逻队的踪影。现在接近中午,他们夜里跑出来的事应该已经暴露了才对,看着原封不动的行李,再结合之前对圣木的极大兴趣以及圣木上鸟类的异常,巡逻时的响动,那些精灵和妖精们很轻松就能猜到冒险者们在什么地方。随后有针对的加紧巡视才对,但现在一切都和平的不像话,这样反而不对劲。“树下有埋伏”的暗示是那么昭然若揭,就像矮人都市里的精灵一样明显。
阿伦德尔回头看suzette,但精灵仅仅摇了摇头,这个答案也是阿伦德尔预料到的。事实上,他们现在无路可走,圣木的枝条虽然覆盖广阔,但与其他树并不相互联系,它与周围的树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距离让冒险者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从原路下树。
如果蓝还在的话,他们可以选择继续等,等到埋伏的人失去耐心为止。要是被发现了就继续往上走,靠文瑞鸟撑隔几天。毕竟他们在圣木上,下面的埋伏者不能上来,也不至于放火烧树。等精灵和妖精们放弃捕捉他们了再下树。或者更潇洒,直接传送回无名之城,留给精灵和妖精们在树下发火。但是现在他们不行,蓝行踪不明(或许已经被抓住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下树去找蓝。
“这是“就算我们知道下面有埋伏也必须下去”的意思吗?”艾丽西亚蹲在树枝上,双手托腮,“那些背负重要使命的英雄们也是这么做决定的吗?”
“或许吧……”
奥列格叹了口气,说:“接下来可能会有冲突,艾丽害怕吗?”
“怕啊,不过想到大家都在一起就不怕了~”
“还不是那个蓝不拉叽的家伙的错,非要玩什么失踪要我们去找——啊啊啊混蛋狼不要咬我!”
“别这么说,那个‘蓝不拉叽的家伙’还给你包扎过呢,瑞贝利安。我不介意把这些归纳进诗歌里面作为素材。”
“这样等着很无趣,”
Suzette用拇指把剑推出鞘,露出了精致的笑容:“大大方方下去吧——”
冒险里充满意外,比如队友的消失比如现下突然出现的战意。唯一不出所料的就是冒险者们下树后,从草丛里一股脑冒出的德鲁伊们。这些德鲁伊都带着自己的动物伙伴,并且放任它们对没礼貌的冒险者们咆哮威胁。Suzette走到冒险者的队伍前方,拔剑做出战斗准备姿态。队伍右侧的小狼崽瑞贝利安也对对方的动物做出一模一样的回应,旁边的艾丽已经悄悄让藤蔓缠绕双手,奥列格估计也拿出了奥兰吉。而队伍左侧战士瑞贝利安喉咙里发出动物般危险的低吼,大剑横在身前。阿伦德尔也在队伍左侧,他的手指按住曼陀林。两方僵持,已经有的动物开始试探着向冒险者走来。Suzette冷哼一声,眼中精光闪过,几只靠得太近的狼就呜呜叫着夹起尾巴后退。近处的德鲁伊怒喝一声擎起武器,此时在暮刃前也仿佛矮了三分。安逸和乐生活的村民和冒险者们有所不同,若说村民就是锋利的农具的话,冒险者是开了刃的刀子,虽然或许实力相差不大,甚至冒险者的整体属于劣势,但两方的气势有其差距。尤其在经历过战场战斗和法师塔探秘的冒险者身上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或气场,能够轻松吓退格外敏感的德鲁伊的动物。
要开打了。阿伦德尔知道。
虽然现在还在僵持,但他已经注意到一个冒失的德鲁伊带着狼从左后侧靠了过来。他都能感知到的事情,队友们肯定也明了,等那个德鲁伊出手的瞬间,藤蔓会不知不觉地绑住他的动物伙伴,而瑞贝利安会挥剑扑向他的方向。接下来,suzette前方的德鲁伊会受到暴风雨一样的迅猛攻击。
而他,一个无害的诗人能干什么呢?他的手指按住的是破咒曲的前奏。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崩溃对方的战意,让他们像羔羊一样束手待戮。
——我变得冷血了吗?
阿伦德尔的思维没有乱,他还可以正常思考。他不会再像初上战场时候那么慌乱惊恐了,现在他有条不紊地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好像找回了在遗都生存的感觉。面对经验丰富的高阶德鲁伊,冒险者们要拼上所有,不过管他呢,他们足够强。
鲁莽的德鲁伊靠得更近了。
他已经举起了手,这只手挥下的瞬间,狼就会朝冒险者扑上去。
Suzette的法术准备好了。
瑞贝利安双手握紧剑柄。
藤蔓悄悄破土而出,破咒曲的第一个音符就要在空气里荡开。
“你们都冷静下来!!”
两方都一惊,回过神来再要准备战斗已经迟了。是奥列格在喊,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他还抱着奥兰吉,但是没有攻击的意思。现在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在场的人,阿伦德尔觉得他的眼睛在闪光。
“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打的?这样的战斗违背了德鲁伊的自然守则,更违背了我们拯救世界的初衷——”
有的德鲁伊接触了战斗姿势,但更多的只是露出冷漠的眼神。现在至少不需要战斗了,奥列格长出一口气。现在他眼里的闪光消失了,变回原本那个没什么威严感的队长样子。他扭头问一个德鲁伊:“所以说了,大家有话好商量,别打我们啊!话说,你们有看到一个蓝色的人吗?”
这个德鲁伊看起来在巡逻队里职位不高,他面露难色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个高个子棕发德鲁伊,发现对方没有发怒,才结结巴巴回答:“谁叫你们上了圣木!我,谁……谁会关心一个卓尔的行踪!啊……啊队长你,你来说吧……”他几乎落荒而逃,把身后那个高个子推到前面。
“这怂货……”队长骂了一句,虽然对他来说算是小声,但还是让阿伦德尔听见了。这个高个子的声音很大,用村里人质朴但一针见血的说法问冒险者:“你们上树干啥?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为了拯救世界!”
奥列格面对这种说话方式,一个激动把冒险者的任务说了出来,随后意识到不对,转头面对其他德鲁伊们,说:“你们知道你们的圣木已经被虫子啃了吗?要是不想办法给它捉虫树干会腐烂掉,然后整片树林都会挂哦!”
“他们在胡说!”先前收留冒险者们的狗妖精德鲁伊从队伍里站了出来,看起来非常生气:“我们的圣木自有自己的平衡系统,只要没有人去扰乱它就能够一直安稳下去!”
他吹了两声口哨,黑压压的鸟从树上落下来,围绕在他身边。看起来他能和鸟类沟通,借此了解圣木的情况。阿伦德尔听见艾丽小声说“糟糕”,才意识到高阶德鲁伊确实能不上树就掌握树的状况。现在看来,冒险者们已经输了理,多说无益,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反正他们已经获得了要找的东西,这些德鲁伊们想要守着有虫的圣木就守着好了。如果再纠缠下去,保不准就要回到之前两相僵持的情况,现在半个村子的居民都聚集过来,如果真要战斗,情况对冒险者们很不利。
“为了村子,为了圣木,驱逐这些人!”
人群里,有一个阿伦德尔觉得熟悉的年轻的声音这么喊起来,随后如潮水一般,精灵和妖精们此起彼伏地喊着“驱逐”。那个高个子队长和狗妖精本来还想说什么,此时也拗不过群情。他吹了一声口哨,招呼几匹体型特别巨大的狼,一步一步把冒险者们逼近森林。这恰好遂了冒险者的意。
“你们就在森林里继续拯救世界吧,”高个子冷笑一声,然后对上suzette的双眼:“和邪恶的卓尔,粗糙的半精灵,古怪的侏儒一起拯救世界。”
“别怕,你们肮脏的行李会和你们一起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从人群里走出,拿着瓦尔哈拉冒险者的行李。她费劲地把行李扔在阿伦德尔脚前方,然后跟着德鲁伊们回村子里去了。
冒险者们捡起自己的行李,拍打灰尘。
阿伦德尔觉得那个金发碧眼的精灵小姑娘刚刚泫然欲泣,却还努力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用口型说:“再见。”
他不禁失神。
字数5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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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有什么发现吗?”从无名之城回来之后的降落地点依然是瓦尔哈拉小队离去之前的圣木之上,于是他们又将这层探索了一遍,期望能够找到通往更上一层的通道。
但是,这次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等等,”阿伦德尔皱眉,“……蓝呢?”
聚集在此的只有五人,那个戴着面具的半卓尔还没有从被指派去的方向回来。
一直被艾丽西亚缠着看起来十分憋屈的瑞贝利安东张西望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蓝不啦叽该不是被鸟叼走了吧!!!”
“小瑞!不能这样说蓝,万一他真的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艾丽西亚挽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
“……那关我鸟事啊!!!还有你什么时候能放开老子!!!”瑞贝利安看起来更憋屈了,他用力抽了抽手,结果艾丽西亚坚决不放,反而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奥列格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眉,心想上次把喂文瑞鸟的饲料抹了一点在瑞贝利安身上看来还远远不够,等回去到二层的时候把饲料整包倒在他身上吧,让他被追个地老天荒。
经历过之前伊利亚斯和伊瑞斯的事情,他和阿伦德尔对队友失踪这件事都有些神经过敏,在心里腹诽了一番拐走艾丽西亚的瑞贝利安(瑞贝利安:嘿!!你们瞎吗!!明明是她勾着我??)之后赶紧向着刚才蓝探索的方向走去,心里担心他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
走了没多久,奥列格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蓝的弓箭在这里!!”
与弓箭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小纸条,上书:“我没事,勿担心。”
大家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不是遭到了什么危险的样子。
艾丽西亚偏了偏头,她还保持着挽着瑞贝利安胳臂的状态:“刚才蓝不是借走了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的弦月,能用那个联系到他吗?”
“不行的,”阿伦德尔解释道,“弦月的联系功能只有最初被赋予的人能用,其他人用不了,所以能用队长的弦月的就只有队长本人而已。”
奥列格托着下巴苦思了一会儿,他跑得有点辛苦,因为他怀里还揣着一颗被带到无名之城又带回来的圆滚滚的鸟蛋——应该是鸟蛋吧——推测着:“可是弦月指向‘碎片’的光是不会因为离开了使用者而黯淡的吧……蓝会不会是根据那个光发现了什么隐蔽的通往上方的道路,就先上去探路了?”
叙泽特屈单膝蹲下身观察了一下弓箭:“上层可能会有更多危险,他如果是去探路,为何不带上武器?”
“也许是因为发现的道路很窄,带着不方便?”
大家站在弓的旁边讨论了一番,觉得蓝既然不是被抓走,也想不出他下树的理由,那么看来他还是往上去了吧。可是他们若是找不到那条道路,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叙泽特依然有些疑虑,但是也没有想出反驳的理由,也就姑且拾起了弓箭跟着其他人走回这层的中心部位。
“咦,那边又有条虫。”奥列格看到相隔不远的树枝上又有一条巨大的毛毛虫,首当其冲跑了过去,在无名之城两日里的充足休息让他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样子,“这里附近——果然哪里有个虫子窝吧?”
艾丽扯着瑞贝利安的手臂探头过去:“这边的这片烂掉的木头看起来都是被这虫子啃的诶。而且你看,虫子和蜘蛛网相隔那么近,蜘蛛也不来吃它,好像那个蜘蛛并不是吃虫子的。”
她说到“那么”的时候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瑞贝利安趁机把自己的手臂从她臂弯里解放出来。他无视艾丽怨念的目光,把头凑近了那条虫,伸手去抓。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瑞贝利安。
被抓的虫子使劲扭动着想从他手上挣脱出来。虽然虫子按理说是没有情绪也看不到脸的,但是大家微妙地觉得这虫好像散发着一股不高兴的气场。
不过,被别人莫名其妙抓住之后感觉不高兴是正常反应吧,应该。
比如被艾丽抓住的瑞贝利安虫什么的。奥列格思绪漂移了一下。
瑞贝利安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虫子也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排锋利的牙齿。
眼看一人一虫就要嘴对嘴了——也不知道把对方吞掉的会是哪一个——艾丽西亚飞来一本笔记本精确地把虫子拍飞,厉色道:“怎么可以生吃虫子呢!!虫子身上那么多病菌,会吃坏肚子的!!”
瑞贝利安揉揉手,回瞪艾丽西亚:“老子的胃才没有那么脆弱,而且我吃什么和你有毛线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小瑞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要规范小瑞的饮食健康!!不许你乱吃东西!!”艾丽很有气势地再次抓住了他的手,防止他再次去抓虫子。
“啧!!!”瑞贝利安看起来依旧很抓狂,但是这次像是认命了一样没有用力挣扎——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
奥列格看着这景象有点手痒,想把刚才的虫子塞到瑞贝利安的衣服里去,不过可惜刚才被拍飞的虫子已经顺着枝干爬到了远处。
……怎么感觉连虫子都对他们无语了。
一定是错觉,嗯,错觉。
奥列格看了看虫子爬走的树枝断层:“这处能过去吗?”
“不行吧?”艾丽西亚摇摇头,“那边的树枝都被虫子啃烂了,踩上去肯定会掉下去。”
叙泽特也摇头说不行。
“……啊!!!!”奥列格突然大喊一声,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队长怎么了?”阿伦紧张地看着他。
“所以!!”奥列格瞪着这个树枝断层,“之前害我掉下去的不牢固的树枝就是这个虫的杰作啊!!”
“……这么说来还真是。”亲眼目睹奥列格掉下去的阿伦无奈地叹了口气。
奥列格摇摇头:“既然过不去那我们就再看看别的地方吧……蓝到底是从哪里上去的呢?”说着率先转身离开了树木的断层附近。
叙泽特跟上去,不过依然持怀疑态度:“虽然蓝确实身手敏捷,但依目前之所见并没有能够通向上层的方法,他也不可能凭空飞上去。”
“也对哦?那么……”
就在大家讨论着,全部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有鸟?”奥列格瞬间回头,可是背后空无一物,“……刚才的声音,你们也有听到吧?”
阿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不是队长幻听。”
互相交织的枝干遮断了视线,他们小心地保持了安静,仔细观察着声音传来方向的异动,耳边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混杂着鸟类的鸣叫声。
叙泽特神色凝重:“……那条虫不见了。”
奥列格闻言转头,看到刚才爬到稍远处的虫子果然已经不在之前的位置上了。
“吃虫的鸟?”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之前所见的文瑞鸟体型还没一条虫子大,真的能把虫瞬间叼走吗?奥列格看了看怀里揣着的那颗蛋,脑中灵光一闪,“这树上有可能还有一种更大的鸟!”
艾丽去翅膀声传来的方位走去,然后蹲下来捡起了什么东西,兴奋地跑回来:“看!!那么大的羽毛诶!!”
等其他几人看清她手上的东西之后,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几根漆黑的鸟羽,每根都足有十厘米那么长。
“天啊!这种鸟该有多大啊!!”奥列格惊呼起来,虽然他预想过会有体型较大的鸟存在于这棵树上,但是也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大啊。
头顶上方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声清越响亮的鸟鸣,随后响起阵阵应和,连续不断震耳欲聋的声音敲击着各人的耳膜,简直要把鼓膜给震碎了。
“什么鬼鸟,吵死了。”瑞贝利安用手捂住了耳朵咒骂道。
“不知道数目到底有多少。”阿伦压了压帽檐。
奥列格也捂住耳朵,不过不一会儿又放开了:“……其实挺好听的啊。”然而实在是太响了,他很快又不得不捂上。
几人向中央树干走去,这次倒是有了新的发现,蜘蛛们都聚到了网上的一处,在别的地方留出了空隙。
“哎?它们在干吗?”奥列格松开一点点手,发现这里的声音轻下去不少,于是立马放下了手。
“哟,好像是抓到吃的了。”瑞贝利安对吃这一点十分敏锐,然而其他人不得不拦着他以防他下去和蜘蛛们抢食。
艾丽往前跳了两步,眼看就要坠落到蜘蛛网上,她敏捷的扭身一蹬地又跑了回来:“它们在吃一只蜥蜴。”
“蜥蜴?”大家疑惑起来,这一路上似乎并没有见过蜥蜴呀。
“嗯嗯,”艾丽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那么大,颜色和树枝差不多。”
阿伦德尔似乎想到了什么:“颜色和树枝很像?会不会……”
“哦哦我知道了!”奥列格蹦起来,快走两步到了树枝旁上下仔细观察,“……上面还有一只!!”
其他人跟过去,眯着眼睛辨认一番,也都看到了。这种蜥蜴颜色与树枝可说是一模一样,要不是事先知道有蜥蜴在那里,再加上那些细微的光影,简直没法找到。
阿伦德尔伸手把这只蜥蜴抓了下来扔到了远处的蜘蛛网上,果然不少蜘蛛都向那个方向爬了过去,原本只能通过一人的蜘蛛网上留下了更多空隙。
叙泽特将剑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蛛网纷纷散落,通往上层的通道近在眼前。
“走吧!”奥列格这么说着,不过在他讲话之前瑞贝利安就冲了出去,紧接着艾丽西亚也喊着“小瑞走慢点!”跟着冲了出去。
奥列格扶着额把一句“注意安全”咽了下去。
爬到上层的时候,瑞贝利安已经举起了他的剑,兴奋地与空中一只巨大的盘旋着的黑鸦厮杀着,艾丽西亚召来云雨扰乱了黑鸦的攻击,但是紧接着,第二、第三只巨鸦飞了出来。
奥列格连忙抱出他的乐器演奏起安魂曲想抚平巨鸦的攻击性。
“碎片在那儿。”他听到叙泽特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叙泽特与阿伦德尔的弦月光之所指终于不再是正上方,而是指着不远处的一丛树叶,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树叶之下所遮蔽的是一个巨大的鸟巢。
“太好了……”奥列格有一瞬间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阿伦德尔的语气十分紧张:“队长,蓝不在这儿。”
他们已经走到了树的顶层,可是蓝却不在这里,也就是说蓝并未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独自一人先上来了。
蓝还在下面的某个地方。
天啊……同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发生一次了。那个时候伊利亚斯和伊瑞斯不正是这样失踪的吗?他们排查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最后却只看到一片血海。
巨鸦一次又一次地向队员们发起攻击,让他们没有闲暇去商讨对策,漆黑之月碎片在鸟巢内部散发着隐隐的光芒,而他们还需要尽快找到蓝。
“可恶——”奥列格举起之前捡到的蛋大喊,“你们再乱来我就砸蛋啦!!!”
巨鸦们无视了他。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艾丽西亚一边席卷起狂风攻击一只巨鸦一边喊道,“这个蛋好像和巨鸦窝里蛋大小不太一样……也许这不是它们的蛋。”
什么?他以为这个蛋比文瑞鸟的蛋大是因为巨鸦不小心把蛋下在了文瑞鸟的巢里呢,感情这树上有三种鸟?
奥列格瞬间懵逼了。
他弹奏的动作没有减缓,将曲子变调,安魂曲曲调一转变成了激昂的士气歌,给在前方战斗的叙泽特、艾丽西亚和瑞贝利安加油鼓劲。
“队长,我冲过去把碎片拿过来吧。”阿伦提出。
“可是接触到碎片的同时就会将我们传送回无名之城的吧?蓝不在这里大概无法一起被传送回去?”
阿伦取出一个羊皮袋子:“不接触到碎片就没有问题了,我可以把它装在这里。”
奥列格点头。
曲子还在继续,他注意到阿伦德尔行走的每一步步伐都踩在士气歌的节奏上,而且利用树叶的阴影遮蔽了自己的行踪,悄声无息地接近了鸟巢。
阿伦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好玩的技能呀。
虽然被鸟巢里的幼年巨鸦啄了几口,阿伦还是非常顺利地带回了碎片,小小的羊皮袋里可以看到隐约的光芒。
“大家先撤!!”奥列格大喊道。
叙泽特用优雅的动作斩去眼前巨鸦的一只翅膀,以绝对的胜利结束了她的这场战斗。瑞贝利安似乎因为斩杀得尽兴不愿离开,最后被艾丽西亚拽着胳臂离开了这层。
“蓝会不会是下树去了?”阿伦德尔焦急地猜测着,“比如身体不适不得不下树寻求帮助……之类的。”
“他遇到不舒服的情况了吗?”艾丽西亚十分担忧,“那我们赶快下去找到他?”
“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快去找他吧。”奥列格也焦虑起来。
他们是从圣木的主干下去的,迎面撞上了护卫队并立即被追杀了,连沿途的村民都加入了追捕的队伍。
“呜哇这下该怎么办!被追杀的话没办法找蓝啊!”奥列格跑着跑着,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一咬牙转身面向后面的护卫队,“你们为什么追我们!”
阿伦怀疑队长是不是得了失忆症,被追杀明显就是因为上圣木的事情啊。
果不其然,护卫队的队长给出了与阿伦所想相同的答案。
不过奥列格并未停下他的话,反而顺势说了下去:“正是如此,你们想要保护的是圣木,而我们要保护的是这个世界!!我们是为了拯救世界才爬上圣木的!!如果世界毁灭了,圣木也就无法存在了,对不对?”
追捕的人有一瞬间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动作停顿下来,奥列格立马抓住空隙再接再厉。他甩出他在下树时抓的一条虫子——其他队员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继续喊道:“世界的异变是会有征兆的,我们小队的职责就是在旅途中发现这些征兆并进行弥补,例如你们看,你们知道你们的圣木已经被这种虫子啃食了吗?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圣木可是会腐烂掉的啊!!与圣木相连的整片森林也会因此遭受牵连,你们明白吗?”
奥列格讲的话苦口婆心、情真意切、真假参半,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大概会相信吧。他甚至还捡起了一根小树枝伸到虫子嘴边,虫子“咔吧”一声咬掉了树枝的一大段。
护卫队的队长沉默下来,脸色有点难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相信这些话。
“他在说谎!”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划破了这片尴尬的宁静,“圣木自有自己的平衡系统,只要没有人去扰乱它就能够一直安稳下去!”
奥列格看过去,发现收留他们住了两晚的狗妖精站了出来,看起来十分愤怒。
靠,差点就成功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你上去看过么?”虽然树上相生相克的几种动物看起来正如她所说自有平衡,可是如果没上过树的话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如果她上过树的话……
奥列格正想着,狗妖精吹了两声哨子,几只文瑞鸟就乖乖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我可是德鲁伊,就算不上树也能知道树上的情况,你们骗不过我。”
艾丽西亚小声补充:“高阶德鲁伊才能做到。”
“……”奥列格磨了磨牙,瞬间又改换了一套说辞,“抱歉,是我欺瞒了,既然被发现了我就不得不说实话了,我要先确定一下我们另一位同伴在哪,你们有看到他吗?”
“如果我们有看到的话早就把他抓起来了。”护卫队队长似乎因为差点被骗十分气恼,咬牙切齿地说道。
奥列格愣了愣,所以,蓝也不在树下吗?
“唔……好吧……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吗?如果没有真的十分重要的理由我们是不会去圣木的。因为上面照理说并没什么稀有或值钱的可以偷窃的东西,而且又累又会被文瑞鸟攻击,对吧?”他用尽量诚恳的语气说道。
护卫队队长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大有“我不会被你骗第二次了”的含义——转头喊来几个人互相商讨了一会儿。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瓦尔哈拉小队扫地出村了。
*4269字,单人分队清扫分+6基础分毒素恢复。
*吃我爹妈Unlimited Gank Works……
*我心很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22.
水乃眼波横,山为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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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蓝再次接受白光的洗礼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很烦,非常的烦,大概他活过的这不到二十年里这段时间是他心情最差的时候,甚至能和当年父亲死于非命的时候一比。
这种烦闷不仅仅是因为这几日在无名之城里出的乱子,更是因为这次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不尽如人意”的冒险。
不如说,所谓人意的东西,在这种地方基本没有用。
这片林子似乎在处处与瓦尔哈拉小队的成员作对,刚开始的林间美景也好、与森精灵少女还算友好的交涉也好,好像都是这堆恼人破事儿的前置任务——先喂你两口看起来挺好吃的糖,让你期待一下是不是有更好的东西,然后没有一丝丝防备直接把你按进……
在队友们吃早饭的时候,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些倒胃口的东西,毕竟万一说出来了挺不好的。
而对于现在整个队伍无计可施、进退不能的情况,他觉得有必要找些在他认知中正大光明的方法去解决——本来,他对于瞒着村人到这棵圣木上来探索就已经在心里画了个问号,然而鉴于团队的大众意见他也就默认了这个行为。
现在呢?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所作所为的意义是什么。这么干下去,就算找到碎片,也要一边躲着村民的追杀一边逃离这片森林,或者直接通过碎片回到无名之城。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呢。
他只想抽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抽的清醒点。
他正背着身准备小抽自己一下,奥列格在他背后说话了:“我们再搜索一下四周的路吧,说不定可以发现通往上层的路。”
“我同意。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阿伦德尔点头道,虽然眉头皱得已经拧成了一团。
“那么我们分散开吧,探索完毕后在中心集合。”奥列格以拳击掌,在无名之城休整了几天似乎让天生乐天派的侏儒再次恢复了他一向的活力。
看着商讨新作战计划的队友,蓝心里默默盘算起来。就算大家这样调查下去,也只能做无用功,不如从正面突破来的好,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最终放弃了踌躇的少年带着股虚假的轻松开口:“队长,你的弦月借我用下好么?这样指路也方便一些,说不定我能发现向上的路呢。”
“小心点用,别搞丢了就好!”听到少年这样请求的侏儒欢快地转过身来,一扬手把深蓝的宝石丢到他的手里。
小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队长这么爽快地就把这看起来无论怎样都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此时小巧玲珑的项坠在他手里竟然重如千钧。
“那……我走了?”他仍然有点犹疑,这时如果谁看出他的企图阻止他,他大概就不会去执行自己那危险的计划了。
然而没有人。
奥列格的注意力似乎全部放在了寻找向上的路线这件事上,阿伦德尔依然魂不守舍一样的心不在焉,两个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一如往常的在另一边打闹,叙泽特则根本没注意到他想要做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反倒是那只已经被收养成了他的伙伴的鹞子不停用喙叼他背后的帽子,喉咙里咕咕作响,两只爪子在他那个为了这家伙特制的肩甲上抓出道道白印。
“安静点,菲利普。”他忍住弹这家伙脑袋一个爆栗的冲动——因为这一下弹下去说不定这小东西的头就爆了。
被奥列格取名“菲利普”的小鸟不高兴地在他头上啄了一下。
由于蓝在取名这件事上实在不怎么擅长,再加上在无名之城修整的几天还受到了大概是空前绝后的精神摧毁式攻击致使他到现在还在考虑怎么样能死的更好看一点,如果是他来起名大概会随口叫它“白”,或者根本没有名字,因为对于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的巡林客而言,用“笨蛋”“蠢货”这一类的代称来叫还更顺口。然而奥列格表示既然这个小家伙已经成了队伍的一员,就应该拥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这才有了为它而举行的起名大会。然而在取名过程中又是百般波折,蓝提名白,被全员否决,理由是“它一点也不白”,更离谱的还有瑞贝利安提名咸鱼,艾丽西亚提名瑞贝利安,被蓝坚决无比地一起否决掉了。而被报以最高期望的阿伦德尔竟然干脆地弃权,最后只好选择了这个奥列格提出的名字。
“这可是一位有名的诗人的名讳——你看它喙上恰到好处的弧度,还有可爱的白色绒毛,这是诗啊!”奥列格那时候手舞足蹈着这么说。
但现在不管它叫什么、是诗还是画,他只想把它扔给别人。
“队长,你带着它好了。”他伸手拎起小鸟脖子后面的毛,不顾它正在尖声叫唤,直接塞到了奥列格怀里。
“啊……啊?好……”奥列格明显被他的行为搞懵了,两手抱着只比他脑袋还大的鸟愣愣地看着蓝。
“那么,我去东边检查一下。”他挥挥手,头也没回朝着东方去了。
“一定小心啊——”背后传来奥列格清亮的声音,他再次举手挥了挥。
走了一阵之后,同伴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他舒了一口气,卸下背后有些碍事的长弓放在地上,想了想又拿出张从奥列格那里描下来的地图,撕掉空白的一角写了几个字,和弓放在了一起。
深呼吸之后他探头向下看去。
晨光中那根通向二层树塔的树枝泛着白,他尝试抓住它,发现没有地方让他下脚,树皮也没什么摩擦力——这条路显然回不了头,下去就没有再上来的机会了。
下去么。
不下去么。
他还有最后的机会可以犹豫,如果他现在放弃还可以回到队伍之中,与同伴一起行动的话危险总是会被分担。
他的手握住树枝,越捏越紧,早就蓄势待发的腰和腿上肌肉已经绷得有些发僵,他一直犹豫到听见人声向这边过来。
来不及了。
虽然树下的巡逻队大概不会自己打脸爬上圣木,但如果真的是他们他也不敢铤而走险,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在树塔中间的同伴们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被俘了。如果这样,他若是回到那里也只不过是自投罗网。想到这里他翻身下树,顺着那根树枝朝下滑去。
如果他后来知道了那时的人声是谁,恐怕肠子都悔青了。这是后话。
少年顺着树枝下滑,微薄的晨光中他距离二层愈来愈近,树枝下面的情况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白色的、丝绸状的东西缠绕在树枝底端,那东西曾经让瓦尔哈拉小队的成员无比的头疼——蜘蛛网。
必须停下,不然就会落进蛛网,导致更大的麻烦。
情急之下少年将手中短刀扎进树枝,却听到了不祥的噼啪声。
刀刃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穿透了树枝,然后蓝感到手上的拉力消失了。
他开始坠落。
那种坠落是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一瞬间之内仿佛一切时间都被延长了,空气中飘荡的微尘也变得清晰,百里之外的鸟鸣也传入他的耳鼓,然后时间骤然变快,下一刻他已经躺在了蛛网之间。
黏腻的蛛丝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束缚着他的行动,软体生物一般的温凉感让蓝感到从生理上发作的恶心,再加看到自己那把短刀正插在离他不远、却绝对是够不到的地方,少年心里只想骂娘。他开始暴躁地撕扯周围的蛛网,却只是在其中愈陷愈深。也许是感到了猎物的到来,巴掌大小的蜘蛛从它们黑暗的巢穴中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毛腿向他涌来。
“天要亡我么!”他狠狠扭头,试图用手捏死一只。然而蜘蛛的反应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在他能够捏死它之前便退到了被禁锢的巡林客所无法达到的地方,然后似乎是报复性地在那只想要取它性命的手上啃了一口。
疼。
怎么会这么疼。
少年发出短促的呼痛声,这种剧痛与几年前的那种开放性大伤口的感觉不同,它似乎在顺着血管流窜,所到之处如同火烧火燎,他甚至出现了幻觉,这种感受是同伴们在战斗时不小心将火焰溅射到了这里,将蜘蛛网引燃,而自己正躺在火海里才导致的。
“奥列格!阿伦德尔!” 他开始呼叫。
火在烧着,血红的火焰在他眼前舞动。
“有人能听到么!”
有人在火中狂吼,姿态,他以为那是纳斯塔,定睛一看竟是自己。
“艾丽西亚!叙泽特!”
快来个人啊。
他还不想死。
还有必须要见的人。
还有一定要做的事。
不能死。
“菲利普!”
不能死。
不能死在这里。
“川途……”
他似乎做了梦。
梦里他在森林中飞奔,身边是微笑的男孩,靛蓝的眸子里恬静安详,他们背后是广袤的荒漠,面前却是成片的森林。森林的那一边是山,高耸入云,连绵不绝。
“我们能跨过那座山么?”男孩笑着,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
“能的,一定可以。我们说过要一起走过去,看看那边的世界的。”他这么说,身体仿佛要飞起来一样轻灵有力。
“那么我等着你带我过去。”
突然森林、荒漠、远山全都消失了,他们在那个地板上血迹斑斑的阁楼里,川途坐在那张他往常睡的床上靠着床头,窗外那遗都特有的血红夕阳正将最后的残光照在他的脸上。
蓝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全身僵硬,无法移动。
那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靛蓝的瞳孔里是空空如也的木然,嘴角也没有一如往常地带着微笑。
“川途……?”
试探性的开口。
男孩没有回答。
“川途!”
他冲上前去摇晃着苍白的男孩,那身体好像早已冰冷,却已经过了僵硬的时候,被他一晃便倒在了那里,红色的液体从他眼角、鼻下、嘴边、耳孔流出。
七窍流血。
“我等着你,你要带我走过那座山,去寻找我的族群。”有人在他背后说话。
他猛然回头,川途的影子就那么站在窗前,血红的阳光穿透他的身体也变得柔和。
“不要总是那么任性……你的性子一点都没变。找麻烦也要看看场合啊。真是的。”
然后男孩消失了。
“醒来吧。”
睁开眼时,颜色已经是无名之城据点的房顶。
“蓝终于醒了!!”
艾丽西亚的声音炸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尚且模糊的视线无法聚焦,全身的麻痹感仍未消退。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快来,蓝醒了!”
棕色的皮肤凑到他眼前,似乎晃动着什么东西。
“太好了,他好像没瞎!”奥列格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亮透彻。
他张嘴,喉咙里烧灼一般的痛着。
“我还……活着?”
“看起来也没傻!你当然活着了,你被困在蜘蛛网里啦,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就你出来的……”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楚了。
他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头金发从窗口走向了门,然后回头,消失。
川途。
我会回去的,活着回去,你也要等我回去,活着。
我不许你死。
“好像毒素还没有完全解除……”艾丽西亚果绿色的卷发在他眼前晃动,虽然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我再加把劲帮他疗伤!妈妈的笔记上说,德鲁伊如果不想和人发生不好的冲突,就去当治病救人的医生最好了!”
对于艾丽西亚的“妈妈笔记”已经麻木的蓝疲惫地闭上眼睛:“碎片……拿到了么?”
“拿到了拿到了,不用担心!”奥列格的声音挂在他头顶上。
“圣木……没事吧?”
“圣木?那棵破树好得很!碎片根本对它没造成什么影响……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掉到那里面的?”
少年沉默了。
他想要找到村子的领袖,告诉他们圣木上隐藏的秘密,他们肩负的使命,神对于他们的嘱托,然后取得他们的支持,去开辟出一条能够达到圣木之上的道路……然而这一切的宏图伟业都被阻断在了他过于理想化的行动之下。
“……对……不起……”
他只能这样说,如果有可能,他可以跪下向这群被他拖了后腿还对他不离不弃的人谢罪。
“没事啦没事啦,人总是有犯错的时候。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你看,菲利普也站在你床头呢?”
“喳喳。”头上传来振翅的声音。
“你再用文瑞鸟的叫声叫唤我就烤了你。”阿伦德尔有点冷的男中音从床脚传来。
大家都在,这就好。
我不会死的。
他感觉嘴角有些什么东西流过,然后他笑了。
谢谢。
我的朋友们。
我不是故意黑谁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和弗蕾亚不一样!不要混为一谈!
==1248字==
“弗蕾亚。”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的弗蕾亚,让她把注意力从无名之城外星光点点的景象投向那声音的来源。
那人身材纤细,穿着轻便的皮甲,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脚边趴着一只不停哈气的小型犬,撇着的嘴角透露出被勉强做某种事的无奈和苦涩——是弗蕾亚意料之外的人,伊格•斯图亚特。
“咦,竟然是伊格?”
弗蕾亚一副故作惊讶的表情,朝着伊格摆了摆手。后者没好气地叉着腰,径直走到坐在石块上的弗蕾亚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盯着弗蕾亚面带微笑的脸。被她称作茶砖的小型犬本能地预感到了某些事情,兴奋地在她脚边不停地转圈。
“阿拉,虽然弗蕾亚的身材矮小,不过伊格应该不是来炫耀身高的吧——”
“弗蕾亚小姐。”
“哈?”
突如其来的带着尊敬感的称谓让弗蕾亚一时间连惯用的语调都忘记了,眯起的眼眸里写满了疑惑。在她的印象中,伊格并不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在知道所有关于弗蕾亚的玩笑最后都会以令人尴尬的沉默收场这个前提之下。
和弗蕾亚所想的一样,伊格以一种很严肃的语调将话题继续下去,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弗蕾亚小姐,关于您的身份,您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菲诺女神的牧师呀,弗雷亚确实是大家印象中的坏人喔,这件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好好确认吧?”
“我是说,你的职业。”
伊格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脸色变得像是茄子一般的糟糕。
这个时候,弗蕾亚已经能够感觉到某人的视线正在关注着这边事态的发展。那是带着好奇和恶作剧般味道的目光。
啊,原来如此。
歪着头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弗蕾亚确定了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她该做出的回答。
“娼妇呀。”
“…为什么你要说的那么直接!”
“伊格~~~所以娼妇是什么意思啊?”
“谢谢你弗蕾亚,莉芙我已经问完了所以请求你不要继续追问了好吗!”
从坍圮的建筑后面跑出来的莉芙一下子拦腰抱住了伊格,一脸笑嘻嘻的表情。
“嘛,果然是莉芙让你问的嘛。”
弗蕾亚难得一见地没有趁胜追击好好地戏弄伊格一番,说完这样的话就躺倒在原本她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莉芙的纠缠,伊格筋疲力尽地坐在了弗蕾亚的身边。而维持着一脸不知好歹的狗样的茶砖,早已被伊格狠狠地拎起来丢到了一边陪着莉芙去了。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直到弗蕾亚率先开口。
“为什么刚才用敬称啊?”
“‘小姐’有时候是蔑称——”
“刚才不是这个用法吧?”
“好吧,莉芙原话——要对弗蕾亚有礼貌。”
“原来如此,礼貌地询问着不堪入目的问题呢。”
“不堪入目的是你啊,色情牧师——我觉得这才是你的职业吧!”
这一污蔑性的称呼却让弗蕾亚露出了十分高兴的表情,她伸出食指在伊格的眼前晃了晃。
“色情嘛~弗蕾亚倒是不介意,不如说,很喜欢呢~”
“我要与你划清界限。”
伊格毫不犹豫地把位置挪远了。
“弗蕾亚倒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坦诚一些呢,欲望可是生命与生俱来的呀,德鲁伊应该比普通人更明白这一点喔?对了,下一次还有那样的工作的话,请务必不要忘了弗蕾亚而自己上哦?”
伊格好像在生气地说着些什么,不过弗蕾亚已经把帽子盖到了自己脸上,就着无名之城周围破碎星海的亮光,沉入一片粉色的梦乡里了。
弗蕾亚小姐——请问,这样的生活真的好吗?
真是好极了。
GTA5真好玩啊!STEAM大法好!感恩节优惠大法好!!!
字数15628,长这么大第一次写这么多字我整个人都BOOM
白牧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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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被盔甲保护的身躯,柔软的皮肉被切割开来,血液接着喷射而出,染红了牧师的视野。
对方空洞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即使在失去了生命力缓缓倒下的时候,那双眼睛依旧在看向这边,即使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折途仍旧感到了极深的内疚和不甘。
又一次。
“啧……”
强烈的眩晕感从身体深处涌向大脑,狠狠地敲打着心脏,平衡感在这突然袭来的异感前全线崩溃,为了稳住摇晃不已身体,折途不得不半跪下去来求得更加稳定的支撑。
不只是握剑的手指,全身都在战栗着。
又一次,有人死于这双手之下了。
原本应该是将别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双手,现在到底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了。
牧师亲手杀死无辜之人,将无罪之人送上绝路。
即使自己杀死了只是一个幻影,梦境的造物。
鲜红色液体的温暖也太过于真实了。
土壤的腥味和铁锈的味道钻入鼻腔,折途有些恍惚,随着呼吸胸口激烈地上下起伏着,这种味道他很熟悉,不如说过于熟悉反而已经要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折途偏头看向旁边,两具尸体都在不同程度的气化着,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很快消逝的一干二净。
啊,那家伙也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啊。
折途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因为自己愚蠢的决定,那个少女倒下了,等到回过神来,自己手中的刀刃已经夺走了少女幻影的生命了。
——即使现在杀掉了那个影子,也是于事无补啊。
——你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感觉好受一点。
——已经尽力了是吗?
——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了吗?
拳头狠狠砸入土壤之中,清晰的痛感打断了脑海的声音,那是来自自己内心最真实而又最直接的质问,指节被石子的边缘割破,与泥土的亲密接触让伤口变得发炎红肿,仅仅是擦伤的程度,却能让那个恼人的声音停下。
——笨蛋。
你也是笨蛋。
用无聊的语句反击内心的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内心稍微平静了下来,折途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就在起身的那一刻,折途终于回想起了那个异常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躺在病床上已经断气的伤员,墓园里早已为死者准备好新挖的墓坑。
化脓的创口里不断地流出血,新翻出的泥土散发出独特的腥味和腐烂的味道。
犹如日常般不断持续,一成不变的日常。
在病床前和坟墓前的每日。
已经努力过了,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他们还是死了。
没错。
他们都死了,无一例外,无一幸免。
有人安慰过自己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无论是谁看了,都会立刻给来到这里的伤者立刻判断成无药可救吧,但是如果再努力一下,再拼命一点,那些人就不会死了吧,说到底还是自己能力不足。
不能因为他们伤的那么重就宽恕自己啊,作为一个牧师来说抱怨伤者的伤势太重了,这种借口真是差劲到令人发笑。
作为一个牧师的失格。
——笨蛋。
折途无言地抬起头仰望夜空,只有月亮孤独地明媚着,仿佛是上天的一只眼睛,漠不关心地嘲笑着地上的人。
接下来。
听到呼喊声扭头看向之前在墓地另一端打斗的人,看起来他们也结束了自己的纷争正在向这边走来,与幻境不同,这群人散发着无比强烈的存在感和真实感,虽然说彼此之间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但是那种鲜活的生命力已经传达过来了。
但愿,但愿不是什么麻烦吧,折途在内心祈祷。
“虽然不知道她还要让我们看到多少幻影,但就此退缩只会彻底变成对方的玩物。前进吧,让她看看到底是谁的耐力比较强。”
在确认了剩下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之后,自称是队长的亚修开始带着队员开始向少女离开的方向前进,一旁一副优哉游哉玩着自己伞的卓尔牧师则是提出了相反的见解。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不是坏人哦。她似乎想要提醒我们,不要为梦魇所纠缠呢。”薇塔塔说道。”
“是善是恶,让她停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不是很认同那家伙的观点,但是查看四下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与其在这种见鬼的墓地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还真不如朝着那个少女消失的方向前进,叹了一口气,折途跟在队伍的末端追逐起了那个少女。
而就在那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原本回荡着的轻笑声已经消失不见了,犹如她本人一样隐藏进了茫茫浓雾之中,声音被吞噬身影被隐去。
作为领头人的亚修自然是加快了步伐向前跑去,就在追逐那个少女的时候,非但没有跑入雾气之中,反而是雾气像潮汐一样迅速褪去,接替而来是更加浓厚的黑暗,蚕茧一般层层包裹住了冒险者们。
见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折途有些浑身发冷,咬着牙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无论多少年过去,自己还是始终无法克服掉怕黑这个弱点,刚刚在墓地还能勉强靠着月光和零星火炬的光亮,现在愈是前进愈是黑暗,仿佛在向着没有尽头的深渊狂奔着,现在只能看见跟自己距离极近的队员身体的轮廓。
就在折途心慌意乱之时,有谁点亮了灯火,折途向亮起的地方看去,是一把飞刀上绑着点燃的火柴被投掷了出去,然而安心感转瞬即逝,飞刀没有一点下落或者减速的趋势,就这么笔直地向前飞去,直直地没入了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然后消失在目光无法触及之处。
“咦?也素幻影咪?”一旁娇小的精灵少女歪头看着飞刀消失的地方,同时领头的亚修也稍微放缓了脚步,转头向其余的人伸出手说道:“看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牵着手前进吧,为了大家的安全。”
对着别人伸出的手略有迟疑,看到其他人都拉住了彼此的手折途才有些慌张地拉住了面前同伴的手,而就在触碰到对方肌肤的时候,不属于自己的体温传递过来的时候,非但没有感觉到安心而是局促,同时有谁的笑声在这片黑暗的区域中响起。
不是一个人的笑声,就像是许多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一时间四周回荡着无名者的轻笑声,让人倍不适。
“出来吧!无论是真身还是幻影,在我面前都只是白费力气的徒劳!”
亚修正气凌然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笑声,周围变得寂静下来,旋而又回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
“你怎么在知道,徒劳的不是你自己?”
“因为你无法击倒我!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相对的,黑暗中的声音变成了轻笑,仿佛被勇者的话逗乐了一样。
这家伙,竟然在跟梦较劲啊,折途偷瞄了一样那人的表情,和他声音一样地正气,可惜只是用错了地方,与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较真真是,明明是眼下这种完全搞不清身在何处的状况更令人焦虑,却还有心思干这种小孩子气的斗嘴……折途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想到。
一腔热血的笨蛋吗。
薇塔塔,那个卓尔牧师也朝着声音反问过去,眯起眼睛来,一脸的讥讽和不屑。
“我也只会被我自己击败。”
笨蛋,而且是复数形式。
跟这种明显是嘲讽意味的笑声和话语作对,从忍不住跟它对话开始就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而且是这种敌暗我明的状态,说不定对方只是在玩弄无处可逃的猎物,无论是反击还是乖乖就范都只是带给观赏者不一样的愉悦而已。
“迟早有一天”“击败你自己的”“是你自己”
声音断断续续地拼接出一句话,内容上来说相当令人不快,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折途也认同他的话,但是这种单方面的被戏弄,别说别人,连自己都快忍不住反驳那声音了。
“无稽!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能耐吧!”
听说笨蛋非常容易被激怒,看来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感觉这样相互对峙下去之后变成无聊的口水战,一直沉默着懒得说话的折途终于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队伍领头的两人的肩膀。
“…………与其这样跟她玩下去,不如好好找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吧,两位。”
“你想到妙计了,折途?”
没有。不如说这种情况下鬼猜想的出妙计。
一脸无奈的折途摇摇头,不幸正好撞上某个红毛笨蛋饱含了信任的视线,尴尬地移开目光又碰巧看见旁边薇塔塔一脸耻笑的表情。
“怎么,你难道想到得到碎片了的方法么,秃鹫的使者?”少女上扬的嘴角中嘲讽的意味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啧…………”
真抱歉没想到啊,蜥蜴女。
总感觉这话说出去会引发宗教战争,硬生生把回敬对方的语句吞回肚子里,折途只是略表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接那个少女的话茬。
忽然间,一直持续的轻笑声戛然而止,还没庆幸那烦人的声音终于消失几秒,接着传来听不清但是类似于争论的声音,难以听清他们争论的内容,感觉更加不爽了。
“不如说现在这个空间……是在映射还是反射我们自身的样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折途将之前胡乱想到的猜测说了出来,不断提及自身还有墓碑里与本人无异的幻影,以及那些墓碑上的字句,无一是在以自身为攻击目标一样。
加瓦尼也凑上来问道:“反射自身?!有什么目的呢?”薇塔塔则是不依不饶地对折途提出质问:“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同伴的提问有些内疚,自己也是没有多想便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依凭依据来辅佐自己的观点,倒不如说这种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毕竟只是梦境啊…………”
胡乱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折途低头加快步伐跟住前进的速度,不料肩上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
“竟然无计可施,那就只有继续前进了,无需慌张,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勇者,是绝对不会被这种卑劣的戏法所击败的。”
回头一看,果然是亚修这家伙……不知道是该说他不懂气氛还是彻底无视了自己的气场,总之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接近自己的人也只有这人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折途心想,虽然不是完全同意他的话,但是这样激励人心的话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多少有点用处的吧。
亚修向后看了一眼其余的队员,确认了大家都没有异议,便再次拉起彼此的手谨慎带队前进。
被别人牵着手的感觉,老实说折途现在只能感到不协调或者尴尬之类的感情,不过这也是确保安全的形式之一,折途也没有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一起前进了。
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了一会,内心感觉越发地烦躁,恨不得早点能离开这黑漆漆的鬼地方,为了分散注意力,折途开始强迫自己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和西琪来到这里,诡异的废墟和装置,墓碑上的文字和与幻影的交战,那孩子的失踪和被当成新队员重新接纳,这些事情都发生地太快,甚至自己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拖进了下一个事件,根本就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连回忆都在令人烦躁,折途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想那个奇怪少女的事情。
之前她的出现并不带有攻击性,相反还给出相当宝贵的情报和提示,对于自己无理的冒犯也是给予了一些小戏法来作为警告,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但是能感觉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人……还有她提到的种族梦妖,十有八九那个少女应该就是梦妖了,也能明白现在是在梦境里的现实,但是现实和梦境的交界处到底在哪呢……
干脆赌一把好了……
折途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不自觉地吹了一声口哨,已往呼唤那些鸟类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虽然说秃鹫最后来到信徒的身边,但是折途总觉得哨声能够更好地让秃鹫确定呼唤者的位置,而且现在这个声音,也是对自己些许的安慰吧。
“如果这里也被艾瑞克大人注视着的话……”
折途向远方望去。
很快,有一只秃鹫从黑暗之中飞了过来,落在了众人面前的地面上。
果然来了啊。
阿泽拉相当惊奇地看着飞来的秃鹫,忍不住惊呼出声:“粗线咪!”加瓦尼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折途,看着牧师接下来要做什么:“这里也是被神注视着的啊。”从她的语气中能听一丝振奋的感慨。
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被看着的折途觉得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件普通小事却被寄予了过大的期望一样,不禁让他觉得没有什么收获的话更令人难堪了。
秃鹫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然后歪头看着叫自己过来的召唤者,静静地等待下一个指令。
折途单膝跪地,让秃鹫立在自己的胳膊上,轻声在它耳边耳语了几句表达自己的忠诚和祈祷,然后抱住秃鹫往空中一抛,借着这上升的力量秃鹫振翅飞了出去,渐渐地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最后连振翅声都听不见了。
折途紧盯着它最后消失的地方,良久不语。
总觉得太过顺利了,原本以为还会碰上什么阻碍之类的,结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简单得多,以现在的状态来说总觉得十分怪异。
“如果是梦境,也只是卑劣者塑造出来的幻影,不要轻易被迷惑了。”亚修盯着秃鹫探索的方向,折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跟能看到的所有地方一模一样,一片漆黑。
“如果那是自己的梦怎么办呢,队长大——人——自己被自己骗了该怎么办?”漫不经心地回敬着那位队长,麻烦事本来是不想惹的,但是那种自大自以为是,还有自己把自己当成勇者的言论,总是能激起折途内心反叛的念头,想要给这个笨蛋当头一击的想法。
“不存在能够欺骗我的幻影,即使它化作我的模样,也只会被我的剑刃彻底撕碎。”亚修坚定不移地回望。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勇者”。这次折途并不急着反驳他,笨蛋一脸自信地在黑暗中行走,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不失为一件趣事。
队伍渐行渐远,黑暗中争吵的声音虽然没停下,但是就像留在了原先的地方,随着距离的拉远,声音也变小了下去,没有之前那么嘈杂的争吵声,倒也可以听清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了。
“干掉他们。”
“让他们离开。”
“这里有两派人!!”加瓦尼立刻指出了声音的不同之处,其他人也纷纷警觉起来,亚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飞刀向黑暗中投掷着。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只一个。又或者这只是主人的故弄玄虚。”
懒得理会别人反应的折途依旧慢悠悠地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进,而下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则不得不让他警觉起来。
之前出现在墓地的红发少女又一次出现了,现在不只是折途,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个少女的再次出现,在众人目光下的少女只是冷笑了一下,然后她的身影没入了一片圆形石质建筑中。
“想要干掉我们的可以理解,想要让我们离开的,难不成是怀柔派么?”薇塔塔笑着“她好像在引导我们呢。跟上去看看?”
感觉真相就在眼前,而折途却打不起一点精神,自始至终有一种脱力感盘踞在心中挥之不去,尤其是见到这个少女之后,有一种麻烦事会接二连三地过来的预感。“总之谨慎前进就好了……”勉强提起精神,折途拖着不愿意动的身体跟上队伍的步伐追击少女,四肢弥漫着奇异的疲惫感,不想动,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干,就像被太阳暴晒之后失去了所有水分了的咸鱼干。
“出发吧。小心看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要跨过去。”亚修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
跟随少女进入一个无光的走廊,漫长地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硬要说尽头也是跟外面一样的一片漆黑,在其中行走宛如自己把自己送入怪物的胃袋。
实在是无法忍受黑暗了,宁愿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敌人,抱着这样自暴自弃想法的折途最终还是用圣光照亮了整条通道。
“啧…………暗无天日也有个限度吧,好麻烦……”
而光不受控制地炸裂开来,超乎了自己想象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在心中大呼不妙的折途本能地做出了防御姿态
“哦哦哦!杀得好!!!”
“上啊干掉他!!”
仿佛置身于什么重大庆典,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叫好声以不可抵挡的气势朝这边挤压了过来,而喊话的内容则是让人十分不快,在折途记忆中,只有在街头斗殴的时候才会听到这种无理粗鲁的叫喊声。
顾不得别人的反应,折途努力从确认着周围的环境,依稀能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还有亚修的喊声。
众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小片圆形空地,四周被同样是圆形的观众台层层包围住,被人自上到下地俯视,而在空地的尽头,一个身高两米,不,也许要比目测的更加高壮的巨汉耸立在那里,在他面前则是与他体格形成鲜明对比的某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她正在死死与与巨汉苦斗着,但是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只是她单方面被压制而已,巨汉凭借着蛮力将手中的流星锤使得犹如玩物一般,而少女只能在他猛烈的一次次攻击下勉强躲闪。
“那个是……”亚修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折途也不再观战则是转头看着正在思考的红发青年,想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他是深森旅人的成员!森精灵罗伊!”亚修高呼。
一声闷响。
混杂着什么东西被碾碎,什么东西被挤压的声响。
等折途再回过头看着空地上的战斗时,那里只剩一个人了,手握流星锤的巨汉,他的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那种神色恨不得让人直接撕掉他的脸皮。
被喊的名字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巨汉的手上,胳膊上,身体上还有他手中紧握的流星锤,无一不被喷溅上了红色,鲜活的就像是刚刚诞生一样。
甜腻的铁锈味。
与之前相同。
以梦境的标准来说,也过于真实了。
折途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且不稳定起来,视线顺着流星锤上滴落的血滴向下看去,啪嗒啪嗒地汇聚成一滩不小的血洼,而在那个血洼正中央的,是什么?
是什么。
——没有人比你再清楚不过的了。
是啊,已经无数次地见过了,见过它,见过它们。
——尸体。
罗伊的尸体。
或者说,名为罗伊的尸体。
以非常凄惨的姿态呈现在那里,被沉重的流星锤砸下,破碎的肢体甚至四溅地飞出去,那里一块,这里一块,远远地墙上还沾着一块,内脏不再是内脏,组织不再是组织,肌肉不再是肌肉,曾经称之为人体的东西,现在破碎成一块一块地,又黏黏糊糊地粘合在一起。
——又有人当着你面死掉了。
——你什么都没做到。
——谁都保护不了。
呼吸变得不顺畅,不得不更加用力地挤压肺部,同伴在怒吼着什么,巨汉的笑声,但是那些声音都听不见了。
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仿佛在鼓膜旁跳动的心脏的心跳声,巨大而沉重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碎自己的鼓膜。
世界在摇摇欲坠,自身也在摇摇欲坠。
——你知道现在要干什么吧。
是啊我知道,现在没有谁比我更加清醒,更加明白要干什么。
右手稳当当地搭在安眠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一口气拔出,剑刃所反射的光犹如长虹一般,冰冷的刀刃泛着一层寒光,连空气都能一分为二,白银色的剑身上铭刻着精灵的祝福,那些烫金的精灵文字很快就会变成嗜血的放血槽,在利刃穿透对方的身体时尽情地舔舐它们的伤口,然后让更多的温暖,更多的红色降临人间。
身体在发抖,并不是来源于恐惧,而只是对于刚刚发生的惨剧所回应的愤怒,以及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产生的激动。
不合时宜的喜悦和兴奋。
“很好,接下来你就该从失败中彻底清醒了!”伴随着亚修的怒吼,折途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压低身姿猛地冲向巨汉,他能听到同伴的惊呼声在背后响起,但是那些声音已经无法真正地传达给折途了。
——我想杀了那个人。
——现在,立刻,马上。
——想死,好想死,好想让他去死。
“给我滚去地狱吧。”
金色的瞳眸中满溢着纯粹的杀意,并无疯狂,并无怨念,并无愤怒,只是出于想要砍掉对方首级将其大卸八块,让自己沐浴在血幕之下,亲手将对方送上死路的,纯净无比的杀意。
两者间的距离在迅速地缩短着,巨汉脸上狞笑愈发地恶心,他粗壮的右手再次挥舞起了流星锤,铁链划破风发出铮铮的金属碰撞声,巨汉后退着,为甩出流星锤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而准备着,铁球旋转着成了一道最佳防止近身的防线,只是简单地被它擦一下,估计都会皮开肉绽被击飞数米之外。
而白袍的牧师则没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是加快了速度向巨汉冲过去,巨汉似乎也看透了这点,嗤笑着朝着折途掷出流星锤,暗自得意着一个无谋的猎物亲自送上门。
眼看铁球马上就要被击中头部,甚至距离极近到可以观察到铁球上沾染的血迹已经开始变黑脱落,折途放低重心向后仰起去,放任身体倒向地面,而就在这时原本预定砸烂折途头骨的铁球也呼啸着砸向了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借着之前奔跑所压短的距离和冲刺产生的冲力折途得以在地面上滑行前进,衣料在与地面摩擦时发出了凄惨的摩擦声,而折途也成功地躲过了巨锤的攻击,从巨汉的左侧突袭到他的背后。
右脚发力制止了继续向前滑行,紧接着以腰部为中心带动身体转向面对巨汉毫无防护的后背,左手撑住地面迅速抬起身体,双腿继续发力支撑起身体,犹如在弦之弓一般的姿态,没有时间由于,下一个瞬间折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敌人的后背冲了过去,巨汉怒吼着,对于自己的失误和被戏弄的事实愤怒着,在他转身之前,折途已经跃起,手中的利刃直指对方的肩膀,目标是左手。
刀刃切割开皮肤,将肌腱割断,甚至连骨骼也一并切碎,血管爆裂的声音,肌肉断裂的声音,骨骼破碎的声音,在此刻简直就是唱诗班的优美歌声。
痛苦和愤怒的吼声充斥着耳膜,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大片的猩红,甚至连自己也被染上这刺眼的色彩,折途向后退去,与巨汉拉开一段“安全”距离,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
——恶心。
——被弄脏了啊。
刚才那一击足够令对方疼痛,造成的伤势足够重,但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还不足以置对方于死地,折途架起剑,揣摩着巨汉下一次攻击,也在端详着自己造成的伤口。
仅仅靠一点皮肉链接着,大概还有几根神经不依不饶地缠在断面直接,红肌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咕噜咕噜喷涌着血泉,左臂几乎整个都被砍断了,像是树上的吊死鬼堪堪地“挂”在肩膀上。
如果感情能够实体化的话,大概折途已经被巨汉的愤怒烧的连渣子都不剩了吧。
巨汉挥动着铁锤发泄他无处可去的愤怒,接着他浑浊不堪的眼睛里闪过愤怒燃尽的残渣,最后幸存的所谓理智,巨汉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握住那只没用的左手,不顾那些还没有被斩裂干净的组织,发狠地将其一一扯断,然后将那只失去了血色的左臂当成投掷物向折途砸去。
——啧,困兽的死前挣扎。
向下欠身,轻松闪过了这一愚蠢的攻击,投掷物在背后响起巨大的碰撞声,只是沉重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再次抬头直视敌人时,巨大的阴影都要将少年整个人笼罩住了。
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再次摆好进攻的姿势,巨汉举起手中的流星锤眼看就要砸向毫无防备的折途,既然无法撤退不如向前进攻好了,就这这么想的时候,视野的边缘闪过了不同于以往的红色。
——笨蛋登场了。
巨汉的身体被撼动一下,本能地向后回头查看的同时也不忘将手中的流星锤挥下,最后刻印在他视网膜上的,便是亚修挥舞刀剑向他脖子砍下的画面。
头颅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米最后停下的时候还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而巨汉体内的那颗心脏也被从前至后地贯穿,永远地停止了跳动。
从颈动脉涌出了大量鲜血,像喷泉一样喷射到空中,在不大的范围内下起了一阵血雨。
巨汉的身体也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向了一旁,而折途也看到了站在自己对面一同沐浴着血雨的亚修,两人都因为激战过后大口喘息着,无言的沉默伴随着尴尬在空间中膨胀着
原本就是赤色的勇者以及沐浴在血中的白牧师。
笨蛋,二者及以上的复数形式。
折途为了掩饰随意地甩了甩剑,希望把上面的脏血甩掉一些,正纠结如何开口道谢,同伴及时的呼声也打破这凝固的沉默。
回过神来,才发现整个圆形空地上不是血污就是黑色的荆棘,不出所料罪魁祸首薇塔塔一边笑着一边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舞蹈之后的余韵一样。
折途正想说些什么,一声清脆的箭响划破风声,径直贯穿了空中漂浮着的少女的身体,少女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她的身影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影般波动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要用我的样子!”
凌厉的女声伴随一阵轻笑传入耳中。
“越来越有趣了呢。”薇塔塔低吟着笑出声,了结了巨汉性命的亚修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战斗中冷静下来,四处寻找着下一个对手一样看着周围。
“麻烦接二连三地过来……”折途自言自语着,战斗之后虽然已经冷却了下来,但是内心还是被自责和悔恨纠缠着。
——作为牧师来说,那种想要杀戮的心情是不对的。
——即使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去杀戮,那也不过是罪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艾瑞克大人,我从未失去对您的信仰。
——请您告诉我,如此遵循内心冲而去杀人,甚至对这种行为感到愉快和兴奋的我……
——是罪过吗?
“不是让你赶快离开了吗!”
被怒斥声惊醒的折途向声音的源头看过去,是与之前那个少女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观众台上,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看上去比较友好的少女,不知为何她看上去一脸愠怒,被莫名吼到的折途也是没好气地反问回去。
“说的好像我想留在这里一样……”折途快速地看向观众台,有些怒气地发问,“到底要怎么离开,这烂摊子又是怎么回事,因为是梦境所以想要离开就去死这种方法我可不接受!”
“无法离开就呆在原地!我说了吧,已经有梦妖把你们视为异类了!你们好几次都掉进了他们准备的梦境不是吗!”
又被吼回来了,被连续责怪之后折途总算是能安静地思考一下,一路上自己都在谨慎避免无谓的交锋,墓园中的墓碑也被自己强行无视过去,甚至因为自己优柔寡断的错误害死了两个人……要是自己表现出敌意,也就只有刚才与巨汉的交锋了,但是仅仅是出于被侵犯和自卫的反击应该不会构成对梦妖的威胁,那么剩下就只有……
折途侧过头看着那只队伍的队长,亚修,自以为是,按照自己步调行动,把一切想的过于理所当然,自封是勇者的笨蛋,彻头彻尾的无药可救,也只有这家伙才会到处惹是生非吧。
“啧……”折途的眼神中带上了冰冷的蔑视之意。
“是你们这群笨蛋吗……”
“来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吧,折途。”被报以冰冷视线的亚修,瞬即以炽热得随时可以开战的目光回望。
——什么啊,这个眼神。
折途再次握紧剑柄,内心阴郁地要燃起冰冷的火焰。
——都是你的错吧。
“切,笨蛋就是笨蛋,不断对这种无聊的梦境这么较真……”折途不屑地瞥了一眼亚修,收回了视线压下怒火“简单来说我们冒犯了梦妖的领地,而他们打算清理门户。”转头看向少女继而提出自己的疑问“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那么要离开这地方只要站着不动?别开玩笑了。”
“那你是谁啊?你是梦妖吗?”加瓦尼稍微跑过去几步,对那位少女,铃渡问。
“我也是,不过……我和别人不太一样……”
两个妖精争相对铃渡提出疑问
阿泽拉用她那种特有的软绵绵声线提出了疑问"人类和梦妖…是咪?”加瓦尼则是继续追问道“不一样?只有你在帮我们?为什么呢?”
“既然是冒犯领地,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亚修将剑收起来。
“我们现在好比是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还在到处大肆破坏”折途又瞥了眼亚修,虽然一脸怒气但是还是站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动。
“!?”加瓦尼惊慌,不停地窥视着两个人的表情,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样。
铃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加瓦尼,说道:“就物质上来说我可能比较接近你们……不过我就只是个伪装成人类的梦妖而已。”
还在温柔地解答她问题。
“如果一开始就以能够沟通的方式接待我们,破坏完全可以避免。”亚修依然报以并不会感到一丝悔疚的神色。
“我已经告知过你们的那位同伴了。”不知为何,折途也从铃渡的语气中感受到相同的脱力感。
“你真是把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笨蛋勇者。”佩剑上的血液差不多被甩干净了,剩下的干枯的血渣等有机会洗掉好了,这么想着折途将佩剑收回了剑鞘。
加瓦尼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知道她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是折途吗?可惜我们的破坏都是在遇见折途以前。”亚修顺便自动忽略了自己话语的最后四个字,明明那才是自己想说的重点。
薇塔塔若有所思地玩着手指:“那么现在呢?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
少女微微一顿,“总之,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找制造这个梦的家伙。”她说着就转身消失在了观众群中。
那些观众……应该不能被称之为人,虽然有着各不相同的外表,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脸的生物。
四周的剧场消失了,连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尸体,慢慢地化为烟雾消散在空气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所以说你是笨蛋暴力狂吗……”折途看着少女消失,继续打量那些即将消失的诡异观众们,“真是留了个烂摊子给我们啊……”
疲惫,脱力,之前那种沉睡的疲倦感又从身体各处涌了上来,现在的自己也只剩说说话的力气了。
“折途,来说一下你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吧。我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暴力。”亚修也跟着打量起观众们。
被点到名字总有一种难受的感觉,折途不情愿地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开始组织语言。
薇塔塔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指甲“暴力……只是因为把我们惹恼了而已哦?”
“被传送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诡异地点,一边被精神污染的事件折磨着一边调查着前进……会被这种梦境骗到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了吧。”折途看着薇塔塔。
之前在一旁沉默的精灵终于沉不住气,愤慨地为她的队长反驳道: “亚修队长不是笨蛋!”
“闭嘴你也是笨蛋。”
眼神再次变得阴郁且冰冷,自上到下地瞥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对方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抖了起来。
“不要在这里彰显自己的优越了。事实上我们闯过了这个难关,而你只是被我们拯救出来的存在。你没有指责任何人的资格。”亚修皱眉,挡在了加瓦尼跟前。
——你又懂什么。
再这样下去又是永无止境地斗嘴,彻底从刚才一系列事情中冷静下来,折途选择屈服于自身那种奇妙的疲倦感,扭头看向一边,刚刚他战斗过的地方,方才那里还有那个森精灵的尸体和巨汉的残骸,现在……
“切……随你怎么想……”
——……西琪。
那个与自己一同来到这里的少女,曾经寄希望于她,甚至暗自发誓要保护她。
结果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局。
折途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恍惚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金色侧马尾跃动的影子。
张开嘴但是无法发出声音,那个娇小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了雾气之中,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她,而且理智的枷锁拉住了想要行动的身体。
“……大概是幻觉吧……”
一时间折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只是扭过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如果你的发言只是为了发泄你所遭受过的经历,我不会和你计较。”亚修说着突然感觉到了折途不正常的视线“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见,要走还是继续等下去你倒是快点决定……”折途转过头,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漠然的表情。
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那就等吧。”亚修拍了拍折途的肩膀。“我相信你牺牲的队友们不愿意看见你落寞的模样。”
“切……随便你怎么想…………”折途晃动了一下身子躲开对方的手,“就这么离开这里还能找到碎片吗……”
——你又懂什么!?
——别来同情我……
加瓦尼也朝着雾里张望“那边有另一个女孩子诶,是梦里的嘛?”
“请问你是名为西琪的冒险者,折途的同伴吗?”亚修转而朝看到身影的方向说话。
“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薇塔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过于漫长,而折途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都没有注意到铃渡的归来,注意到之后,折途立刻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姿态。
她受伤了。
“你……”折途欲言又止,“需要帮助吗……”
阿泽拉也凑上来问道"咪你还好吗?"
“和制造梦的家伙打了一架。”她撇撇嘴,“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彻底认定你们是该排除的异类了。”
“让她出来和我一决胜负吧。”亚修皱眉再次观察崩坏的四周。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老实说,武力解决问题固然痛快,但是无论怎么看这都不相信这5个人能够一举全灭这里的梦妖,先不提敌暗我明,对方是从精神层面攻击这一点就已经够棘手的了。
薇塔塔看上去却相当开心的样子“哇哦。那怎么办呢,漂亮的小姐姐?”
加瓦尼:“对、对不起”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现在梦妖中分成了两个派别,一边认为你们是有害的,一边认为你们只不过是误入了这里的。”少女叹了口气,“但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误入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人都不相信。”
麻烦死了。
折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薇塔塔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铃渡:“我们既不是有意来造成伤害的,也不是误入的喔。”
“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勇者。”亚修补充到。
那句话还不如不说……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话说,你的伤没事吗?”
“没事,大部分物质上的损伤在这个世界里都不打紧。”
“啊,是吗……那么,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进入这个事情,比如什么东西的碎片一类的?”折途试探,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接下来再无功而返实在是太难看了。
“碎片……一类的吗?”她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去打探一下。”
薇塔塔合掌做出一副感谢的样子“那可帮了大忙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了……我们继续在这里探索还会被排除掉吗?”折途有些不安,一是害怕继续出现恼人的事情,二是自己也实在不愿意再遇上麻烦了。
“介意让我同行吗。我想见见那个一直用梦境困扰我们的始作俑者。”亚修询问铃渡,青年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
“可以啊。”少女爽快地答应,“不过用‘那个’大概不是很合适……”
“那我也去。”薇塔塔举手,“是‘那些’吧?”
“你只是想去大开杀戒吧……杀气都露出来了哦”习惯性地反驳了那个家伙。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亚修似乎已经习惯了折途的嘲讽般从容转头。
“啧…………我也要去。”折途不满地撇嘴。
在一旁的薇塔塔像是小孩子起哄一样:“口•嫌•体•正•直~”
“那就是全员一起吧。”
“是的,麻烦你了。”亚修点头致谢。
“…………”折途沉默着看着薇塔塔,虽然对她这种幼稚的行为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是……
“呵……”折途用关爱的眼神看着薇塔塔
“呼……”薇塔塔用关爱的眼神看回去
“对彼此有意见的话,我欢迎你们回去以后用切磋的方式解决。”亚修插入了两个人中间的空隙,分开了进入目光胶着状态的两人,特别看了折途一眼,“也欢迎你带着怨气向我发起挑战。”
“那么,这边来吧。”少女指出了一个方向,不过那个仿佛在看什么其乐融融家庭喜剧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们得先去个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薇塔塔摆出可爱的样子:“好的漂亮的小姐姐~”“感谢。”亚修边说着边一直注意观察着一路上的四周,折途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前进,加瓦尼看了一眼折途然后跟上。
一路无话,众人安静地前进着,随着前进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些其他的声音回响了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指针行进的咔咔声。
亚修警惕地看着周围,剩下的人也是意思意思相互看了一下彼此的眼神,匆匆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随着脚步前行,钟表的声音越来越大。
加瓦尼:“这是……?”
折途:“在接近核心吗?”
“嗯?”少女回头看了你们一眼。
加瓦尼歪着头问道:“为什么会有钟的声音?”
“没有……听到什么钟表的声音吗?”折途疑惑地回问铃渡。
“钟表的声音。”亚修补充,“咔咔的。”说着拟声词的时候亚修脸上依然是从容的肃然,有点想要笑话他,折途默默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嗯,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啊。”
随着她的话语你们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单从外表来看,这里似乎是座……图书馆。
薇塔塔惊呼出声:“钟表妖精的世界?”
“哇……真是让人怀念又讨厌的地方啊。”折途想起以前的事情皱了一下眉头。在苏古塔的时候,毫无魔法天赋的自己却被强迫学习魔法,更可悲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没有天赋这个事实,在父亲一味的鼓励下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学习,结果最后被告知毫无天分之后,以前的努力都跟堆在房间里的笔记一般变成了废物,而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也很少再去图书馆这种地方了。
加瓦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哇图书馆!!!!
亚修默然观察着图书馆的外表,看上去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铃渡毫不在意后面人的想法,推开门径直走进图书馆,众人也一言不发地跟着进入了馆内。
就当最后一个人进入馆内之后,领在前头的铃渡却失去了踪影。
亚修立刻拔出剑跳到队伍的前方,警惕地喊道:“陷阱!?”薇塔塔走上去安慰道:“我觉得她不会给我们设陷阱的哦。”
“也许只是我多虑了。”亚修率先踏前试探。
“你冷静一下……”折途叹气,警惕地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能有别的梦妖又把我们拖入奇怪的……梦了”
加瓦尼跟着队长,顺便警惕地打量书柜和地板和天花板。
内部看上去也是非常正常的图书馆,众多琳琅满目的书籍排列的井井有序。
“真不愧是图书馆……咳……”折途棒读,站在原地打量四周。
“我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大意而忽略潜在的危险。”亚修小心翼翼地拿下书柜里的某一本书试探。
“说不定哪本书是触发机关的……”折途静观其变。
然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靠近书架的时候钟表转动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亚修翻开拿下的书本看看内容。书页里是一个时钟,咔咔声看起来似乎就是从里头传来的。
“我说这个,放回去比较好吧……”折途凑过去看了一眼。
亚修完全无视了折途,试着拨弄书页里的时钟试试。
折途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心看下去。
之后亚修也拿起了别的书,一页页翻开,里面全部都是时钟的动画。
“乱动别人家东西是不对的,算了……”折途绕着书架随便地边走边看,希望能发现一些除了时钟之外的东西,随便转了几圈之后都还是一堆书和书架,索然无味的折途绕回原先的起点时看到剩下的那4个人都在,折书页。
不是说了不要乱动梦境里的东西吗?!
折途感觉自己内心有谁在大吼,深深的脱力感又浮现了上来。
“如果这里爆炸了一定是因为你们……”再次扶住额头,折途重新绕回了书架之间。
漫无目的地前进时,前方有一声呻吟传过来,折途加紧了步伐向前走去,在书架之间,之前消失的半梦妖铃渡又出现在了眼前,她看上去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一样,不停地揉着自己被摔到的地方。
“喂,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赶忙跑过去扶起少女,薇塔塔他们似乎也是听到了声音跑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而已……”她嘟嘟囔囔着,“你们这还好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吗?”
“只是找到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钟表。”薇塔塔手里拿着她新发现的书页给铃渡看,“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你也会被别的梦妖拖去奇怪的梦吗……“折途后头看了一眼折纸的家伙,”啊,除了进行某个特别无聊的行动之外。“
“真是让人怀念的字迹啊……”
听着铃渡的话语,亚修观察铃渡掉下来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存在异常。
薇塔塔静静地等着铃渡下一句话。
“毕竟我和他们也不是完全相同的。”少女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也比较特殊,是在这个世界里难得的、物质与精神能够交汇的地方。”
“这是之前来这里的一位旅行者留下的。”
加瓦尼也凑了过去:“还有别人来过吗?”
薇塔塔继续提问:“是你很重要的人?”
“当然不是。”少女立刻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
“也是呢。”薇塔塔笑着,“哪有碰见个人就会重要的道理。”
“那一位,那一些梦妖,依然不愿意露面吗?”亚修直接切入了正题。
“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少女拍拍自己的裙子,“我们出去再说吧?”
于是众人随着她一起出门,然而就在踏出门的刹那,少女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面前是图书馆的内部,巨大的书架耸立着,时钟咔咔作响,但其中混杂了一些不协调的咯咯声。
“别的梦?”折途有些呆愣,看着面前倒错的景象。其他人也是一脸迷惑的表情,亚修拿起一本书翻开检查,除了被折起来的书页并没有其他异样。
有些鲁莽地从亚修手中夺过那本书,把折起来的书页抚平,画面上的钟表开始重新转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折途突然听见了“哎哟”一声,朝着声音源头走取钱,看见铃渡正坐在某两个书架间,看起来是一副刚刚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模样。
跟刚才一样……
折途走过去扶起少女,询问她的情况如何。
亚修接过折途的话继续质问着:“……铃渡,你记得自己掉下来过一次了吗,在这个位置”“你接下来要说‘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对吗?”薇塔塔看着铃渡。
“有这种事吗?”她看起来很困惑
不对劲。
折途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刚刚被折叠过的书,把里面每一页被折叠的书页还原。
然后,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违和感被消除,有什么东西恢复了常态一般。
“这里也是梦境吧?”亚修突然以严肃的眼神看向铃渡。“你的下一句话是‘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另一边对铃渡的询问还在继续
时间循环。
折途醒悟过来,因为代表了时间的钟表被书页的折叠而无法转动,众人的时间也被暂停在这个图书馆里,既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
指尖在微微颤动,是出于对现状理解的豁然,还是嗔怪同伴没有经过思考的折纸行动?不管怎样,折途在图书馆里奔走起来,把那些被折叠过的书从书架上搬下来,一页一页地还原它们,其他人看到之后,也开始抚平那些被折起的书角。
终于,最后一本书被完好地恢复原样,塞回了书架上。
——我受够麻烦事了。
折途随着众人一起站在大门前,他的手握住了门把,只要轻轻一推,这扇门就会打开,然后离开这里。
——我受够努力了……
“走吧……”声音中的疲惫让折途自己都感觉惊异,不管怎样,现在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推开门,是炫目到刺眼的光芒,温暖地让人感到灼烧,在这光芒中,折途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TBC—————————————————
*计字19005
*第一次推线剧情8470
*累得半死,顶着家人压力真不容易,后半段估计还会改
*好累啊……
少女看到了光。
光并不像她经常看到的那样灼目,它们带着种迷幻的柔和,像是她曾经听说的攒在枝头的花朵。
莹白,粉红,群青,鹅黄,淡紫。
少女被光所拥抱,仿佛久未知晓的温暖。
薇塔塔再次加速,试图跟上青年的脚步。
与这叫做亚修的青年相遇,是她来到这空空如也的无名之城之后不久的事情。自小生活于阴暗混乱的地下都市造就了每一个卓尔认知安危的本能,与修·雅兰一起生活的十年又让她对于红发的人类十分敏感,围绕在这青年身边的奇妙气场更是加重了她对这人的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并没有多大的人类,染就了一身堪比最凶悍的卓尔战士的血腥之气?
作为精灵尚且是一名少女的薇塔塔表示好奇,十分好奇。
而现在她有点后悔一时兴起加入了这个锻炼狂人的队伍,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前卓尔贵族少女终于拒绝服从这种惨绝精灵寰的训练安排——
“到底是为什么我堂堂夏德娜的牧师要跟着你们跑步啊?!”
叫作加瓦尼的矮小女孩——这个小小的高等精灵,从外表来看她应该刚过十岁,但这孩子的心智却至少有五十岁,对于这点薇塔塔有些疑惑——听到她拖着长音的牢骚似乎不自觉地哆嗦了下,战战兢兢地看向队伍的年轻领袖,而迷迷糊糊的狗妖精德鲁伊阿泽拉只是歪着脑袋咪了一声,她全程挂在那头毛发肥厚的白熊身上,软软的样子又让薇塔塔没办法狠下心把她从上面抓下来一起跑步。
“你的体力太差了。”青年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正嘟嘴生气的小丫头,“这种贫乏的体力无法支持你所需要的长时间冒险,你不是要看到世界被拯救的一刻么?这样下去你只会在半途死去。”
拯救世界?薇塔塔心里偷笑,她只是想创造夏德娜大人所爱的新世界。
“但是好累啊……”她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躺,“让我休息一下啦。”
天空和她曾经听说的一样透彻清净,比荧光苔藓亮了很多却一样不会灼眼的星光铺满了天空。于是女孩看着头上的满天星子和房檐的小小灯火入了神,再不理会亚修的说教。
“薇塔塔,我现在说的话对于你想要的未来是十分重要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青年对着这个任性的精灵少女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的愠怒。
“啊。”薇塔塔忽然翻身坐起,没有瞳孔的眼睛在外人看来无法判断她到底在看着哪里。
亚修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终于要听话了”,尚未出口的话却被薇塔塔的动作所截断。
女孩伸出手,指向天边:“月亮,升起来了。”
四双眼睛汇聚于星海的边缘,一轮满月在深黑的底色上悬吊,月光柔和地洒遍了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包括森林、城市、山坡、喷泉,还有与他们一样抬头看着淡白明月的人们。
“你们可以选择新的旅途,也可以选择去帮助其他的冒险者作战——”
白色的神明俯瞰他们,他身边有着发光的碎片,薇塔塔想去摸摸看,却被亚修一巴掌打了下来,她也不怒,只是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们选择去拯救那些无力的冒险者,代替他们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
青年上前一步,赤色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什么。
神明似乎无声地笑了:“那么——”
少女被围绕在光的碎片中飘浮,她好奇地伸手,试图触碰那些显然没有实体的光影,手指理所当然地穿过了鹅黄的残像。
有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些光不会将她灼伤却依然明亮绚烂,少女的小小心子里有些无来由的欢喜。
“这是哪里?”加瓦尼声音里带着她一向的战栗。
“先向着前方前进吧。”亚修回头看了看几人,自然地踏出了脚步,仿佛他脚下的不是无尽的虚空,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地。
就这么一点看来,这个人就拥有相当可怕的胆识,薇塔塔这么想着跟上,单凭这一点就不能把这个男人与雅兰相提并论。
“飘起来啦咪……?”阿泽拉软绵绵的声音和迷迷糊糊的性格一直让薇塔塔难以相信她是个已经做了妈妈的狗妖精,她的大白熊倒是一直尽心尽力地守护着自己的主人,现在也是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
他们似乎走了很远,光在他们身边不停变幻着,女孩看着四周相当愉悦,完全没有了被亚修强迫训练时的疲劳感。
队伍突然停了,薇塔塔从亚修旁边看去,一截楼梯突兀地挂在半空。加瓦尼小小惊呼一声,阿泽拉则是一如往常的没什么紧张感。
“注意眼观四方,不需要害怕,我们是遵循命运指引而来的勇者。”亚修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三人,一步踏上了楼梯。
一瞬间,女孩眼中的世界变了。
迷幻的光彩变成了奢华到令她厌恶的大屋——这房子让她想起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被禁锢于家中的那种感觉,她如果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大概就是那种无止境的孤独和毫无生气的严肃了。
“看起来是真实的。”走在队伍最前的亚修伸手摸了下楼梯扶手,“继续前进吧。”
薇塔塔也并不想在这里做什么令那青年反感的事情,便一声不吭地跟在队尾走着,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走完楼梯便没了再往上的路,女孩跟着队伍转向了这层的走廊。走廊长而华丽,各种装饰品排列两侧,薇塔塔选择视而不见。
很讨厌。很烦。她从进入这间房子开始就满心都是这种感觉,对同伴的声音也充耳不闻。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她脑子里的感官已经出现了麻木,亚修终于停住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也一起停下。
“看来,这里的主人已经给我们制订好固定的路线了。”青年说着转向了一边的门,伸手敲了敲。
门并没有开,青年的手离开门之后,从门后传来了同样的回应。
一行人皆是惊诧,毕竟这大宅怎么看怎么像没人的样子,那么门后的到底是人是鬼便无法确定,无法确定的时候……
亚修并没有像薇塔塔所想的那样拔剑斩出,而是切换了几种不同的敲门节奏,得到的回应却与之前一样,都是与青年相同的节奏方式,甚至连声音的轻重都相同。
——这个人,或者鬼,是在玩我们么?女孩皱起眉。
亚修放下了手,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请问,阁下为何要刻意模仿我的节奏?”他高声发问,门内却是一片沉寂。
青年火红的眸子暗了暗,手中长剑伴随着清越的鸣声出鞘:“你们离我远一些。”
来了来了,他终于无法忍耐了。女孩心里偷笑,退开几步。
右脚后错,左腿微弓,双手握剑,青年将蓄了些许力气的剑锋照着门狠狠劈下,银白的刃嵌入门板,一条裂缝随之出现,紧接着是骇人的惨嚎。
“呜哇。”薇塔塔当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当即往后一跳,差点撞到墙上。
门板从裂缝处裂开成两半,那里面倒出了一个人,更确切的说,一个快要变成尸体碎块的人,血已经溅在了劈开门板的亚修身上。
加瓦尼惊呼出声捂住嘴巴,阿泽拉瞪大了眼睛,而作为事件主角的亚修背对着薇塔塔,女孩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个尸身有着熟悉的红发,铠甲,精瘦的身材。
薇塔塔几乎就要把他当成了修·雅兰,然而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早就没了可能性——毕竟那个人已经被她亲手杀死在了克林菲尔燃起大火的那个夜晚。
亚修转身,神色没有任何动摇地抹去了溅到脸上的血,将那颗已经摇摇欲坠的头从尸身上割了下来。脑袋弹跳几下,落在了人群中。
这张脸和另一张亚修的脸一样没有表情,一张嘴微张着,无光的暗红色瞳孔里倒映着队伍成员们的脸。
薇塔塔莫名地想起一句老话,“死人的眼中印着凶手”。
那么,已经有多少人眼中印着面前这个男人,又有多少人的眼中已经印入了自己的脸呢。
眼看着还在发愣的幼年精灵,薇塔塔忍不住起了玩心,便伸手揉了下加瓦尼有点乱糟糟的一头蓝毛:“别瞎想啦——那么容易就被干掉的人,你觉得会是亚修么?”
“也,也是……”小家伙似乎抖了两抖,“谢……谢谢……”
奇怪的孩子。
再次出发的亚修带着些恼怒,据他所说方才那个堪称简陋的房间是他小时候所居住的地方。不知是因为有什么不好的回忆还是其他缘由,总之他的脸色已经不想刚开始那样自得了。
接下来几人转向了另一扇上着锁的门,加瓦尼作为队伍里唯一有些小偷小摸技巧的人,被理所当然地拜托了去开锁的任务,小女孩虽然一脸惊慌,还是稳下了心神去研究那把锁,一根铁丝在锁眼里左捅右捅,不多时锁头便落在了地上。
“呼哇——开了!”小姑娘擦了把额头的汗,深绿的眸子里亮闪闪的看着亚修,像是期待主人夸奖的小动物。
明明是个精灵,却没有任何属于精灵的傲气和自尊。
亚修对着加瓦尼点头:“你很厉害,加瓦尼,愿意努力的事情肯定会有回报的。现在就让我先进去吧。”
虽然知道按照这男人的意思,他自己先进去是为了排除有可能伤害到几人的陷阱,她还是觉得这句话有些不舒服,感觉像是这小小的高等精灵被这个人类抢了功劳一样。
而置身事中的女孩自己却浑然不觉,还激动地点头,看着亚修的目光像是看着什么崇敬的神明。
薇塔塔无声地叹了口气,进入了那被幼小的高等精灵所打开的房间。
房间的陈设在薇塔塔看来也堪称精美,只不过落满了灰尘,狗妖精敏感的鼻子被呛得打起了喷嚏。
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青年战士突然拔剑,朝着墙壁砍了过去,墙壁发出巨响将剑反弹了回来。亚修皱起眉头,调整姿势后再次向着墙砍去,却在离墙壁一寸之处硬生生停下了。
脸。
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出现了脸, 它微笑着向薇塔塔打招呼。
“牧师小姐,好久不见啊。”
女孩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阳伞无声地掉落地面。
修·雅兰的脸清晰地在墙面上浮现,他对她微笑着,仿佛还是十年前那个稚嫩的青年,孤身一人流落在黑暗的卓尔城市,正坐在墙角等着一个名叫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的少女牧师来帮助他回到阳光明媚的大地之上。
幻像。
修·雅兰已经死了。
和方才被砍倒在地的亚修一样,这张脸也一定只是幻像。
“你们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孔吗?”这次亚修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恼怒,方才在自己房间前的隐忍已经荡然无存。
果然是幻像。
幻像张开嘴,好像要说什么。
如果是这样,我就再杀你一次!
身体在她能够控制之前动了。一双细剑随着鸣响出鞘,银白的剑尖带着夏德娜所赐的黑色残影扎进了修·雅兰的面孔。
“雅兰的幻影而已。”她手中的双剑刺入又抽出,幻像的眼睛瞬间成了两个血洞,面孔被她刺得血肉模糊,最终五官已经没了人形。红到刺目的血液从惨叫着的幻像口中不断涌出,铺着红毯的地面被染成黑色,她机械般刺着那张脸,直到幻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有点急躁了,薇塔塔。”亚修的声音一成不变地冷静。
“啊……对不起呢?”女孩笑着收回剑拾起阳伞,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心中的波澜却无法平息。
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绵软,而后几人开始坠落。亚修伸手抓住了薇塔塔,修长有力的手上有她久未感受过的温暖,她伸手抓住另一边加瓦尼带着些许硬茧的小手,试图把这些感情传达给这个总是战战兢兢的小孩子。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然后干脆地湮没在黑暗中。
几人停止下坠时,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为了省事薇塔塔把阳伞收起别在了腰间。
亚修划亮了火柴,却只能看到同伴们的脸,四周的黑暗仍旧是深不见底。
“由幻术组成的世界么……”亚修再次皱起了眉。
飘浮的轻盈感从薇塔塔脚底传来。
熟悉,却并不快乐。
右腿微屈,左腿绷直,双手斜斜地做成一条直线。
——教给你的、这种叫作芭蕾的舞蹈,是你作为德拉娜家族的幺子,在未来进入更加上流的贵族世界时获得一席之地的技能之一。
跳跃,旋转,再次跳跃。
——拉雅特,你给这些没有地位没有权力的人跳这种高贵的舞蹈,是想做什么?
向前移动,向上踏步。
——既然你得到了夏德娜大人的垂青,成为了牧师,那么就好好地待在神殿里或家里,像你这样四处乱走的牧师成何体统?
向下两步的小跳,向左三步的碎步,向右两步旋转的交叉。
——雅兰,我跳给你看哦?叫作芭蕾的舞蹈。
女神亲吻了地面,然后有了卓尔精灵。
芭蕾与夏德娜女神出于同源,舞女在舞蹈的最后也要亲吻地面。
她准备俯下身时,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地面的存在,而耳边传来的是稀稀落落的掌声。
清醒过来的少女感到了尴尬,却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丢脸,只好轻挽裙摆,作出道谢的姿势。
再次前行的小队仍然跟随着对“勇者”一词有着深重执念的的青年,一团蓝光却忽然挡在了队伍前行的道路上。
它缓缓地飞行,而后撞在了亚修身上,猛地炸开。
蓝色的光芒刺入眼睛,少女惨叫出声,本能地抱头蹲下。
她再次睁开眼时,阳光明媚,她的皮肤在刺痛,眼睛也在刺痛,此时薇塔塔能够做到的只有再次惨叫着蹲下身去。
“没……没关系吧?”加瓦尼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阳光造成的灼烧感消失了。
“谢谢呜呜呜呜……”她从早熟得可怕的幼年精灵手中接过伞。话里虽然带着一股哭腔,记忆里并没有过的泪水自然是无法涌出眼眶的,不如说,她都在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泪腺这种东西。
眼前是座镇子,看起来温暖安详,充满了名为“幸福”的感情——那种感情她只在克林菲尔的隔壁四口之家之间、和亚修在无名之城接到叫作“莉芙”的女孩写来的信时感受过,对于她而言却只是种多余的累赘。
“然后呢?”她再次转回身去看同伴,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消失,她在这里又变成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这群人去哪里了?”女孩有点懵。
然后有人在薇塔塔背后搭上了她的肩膀,那手修长有力,透着一股熟悉的温暖。
“亚修?”她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回家了,薇塔塔。”修·雅兰把手搭在她的头上。
“雅……兰……?”她看着男人,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有些模糊.,“是真的雅兰……?”
“不是真的,难道是你自己臆想的?”男人在她额头上弹了个爆栗,“回家吃饭了,今天午饭有肉。”
“你……没有死?”薇塔塔呆呆地盯着那双黑色的眼,那瞳子像是双漩涡,正在将女孩缓缓吸入。
“说什么呢,睡糊涂了?我怎么会死啊。”雅兰大力揉了揉她的头顶,“再胡说八道今天中午的饭没你的份。”
她默默地被男人拉着走,一双眼睛盯着地面,走了不知多长时间之后,终于看到了一间平房。
“这是我的家。”雅兰眯起眼睛笑,温柔的笑容是她从未在那张脸上见过的,“走吧,吃饭了,薇塔塔。”
门里是张小小的方桌,桌上放着几盘正冒热气的菜肴。
她跟着男人进了门。
“欢迎回家,薇塔塔。”
迈进门的那一瞬间,有谁在远处喊了一句话。
——快醒醒!美梦也是梦魇的一种!
美梦。
这是梦么?
——快些醒来啊,这是梦魇!
这是梦啊。
无论多么美好,多么让人恋恋不舍,也是梦啊。
既然是梦,那就必须要醒来。
“我在克林菲尔的时候……不是杀了你么?”她抬头看着依然微笑的男人。
你不是雅兰。
“这是我的母亲,你不是一直想认识她么?”男人指着饭桌前的老妇人。
你是谁。
雅兰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拔剑,刺击,劈砍,一切在一瞬间完成。
和那晚一样鲜红的血,早已应该化作尘土的火红柔软的发,还有从未在那张脸上出现过 的、夏德娜那样温柔的微笑。
微笑着的修·雅兰被她拦腰截断,上半身体缓缓落地。
你只是个可悲的幻象。
黑色的雾气从她身边升腾而起,吸收了血液而成的实体比任何时候都要锋利,穿透男人身体时甚至发出了声音。
血液的腥甜气味充斥了鼻腔。
去死吧。
从男人身体里流出的血那么多,染红了房间的地面。
再死一次。
坐在桌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转头看着修罗上身一般的女孩,与修·雅兰同样的黑色瞳孔中尚在迷惘。
加上在房间里的那次,这是我第三次杀你。
手起剑落,那双眼里与她的“儿子”一样,再也不会有亮起的光彩。
如果还有需要,我会第四次杀了你。
她转向那个发出警告的方向,少女金色的头发一转而逝。
“谢谢你。”
天空好像也被这母子的血染红。
雅兰对我说,随意杀人是不可以的。
他说,死人的眼中印着凶手。
那么,他们的瞳孔中也印下了自己的影子吧。
这样就好,即使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也会永远记着我,因为我已经印在了他的眼中。
夏德娜女神,是你帮助了我,对么?
小镇在女孩模糊的眼睛中扭曲,破碎,消失,她仍然望着天空,即使它已经从温和的湛蓝变成了压抑的苍白。
“大家,还能够行动么!”
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回头时看到的是再次出现的同伴。加瓦尼和阿泽拉都表示还可以,却看起来有些脱力,作为队伍道标的亚修还在尽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而那些被他努力压抑的、狂涛般的怒意却始终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就继续前进吧,现在我们有目标了。”青年眼中的怒气仍然显而易见。
她想安慰这男人一句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闭了嘴。
亚修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
“请记住,那些都是我们回不去的过去!”
然后他伸手去拉薇塔塔的手,女孩本能地想躲开,忍了忍之后还是任他拉过。亚修拉着她蹲下,和加瓦尼阿泽拉二人平视。
“只有继续前行,我们才能够抓住眼前的未来!”
未来?未来如何,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最在意的,是眼前的现在。
“一起努力吧,最棒的伙伴们!”
年轻的男人振臂呼喊。
“我会竭力陪伴你们到旅程的终点!”
最棒的伙伴?旅程的终点?
玩笑话么。
他们所谓的“拯救”,大概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成为它最初的无序样子吧?
而对她而言,等到旅程的终点,她要让这个世界成为夏德娜大人最爱的样子,这才是所谓的拯救。
到那时候,这个男人还会觉得我是“最棒的伙伴”么?
应该是“最恶的敌人”才对吧。
苍白的天空渐渐转入黑暗,世界仿佛夜半梦醒一样再次被浓重的阴影包裹。一行四人仍然跟随好像那个随时都会消失的少女,她不时回身朝他们微笑。
“这边。”
女孩的声音像是飘摇在风中。
“会不会是陷阱……?”加瓦尼声音虚弱,带着她一向的无意谨慎。
“请停下你的脚步!”亚修在队伍前头奔跑。
神秘的少女且停且跑,直到她消失在一团光芒中。
亚修向着那团光伸出剑去。
剑刃还未触及光团,光团便爆炸了,四人在惊呼中被卷入了光的漩涡。
眼前的景象再度清晰时,周围的景色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这里既不是室内也不是明媚的小镇,天空是一成不变的灰色,脚下的地面泛着浑浊的黑,死亡的气息在这里弥漫——
墓地。
“战斗中的冒险者,能听见吗!”第一个认识到他们处境的仍然是亚修,青年反应过来之后便向着一个方向呼喊起来。
他呼喊的方向传来金属相撞兵刃交击的声音,薇塔塔回头看去,两个相同的人正在激烈的战斗中,其中一人听到亚修的声音便回头向他们大喊起来。
“你们要小心墓碑!”
——墓碑?
听到对方这么说的亚修转身去看墓碑,而他看到身边的一座时,瞬间大吼着劈了上去,怒气的波涛已经完全从他身上爆发。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暴怒到如此地步?
而接下来的景象更加让她感到新奇,另一个亚修凭空出现,与方才劈砍墓碑的亚修战成一团,一息功夫便已经分不清谁是真货谁是幻影。
有趣。
这是亚修自己的战斗,别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这么想着,少女的好奇心开始作祟,她便小心翼翼地在墓碑间绕来绕去,试图找到这些异变的根源。
大部分墓碑上写着她不认得的人名,然而在这之间她却看到了令她无比在意的东西。这里面有她同母异父的那些姐妹们的名字。对于这些她倒不怎么在意,毕竟那些人生或是死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令她在意的是另一座墓碑。
修·雅兰·阿尔斯特拉。
死于其最爱之人,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之手。
她从不知道雅兰并不是修·雅兰的姓氏,而这里的姓氏是真是假也永远无法再去考证,只是这句墓志铭却微妙地说对了一部分的事实。
“他确实死在我的手里没错。”
女孩轻轻地抚摸墓碑。
“可是他最爱的从来都不是我呀。”
兜兜转转走过雅兰的墓碑,背对着它的墓看来是座新坟,泥土上尚且带着新鲜的草叶——在这毫无生气的世界里,草叶又是怎么来的这种事情,薇塔塔已经放弃了思考,毕竟到现在为止在这个地方什么事都不对劲。她绕到墓前,想要看看这个和雅兰背对背埋葬的人是谁。
也许是他的母亲呢。
手指拂过灰色的石块,冰凉凉。
——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被女神遗弃之人。
女孩愣住了。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得到女神的垂青?不可思议……”
“薇塔塔,你以后就是神殿里最小的牧师了。”
“不想只学单一的神术?那我教你剑术好了。”
“我,薇塔塔·拉雅特·德拉娜,以此有限之身献于无限之女神夏德娜,神赐我名薇儿塔西瓦,此生此世,无论何处,无论何时,全身全意护卫女神之名……”
“这双剑上有女神的加持,一长一短,一主一侧,名为‘银棘’,现在送给你了。善用。”
“我要创造出夏德娜大人所爱的新世界。”
怎么可能呢。
二十岁就成了新晋牧师,一直得到女神恩宠的自己。
全心全意为了美丽的女神而努力的自己。
发誓将这一生都献给女神的自己。
被女神遗弃?
简直是她听过的最为荒唐的笑话。
手中刺剑插入新土,黑色的泥土被女孩翻开,沾脏了女孩精致的鞋子。
“那么躺在这里的,是个怎样的冒牌货呢!”
坟墓被破开的同时,一只紫色的手抓住了剑,那手的手指被极窄的剑刃割破,鲜血渗入泥土变成黑色。
“你竟敢伸手去玷污有夏德娜大人加护的剑?”
刃风吹过,断肢落地。
墓中之人发出细长的悲鸣,破土而出的是另一个薇塔塔。
“你就是‘被女神所遗弃’的冒牌货对吧?”薇塔塔的剑尖点着捏着断指的女孩一侧的脸颊。
“你才是,被夏德娜所骗的可悲之人啊!”女孩放弃了封住伤口的行动,尚且完好的右手紧紧握住银棘的主剑,任由失去了手指的左手滴血,直到血流在她衣衫上汇成了小溪。
“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背叛了女神才被遗弃的吧?”失去了黑雾的剑锋划过女孩的侧脸,被她一个闪身躲开。
“背叛只是你这愚昧的无知者所说的话,我只是清醒了而已!”被闪开攻击的少女表情扭曲,比她更加凌厉的剑风裹挟着黑雾向她刺击而去,逼迫着她向后空翻退避。
“清醒?”看到这个容貌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女孩处于劣势,薇塔塔趁势进攻,“沉溺于夏德娜大人无上的美之中又有什么不好?你这可悲而愚蠢的人既然失去了信仰,不如去死的好!”
“那么你总有一天也会死的,死在你自己的手里!”女孩格住薇塔塔左手侧剑,却没法防御另一侧,只能用左臂制住眼前人的手腕。
“那是后话了。”薇塔塔笑起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自己的脸,还真是美丽啊。”
黑色的雾气猛然凝结,仿佛从地面长出的长枪,穿透了女孩的身体。
“再见了,像人类一样可悲而愚蠢的幻影啊。”
从坟墓中爬出的女孩从脚下开始消失,最终扭曲成无尽的碎片。
回到队伍里后,阿泽拉仍然处于迷迷糊糊的状况外状态,而亚修的表情也不轻松,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对她站着,是个满头白发的青年,姿势有点驼背,透着一股老人般的颓态。
“于是,那个女孩子被干掉了?”她这么说着走近几人,一边的地上躺着刚刚提醒他们的女孩。
“啊啊,似乎是疏忽了一下。”亚修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下,似乎确定了她没什么伤势,随即转向另一边的陌生人,“这位是深森旅人的成员之一,名字叫折途,与你是同样的职业。”
“艾瑞克的牧师。”被称作折途的青年语气里带着股不耐的叹息,皱着眉头看着希望之光的一行四人,“你们知道你们自己给自己添了多少无谓的战斗吗……”
青年带着点阴郁的目光扫过亚修,跟在他后面的加瓦尼再次紧张地捏住了衣服下摆。
“不说这些了,我们应该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路了吧?”薇塔塔有点不太想理这个家伙,便开始转移了话题。
“说的也是。”亚修看着身边的景象再次破碎消失,薇塔塔也跟着他看去,却看到了在他们目力能及的远处有个马尾女孩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跑开。
那个在梦境中提醒她醒来的女孩。
亚修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拔脚便追:“虽然不知道她还要让我们看到多少幻影,但就此退缩只会彻底变成对方的玩物。前进吧,让她看看到底是谁的耐力比较强。”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不是坏人哦。她似乎想要提醒我们,不要为梦魇所纠缠呢。”薇塔塔也跟上,只是在他表达对女孩的敌意时反驳了一句。
“是善是恶,让她停下来才是当务之急。”奔跑中的亚修并没有回头。
薇塔塔叹了口气跟上,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固执得相当可怕。
前面的路渐渐变成了一片漆黑,女孩的身影像是没入了浓雾那样消失,亚修给他的飞刀绑上一根根点着的火柴,不停地往前方抛出,然后试图跟随火线前进。那些刀笔直地向前飞去,然后笔直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咦?也素幻影咪?"阿泽拉歪头,大白熊低头看着主人,轻轻蹭了蹭狗妖精柔软的毛发。
“看来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青年稍微停下脚步,向身后四人伸出手,“牵着手前进吧,为了大家的安全。”
薇塔塔没什么犹豫,拉住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另一只手抓住加瓦尼温热的小手。小小的精灵似乎也不再有什么多余的恐惧,伸手拉住了阿泽拉。
而折途被无意间晾在了一边。
“拉住手吧,更加安全一些。”亚修似乎注意到了处境有些尴尬的折途,向他伸出了手,却只换回一个怀疑的眼神,亚修也不因此失态,而是主动伸手抓住了他。
看着这两人的薇塔塔只能耸耸肩,所谓傲娇碰上天然大概是就是这个样子。
“嘻嘻嘻。”
轻柔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忽远忽近,像是很多不知男女的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亚修猛地扭头,又扭向另一边,看起来也是听到了这笑声。
“哈哈哈。”
笑声在继续。
“出来吧!无论是真身还是幻影,在我面前都只是白费力气的徒劳!”青年高呼,火红的发在黑暗中也像一团火焰。
“呵呵呵。”
“你怎么知道,徒劳的不是你自己?”
声音柔美好听,像是神话中诱惑了那些精灵的神明。
“因为你无法击倒我!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亚修的声音中带着他一向不知何处来的无尽自信。
“呼呼呼。”
不知正体的声音再次笑了起来。
“那你又怎么知道,徒劳的不是你呢?”薇塔塔对这种问话也有些反感,一个没忍住开口反问回去。
“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这片黑暗迟早会被我劈开!”而亚修拔剑直指前方的黑暗,像是真的要撕开这片黑幕。
“哼哼哼。”笑声变成了鼻音。
“迟早有一天——”
一个声音这么说。
“——击败你的——”
另一个方向接上了前面的话。
“——是你自己。”
声音再次换了方位。
“我也只会被我自己所击败哦。”薇塔塔眯起眼睛,她对这里越来越感兴趣了。
亚修继续着他在薇塔塔看来已经近乎无脑的高呼:“无稽!让我看看你接下来的能耐吧!”
“……与其继续跟她这样玩下去,不如好好找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吧,两位。”折途在他们背后拍上了两人的肩膀,薇塔塔回头正好看到这家伙正用死鱼眼看着与虚空对话的两人。
“你想到妙计了?折途。”亚修转身,竟然给了这家伙一个信任的眼神。
“怎么,你难道想到得到碎片了的方法么,秃鹰的使者?”薇塔塔忍不住嘲讽了起来,她委实对其他神明的传教牧师有些本能的抵制。
折途沉默了一阵,最终也只是摇着头不满地咂了下舌头。
古怪的笑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吵闹的争论声,过于嘈杂的声音让几人都无法分辨这里面的内容。
“不如说现在这个空间……是在映射或是反射我们自身的样子。”折途斜了亚修一眼,话里仍然带着那股颓气。
“既然无计可施,那就只有继续前进了。无需慌张,我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勇者,是绝对不会被这等卑劣的戏法所击败的。”亚修大力地拍着折途的肩膀,牧师被战士拍得几乎站不稳。
加瓦尼再次惶恐起来:“反射自身……?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薇塔塔有些不爽这个同行:“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子?”
“……毕竟只是梦境啊。”折途两眼看着一片空荡的黑暗,若有所思。
亚修眼看几人也没有异议,便再次抓起折途刚刚甩开的的手,打算继续前进,而折途再次甩开了他的手,伸向天空的方向。
“如果这里也被艾瑞克大人注视着的话……”他喃喃自语。
一只兀鹫飞了过来,落在地上,或者说是应该是地面的地方。
阿泽拉双手一拍,似乎非常高兴:"粗线咪!"
加瓦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里也是被神注视着的啊……”
兀鹫抖了抖羽毛,接受了折途的指向之后飞向了远处,却一直没有回来。
“如果是梦境,那么这也只是卑劣者塑造出来的幻影,不要轻易被迷惑了。”亚修盯着秃鹫探索的方向。
“如果那是自己的梦怎么办呢,队长大——人——自己被自己骗了该怎么办——?”刻意拖长了尾音的折途眯着眼睛看向亚修,似乎是有意要挑起战争,而一边的加瓦尼脸上的表情几乎是要跳起来和他打架的气愤。
“不存在能够欺骗我的幻影,即使它化作我的模样,也只会被我的剑刃彻底撕碎。”亚修坚定不移地回望,折途愣了一愣,薇塔塔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有些抽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兀鹫迟迟不归,似乎也迷失在了这诡异的梦境中。
“走吧,一直站在原地总不是事情。”亚修第三次抓起折途的手,后者也放弃了反抗,就这么被拖着往前走。
争吵的声音在他们背后渐渐变小,原本无法分辨的内容却清晰了起来。
“干掉他们。”
“让他们离开。”
加瓦尼对这里接二连三的异状表示了接二连三的惊讶:“这里有两派人……?!”
“想要干掉我们的可以理解,想要让我们离开的,难不成是怀柔派么?”薇塔塔心中莫名的快乐几乎无法抑制,她笑得格外欢快。
“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只一个。又或者这只是主人的故弄玄虚。”亚修再次向声音的方向投掷飞刀,却仍然只能得到它飞进黑暗消失的结果。
“哼。”一声冷笑从不远处传来。
除阿泽拉外的几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冷笑的方向,那个绑着马尾的少女看到他们扭头,一闪身逃进了她身边的建筑里。
那建筑从外观看来是石质的圆形,歌剧院一样的宏伟,无数的石柱撑起了它巨大的外壳。
“她好像在引导我们呢。跟上去看看?”薇塔塔看着亚修。
折途在一边嘟嘟囔囔:“总之小心前进就好了……”
“出发吧。小心看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要跨过去。”亚修没有回头,脚步也未曾停下。
进入圆形剧场之后是一片漆黑,道路像是通道一样没有尽头。
折途又咂起了舌头:“暗无天日也有个限度吧,好麻烦……”
洁白的圣光从他手上扩散,黑暗被瞬间冲散,他们身处的地方从“通道”变成了圆形的舞台,突兀的欢呼与叫好声也随着这片光一下子出现在四周。
“干得好——!”
“杀啊——!”
“干掉他——”
几人一瞬间摆出战斗姿态,毕竟这种呼喊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呼喊针对的并不是希望之光的一行人,而是舞台中间的两人,一个身高两米以上的巨汉,和一位娇小的森精灵少年。巨汉手中的流星锤发出呼呼的风声,少年腾挪躲闪,两人在僵持之中。
“那个是……”亚修按住太阳穴,看起来这少年似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想起来了!”青年突然高呼,“他是深森旅人的成员!森精灵罗伊!”
少年微微一顿,不自觉地向着亚修这边看了过来,而这一个小小的迟滞便让对手抓住了机会,流星锤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少年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砸得粉身碎骨,血花甚至飞到了看台边缘。
队内出现了一阵沉默。
“……啊啦啦……死掉了。”最后薇塔塔打破了沉默。
加瓦尼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尖声惊叫:“啊啊啊啊啊死掉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巨汉挥起流星锤大笑,金属上的血液和碎肉滴落一地,铁锈味和甜腥味再次刺激起少女嗜血的神经。
“即便是在梦中,我也战无不胜!”他大喊,四周的观众开始叫好,扭曲的暴虐般的欢喜在整个空间里弥漫。
“你的对手在这里!”
长剑出鞘,纹丝不动地指着手上血迹尚未干涸的巨汉,亚修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了。
“接下来你就该从失败中彻底清醒了!”
亚修在愤怒中朝着巨汉冲去,薇塔塔却注意到剧场另一边,那个曾经在梦境中指点她的女孩正悬浮在半空,那张脸上却没有丝毫可以与她在梦魇中竭尽全力呼唤薇塔塔时相比的表情。
怎么走了两步路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薇塔塔顿时玩心大起:“姐姐你胖次露出来了!!!”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姐姐你胖次居然是蓝白的耶。”她继续跳脚。
少女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然而巨汉却怒吼一声,接着他背后的通道里又走出了一个与他仿佛孪生兄弟的巨汉,此人一出现就挥舞着流星锤向着薇塔塔奔来,大地也在他的脚下震动。
女孩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然后扑哧笑出了声。
“好像……惹麻烦了啊……?!”观众席上的呼声愈来愈高,那些观众高声叫好却面目模糊,薇塔塔哈哈大笑着跑向人群,黑色雾气在她身边升腾,凝固成黑色荆棘在她身后交织成网,试图挡住巨汉的攻击,却被巨大的流星锤一一击碎。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孩的笑声响彻整座剧院。
一根根黑色的长枪从天空落下,从地面生长,薇塔塔也不管到底效果怎样,只是在整个舞台——不,应该是角斗场——中奔跑。
“哦哦哦哦哦——”巨汉似乎在薇塔塔的无差别攻击下受了伤,怒吼着加速。
然后薇塔塔停下了。
“玩腻了哦。”她啐了一口,银白的眼中似乎闪着血光。
“去死。”
数倍于方才的棘刺与刺击武器同时出现在巨汉周围,不知何时夏德娜的黑色雾气已经在她的奔跑中充满了建筑物,现在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是薇塔塔的领域。
尖利的各种武器扎进巨汉的身体,皮肉被刺穿的闷响不断响起,巨汉的身体由于惯性撞破了几层棘刺,最终停了下来,一头栽进黑色的荆棘丛中,黑红的血和死于非命的森精灵的残骸混在一起,无论是景象还是味道都让人无比的倒胃口。
另一边的亚修几人也结果了那个将罗伊杀死的家伙,巨汉巨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在半空中的少女第一次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她似乎想做些什么,却被一支箭直接贯穿了身体。
“不要用我的样子!”另一个女声清越如水,跟着箭支一起飞来,正是在小镇之梦里呼唤薇塔塔醒来的声音。
悬浮半空的少女眉头微微一皱,身体却像是水中的倒影被一块石头击碎那样消失了。
薇塔塔收回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黑雾,毕竟那些东西不怎么会让普通人感到舒服,而这里还站着另一个牧师,几个人的信仰也各不相同。
“麻烦连二连三地过来呢……”艾瑞克的牧师叹了口气,他的佩剑上还在滴血。
亚修环视四周,很快便注意到有个与那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站在观众席上。
她似乎在发怒,朝他们的方向大声喊叫:“不是让你赶快离开了吗!”
除了阿泽拉以外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折途。
希望之光小队里没人和这个女孩有过交流,那么唯一有可能被女孩说过“快离开”的人就是现在的这个幸存者折途,理所当然地这个家伙就被委以了和那女孩交流的重任。
“说的好像我想留在这里一样……”折途转头看向观众台,语速极快,话里带着怒意,“到底要怎么离开,这烂摊子又是怎么回事,因为是梦境所以想要离开就去死这种方法我可不接受!”
“无法离开就呆在原地!我说了吧,已经有梦妖把你们视为异类了!你们好几次都掉进了他们准备的梦境不是吗!”女孩叉着腰,薇塔塔心下确定这是那个在梦魇中提醒自己的女孩。
“站在原地没办法找到碎片啊……”一直在一边搓衣角的加瓦尼小声对折途说。
折途扫视了眼希望之光最初的四人,金色眸子里目光冷得像冰一样:“啧……干出蠢事的是你们这群笨蛋吗。”
“来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吧,折途。”亚修暗红的瞳孔里好像燃着火,两人四目相对时就像冰层遇上了岩浆。
“那……你是谁啊?你是梦妖吗?”加瓦尼稍微跑过去几步,对那女孩发问。
“我也是,不过……我和别人不太一样……”女孩拽着鬓角头发,有点不太自在,“对了,我叫铃渡。”
“嘁,笨蛋就是笨蛋,不断对这种无聊的梦境这么较真……”折途不屑地瞥了一眼加瓦尼,“简单来说我们冒犯了梦妖的领地,而他们打算清理门户。”接着他重新看向叫作铃渡的少女,“所以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那么要离开这地方只要站着不动?别开玩笑了。”
“不,我只是说无法离开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站着不动而已……”铃渡的表情似乎也在说“你是笨蛋吗”,只不过对象不是加瓦尼。
阿泽拉反应还是一向慢半拍:“人类和梦妖……是咪?”
显然没人听懂她的话。
加瓦尼并没理会折途的眼神,而是锲而不舍地看着铃渡:“不一样……?因为只有你在帮我们……?为什么呢?”
“既然是冒犯领地,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清楚。”亚修收剑回鞘,脸上的表情并没什么歉意。
“我们现在好比是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还在到处大肆破坏。”折途又瞥了眼亚修,脸上满是怒气,然而似乎是顾忌到青年手中那柄剑,还是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铃渡没有理会亚修和折途的吵嘴,而是看了眼加瓦尼说道:“就物质上来说我可能比较接近你们……不过我就只是个伪装成人类的梦妖而已。”
加瓦尼小小地打了个寒战。
“如果一开始就以能够沟通的方式接待我们,破坏完全可以避免。”亚修依然神色自若。
“我已经告知过你们的那位同伴了。”铃渡显然还在生气,白皙的脸上都气出两团红晕。
“你真是把一切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笨蛋勇者。”折途也甩净了刃上的血,收起佩剑。
“可是站着不动显然与我们找碎片的目的相违背……”加瓦尼两只小手抓在一起绞来绞去。
“是折途吗?可惜我们的破坏都是在遇见折途以前。”亚修看着铃渡,似乎自动忽略了折途话语的最后四个字。
薇塔塔觉得自己的智商要被这两个家伙拉低了:“那么现在呢?我们怎么样才能避免其他的破坏?”
铃渡微微一顿:“总之,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找制造这个梦的家伙。”
说着便转身消失在了观众群中。
“折途,来说一下你在这里经历过的一切吧。我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暴力。”亚修看着折途。
“所以说你是笨蛋暴力狂吗……”折途看着少女消失,继续百无聊赖地打量没脸的观众们,“真是留了个烂摊子给我们啊……”
薇塔塔玩起了黑雾凝结成的小刀:“暴力……只是因为他们把我们惹恼了而已哦?”
“被传送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诡异地点,一边被精神污染的事件折磨着一边调查着前进……会被这种梦境骗到的人也就只有你们了吧。”折途看着薇塔塔,表情嘲讽。
加瓦尼也跳起来反驳折途:“亚修队长不是笨蛋!”
“闭嘴你也是笨蛋。”折途白了小女孩一眼,吓得小女孩抖了起来。
“不要在这里彰显自己的优越了。事实上我们闯过了这个难关,而你只是被我们拯救出来的存在。你没有指责任何人的资格。”亚修眉头一皱,挡在了加瓦尼面前。
“切……随你怎么想……”折途似乎失去了方才战斗时的精神,又变回了那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老态龙钟。
加瓦尼又看了眼折途,欲言又止,转而四处张望铃渡。
折途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
阿泽拉终于跟上了大家的节奏:“窝觉得还是先不要吵了咪……而且之前的触感一类的可能会让梦境成真……?”
还是被无视了。
“如果你的发言只是为了发泄你所遭受过的经历,我不会和你计较。”亚修抚摩着加瓦尼的头对折途这么说,却突然发觉了什么不对,“你看到了什么?”
折途突然向前踏出了一步,然后又惊醒一样收回脚站在原地。
“……大概是幻觉吧……”
艾瑞克牧师的表情一瞬间竟有种跨越了时代的寂寞。
“什么都没看见,要走还是继续等下去你倒是快点决定……”
“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那就等吧。”亚修拍了拍折途的肩膀,“我相信你牺牲的队友们不愿意看见你落寞的模样。”
“切……随便你怎么想……”折途晃动了一下身子躲开对方的手,“就这么离开这里还能找到碎片吗……”
四处张望的加瓦尼突然叫了起来:“那边有另一个女孩子诶……是梦里的嘛?”
亚修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睁大了眼睛,朝着一个方向高声发问:“请问你是名为西琪的冒险者,折途的同伴吗?”
薇塔塔跟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小姑娘金色的发和绿色的眼一晃而过。
“看起来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角斗场的影象像是砂砾一样在他们四周渐渐崩毁,血液也好尸体也好观众也好,全都消失了。
正在几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时,铃渡的影子出现了,她捂着侧腹,嘴角也有些血丝,看来像是受了伤。
阿泽拉摇摇晃晃地跑上前去:"咪你还好吗?"
“你……”折途迟疑了一下,“需要帮助吗……”
“没事,就是和制造梦的家伙打了一架。”她撇撇嘴,“而且这下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彻底认定你们是该排除的异类了。”
“对、对不起……”加瓦尼似乎要流出泪来。
折途似乎还想要争取和平解决:“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那么让她出来和我一决胜负吧。”亚修皱眉再次观察崩坏的四周景象。
薇塔塔对于这种发展兴味颇深:“哇哦。那怎么办呢,漂亮的铃渡小姐姐?”
“现在梦妖中分成了两个派别,一边认为你们是有害的,一边认为你们只不过是误入了这里的。”铃渡叹了口气,“但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误入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人都不相信。”
“我们既不是有意来造成伤害的,也不是误入的喔。”薇塔塔还没说完就被亚修抢了话头,青年走上前来接着说,“我们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
……我根本就不是想说这种话啊,队长,薇塔塔腹诽。
折途抚着额角:“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话说,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没事,大部分物质上的损伤在这个世界里都不打紧。”铃渡挥挥手。
“啊,是吗……那么,最近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进入这个事情,比如什么东西的碎片一类的?”折途试探着问了起来,看来他也不是对碎片的事情无所谓的。
“碎片……一类的吗?”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我可以帮你们去打探一下。”
薇塔塔再次眯着眼睛笑起来:“那可帮了大忙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了……我们继续在这里探索还会被排除掉吗?”折途似乎有些不安。
“介意让我同行吗。我想见见那个一直用梦境困扰我们的始作俑者。”亚修的态度截然相反,直接询问铃渡。
“可以啊。”少女爽快地答应,“不过用‘那个’大概不是很合适……”
“那我也去。”薇塔塔举手,顺便给亚修纠正用词,“是‘那些’吧?”
“你只是想去大开杀戒吧……杀气都露出来了哦。”折途用嘲笑般的口气对亚修说道。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亚修从容转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牧师的嘲讽。
“啧……我也要去。”折途不满地撇嘴。
“口·嫌·体·正·直~”薇塔塔玩心复发。
“那就是全员一起吧。”铃渡的表情不像以前那么紧绷了。
“是的,麻烦你了。”亚修点头致谢。
折途沉默了一阵,继而金色眸子里放出了刀光。
“呵……”
“呼……”
两个牧师之间的气氛以一种要爆发圣光战争的气势紧张起来。
“对彼此有意见的话,我欢迎你们回去以后用切磋的方式解决。”亚修扫了眼两人,目光特意停在了折途身上,“也欢迎你带着怨气向我发起挑战。”
“那么,这边来吧。”铃渡似乎把这些真情实意的战斗气势当做了感情不错的表现,“我们得先去个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薇塔塔马上收回表情:“好的铃渡小姐姐!”
“感谢。”亚修点头,跟上了女孩的脚步。
折途耸耸肩,一言不发地跟着前进,加瓦尼看了一眼这个似乎不太讨她喜欢的牧师,然后哒哒哒地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
随着几人的脚步前行,前方隐约传来规律的钟表指针声响。
“这是……?”加瓦尼的表情有点变。
“在接近核心吗?”折途看着铃渡。
“嗯?”少女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为什么会有钟的声音?”
“没有……听到什么钟表的声音吗?”加瓦尼和折途同时提问。
“钟表的声音。”亚修补充,“咔咔的。”
一脸严肃的青年模仿着时钟的声音,让薇塔塔有些想笑。
“嗯,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啊。”铃渡似乎不以为然。
薇塔塔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童话:“钟表妖精的世界?”
说话间又一座建筑物出现在一行人面前,与方才的角斗场一样高大宏伟,只不过这座建筑看起来像是座……
“图书馆……真是让人怀念又讨厌的地方啊。”折途皱了一下眉头。
加瓦尼眼睛突然亮了:“哇图书馆!”
亚修默默看着图书馆,一言不发。
铃渡却自在得很,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几人也都紧紧跟在她背后。
六人全部踏入图书馆的门槛,一瞬间却不见了铃渡的身影。
“陷阱!?”亚修一下子窜到队伍的前方,一脸警惕地准备拔剑。
薇塔塔按下斗鸡般的队长:“我觉得她不会给我们设陷阱的哦。”
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陷阱,四周只有始终平静的钟表咔咔声,令人昏昏欲睡。
“也许只是我多虑了。”亚修再次走到了队伍最前。
“你冷静一下……”艾瑞克牧师在队伍最后叹气,也打量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可能有别的梦妖又把我们拖入奇怪的……梦了。”
加瓦尼看了看折途,哒哒哒跑着跟上队长,学着亚修的样子警惕地打量书柜和地板和天花板,也是有模有样。
书架上排列着满满的书,从地面一直到房顶。
“真不愧是图书馆……咳……”折途站在原地。
“我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大意而忽略潜在的危险。”亚修小心翼翼地拿下书柜里的一本书。
“说不定哪本书是触发机关的……”折途再次离亚修远了点。
亚修翻开了那本书,书页里是个暗金色的时钟,指针和齿轮正发出咔咔的声音旋转着。
“我说这个,放回去比较好吧……”折途也没能忍住好奇,凑过去看着那个时钟。
亚修没理他,而是伸手试着拨弄书页里的时钟,却发现它像是印在书上的图像,他的动作对它什么效果都没有。
折途在一边默默地捂住了脸。
亚修继续翻看其他书本检查,却发现无论哪一本里都只有时钟。
到处都是时钟、时钟、时钟。
就好像他们进入了时间的世界,在时间流的中心看着整个大世界。
“乱动别人家东西是不对的,算了……”折途放弃了劝说亚修,和其他人一样绕着书架随便地边走边看。
薇塔塔也四处乱逛,却在管理员的座位上发现了一页笔记和一本笔记本。
笔记上大部分是通用语,薇塔塔的好奇心再次爆发,便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铃渡今天来找了我,她说想给我看一种特别的力量。
“这种力量很奇怪,它看起来与法术近似,却又绝对不是法术,它的力量来自于心灵层面。
“铃渡说所有梦妖都能够 使用它,这并不奇怪 ,毕竟梦妖是一种——,她也能够使用,但她本人却并不喜欢这项能力,她更偏好弓与箭这样简单的攻击方式。”
有薇塔塔不认得的词语,那奇异的符号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并不在意,继续往下看。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她也并非完全原生的梦妖。
“‘半梦妖’,这个种族与他们的能力一样十分有趣,铃渡说她并不清楚有多少像她一样的人,或许有更多,如果今后遇到的话——”
后面的纸张破掉了,看不清楚接下来的话。
“大概是‘很有趣’吧?”女孩儿自言自语,翻开有些破损的笔记本,里面与那些书籍一样都是时钟。
“又是时钟么……”薇塔塔看着折纸的队友,试着把它也折了起来。
时钟停了下来。
折途的声音从两排书架间传来:“喂——有哪里感觉痛吗……?”
薇塔塔从椅子上跳下去,跑向那两排书架,看到铃渡正坐在地上揉屁股。
“铃渡小姐姐没事吧?”她蹲到铃渡身边。
“没什么,就是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而已……”她嘟嘟囔囔地说着,“你们这还好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发生吗?”
“你也会被别的梦妖拖去奇怪的梦吗……”折途看了一眼后面折纸的家伙们,“没什么事,除了他们都在进行某个特别无聊的行动之外。”
“只是找到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钟表。”薇塔塔耸了下肩,把那页写着关于“梦妖”的纸拿给铃渡看,“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女孩接过纸页,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真是让人怀念的字迹啊……”
薇塔塔静静地等着铃渡下一句话。
“毕竟我和他们也不是完全相同的。”少女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也比较特殊,是在这个世界里难得的、物质与精神能够交汇的地方。而这是之前来这里的一位旅行者留下的。”
加瓦尼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还有别人来过吗……”
女孩的话好像没过大脑:“是你很重要的人?”
“当然不是。”少女立刻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
“也是呢。”薇塔塔心里对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却还是笑着,“哪有碰见个人就会重要的道理。”
“那一位,那一些梦妖,依然不愿意露面吗?”亚修则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直接切入了正题。
“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少女拍拍自己的裙子,“我们出去再说吧?”
踏出门槛,几人却发现他们再次回到了图书馆,铃渡的身影也不见了。
“别的梦?”折途自言自语着。
阿泽拉耳朵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和刚才不一样了咪!”
“铃渡小姐姐——”薇塔塔喊起来。
几人再次听到了“哎哟”一声,转头却看到铃渡正坐在某两个书架间,看起来是一副刚刚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模样,还在揉着屁股。
加瓦尼大惊失色。
薇塔塔脱口而出:“……这是梦!?”
折途沉默了一阵,重新走过去扶起少女:“你没事吗。”
亚修的脸色相当难看:“……铃渡,你记得自己掉下来过一次了吗,在这个位置。”
“有这种事吗?”铃渡的表情一头雾水。
“你接下来要说‘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对吗?”薇塔塔看着铃渡。
铃渡好像没有听到薇塔塔的话,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没什么,就是突然被人拽进了梦里,又突然掉了出来而已……”
几人再次沉默。
“这里也是梦境吧?”亚修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铃渡,“你的下一句话是‘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
亚修的话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我们有可能和铃渡一样被拽进了梦里——或者,从我们进入这个图书馆起,我们就走进了一个脱离不了的梦境。”薇塔塔也一反常态的严肃。
加瓦尼小声提出问题:“不会是因为把纸折起来了所以无限循环吧……”
“总之,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的事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时钟咔咔地响着。
“……这是幻影!”薇塔塔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慌。
她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怎么样,她会被永远困在这个图书馆、这个世界,和铃渡的幻像、和这群队友度过余生么?如果可以脱离这困境,怎么样才能脱离?
折途的手在抖,他将书页展平,然后愣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奔跑,将所有的书都打开,所有的书页都恢复,在他的感染下其他人也开始做这项工作,最终将所有的书都恢复了原状。
薇塔塔打开手中破旧的笔记本,将最后一页被折起的纸打开。
“走吧。”折途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声音听起来有些脱力,“离开这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