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场为期三个月的冒险打开了跨越世界界线的“门”。
“门”连同着不同的世界与这座城市,而今,这里名为“暗月城”,人们称其为连接之城。
时隔两年,暗月城已经成为了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城市,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此汇聚,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成为这里的过客。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米凯拉·特勒瑞恩又一次将召集冒险者的布告发向了各个世界——
——7815字——
零已经甩开了身后的兰蒂尼亚,他正继续向着花下之女神前进。
如果说不担心那边的薇塔塔,是完全骗人的。所以零在温存着体力应对突发战斗的同时,也尽可能加快步伐。
“真是不近人情。”
然后,已经见过数次,甚至杀死过两次的少女身形从前方的小巷中走了出来,拦在了零的面前。
“怎么了,这次只有一个你吗?”零并没有大意,他思索着该从兰蒂尼亚的哪边强行突破,毕竟现在在赶时间,一个一个解决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
而兰蒂尼亚仿佛看穿了零的心事一样,她只是打了个响指,身后数米开外就慢慢升起了一道高大的冰墙。
面对着零责难的眼神,兰蒂尼亚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很着急的话,要试着打败我吗?不,你必须得打败我。”
零并没有移动,可是他撤退后绕路的打算却被兰蒂尼亚给识破了,巨大的法阵浮现在每一条可能成为逃跑路线的小巷或者大路的入口,随后,纯白的冰柱就从法阵中伸了出来,作为楔子打在了地里。
沐浴着兰蒂尼亚仿佛看淡了一切的微笑,零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四周:“你这是何必。”
“稍微,说说话吧。”兰蒂尼亚优雅地背着手,冷不丁地向零提问到,“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呢。”
零眼见退无可退,便也不再思考如何撤退,听着面前的兰蒂尼亚的提问,零皱起了眉:“我很在意她。”
“喜欢一类的?”兰蒂尼亚眯细了眼睛,审视起了说着这话的零。
而零沉思了一会儿后,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依然坚持着他自己的看法:“我不确定,因为我自己也暂时无法理解那类感情。不过我很在意她,想要陪着她,仅此而已。”
兰蒂尼亚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反正最后也会抛弃她,离她而去的吧。”
“在我这的生命枯竭之前,我愿意不离不弃。”
零毫不犹豫的坚定话语让兰蒂尼亚的咋舌,她的脚边开始静静地生长出冰一样的荆棘,慢慢地蜿蜒开来:“骗子。”
“……你不相信我无所谓,我相信我自己就可以了。”零摆开了架势,调整自己的呼吸,“与你无关,而且。”
“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魁梧身躯便带起一股疾风猛冲向兰蒂尼亚,而这位兰蒂尼亚似乎比之前遇到的几位来得更懂得战斗的方法,随着她后退一小步,一堵看似脆弱的冰墙就凭空出现在零飞踢的路线上。
然而这堵冰墙确实挡下了零怀着必杀的信念踢出的飞腿,他在轻盈落地后将双手架在胸前,一个俯身前冲便打算对着兰蒂尼亚的下颚打出一记上勾拳。然而拳头还未挥出,零就感觉自己的拳头撞到了什么坚硬的墙壁,低头一看才发现拳头的前方正抵着一块和拳头等大的薄冰。而兰蒂尼亚周围生长的冰晶藤蔓也仿佛要保护主人一样缓慢地爬上了零的靴子。
略感不妙的零先稍微后退一些,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她那坚硬而快速的冰墙防御一边继续尝试着发起攻击,与此同时,兰蒂尼亚脚下的冰晶荆棘也已经越来越茂盛和尖锐,最后,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靠近她攻击的立足点。
“嗯,稍微拖久一会儿吧?”兰蒂尼亚像是自己肯定自己一样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头顶上的空中有蓝色的光点慢慢聚集起来,凝成了一根又一根的冰锥。
零提起精神,看向内部还饱含着蓝色光粒的冰锥,直觉告诉他这个冰锥比先前遇到过的危险很多——就在这时,冰锥顺从兰蒂尼亚的意识以直线飞向了零。
直接躲开冰锥并不难,但是当零看到闪耀着蓝光的冰锥砸在地上后直接开出一丛冰霜剑山后还是在内心大呼不妙。也正如零所预料的那样,在仅仅回避了四五根冰锥后,零身后的空间就已经全被一丛又一丛的璀璨剑山给占据了。
兰蒂尼亚点了点头,伸出了手:“来吧,你也来被冰冻吧。给万物……给你……宁静祥和的离去。”
“然则我拒绝!”不顾还有数根会开花的冰锥正瞄准着自己,零果断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再次抖擞精神冲了上去。
他想到的战术简单而鲁莽,但是零认为在当前环境下,说不定这是最可能实现的了。
(倒不如说……与其在退无可退的时候放手一搏,不如在尚能周旋时提前尝试……)
这么想着,零再次蹬地,对着兰蒂尼亚的脸就是一记飞踢踹了过去——也正如之前的尝试那样被小巧而坚固的冰墙给挡了下来,而在零避开冰霜荆棘落地后,巨大的开花冰锥也对着他直直地刺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零主动对着快速落向他的冰锥伸出手,双手分别抓住了冰锥的尖端和末端!
“去!!”零猛地发力,再配合腰部的转动,强行将冰锥的前进方向扭转向了惊讶的兰蒂尼亚。随着巨大的闷响,冰锥撞碎了兰蒂尼亚用以解围的小小冰盾,然后爆发出的巨大冰丛直接炸裂了开来。虽然兰蒂尼亚情急之下再次唤出了大面积的冰盾来抵消尖锐冰刺的直接攻击,但是强大的推力还是把她向着后方击飞了出去。随着一声闷响,她猛地撞上了先前自己召唤出来的冰墙,稍微吐出一点鲜血。
“?!”零对她能吐出鲜血一事感到诧异,“你是……活着的?也就是说,是本尊吗?”
很快,兰蒂尼亚吐出的血液便诡异地变成了冰雪的颜色,而她也只是擦了擦自己的嘴,缓缓站了起来:“你觉得呢?……不过,无论你的想法如何。”她张开了怀抱,“你想前进的话,条件依然不变呢。”
看到她的动作,零皱紧眉头:“杀生……得罪了!”
依然如同先前那样宛如闪电的速度,依然如同先前那样直截了当的飞踢。
然而零注意到了,有一道诡异的光芒只是微弱地闪了闪便消失在兰蒂尼亚的身前。
他的第六感甚至来不及发出警告,零满怀自信的必杀一击就已经触碰到了那堵不可视的屏障。
“真是可悲……”兰蒂尼亚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然而只有一瞬间,零感觉到自己的全身正在迅速失去温度。
在意识中断的前一刻,零只能看到自己被瞬间封冻的身体,还有兰蒂尼亚的呢喃:“那么……在你死前,发挥一下你的最大作用吧。”
————
很冷。
让自己想起了,第一次和师傅在山洞中接受修炼的情景。
不,那样的和现在比起来甚至是小儿科。
又和流血的感觉不同,不是温度从伤口泄露出去,而是全身都在渐渐失去温度。
而且什么都看不到,视野里是一片漆黑,而且脑海中有一种浑浑噩噩的温暖感,让人昏昏欲睡。
零试图闭上眼皮,随后马上用力睁开了眼睛。他知道现在闭上眼睛可能就无法再次醒过来,所以尽全力地让自己打起精神。
常年习武,历经两次精彩的冒险,数次跨过生死难关。这一切已经让零在关键时的第六感异常敏锐。
(嗯……虽然并没有在变成这样之前起作用就是。)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最后一击,零不由得对自己的鲁莽感到无奈。虽然不知道兰蒂尼亚最后说的“最大作用”是什么,不过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着自我意识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然后再回想起兰蒂尼亚的攻击招式,如果再和对方周旋下去可能就连全尸都不一定留得下来,如果这么想的话……
(赚了。)
适当地往乐观的地方想了想,零试图活动自己的身体,然而仿佛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似的,什么都没发生。
这种感觉让零有些起鸡皮疙瘩,他试图张嘴发声音,也只是得到了同样的反馈。
(嗯…………)
这种无力感让人很是不甘。
“意识没死透,还真是顽强呢。”
忽然,兰蒂尼亚的声音从四周响起。
零想回话,却无法发出声音,而兰蒂尼亚的话语仍在继续:“我还是弄不明白你的执着到底是什么。”
(你弄不明白,我也无法和你解释清楚不是么?)
零皱起眉,默默在心里想着,人和人之间互相无法理解是很平常的事情,毕竟每个人的成长经历、性格等等都有差异,对事对物的看法有不同也很正常。
“嗯……?嗯…………”兰蒂尼亚的声音依然在持续,“总算有个能在这里保持意识的人,却发现聊不起来,不过……也罢了,很快就会谁都不剩了吧。”
(开什么玩笑……!)
闭上似乎还存在的眼睑,零开始集中精神,宛如自己在瀑布冲刷下宁静身心时的做法那样。
“我没有在开玩笑,你想找的卓尔精灵和她的伙伴们连对付我的镜像都很困难——明明我觉得她并不弱。”
“话说你连续打倒了两座镜像,应该夸奖你吗?”
然而零已经开始渐渐听不到兰蒂尼亚的声音,但是相对地,零似乎能感到一些别的动静。
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好像有不少似曾相识的声音,似乎听到了凛月的声音,还有……?
零沉住气,试着睁开眼睛,很可惜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之间,一股比之前所感受到的更大的寒意侵袭向零的全身,而兰蒂尼亚的声音又再次清晰可听起来:“嗯?光是集中精神就可以驱散一部分我的控制吗,果然值得夸奖呢。”
宛如能将一切封冻的寒气侵蚀着零的每一寸神经,甚至让零感到自我都在慢慢消散。
“我还是更喜欢对我有利的局面。”兰蒂尼亚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零甚至觉得她的声音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笼罩住自己,“很抱歉,请你永眠吧。”
零的意识,突然中断了。
————
零是个欲望很少的人。
应该说,除了变强外,他也找不到可以去做的事情。
在2年前的旅行后留在城内做事也只是出于城内朋友的请求,而他自己也会时常前往各个世界,寻找或许能当做历练的事情。
除此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很强烈的欲望了。
也正因为寡欲,他活得相对自由自在一些,从心而动是他最喜欢的信条。
(所以我现在感觉,就这样睡下去也不错,反正,也没有挂念的事情。)
(说起来……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和伙伴们一起冒险的记忆,和师傅一起生活的记忆,在城内作为秩序维护者的记忆。)
(明明没有忘记任何事情?)
在平稳的黑暗中,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渐渐向着更深的地方沉下去。
逐渐地,零连思考都无法进行了。
然而这时,前些日子,在朋友的婚礼上,听到过的话语闪过了零的脑海。
(“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
“等一等,不可以再想下去。”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的声音阻止着自己,然而零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回忆着这句话接下来的内容。
(“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突然之间,零明白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与此同时,包裹着零的混沌感顿时一扫而空,他能清晰地看到,散发着寒气的兰蒂尼亚的身影正漂浮在自己的眼前。
“让路吧。”零直直地注视着兰蒂尼亚,而兰蒂尼亚则带着些许不耐的表情瞪向他:“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从这个魔法里出来吧?”
看零依然不为所动,兰蒂尼亚明显地叹了口气:“明明你不要想起来你的执着就好的,明明那样睡下去就好的。”
零握了握自己的双拳,坚定地回答到:
“有人在等我。”
忽然,零胸口挂着的弯月坠饰发出耀眼的光芒笼罩了这个空间,零怀着自己坚定不移的信念,像是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再次闭上了眼。
————
零猛地睁开眼睛。
意识再次清晰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只有贴身的冰冷,让人昏昏欲睡的混沌感却消失不见了。
虽然能看到东西,然而耳朵却像是被塞住了一样,什么都没法听到。
零刚想扭头看看四周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听自己的指挥,连转动眼珠都有些困难。
然后,在面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少女,她浑身宛如应用的骑士一样包裹着黑雾缠绕的黑色甲胄,正用陌生的表情带着敌意注视着自己。
不,那并非“陌生的表情”,而是“两年多没见过的表情”。
别!碍!事!
勉强从口型辨识出了她的话语,零有些愣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正拿着武器对着自己,不过看她神气活现的表情,以及那股许久不曾感受到的(莫名其妙的)威圧感。
零笑了,零发自内心地笑了, 如果现在不是这种莫名其妙无法行动的状况,零说不定会一反自己平常稳重的形象大声笑出来。
忽然,她的身边散出的黑雾中散出了数把黑色的长剑,一柄一柄向自己飞了过来,与此同时,她自己也正手持握细剑一个箭步窜上前,以和飞出的长剑错开的节奏反复对自己进行斩击。而她的身边,除了和自己短暂相处过的凛月,还有另一位看上去面相不善的黑发男性。两人看起来略显虚弱,身上甚至有明显的血迹,但是他们依然默契地分别手持双匕首和长刀从两侧夹击自己,却依然被突然出现的冰色屏障给挡了回去。
虽然自己是被攻击的一方,零却依然不忘在心中赞扬面前三人的战术和剑技——如果应战者实力不足的话,应付飞剑时必然会被薇塔塔刁钻的斩击打乱步调。凛月只是轻轻用匕首在屏障上一滑便借着反作用力跃向自己的侧后方,黑发男子的迅猛斩击也能透过屏障感受到冲击。
零刚跃跃欲试地打算迈出步子后退同时迎战三人,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体正不知为何不听使唤。此时,零发现自己的身体只是向后一跃,就飘出了好几步远,同时“自己”好像还挥出了数根之前见过的巨大冰棱袭向了面前三人。
对自己(?)的动作感到极端不适应的零还在纳闷,少女便再次踏着昂扬的步子,灵巧地用侧身从冰棱边上侧身闪过后伴着内藏杀机的黑雾疾驱向自己。凛月和黑发的男子却错过了闪身迎上前的最佳时机,只好频频后跳,为躲避冰棱留出空间。
依然是利用飞行道具和剑术的时间差攻击,但是零“自己”的回避步伐却依然异常地轻盈,这种违和感让零越来越不耐烦。同时,零也可以发现虽然自己好像可以避开少女的精准攻击,但是她周围的黑雾越聚越浓,每次攻击时发射的飞行道具也越来越多,自己这具身躯的回避也越来越艰难。况且凛月和黑发男子也已经再度跟上,同时应付飞行道具、细剑、双匕首和长刀的攻击,就算有冰之屏障的帮助却连挥手释放冰柱的时间也几乎消失殆尽。
也就是说,被压制住了。
对当前状况感到不耐的零唾弃着“自己”的战斗方法,明明自己有无数次的反击时机,“自己”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
“想用冰棱牵制的话就再拉开点距离啊!!!!冰之屏障挡的方向也太粗糙了,明明那么坚固可靠!”
总之自己既然不能说话,那么吼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吧——这么想着的零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同时,面前的三人也吓了一跳一样,尤其是黑色皮肤的少女,她睁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同时有些神经兮兮地再次举正细剑,嘴唇一张一合的。
你在说什么?
我在责怪这具身体太不善战。
零发现自己又一次发不出声音了,这种不爽快的感觉让零恨得牙痒痒的,明明自己想对面前的人说的话那么多。
此时,零“自己”忽然猛地挥手,一阵强烈的风顿时以自己为中心爆发开来。在强行将三人吹退数步,同时借着这股暴风拉开距离后,“自己”张开怀抱一样地打开双手。
对这个动作感到眼熟的零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种不安——果然,自己的周身有一道薄光呈球形一闪而过,而这正是让自己先前吃了苦头的冰封魔法的预兆。
少女对“自己”的动作感到了一丝诧异,但是很快脸上就被仿佛被愚弄了似的愤怒给填满,她将黑雾缠绕在身边,带着身后的两人一起一个箭步冲上前——
等等,别从正面上!
如出一辙。
黑雾飘过了那层不可见的墙壁。
细剑刺过了那层不可见的墙壁。
然而少女的身体触碰到它时,寒冰的魔力顿时爆发开来,将她裹在了里面。与此同时,爆发出的寒冷风暴顿时将后面跟着的两个人炸飞了出去,甚至还将“自己”附近的地面全部涂上了一层薄冰。
少女惊讶之余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更为浓郁的黑雾也确实在消融着寒冰魔力的冰封效果——
——然而这点时间对“自己”来说似乎已经够了。
一根,两根,四根,十根。
冰棱的暴雨,宛如无情的审判一样已经全数对准了行动受阻的少女。
她身后的凛月正在喊叫着什么,随即精准地投出了他手中的长匕首,如他所愿地嵌入了她和正在她往她身上不断扩散开来的冰之间。然而这样一根匕首仅仅只是延缓了一下冰层在少女身上的蜿蜒速度而已:下一瞬间,就连投掷过来的这把匕首也一起被冰封了。
然而,少女并不为所动,她依然举正细剑,肉眼可见的汹涌黑雾则渐渐地在冰层下聚集到她的剑尖,甚至可以在剑尖看到明显的黑色螺旋。
再明显不过的舍身一击。
等等,不。
零竭尽全力调动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试图阻止“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不受那必杀的舍身一击,更是为了不让少女被夺走性命。
她会死的。
可能是祈祷,也可能是咆哮,零咬紧了牙关,全力挣脱着未知的束缚。
然后,“自己”挥手了——
“我不允许你杀她!!!!!!!”
第二次吼出的话语,伴随着想要杀死面前少女的冰棱之雨同时迸发开来,然而每一根代表着死亡的冰棱明明先前都同时将尖端对准了尚未挣开冰冻魔法的少女,但却没有一根打在她的身上,甚至连擦伤都没有造成。而冰棱钉进地面和墙体的轰鸣声顿时覆盖了整条街。
伴随着什么东西的碎裂声,零用力地转着自己的脑袋,看向了自己刚才挥出的手臂——手肘以下的部分是自己的手,然而却连接在一根纤细的上臂上,这种不协调感让零有些恶寒。
正当这时,刚从冰棱之雨里生还的少女也借助着黑雾挣脱了冰冻魔法的束缚,面露凶相地大步上前,将自己的细剑稍稍拉向后方。稍远处的凛月和黑发男子似乎也总算有惊无险地避过了冰棱之雨,并没有缺胳膊少腿。
等等,不。
看出了她突刺意图的零皱起了眉头,少女好像也是来真的,必然会朝着自己的要害刺出那破坏力十足的一击。而且她背后的黑雾里也已经伸出了不亚于刚才冰棱之雨规模的武器之雨,哪怕突刺落空也会对“自己”进行全方位的袭击的吧。
而“自己”的身体再一次想要向后回避,零有些愤怒了:好歹我上次和她交手是平局,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这么想着,零也再次竭力抵抗“自己”对身体控制。而零的努力也让“自己”无法动弹,眼看着少女已经窜到了攻击距离之内,她手中的细剑也如出洞的毒蛇一样直刺向了的喉咙——
伴随着冰块再次碎裂的声音,零在视线中看到了自己粗壮的左手精准地抓住了细剑。
细剑的刃口咬进了手指,零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正沿着血槽慢慢流出体外,肉体被撕裂的疼痛和寒冷的刺痛混合在一起,不过零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而面前的少女,则对“自己”没有像刚才一样回避而感到惊讶,同时她看向了自己抓住细剑的左手,嘴巴张开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单纯地呼出了白气而已。后方的两人也再次踩着迅捷的步子来到了少女的身边,但是却对少女的反应感到讶异。
零一点一点抬起了右臂,纤细的女性上臂也慢慢失去了肌肤的颜色,变成了冰一样的蓝白色,以真正的自己的意志带动着前臂动了起来。
然后,零握紧了拳头,在少女不可思议的表情的注视下——
——全力砸向了自己的脑袋。
咔嚓
伴随着再次听到的冰的碎裂声,世界开始有了声音,自己的呼吸声,面前的少女的呼吸声,面前的三人的呼吸声,远处传来的战吼。
一拳,一拳,再一拳。
零可以感受到,每当自己对着“自己的脑袋”打出重拳,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就回复得越多。然而手感并不好,拳头所打的“自己的脑袋”坚硬得和石头一样,痛楚也清晰地从右手传了过来。
咔嚓,咔嚓,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的碎裂声越来越明显,零也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其他地方的拘束感也越来越少。就算聚集在右手的痛楚越来越强烈,零也不打算停手。
可以感到自己的右手流血了,可以感到自己的右手血肉模糊了,然后,零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片一片地剥落了下来。
“你……你…………”
面前的少女用颤抖的手放开了细剑的剑柄,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而零却抓着染血的细剑剑身,礼貌地将剑柄朝向少女,递还给她。
确认她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接回了爱剑后,零凝聚全身的气——
“呜哦哦哦哦哦哦!”
伴随着嘹亮的咆哮,零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冰——一口气全部伴随着肌肉的膨胀而被挣开了。
一直被魔法封印在镜像里的肉体终于获得了解放的感觉让零感到愉快,但是挣脱这束缚用掉的气力比想象中还要多,让零忽然没有站稳,单膝跪了下来。
面前的少女赶紧冲上来扶住零的魁梧身躯,她嘴巴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确认自己还留着不至于凄惨地倒在少女身上的力气后,零对少女露出了一直以来的温和笑容。
“你…………零……………呜…………啊……………………”少女白色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闪动,她好像竭力地在想说些什么。
然而零觉得,自己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
所以零用力地伸出手臂——把少女抱在了怀里:
“我回来了,薇塔塔。”
“还有,”
“欢迎回来,薇塔塔。”
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卓尔精灵少女,嚎哭了起来,她放开了手中的细剑,任性地使劲捶打着零的胸口,想说的话语全都化作了哭声传达到了面前的人的心里。
零承受着少女的温度,少女的泪水,少女的哭喊,却发现自己也没法说出更多其他的话,想抚摸她的秀发,却因为自己的双手都沾满了血而只好放弃——
——不过零可以确信,现在的自己,很幸福。
▉▋▍▏TO BE CONTINUE>>
字数:5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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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芬德尔忍不住惊呼了起来。种子的确被移动到了它自己选定的区域之中,好好地放进了神殿广场上掀开的砖石之下肥沃的泥土当中;它也一如它应该成为的那样,闪烁起了泛着漂亮光芒的蓝色圆点,随后那些光点就像是被风吹散了的蒲公英的绒毛似的,缓缓地从地面上爬升起来,慢慢张开成为一片光幕——但随着第五季神力所能塑造的那道蓝白色的光门逐渐展开,光线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明明灭灭之间,理应成长为一道门的光幕发亮的时间迅速地缩短,熄灭的时间逐渐延长;最后,冒险小队安置了种子的地面之上的区域里,那些蓝白色的光线完全消失了,光幕也仿佛从未存在一样,就好像远道而来的旅者们只是和当地的佩特拉牧师们在神殿的广场上聚集在一起,挖开了几块铺路的石砖而已。什么奇妙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几乎所有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无言地面面相觑。在这时,精灵巡林客率先上前去检查了门理应生长出来的位置:被掀开的砖石之下,他们刚刚才挖出的土坑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被放置在其中的种子也一如被放置在泥土中之前一样,依旧闪烁着漂亮的光芒。
这个发现让芬德尔不得不松了一口气。种子之中所蕴含的神力还在,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个证实着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全结束的好消息。他俯下身去拾起没有发挥任何能力的种子,表情到还是平静如水,心中的疑惑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门在有着纷争、不和与混乱的地区是无法开启的。芬德尔回过身去,将种子再一次交由零保管。当他的目光扫过队友们各异但都同样严峻的表情时,巡林客可以确定至少在这时,他们六人脑海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这座名为佩特洁克的城市,乃至这个由虹彩女神佩特拉所看顾的、名为卡拉福的国家,恐怕并没有它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安宁祥和。
六位冒险者交换着眼神,正在搜肠刮肚地寻找词句,试图将这个事实尽量温和,也就是以一种不戳到对面几位恐怕处于这个国家统治阶级的祭司们敏感的神经的方法告知对方时,对面显然也对这种情况有些想法的祭司们也终于在一阵窃窃私语之中推举了一个人出来说话:
“请问诸位,这扇‘门’是使用第五季达人的神力引导而成的吗?”上前一步,以使自己在祭司们的队伍中更加显眼些的那位代言人问道。
大概是基于一些外来人并不知道,但在本地祭司之中却是常识的知识,在祭司们眼中,他们问出这个问题是顺理成章的。然而旅行者的队伍们都并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源头在哪、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因此这句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仍然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暂且还没有人答话。
——除了凯恩斯。这位从来不懂得观望气氛的女骑士自然也丝毫不懂得“委婉”二字该怎么写,也并不能理解小队之中这一阵沉默产生的缘由。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率直骑士也根本没有理会祭司们的提问,也不管身边Kk为了叫她别说话而一个劲儿打的手势,只是自顾自抱着双臂:“哼……看来这个地方现在,还发生着纷争与不和嘛!彩虹之下,哈哈哈哈——”
这一串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单纯因凯恩斯清奇的笑点而产生的笑声被零厉声喝止了。体格巨大的武僧以一种与他的身材极不匹配的小心翼翼的神态观望着祭司们的神色,在误会扩大之前谨慎地开口解释:
“是这样的,这扇门虽然是由第五季大人的神力引导而成……但若希望它能够正常的凝聚开启,则需要人心的力量。”
芬德尔叹了一口气,接着零的话说:“由于两年前的一场灾难,第五季大人对这种子降下了限制:在混乱的地区、彼此纷争不和的地区,以及被邪恶所污染的地区里无法发芽。这也是为了防止邪神的信徒直达暗月城、侵占神力所做的安全机制。”
“也就是说,白色的羊群里藏着黑羊呢。”娜塔莉亚点点头。
精灵巡林客因为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女能够恰当的运用这样的典故而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娜塔莉亚的神色之中倒是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谈话因此有了一小块中断,佩特拉女神的祭司们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冒险小队们。为了防止谈话的气氛变的险恶,一直以来担当着老好人角色的零便开始试图调解:
“我们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但现状就是门的产生不知道被什么抑制了。我们能够想到的原因,也只是这座美丽和平的城市有什么地方或许涌动着暗流——”
“——又或者,你们也有什么其他的情报?”仿佛通过祭司们微妙的神色意识到了什么的琉突然间插入了话题,打断了这群人连珠炮似的发问节奏,“既然此地是虹彩女神佩特拉的圣城,作为女神代言者兼羔羊放牧人的祭司,你们或许知道这现象可能有着其他的缘由?”
此时,终于意识到他们有些过分急躁了的冒险小队才停下了自己的话头,将发言的权利让渡给对面。站在队列最前方的牧师虽然因为琉在称呼他们的神祇之名时没有加敬语而微微颦眉,但下一刻,他的表情也切换成了尴尬与歉意:
“其实是我们事先没有想到,这可能是女神大人的庇护所导致的。”
“庇护……吗。”琉这么机械地重复着佩特拉祭司所说的最后几个字眼,嘴角撇了撇,仿佛是想要做出一点什么表情来,却又忍住了。随后,娇小的游荡者就把自己的整个人都藏进了零身后的阴影之中,露出了一个显然不方便叫对面的祭司们知道的表情。
这时并不是管教信仰并不是那么正确的游荡者的时机。虽然能够大致感到琉在自己的背后有一点小动作,但零还是选择继续与祭司们对话:“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将此事的详情告诉我们呢?”
在想要打开联通两个世界的门一事上,双方目的显然是一致的,因此这是一个相当合理的问题,祭司们回答得也很痛快:
“一具承载着女神力量的强大法器保护着这座城市,但这保护也可能导致其他神明的神力在此处不够稳定。”
“那么,为了让门生长起来,可否暂时将这守护的力量除去呢?”芬德尔问。
祭司们的神色有些犯难:“如果要引导第五季大人的力量来到此地,需要调节那件法器——这在历史上是有迹可循的。”发言者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袖口,“但那需要一种名叫法什矿的矿石,可它的矿脉早已枯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找到过那种矿石了。”
冒险小队的成员们再一次面面相觑。琉不必提,眼中所散发出的自然是因为听闻“因为无法继续产出可能变得很稀有的矿石”而产生的带有铜臭味的光芒;直线思考的娜塔莉亚和凯恩斯在听说矿脉已经枯竭之后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零和Kk仿佛已经因为种子的异常不是因为纷争不和而引起的而感到了安心;只有芬德尔仍然对祭司们的说法心存疑虑。
但虽然巡林客抱持着怀疑,他也清楚这些都是暂且无法求证的东西——如果只是他多虑,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是,这些祭司也不会就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吐露真言。现下里,他们的最优选择依然是按照祭司们指出的方向,用他们的方法试试看。
“如果必须得要寻找法什矿的话,”芬德尔说,“我们需要得知有关此种矿石最基本的情报。包括其外观,大致的比重,以及最后一次出现的记录——或许仍有爱好此道的收藏夹收藏者这种物以稀为贵的矿石,又或许在一些隐蔽的地方还存在着能够开采的矿脉。”
这也是个合理的提问。祭司们没有任何抗拒地将他们带领到了神殿背后颇具规模的资料室里——说是图书馆也不为过——在跟管理员进行少许交谈之后,他们得到了几个绘图卷轴和几本厚重的卷宗。
绘图卷轴上所记载的当然是法什矿的基本信息。从记录上来看,这种灰白色的矿石乍一看外表平凡,仿佛只是普通的石灰岩,但是在日光的某些特定角度下,其表面那些在非自然光中仿佛不过是岩层中会反射光芒的石英晶体杂质的亮点会反射出虹色的光斑。另外,它的重量也显然不是普通的石灰岩:法什矿是一种沉重的矿石,其重量甚至甚于相同体积的钢铁。
卷宗上的信息有些复杂,它记录了佩特拉女神的教会所知道的所有法什矿的来源与去向。在相当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教会似乎有将授予法什矿作为一项表示荣誉的激励措施的传统,然而在矿脉枯竭之后,这项传统迅速地让所剩不多的矿石们逸散民间,难以追踪。最后一条记录已经是超过一个人类的寿命周期的年限之前所记录的了,实际上从其中并不能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冒险者们因为情报的缺失而一筹莫展之际,祭司们又提出了可以带领他们去参观法器。在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嫌弃情报过多,因此大家自然欣然同意。一行人由浩浩荡荡地在神殿的走廊之中穿行,在一段相当长的路程之后,他们进入了神殿深处的一间防守严密的房间里。
“那就是女神的法器了。”祭司指着房间中央所摆设的巨大石块说着。
虹彩女神佩特拉所谓的法器,仅从外表来看很难看出它所蕴含着的力量。那仿佛只是一块巨大的石英石矿石,未经打磨,内含少许杂质,看上去并不晶莹剔透。然而在与它如此接近的地方里,走在队伍末端的瑞图宁牧师没忍住抖了一抖。
“我感到很浓郁的神力。”Kk说,“十分陌生,以前从未见过——这大概就是佩特拉女神的神迹了。”
既然队伍之中的牧师这么说,那这所谓神迹大概是可信的。芬德尔上下看了看这块巨大的砂石结晶体,有些疑惑地询问祭司:“这座法器于我们所需要寻找的那种矿石之间,是有什么奇特的联系吗?如果要调整法器,使得第五季大人的神力能够在此地顺利运转,需要进行怎样的工作?”
依然觉得自己难以信任佩特拉祭司们的巡林客怀着不必要的担心,比如神明与神明的力量会在某种仪式之中相互抵消甚至相互吞噬之类的,又比如这种妨碍其他神祇神力进入的庇护只是单纯的为了保证虹彩女神在这块大陆上毋庸置疑的信仰统治权之类。这些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搞清楚神迹运作的所有的原理。但这个问题对于虹彩女神的祭司们来讲显然有些冒犯了,这一次芬德尔所得到的回答显得冷冰冰的:
“调整法器的事情我们会处理,还不劳烦各位担心。诸位只要能够找到那种矿石,剩下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我们。”
或许是觉得第一个发言的祭司语气有些太过生硬,又或许是读出了芬德尔的疑虑,站在稍微靠后的另一位祭司跟着补充说:“历史上我们曾数次为法器进行过调整,全都是为了让其他神明的神殿进驻。所以我想应该不需要担心。”
“如此甚好。”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太妙的问题的芬德尔点了点头,决定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法器边上逗留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最后也只能在天色将晚之时离开神殿并与祭司们告别,带着任务进行得不顺的憋闷唉声叹气地回到暂住的旅馆。
他们在乱哄哄的大厅里坐定,叫了晚餐。这家店所能提供的食物十分有限,但现在毫无头绪的冒险者们并没有改善自己伙食的心力。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到底该去哪里去寻找一种矿脉已经枯竭、又没有流通记录的矿石?”在等待上菜的那个空档里,琉无聊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尾,一边玩一边发问,“先说好,我可不想去野外寻找什么枯竭的矿脉——法什矿恐怕对于祭司们也是一种在宗教仪式上很重要的必需品,如果哪怕还有一丁点,这种刚需物品也都会被他们敲下来带走。所以既然那些祭司们都说矿脉已经枯竭,那么里面肯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更何况,琉在自己的心里补充,野外还有许多虫子啊蛇啊什么的,搞不好还有猛兽,又会弄脏衣服,走那么远的路——甚至不知道野外有没有能够称作路的东西——也很累啊。她可一点都不想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原本在琉开口时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发言的娜塔莉亚在听了对方的后半段陈述之后,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可以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明显的经历了一个由亢奋到萎靡,再转为内部思考的过程。冒险者们的桌面上有一段短暂的沉默,直到Kk试探着提出:“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进行高价悬赏?”
“想法不错,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琉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案。不过即便他们有足够的钱来进行悬赏,恐怕颇有守财奴风范的金钱爱好者也会立刻想出其他的原因来斩钉截铁地拒绝。
桌面上又因为线索不足而陷入了一阵思考的沉默。这让大厅里的喧哗声分外的明显了起来:吟游诗人依旧唱着有关彩虹之下宝藏的歌谣,一群醉汉们在这他们已经听过无数遍的曲子之中嚎叫着起哄;这一份嘈杂之中夹杂着一些幼童尖利的哭声,隐约能够听见母亲轻柔安抚的絮语;在整个大厅里健步如飞的老板娘就在这样乱哄哄的杂音之中拔高了嗓子大声向着她的小跟班和后厨发号施令,直到她不慎被哪个醉鬼倒在地上的肢体绊了一个跟头,将托盘上的一杯麦酒弄洒在身上,叫几乎整个大厅的人们都哄笑起来为止。
吟游诗人的歌声停止了,肥胖的老板娘重新站直了身体,涨红了脸愤怒地环视了所有敢于嘲笑她的人,随后恨恨地在那倒在空地上的醉鬼身上啐了一口,昂首阔步地跑向餐厅后面去更换衣服。整个大厅里都因为这突发的事故而洋溢着一种闹哄哄的欢乐气氛,除了冒险者们:
——有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声音在吟游诗人的歌结束时,被这张桌子边上所坐着的人们捕捉到了:
“其实彩虹下埋着的不是财宝,而是法什矿。”那个从酒馆之外传来的不知名的声音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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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好能不能死线再评分,没准我还能加个两千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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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茜正在飞。
锡里昂·暹罗德仰头看着那一团小小的毛球扑扇着小翅膀,在暗月城璀璨的星空之下飞行着。照理来讲,想要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之下一直用视线锁定一个快速移动的小巧目标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但这对柯茜的主人来讲并不困难。
对有着昏暗视觉的精灵来说,从下方仰视,黑夜之中柯茜灰白色的小肚皮倒是不难找。现在这个灰白的小点正在天幕之下用自己的航迹划出一道道灰白色的闪电,看似毫无目的地在这个街区上空四处乱窜,但叫她这么做的锡里昂很明确柯茜的目标到底该是什么。
过于年轻的德鲁伊还是稍有些忐忑的,毕竟柯茜的年龄太小了——锡里昂是一手抚养这只小鸟长大的,从她还是个不慎从巢中落下的雏鸟开始,因此他清楚这小东西到底经历过多少日月——满打满算,她才不过三岁。虽然因此,小精灵和这只更小的小鸟在沟通交流上亲密无间,但柯茜所见过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很多时候锡里昂都不得不花费大量的口舌才能叫她明白他到底想要找什么。
这次的目标对柯茜来讲实在是抽象了点,但她也已经斗志昂扬地飞上了天开始寻找,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之中穿梭的少年精灵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直到小鸟突然之间停止了盘旋,向着一个确定的方向飞去,然后在某一点上扑棱棱地落下——
——找到了!
少年精灵在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然后就钻过人群,向着柯茜落下的那个地方猛地冲了过去。
如果一定要那些认识这个未成年精灵的人用一个词语概括他们对锡里昂·暹罗德的印象的话,十有八九,那个词会叫做“小麻烦精”。
如果要让差不多作为这个未成年精灵养兄的芬德尔·西罗先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十次里有九次,他也会这么回答。这个未成年的高等精灵仿佛有一种天赋:他能在任何你觉得不可能看到他的时间与地点里出现在你的视线之中,并且他的登场通常也是相当不合时宜甚至危险的,或者干脆叫你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里。
就比如现在:当芬德尔正准备和武器店的老板达成一项交易时,突然就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天而降,扑腾着落进了巡林客深绿色斗篷德兜帽里。对这突发事件感到疑惑的红发精灵刚想要转头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腰间便被一股巨大的冲力袭击,叫毫无防备的芬德尔一时间把控不好平衡,向侧前方多迈了一步,就差那么一点便要撞在边上摆着大量开过刃的锋利刀剑的架子上了。
“锡里昂·暹罗德!”一半是生气,一半是后怕的巡林客在重新找到平衡之后愤怒地叫出了肇事者的名字,然而遭遇了这怒吼的小家伙只是依旧紧紧的抓着芬德尔腰间的武装带不撒手,晃着他自己金黄金黄、只到森精灵胸口地小脑袋嘿嘿嘿地傻笑,仿佛对这突然袭击所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
就算是极度拒绝感情用事的芬德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麻烦精灿烂的笑容叫他以真正对他发怒。加上武器店的伙计们也伸出头来好奇地围观,于是,这一团火气就憋在森精灵的胸腔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十分难受。
最后,年长的精灵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在与老板达成交易的同时尽力忽略掉对方在危险的地点跑跳这种值得教育一番的举动(因为他已经从以前的那些经验里得出了教训,很清楚这教育并不会有用),然后带着这位不速之客离开店面的正门,走到一段白墙中间,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质问年幼者:“你来这儿干什么?”
暗月城并不是这样未成年的精灵可以独自前来的地方。“门”的存在和沟通世界的职能在给予了这座城市非同一般发展速度的同时,也同时赐予了它非同一般的鱼龙混杂。像锡里昂这样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虽然他自己坚称自己已经是青少年了)辨别是非与谎言的能力还未发展健全,即便他的能力已经足够他自保,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依旧很容易出现什么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
芬德尔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这孩子无非就是听说他远走他乡,于是便好奇起了作为目的地的这座城市。为了打消这种毫无必要的好奇心,芬德尔已经做好了毫无怨言地带着这孩子在这个新生的城市之中观光一番,并且破财消灾给他买上一堆原产于其他遥远世界的小玩意儿的准备,然后规定自己必须在下一次的旅程开始之前重新将他塞回到菲薇艾诺去,叫他的师长和亲族来头疼这个爱乱跑的小麻烦。只可惜锡里昂给出的回答远超出生性保守的森精灵最坏的那种预期:
“我也是来参加冒险的!”金发的年轻德鲁伊带着一种雀跃的表情,说。
这无异于直接在芬德尔耳边打响了一记炸雷——一个未成年的德鲁伊学徒,在精灵的伦理上还并不能脱离父母和师长庇佑的年轻生命正准备策划一起独自开展、并且不止是远赴他乡的旅行,与他同行的人也不过是临时拼凑的、相互之间一无所知,对方的人品纯看运气,在战斗中的配合也是分需要磨合。锡里昂到底是怎样产生这种想法、他的母亲又是为何竟然会同意放他出来的呢?过分的震惊使巡林客的大脑暂时被这一类的事情占据了,然而本能却依旧让他发出了短促有力的一个祈使句:
“不行!”他这样说。锡里昂最近一阵常常带在身边的那只小山雀正在他的兜帽里挣扎着,但芬德尔已经不想分心去解救她了,“你的母亲同意了这件事吗?”巡林客紧跟着逼问。
锡里昂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两只尖尖的耳朵恐惧地向后折去,贴紧了他自己的头颅。“……没有,她还不知道……”精灵少年嗫嚅着,在下一个瞬间却又变得底气十足:“但,欧罗斯先生说可以!老师认为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德鲁伊了!应该去四处走走看看!”
可惜,锡里昂搬出自己德鲁伊导师的举动并没对芬德尔构成任何威慑,毕竟在一个正常的精灵家庭里,已成年的儿子对自己的父亲应当有些敬重,但绝对不会有畏惧——是的,锡里昂的德鲁伊导师,树语者之一的欧罗斯·西罗先正是一手抚养芬德尔·西罗先长大的亲生父亲。
更何况,除了芬德尔的母亲凯特琳娜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精灵会比芬德尔更加了解欧罗斯在引导后辈时那种自称“顺其自然”实为“放养”的教育方针了——要不是及时选择成为一个巡林客,他自己就差点成为了一个亲历者。
“别听他瞎说”是红发精灵的第一个反应。但想了想,他还是把这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询问:“他说过,那是要你参与暗月城的这些任务吗?”
锡里昂一愣,点头称是糊弄围观群众的节奏倒是衔接得不错,只可惜他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还有待加强。精灵少年一边点着头一边用一种相当不确定的语气说着“……嗯……是的”,脸上的表情也忐忑不安,简直就是把“我在撒谎”这四个字写在了全身上下。
芬德尔没说话,抱起双臂来,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上,凭借自己高出的那二十几公分俯视着少年德鲁伊。柯茜总算是从巡林客的兜帽里挣脱出来了,现在停在他背后背着的那一把弓的尖端,拍拍翅膀,开始整理自己的羽毛。那一点点重量并不值得在意,芬德尔仿佛根本没发现小山雀的那点小动作,干脆由她停在那里折腾。
慑于年长者眼神的压力,锡里昂最后还是可怜巴巴地低下头去,耳朵尖有点发红。
“……嗯……好吧,他没这么说。”小德鲁伊喏喏,微弱的声音几乎就要被四周人群的喧嚷给盖过去了,“恐怕他的意思是让我在周边的森林多走走看看,最远去一趟雾露……但这多没意思啊!菲薇艾诺周边的森林就那么大,雾露也没有多远,植被的种类变化也不是很大……”
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说漏了什么的锡里昂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芬德尔的神色,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脸上几乎要打成结的眉头。少年精灵惶然地低下头去准备找个借口远远逃开,但他组织语言的速度仍然赶不上巡林客发火的速度:
“——这么说你之前一直瞒着所有人在森林里四处乱窜了?”
芬德尔说出这句话时所用的音量超乎寻常的大,甚至在八折日的闹市里也吸引了一定的目光,但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注意这些的余裕。锡里昂一个激灵,反射性地转身就要往人堆里钻,但芬德尔比他更快——受训时间更长、经验也更加丰富的巡林客已经提前预判了小德鲁伊的动作,并且及时地上前一步,伸长手臂抓住了少年精灵的后衣领——
“啾啾!”
这声突然响在左耳边极近距离的鸟鸣声叫芬德尔吓了一跳,他手指合拢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一步。而这就给了锡里昂一个逃出升天的机会:少年精灵猛地一矮身,让那一点点不贴身的织物从芬德尔的指尖滑开,宛如一条游鱼一般溜进了人群:
“干得漂亮!柯茜!”因计策成功而兴高采烈的德鲁伊一边跑一边回头称赞。芬德尔又从自己的左耳边上接收到一连串羽毛拍打的“扑棱棱”,一只灰白的小鸟就从他肩膀边上起飞——正是不久之前落在了他的弓尖儿上的小山雀。一晃眼就找不到自己目标了的巡林客本有些惶然,但接着,几乎是立刻他便发现,那只小鸟就在街道上人群的头顶上四处乱窜,倒是一不小心成为了被埋进人堆里而不好寻找的锡里昂的活体路标。
有了目标,追踪便不是问题。即便是在人群之中,芬德尔也能够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手和选取路线的经验轻松地在速度上超越身材娇小的锡里昂。虽然一开始他的确被落下了一小段路程,略有些飞檐走壁的追击也惊起了路人的一片呼喝,但巡林客与德鲁伊之间的距离也在以一个可观的速率不断的缩短。
——直到那个小麻烦精突然道了一声歉便抓着一个高大路人衣服的下摆,毫不犹豫地躲在他身后为止。
论队友合作的重要性
精灵拉着风元素裔消失在人群中,只能跟据空中的那团毛球确定他们的大概位置。阿尔泰望着那个方向,叹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遗憾,依旧是笑着“之前可是说好了,有埃奎拉我才和你们一起行动,你拦着我干嘛”阿维德看了看手中拎着的游荡者,“那是在不妨碍我们队员行动的前提下,你的举动已经为埃奎拉带去了困扰,所以我制止你是应该的”奇诺娅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俩人,虽然觉得有趣,但办正事要紧,于是出声制止“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打探消息呢?”阿维德这才想起他们的任务,不再理会阿尔泰,但依旧没有松开他。“去决斗场找人决斗,然后套话?”听阿维德这么说,阿尔泰笑容没变,却想着:这人怎么这么简单粗暴啊,虽然这样很方便就是了,不过向那群脑子里只有决斗的人套话,也获取不少消息吧。看着正在考虑这做法可行性的俩人,阿尔泰无奈的开了口“附近应该有酒馆一类的地方吧,我们不如进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消息,毕竟这地方人类居多,身为人类,还是很喜欢聊一些八卦的,队长你说呢?”说完,递了一个笑容给阿维德,但在阿维德看来,里面包含着嘲讽。阿维德没有理他,看向奇诺娅。奇诺娅想了一下开了口“那我们现在是去酒馆套话呢?还是去决斗场决斗呢?或者去酒馆决斗套话呢?”阿尔泰听这话后眼角抽了抽,有什么区别吗,最后还不是要决斗。
“我们还是去酒馆打听一下吧”阿尔泰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提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奇诺娅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转身向最近的一家酒馆走去。
阿维德见奇诺娅同意,也就没有反对,拎着阿尔泰准备跟上,却被叫住了“我说队长”阿尔泰还是那副笑容,指了指阿维德拎着自己衣服的手“该吧我放下来了吧?”阿维德不想和他废话“放你下来也可以,你得跟着我们,你既然想加入我们队就要听话,不然这次回去就把你扔下”“我不跑”说着阿尔泰举起双手,一副我会很乖的样子。阿维德看他这样,也就松了手,但还是分了一部分注意监视他,毕竟一位游荡者的话,可没什么信服力,不得不说阿维德在某方面真相了。
三人进了酒馆,找了位置坐下,阿尔泰端了三杯当地特产的酒——Stinger走了过来,递给队友。奇诺娅尝了一口,表示还不错。阿维德喝了一口,突然发现一个问题,直直看向阿尔泰“你哪里来的钱?”阿尔泰表情没变,抿了一口酒说“用的当然是通用货币”阿维德觉得这说法可信也就没再追问。阿维德不知道的是虽然他一直在监视阿尔泰,但就在进门的一瞬间阿尔泰利用门的角度,遮住了他的视线,顺走了与自己擦肩而过人的钱包。当然,作为一名游荡者,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是极其容易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瞒过去了。奇诺娅看了一眼阿尔泰没有说话,但是那一眼却看的阿尔泰有些慌,掩饰性的喝了一口酒,就不再看她,假装专心听旁边的人闲聊。
“诶诶诶,你们觉得这次斯万·卡瑞里安和弗宁·狼牙打谁会赢?”“当然是弗宁·狼牙了,那可是兽人啊...”“我觉得应该是斯万·卡瑞里安,毕竟他才是第一名啊.....”“不对不对...”后面就是关于谁输谁赢的争论,最后这些人还赌上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阿维德听的直皱眉,奇诺娅有些失望,阿尔泰脸上依旧挂着笑,看不出有什么其他情绪。阿维德终于耐不住“还是去决斗场找人决斗吧?或者在这里找人决斗然后套话?”奇诺娅没回答,却将视线投向正在努力装透明人的阿尔泰“你觉得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哪知道啊,你和队长决定,我听你们的就行了”阿尔泰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但还是被其他两人看到了。“那好吧,我们去决斗场,你负责决斗我们负责套话”奇诺娅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阿维德虽然不知道奇诺娅想干什么,但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胡来,于是这位队长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默许了。毕竟对于一个预备队员和一个正式队友来说,他比较偏向后者。阿尔泰看见阿维德点头后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了“队长你看,我是一个弱小的游荡者,让我上去和那些人决斗,这是不是太残忍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奇诺娅打断了“你刚刚不是说我们说干什么,你就照做么,怎么反悔了?”望着女诗人充满戏谑的眼神,阿尔泰头一回觉得自己挖坑吧自己埋了。看了看奇诺娅,又看了看阿维德,阿尔泰丧气般的垂下头颅,说了句,去趟厕所,一会就回来。然后人就不见了
阿维德疑惑的看着正在喝酒的奇诺娅,刚想发问,就听奇诺娅说道“我可不相信一个游荡者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没办法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说完又喝了一口,阿维德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两人就一边听周围人聊天,一边等待阿尔泰。
阿尔泰离开两人的视线后,松了口气,随即少有的皱了皱眉,这半精灵未免也太厉害了吧,好麻烦,算了为了少挨几次揍我还是去想想办法吧。挂上一贯的笑容,向人群走去。转了一圈后阿尔泰锁定了一个目标,是一个穿绿色衣服的男人,阿尔泰端了杯酒走了过去,将酒递了过去,“你好,我叫阿尔泰,想向您打听点事”男人对这个陌生人的问候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拒绝,接了酒,“赛克斯,那么阿尔泰你想问些什么呢?”阿尔泰笑容深了一点“当然是关于这个城市的事情”说着往赛克斯手里塞了什么,他看了看阿尔泰,也露出一个笑容“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我们边喝边聊”阿尔泰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掩住了眼中闪过的一丝嘲讽。
阿尔泰不知道的是他所做的这一幕刚好被前来寻找他的奇诺娅看到。
——————————十五分钟以前
阿维德有些烦躁,周围人聊的尽是一些没有用的八卦,奇诺娅虽然也喜欢听八卦,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有耐心听这些,阿尔泰已经离开许久了。“他该不会是跑了吧?”阿维德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我们还是分头去找找吧”奇诺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起身就往人群走去,其实她也不确定,因为阿尔泰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太多,所以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阿维德看奇诺娅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皱了皱眉头向另一个方向找去。
奇诺娅找了一会,就看到了阿尔泰,刚想去喊他就发现他和一个男人攀谈了起来。她停住了,想看看着位游荡者会干什么,于是她就目睹了阿尔泰是如何用酒杯遮住男人视线,如何转移男人注意力,以及如何将男人的钱包顺到手后又拿男人的钱收买了对方。这一系列过程看的奇诺娅目瞪口呆,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人。惊讶过后她突然觉得很有趣,想要看看这家伙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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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女声伴随着优美的旋律响起,加上清秀的面容,酒馆里的人都被吸引了。酒馆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美妙的歌声在空中飘荡。阿尔泰看向正在唱歌的奇诺娅,一个短暂的对视后,阿尔泰愣住了,因为奇诺娅给了他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反应过来后不禁有些郁闷,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会被她看到。阿维德听见奇诺娅在唱歌,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奇诺娅一般都是碰上诗会或者其他什么集体活动才会唱歌,今天怎么在这唱起来了,但这点疑惑不妨碍阿维德欣赏奇诺娅的表演,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静静听着。
奇诺娅见阿尔泰又望向她,眼里尽是挫败,但她觉得非常有趣。又递给阿尔泰一个鼓励加挑衅的眼神,之后专心唱着歌曲,不再看那位已经呆住的游荡者。
阿尔泰收到这个眼神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位女诗人想要看看他的本领啊。阿尔泰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被队长知道会很惨的。不过,阿尔泰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既然队友都帮忙打掩护了,这要还不动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于是他和赛克斯打了招呼,表示要到处转转,赛克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阿尔泰也没在意,在人群中随意的散着步,手上却没闲着,由于奇诺娅歌声的吸引,他只要找一些警惕性低的人下手就行了,他没敢多拿,担心如果很多人同时报案的话,会给队里惹上麻烦。于是在奇诺娅歌声的掩护下,阿尔泰成功顺走了五个人的钱包,本来是六个的,顺过来后发现里面钱太少,就又悄悄放了回去,用阿尔泰的话来解释就是:拿这样的钱包,身价都被掉光了
虽然拿的人少,但收获还是蛮丰富。
奇诺娅结束了表演,在掌声中回到原来的座位,对于这样的女诗人,在大放光彩后自然会有人上来搭讪,但当阿维德坐在她旁边时,搭讪的人就不敢上前了,光是阿维德的个头就让他们望而却步,更别说战士那一身威严的气势了。
“人找见了吗?”阿维德问“嗯,应该马上就过来了”奇诺娅喝了一口酒,淡定的说道,看她这个样子,阿维德也就不着急了,也跟着开始喝酒。
果然,不一会,阿尔泰就带着一个绿衣服的男人回来了,阿维德看向阿尔泰,“怎么回事?”声音中的不满显而易见,阿尔泰却仿佛没听出来一样,脸上笑容都没变一下“这是我刚刚回来时聊上的一个朋友,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关于这个城市的消息你们尽可以问他。”这时,那男人也说话了“我叫赛克斯,听阿尔泰说你们是外来者,想了解一下这座城市,很乐意为你们解答”赛克斯的话语让阿维德的表情包括心情都缓和了不少,心想这家伙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礼貌的和赛克斯握了手“阿维德”“奇诺娅”女诗人微笑着打了招呼。
三人坐了下来,阿尔泰表示要为他们拿一些酒,阿维德显然对阿尔泰刚办的事很满意,连带着对他态度好了不少,点点头表示同意,阿尔泰在阿维德看不见的地方向奇诺娅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
等到阿尔泰拿酒回来,四个人边喝酒边谈论。赛克斯先开了口“那么,诸位想要知道些什么呢?”阿尔泰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喝着酒,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他开口,况且他也不知道问什么。阿维德也沉默着,他不喜欢说话,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奇诺娅吧。
奇诺娅也没在意两人的态度,和赛克斯碰了一下酒杯,抿了一口,开始问道“就我们的经历来看,在这个城市,决斗很流行,你能讲一下其中的原因吗?”赛克斯喝了一口酒,开始解释“这个城市,原来就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地方,加上这几年这里很太平,没什么战事,所以这里的人就把决斗作为一种消遣方式,不知不觉间,这项活动就流行起来了”
“那,街上可以随便挑战吗?”
“当然可以,不过作为一种消遣活动,点到为止”
“你知道一个叫莱纳的少年吗?”奇诺娅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赛克斯有些懵,不止他,阿尔泰也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赛克斯努力想了想说道“莱纳啊.....很抱歉,我没有听过这个人,貌似不是很出名啊”
“我只是随口问问,我们继续吧”说着和阿维德交换了一下眼神。其实在阿尔泰离开的那段时间,奇诺娅和阿维德交流过,奇诺娅表示不太相信这个叫莱特的少年,想要调查一番。阿维德考虑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毕竟比起外人,阿维德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队友。于是有了现在的情况。
“听说这座城市有一个决斗场,里面的决斗和街上的决斗有什么区别吗?仅仅是比较正式?”
奇诺娅继续问。
“不不不,不仅仅是正式不正式的区别,街上的决斗因为是消遣,点到为止就行,但决斗场里却是生死由天”听赛克斯说到这,三人不约而同的互相望了望,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了吃惊。
“也就是说,生死由胜者决定吗?”奇诺娅最先反应过来。
“不,生死由天的意思是指如果决斗中有一方意外身亡,另一方不必承担责任,简单来说就是打死不赔”赛克斯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总之因为这是赔命的活动,所以相应的奖金也非常高”
“那奖金由谁来支付呢?”
“奖金是由政府和一些赞助商支付”赛克斯顿了顿“而且有些商队养着自己的决斗士”
“那大型的赞助商有那些?他们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吗?”奇诺娅追问道。
“大型赞助商啊,那可多了去了”然后赛克斯报了一大串名字“不过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我倒不是很清楚”赛克斯有些抱歉,阿尔泰拍了拍他的肩,表示不用太在意。
“那赛制是什么?”阿维德突然问了一句。
“赛制啊....”对于阿维德的发问,赛克斯愣了一下才回答“赛制就是排位制,按一年内胜场数目来计算”
“那么进入决斗场的条件是什么?”奇诺娅继续发问。
“进入条件很简单,一 身体要健康,不能患有疾病 二 装备必须自备 三愿意签生死状”听到赛克斯的解释,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决斗场里生死由天,既然签了生死状,若是自己实力不济死在赛场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斯万·卡瑞里安和弗宁·狼牙有没有什么宿怨,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奇诺娅问道
“没有啊....”这时的赛克斯已经有些醉意“他们私底下可是很好的朋友呢”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
阿尔泰早已停止喝酒,只是不停的在给赛克斯递酒,微醉的赛克斯没有发现,酒的品种已经换了。阿维德看的直皱眉,却也没有制止。
“那么经营决斗场的人是谁?比赛是他安排的么?”奇诺娅继续发问。
赛克斯已经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听到奇诺娅的问话,反应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答道“决斗场啊.....是城主经营的....决斗场....所有.....吃的..喝的...收入...全部是....城市....的”说完最后一个字,赛克斯倒在桌子上就睡着了。阿尔泰招呼着酒保付账,多交了些钱,让他们好好照顾赛克斯,并不是阿尔泰心怀愧疚什么的 完全是看着赛克斯提供这么多情报的份上,表示一下感激而已,再说了这也不是阿尔泰自己的钱,花多少他又不心疼,就当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说不定以后还要打交道呢。出门的时候阿尔泰听见酒馆里传来一阵咆哮“哪个家伙偷了我的钱包!”阿尔泰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跟着阿维德出了酒馆,边走还边说“这地方的治安真差”。阿维德没什么反应,奇诺娅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着鄙视。
出了酒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此时阿维德想的是,之前答应过莱纳,要在晚饭的时候赶回去,他对少年的印象不错,不想食言。随即就说道“今天得到的消息也不少,先回去和锡里昂,埃奎拉他们会合吧”说完就先向莱纳的家走去,边走边整理,今天得到的消息。
奇诺娅和阿尔泰两人拉开了阿维德一大截,因为他们的对话不能让这位耿直的队长听到。阿尔泰先开了口“今天多亏了你,收获丰盛啊,不过,你倒是不怕被队长发现。钱怎么办?五五分吧?或者其他方式,你来定吧。”
“不用”奇诺娅摆了摆手“我那么做,只是单纯觉得有趣而已,再说了就算被发现,我只是唱歌而已,真正动手的是你吧”
阿尔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感觉自己跳进别人挖的坑了。摆摆手说“不和你开玩笑了,你也别谦让,这也是你应该得的”
“既然你想感激我不如就请我喝酒吧”奇诺娅想了想说。
“行啊,以后你想喝酒,我就请你”阿尔泰爽快的回答。
奇诺娅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拿了几个人的?”
“五个”阿尔泰没打算说那个又被放回去的钱包
“才五个”奇诺娅豪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什么叫才五个,我们说不定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拿的太多会被怀疑好吗。”阿尔泰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啊”奇诺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要是实在不信,下次你在街上唱,你说拿几个我就拿几个”阿尔泰感觉自身能力受到怀疑,有些着急,固执的想证明自己,连平时的笑容都顾不上维持。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这事一次就够了, 要被队长知道了,那就不是训几句就完了的事”奇诺娅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阿尔泰,觉得非常有趣,平时看着这人总是笑呵呵的样子,多少有些腻,没想到这家伙变脸这么好玩。
“赶紧走吧,这么慢,队长肯定会生气”阿尔泰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刚刚是自己冲动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快速越过奇诺娅,向前走去。
但没想到刚走两步阿维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尔泰,你还在磨蹭什么。”
看来他的预感还挺准的,阿尔泰心里想着,脚下却没有停顿,向着阿维德跑去“知道了,队长,马上就来”
奇诺娅看着阿尔泰逃跑似的背影,摸了摸鼻子,看来这家伙也不禁逗啊,笑了笑
也晃晃悠悠的跟上队伍。
暮色里,三个人一同向着莱纳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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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起来吧,飞起来吧
脱掉皮囊、舍弃骨架
向着苍穹
神鹫的双翼卷起涌动的风
快动身吧,快动身吧
抛掉烦恼、摒弃现世
去往冥府
艾瑞克的提灯照亮往世的路
让我们拍起手,让我们跳起舞
星星照样闪烁、日出月落仍是一天
在世界之理面前
叹息又有何用”
半精灵吟游诗人唱起了安魂的诗,在这个涌动着黑暗的地下迷宫中怕是有着不少被吞噬的性命。这首带着安抚力量的诗歌让之前还在激烈挣扎的怪物安静下来不少,它的反抗已经不如之前有力。
就在奇诺娅认为效果已经取得,停下歌唱时,它突然动了。庞培一直在同这死而复生怪物仅剩的那只手臂较劲,再加上女诗人的安魂曲,这让他不由得忽略了尸体的下半部分。被黑雾操纵的身体做出了常人决计无法做到的事,它硬生生将腰部及其以下部位转了个圈,就像是拧麻绳一样,这动作伴随着叫人牙酸的咯吱声,又因为这身体被搁置在这石室里一个月有余,自然变化的血肉在力的作用下发出轻微的“噗”的声音,它们就像烂熟后摔在地上的果子一样溅出汁水。现在这身体的上半身对着半精灵吟游诗人,下半身则正对没能掩盖住自己惊讶的瑞图宁牧师,趁着他们短暂的失神,这尸体朝庞培猛踢,这让牧师只能放开对它的钳制。
——诗人的安魂曲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同之前相比,这怪物的攻击变得弱了不少。冒险者们仍然取得了优势,拿着圆盘的奇诺娅不去理会体力的流逝,她驱使自己冲向正前方的墙壁,想赶在那被附身的怪物有所反应之前将机关复原。就像理解到自己的危机一般,尸体发出了咆哮,他已然溃烂的喉管隐约从颈部透了出来,这让那嚎叫听起来像漏了风的风箱。不知名的尸体弯下身,手和双脚交替,它就像野兽一样奔跑起来。
庞培大跨步上前,他操使着短棍从上往下猛击,硬质的短棍和血肉撞击发出闷响,这一击彻底将腰椎击断,它的双腿不再能派上用场。
奇诺娅将圆盘嵌入了墙壁上花纹环绕的空隙。
从远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叫,那叫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它就像是从深渊的裂缝中发出一样,是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诗人大概能推测出这个声音的来源正是迷宫最底层石壁上方那个不断涌出黑雾的孔洞,她转回头去看那怪物,黑雾已经不见,它又变回一具普通的尸体。
“虽然我很想立刻躺下,”庞培叹了口气,“但我们总得回去看看小伙子们怎么样了。”
奇诺娅扶着墙做了几个深呼吸:“谁说不是呢,先生。”
牧师和吟游诗人离开了石室,他们沿原路返回到原先同黑雾激战的地点,也许是心情的不同,他们没有再感觉到那种被人盯着的不快和本能一般叫嚣的恐惧。
如果不是洞顶的眼睛已经不见、不再有黑雾涌出,那么奇诺娅和庞培大概会错把眼前的景象当成是队友们的全灭——阿维德、锡里昂和洛伦佐就这样随意地摊在地上,他们的眼睛闭着,脸上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纯然的解脱与欣慰。洛伦佐闭着眼睛抬起一只手臂朝回到底层的两位队友晃了晃,女诗人和瑞图宁牧师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们也学着自己的队友直接躺在了地上,半精灵稍微讲究一些,她选择靠在一根石笋上。同未知的战斗耗费了鸟羽太多的体力,而之前连续不断的戒备也使他们的精神十分疲惫,在确定这里已经不再危险之后,他们立刻陷入沉眠。
最先醒的是阿维德,正处于青年体力巅峰期的人类首先睁开了眼睛,他就着黑暗从装备里摸出火把和打火石,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终于有时间来观察这里。和之前一样,这里也是一个石室,地上散落着碎屑和破坏留下的痕迹,从地面上突起的石笋破坏了地面的平整,他可以隐约看到地上和石笋侧面留下的血迹,那都是之前的战斗中留下的。北地战士抬头向上方看去,眼睛被刺穿后的洞顶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
阿维德推了推躺在他身边的锡里昂,精灵少年扭动了片刻才挣扎着醒来,阿维德拍掉了卷宗学者想要揉眼睛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将队友叫起来。
“我虽然不介意更仔细地检查这个地方,但我们最好先找到之前带着武僧和牧师先行离开的诗人先生。”庞培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正如他所说,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检查的,尽管黑雾的来源已经被冒险者们清除,可谁也说不好这迷宫里没有其他的危险。
“那就走呗。”洛伦佐回答。
他们在第二层到第一层的阶梯处看到了埃奎拉,他似乎就是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队友。
“我们在跑到这里的时候决定停下,”他放下了一直戒备着的短剑,它来自帕露雪的队友,“我可以感觉到……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而且也没有追兵,所以我们就停下了。”
鸟羽小队在正式集合之后就带着他们救下来的唯二两名成员往迷宫的出口走去,可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他们在经由阶梯回到一楼时并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拐进了之前没有探索过的一条岔路。在这条岔路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已然废弃的神殿。
“洛伦佐,把你的地图拿出来,我们大概绕错路了。”
半精灵吟游诗人却直接向前走去,短时间的休整让她恢复了不少,此时女诗人将手放在胸口,咏唱一般说道:“进去看看又有何不可呢,庞培?”这座形制古朴的建筑同样引发了锡里昂的兴趣,卷宗学者不肯放过这次的机会,牧师们也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反对,他们就这样走进了这所没有装饰的建筑。
这迷宫里的所有物品似乎都被刻意抹去了花纹,现在半精灵吟游诗人暗自庆幸之前在去往三楼的石室里拓下了那圈花纹,那可能是和这迷宫有关的唯一线索了。
“这地方有故事。”锡里昂仔细看着那些古旧的痕迹,他无法辨认出这些痕迹的具体产生时间。
当牧师进入神殿时,他们再次看见了之前看过的影子,那和他们进入第三层是看到的一样。
“你看到我看到的东西了吗?”瑞图宁牧师问,他看见现场似乎有两拨人正在争吵。
“我至少看见东西了,可不好说是不是你看见的。”柯宁牧师回答,毫无疑问,他们看见的景象是一样的。
“先生们,我们可不知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在半精灵的催促下,洛伦佐从之前绘制建议地图的本子上撕下了几张纸,他将纸和多余的炭笔一起递给庞培,接着,他们就开始快速地写起什么: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也赶快离开这里!”
“在这里的是【——】大人的仆从,祂会保护我们的。”
“别傻了,我们现在连神术都无法施展。”
“这里不一样!”
“随便你吧。”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洛伦佐说出了自己所记述的那一方的行动,“恩,至于剩下的人……”
“他们商量了一些什么,听不太清,一些人离开了,然后剩下的开始跪地祈祷——”
“邪神的仆从!”洛伦佐显然是从这样的扮演中发掘出某些趣味,他摆正脸色,指着庞培,庞培没有理会他,瑞图宁牧师摊开双手,示意这就是全部了。
“来的是些什么人?” 阿维德问道。
“大概是柯旭的骑士团,他们的盾牌上有柯旭的徽章。”
就在他们进行问答的时候,半精灵已经开始了她在这个废弃神殿里的搜索,遗都的经历使得她不会放过类似的地区,她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
不出意外的,这里也有大量的尸骨。
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摊在一处,似乎他们生前死在一起,除此之外,半精灵吟游诗人还找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它看起来比三层石室里的还有悲惨,那一具至少还保有大概、基本的形状,而它已经被四分五裂,看起来还被吃掉了不少。在他残缺的手上,女诗人发现了一张字条,那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拽下来的:
“……
我敢保证,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好东西!
那些研究者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他们要找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露西,我绝对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一定要等我……”
“这大概就是肖恩了。”奇诺娅下了断言,她在这腐烂的尸体旁边找到了一张猎弓,它破损的腰带上还带着一些猎人的装备,绳索、短刀之类。
“把他的弓带回去吧。”阿维德叹了口气,“我们实在没法把他带回去了。”
女诗人拾起了猎人的弓。
在这样的氛围下,饶是不羁的半精灵也没法说出一些逗人笑的趣话,小队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洞窟的入口。就在他们离开洞穴的时候,阳光从外面刺进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鸟羽成功回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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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3081
字数1238
这是一个防爆[.]
感觉自己在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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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觉得自己越来越熟练的扮演着反面角色,无论何时何地。
似乎原本隐藏在个性中的残酷面被逐渐发掘,剥去表面各种正大光明理由赤裸裸暴露于人前,人类堕落的速度总是比他们预想中要快。
她倒是无所谓。
拿人性命做胁没什么不对,因为眼前这群小鬼手上同样沾满鲜血,对他们没有道义可讲。
事实上她打算一网打尽后让这群年轻人在地狱再度相聚。
虽然口头上却是用“能让他们安全离去”作为哄骗代偿。
那个傻女孩果然中计,恋爱中的人基本都是容易将事情理想化。
伊格当然不是例外,但正因如此她才比谁都清楚眼前二人对生的渴望。
没有人想轻易终结自己的生命,尤其是那些即将和不愿回顾的过去做结展开崭新生活者,只要完结这段复仇,他们就可以毫无负担的以现在这个身份继续生活,同时不用担心某日会被以弑亲罪名加以逮捕。
如果没有一行人的介入,事态的确会如此发展。
对于顽固认死理的家伙最好手段还是诱之以利,给出足够多的甜头为诱饵不怕他们不上钩。
即将成为囚犯者最为渴望的是什么?
当然是自由。
不费太多力气,二人便很快交待了已知同伙的去向。
甚至没有花费过多功夫,其中的多数人便迅速落网。
“他们真不齐心。”
凛月如是说。
——不,在出现差异前,他们应该并非如此。
如同少女所说,有人想要复仇,有人想要忘却一切,这可能便是争执的开端。
小小分裂逐渐形成,然而同患难共生死过的几人最终还是选择和同伴一道归乡,无论他们是否会对父母举起屠刀。
原本是证明友谊的举动此刻却进一步促进分裂,不知道几人见面后得知这一事实会不会反目成仇。
——希望他们不要打起来。
伊格认为自己的幽默细胞很充足,所以她尽管没有将犯人们交给城卫军,但还是给了这群家伙犯人所应有的待遇。
限制行动。
“就算这样,也需要人手看管他们。”
露比主动担下这份责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目前看来,她或许是最佳人选。
毕竟要是连被捆着手的少年少女们都无法制服,伊格有点难以想象这位姐妹是怎样通过当初的试炼。
杀人案件不再成为困扰,完全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各个击破,就算真的有漏网之鱼,再死一两个人似乎也不会掀起太大风浪。
不是么?
跟踪计划制定完毕,任务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预定好对莉芙的解释却迟迟无法动口,再过擅于言辞之人碰到类似问题也会苦恼异常,何况伊格本身面对这种事情不自觉开始笨嘴拙舌。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清自己那点隐秘心思,起因是羞耻还是愧疚自己都无法分辨清楚。
现在的莉芙不好么?
并没有,莉芙怎么样她都不会放手,都是她最好的伴侣。
现在的莉芙好么?
她无法昧着自己的良心说出此语,嗜杀的战神牧师和原本的善良笨拙形象判若二人,起码外人看来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何必在意外人目光呢?还是说你压根就是因为他人看法屈就这段感情?
——可是就这样放弃扭转莉芙的个性,养父他们会失望的。
——他们是外人。
——他们不是。
——不,他们是这段感情中的外人,还是说你现在不开心?
——我很开心,只要和她在一起。
——还是说你没有信心阻止莉芙大开杀戒?
——我有。
——那你为何强迫莉芙扭转个性?她现在很开心。
“是的,她现在很开心。”
“这就够了。”
宛若梦呓。
请首先阅读:冰封之刻(刷buff用)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7929/
字数:22850
使用技能:锡里昂-召雷术(神术2),治疗轻伤(神术1)
算芬德尔的,谢谢。
你将会在下文中看到:
从容就义阿维德;
不知所踪洛伦佐;
磁暴步兵锡里昂;
游击猎人芬德尔;
匿踪忍者卡利亚;
大哲学家拉尼亚。
请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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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过锡里昂像猫,他自己也并不这么觉得。
但有的时候,他真的很像。
虽然说在清醒之前,他已经听见了什么其他人大声的喊叫以及令他发痛的牵扯的力量,但真正唤醒锡里昂的还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在他的意识真正清醒过来之前,某种奇异的本能已经让他凭借重力确认了上下关系,在半空中调整了姿态;危机感迫使他睁开眼看向自己即将接触的地面,精灵敏锐的反射神经让他对自己的姿势进行了进一步的微调,然后——他安稳地落地了。
拜他自己天生的轻盈体重和训练得来的敏捷行动力所赐,毫无防备地从二楼的高度落下来之后,卷宗学者依然能平安着地,所付出的代价只是因为震动而发麻发痛的双脚和小腿,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遭遇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锡里昂仍然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五感正在将所接受到的信息一项项地传递给他:
首先是寒冷,极度的寒冷——就物候来讲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节,因此绝不是自然产生的寒冷。锡里昂在落地时因为疼痛而本能地倒抽了一口气,这口气直接冷进了他的肺腑之中,仿佛要将他的内脏也都一起冻住。他的气管与肺部因为过于激烈的温度变化而收缩,带给他一阵剧烈的咳嗽。柯茜在他的头顶慌乱地盘旋尖叫,而在这期间,他依靠听觉接收到了第二个讯息:周围的人都很慌乱,他们在逃跑。
他没工夫去思考为什么暗月城中会突然间以如此大的幅度降温,也没来得及寻找街道上混乱产生的源头,在那之前,阿维德的声音从他的头顶炸了下来:
“快逃!”北地的战士这样喊。
“——?”卷宗学者困惑地抬起头,“——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这样询问对方,但在他将目光聚焦到声音的来源,也就是他自己原本房间的窗户上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紧接着的事情发生得很快,不如说,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都很快,刚刚从睡梦中醒转的小精灵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被动地接受着已经发生的现实:
首先,他看见、听见,并且几乎触及到了巨大的寒冷。
自中央公园的方向来,剔透的冰块仿佛是从地面上生长出来的一样,以一种可怕的速率从大路上吱嘎地升起;在那之前,地面上会先结出一层白霜,霜华迅速生成时的淅沥声音被掩没在冰山凝结的巨响之下,然而它就像是某种烈性的传染病一样,所有触及到它的人的身体都也立刻被相同的白霜包裹,在一个呼吸之内便停滞了所有动作,霜华紧接着继续生长膨胀,最后变成了同样晶莹的冰块,将不幸的人们封锁在其中,最后与地面上生长出来的那些连在一起。
这些东西蔓延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在阿维德向他发出警告之后,只是一眨眼,冰川就要生长到他们所居住的旅馆前方了。更甚于之前所感到的森然寒意向着锡里昂涌过去,卷宗学者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北地战士的声音再一次从上方响了起来:
“我叫你快逃!你怎么还不走!”他的身影出现在锡里昂隔壁房间的窗口,而那间屋子的临时主人洛伦佐就在他的身边。
“嗯呃……我们该怎么下去?”年长者这样问,然而回答他的是北地战士毫不留情的直接行动:他直接抓着前者的衣领,就像拎起什么小动物一样将他拎了起来。
“没时间走楼梯了,你得从这儿跳下去!”阿维德不顾对方的挣扎,就这样把自己血缘上的父亲顺着窗口塞了出去。洛伦佐的确想要反抗,但他的力量并不足以挣脱,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被掷出窗外,并且因缺少预判或是锡里昂相仿的灵巧而以一个悲惨的姿势落地,同时还伴随着一声脆响和凄厉的痛呼。
珂宁的侍奉者似乎摔断了一条腿。
但阿维德的决定依然是正确的,因为在那声惨叫响起来的同时,旅馆的大门就已经被逐渐逼近的寒冰封住了。冷气显然也渗透进了房屋当中,同样剔透的冰棱从那些有人或者没有人的房间里刺出来,正在按部就班地侵略着窗口。如果他们试图走楼梯的话,肯定会被封在冰块儿里——这样看来,摔断一条腿总还是好一些的。
紧接着依靠一个翻滚落地的是北地战士。阿维德没有带着他惯用的那把双手大剑,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紧而没来得及,但去掉了那份重量与障碍,他的行动也因此得以变得更加敏捷一点。在那些寒冰与白霜真正逼近之前,他迅速地站起身来,从地面上捡起痛得满头大汗的老牧师,以一种绝称不上温柔的动作强硬地将他架起来,随后拽着锡里昂,顺着人流,向着没有冰雪的方向迈开步子跑去。
“发生什么了?”依然不明就里的卷宗学者发问,而当机立断做出应对的北地战士也并不能告诉他更多。两个同样一头雾水的冒险者加上一个伤员顺着大路急匆匆地奔跑,他们的身边是同样惊慌失措的人群,不论是谁都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发生什么了?这到底是由什么引起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始作俑者是什么人?到底该怎样平息这场灾难——或许静下心来想想,这些逃窜着的人们中的一部分可以凭借自己的才智找到答案,但现在,所有人都疲于奔命,无力思考。
洛伦佐似乎已经逐渐能够忍耐疼痛了,他的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向神明请求神术治疗他的伤腿。在这期间,他一直将自己一半的重量交给阿维德负担,然后用一种滑稽的姿势单脚跳着前进,他们也并没有被拖慢多少,甚至还能说是逃跑的人群中速度可观的一群。遭遇了突发事件的奔逃者们无从知晓这场太过突兀的灾难到底是源自何时何地,而与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跑动的人们到底已经逃了多久,他们也无从得知。
即便是因其特性而聚集着大量冒险者的暗月城,其中的大部分居民也并未受过任何训练。在过度的紧张和高强度的运动之下,他们的体力消耗得十分剧烈。鸟羽中三个遭了难的成员原本是缀在逃往人群的末尾的,但很快,他们便已经超过了许多脚步踉跄、仅凭借着求生意志还在勉强挪动脚步的普通人。
——而后十分突然的,洛伦佐的一半重量被一下子移交到了锡里昂身上。
“——?”
年轻的精灵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压力一个趔趄,但还是稳住了身形。少年因为惊讶和疑惑而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身后看去,将珂宁的牧师交付给卷宗学者的阿维德停下了脚步,对他们喊道:“快跑,别管我!”
他向着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平行的方向跑去,丝毫不顾奔涌而来的冰墙正在以可观的速度逼近。
从一开始,一切的事情发生得都太快而且太突然了,锡里昂的大脑无法理解如此庞大的信息量,他只能呆愣愣地看着鸟羽的队长向着一旁跌倒在地、瑟瑟发抖的孩童跑去。那是个人类的小女孩儿,大约才七八岁,白霜正在地面蜿蜒,已经逐渐逼近了她的脚踝。
小精灵还没有理解北地战士想要做什么,他只是被动地听着洛伦佐在自己的耳边咆哮:“省省吧!你没法救下每一个人!”
但阿维德依然向前冲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把那女孩儿从地面上抄起来,立刻回身试图向着安全的方向逃离,但霜华已经爬上了他的鞋底。他没有回应珂宁牧师的喊话,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将她用力向前抛去:
“愣着干什么!快跑!”他这样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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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的。
惊慌失措的叫喊和某种异常的声音一起从户外传来,猎魔人在下一个瞬间推开了窗子,不逊于深林城的寒风突兀地扑了他一脸,差点让他呛住,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和他所熟悉的截然不同:
原本繁华有序的街道上充满了混乱与恐惧的气氛,行人尖叫着忙乱奔逃,巨大的冰块从地面上升起,从——大概是中央公园——猛烈地向外延伸,那些来不及逃离冰霜范围的无辜者在转瞬之间就被白色吞噬了,而他们逃亡的路上也并不是一片坦途。
猎魔人抬头向上看,才终于知道了他所听见的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属于什么:那是大量的羽毛在近距离摩擦的窸窣声、无数巨大翅膀在空中拍打的振翅声,以及在高空中飞翔的袭击者向下俯冲所带出的尖锐风声的合集。一种黑色丑陋的巨大有翼生物正集结在半空中盘旋,时不时其中的一两个便会突然的靠近地面,以自己的指爪或是兵刃迫使逃窜中的手无寸铁的市民后退,落入背后延伸着的冰霜的吞噬。
那些生着黑色双翅的类人在空中呼啸着叫喊一种大约是语言的杂音,纷乱的寒风对他们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天空之中飘落着零星的雪花,这些生物的翅膀卷起的气流也将它们推向四周的建筑和人群,彻骨的寒意侵袭着街道上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也从敞开的窗户侵入了芬德尔身上的衣料。
这样的温度令他想起上一次冒险。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便是不需思考的了。猎魔人无比庆幸自己并没有处理掉在深林城中买来应急的那些御寒的物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衣柜中拿出了那一件厚重的毛皮斗篷,披在自己身上,踢掉靴子换上更厚重的一双,最后将早已整顿完毕的双刀和弓箭背负在身上。
发现了这一情况的其他房间的租客也开始感到了慌乱,走廊上响起了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短时间内算是披挂整齐的芬德尔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冰霜正在逐渐逼近旅馆所在的这一条街道,而那些有翼生物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地面上的那些人身上,并且致力于将其逼退,让寒冷与冰结夺取他们的性命。
不论是作为巡林客、树行者,还是猎魔人,还是一个单纯的有战斗能力的珂旭信徒,现在应该做什么都是毋须多言的。芬德尔在自己的窗前挽起了弓,将手中的箭矢向天空中的黑影瞄准,而此时他的耳边却无端响起了在祭典上的射击摊位上向着标靶射击时,Kk在身边大呼小叫的声音。
猎魔人还记得在那之后,那些孩子们送来的毛绒玩具温暖的手感,它现在还正摆在隔壁客房的床头。
在放箭的那一刹那,珂旭的信徒向他的神祇沉默地祈祷。不是为了能让此箭射中目标,也不是为了那些慌乱地奔逃着的人群能够逃离致命的寒冷,甚至不是为了自己此役的胜利或是安全——
——他向秩序之神祈祷一位春之女神的侍奉者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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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上空。
那是某种近似于第六感的直觉,这驱使着卷宗学者抬头向上看去,而他首先看到的是什么巨型的猛禽向下俯冲所带出的残影。
“——趴下!!!”他下意识地大喊,并且带着洛伦佐的重心一起向前倾,让他们两个一起以一种难看的姿势摔倒在地。
他们身边有些人——大多是冒险者或者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听从了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并且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之下不太雅观地完成了它。在下一个瞬间,他们便发现这是很值得的:他们花费了一点面子和一点疼痛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那个黑影怪叫着从空中降下来,巨大的双翅被呼啸的寒风所裹挟,仿佛冰冷的空气已经冻结了它翅膀上的羽毛,使之变成了坚硬的铠甲。速度带来的冲力就像沉重的铅锤一般,所有高过那生物滑翔高度的东西都像是被生铁块迎面殴打了一样,被撞击力迎面向后击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步步紧逼着咬上来的冰霜吞噬——寒冷从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迅速地蔓延开来,然后是白色的霜,最后结成剔透的冰,将他们不知所措或者惊恐的表情凝固着封存下去。
锡里昂本能地回头向后看,那个黑影离开的速度就如同它冲下来时的那样快,宽大有力的翅膀被气流拖着平稳地爬升。落在卷宗学者与牧师身后的战士就着自己将那女孩向前掷出的姿势一个前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来自上空的攻击并且暂且逃离了蜿蜒前行的冰雪。伯伦希尔嗷地一声摔在地上,谁也没看清这头小狼是从战士衣服里的什么部分掉出来的。
“快离开那儿——”
“你的鞋子——”
几乎是同时,年轻的学者和年长的牧师一同向阿维德大喊,前者是因为迅速逼近的那些不祥的白色,后者是因为战士的靴子底下已经结了那些可怕的霜——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地向上攀援。
“——快脱掉你的鞋子!”洛伦佐的断喝近乎于命令,但阿维德身后的冰雪与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北地战士没法停下,否则他将会被极寒吞噬,成为冰封在其中的受难者们的一员。
于是再一次的,他选择向前扑倒翻滚来躲避身后的冰雪,伯伦希尔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嗷呜嗷呜地叫唤,但现下里谁也没有功夫去理他,就连阿维德也没有试图将他抄起来接着放回自己的衣袋里——这一个翻滚的时间里,他已经觉得自己的脚底因为寒冷而失去知觉了。
或许就如洛伦佐所说,他应该先脱掉鞋子,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阿维德想要将这个情况告知他的同伴们,可在这些话出口之前,锡里昂焦急的声音却又响起来了:
“快跑!它又回来了!”少年指着天空上盘旋回归的黑影,柯茜急躁地在他头顶上叽叽喳喳地叫。
附近的人因为精灵少年的提醒而产生了一阵骚动,不过这一次至少所有人都有准备了,黑影的俯冲大概不会比上次造成更多的伤亡。
可他们想错了。
盘旋回归的怪鸟并不是之前的那一个,在慌乱之中精灵的视力也没能让锡里昂辨别出这一点。这一次俯冲下来的鸮型人比之前的那一个更加强壮,身上还携带着短投枪。他就像是之前的那位同伴一样从高空俯冲下来,双翼卷起的烈风让途径之处的所有人都呼吸困难,在他凭借坚硬的羽翼和沉重的冲力将那些没有及时卧倒又无法站稳的普通人一路掀翻的同时,他的双手还从自己腰间的麻布袋子里抽出了武器——
——投枪的枪尖由黑曜石制成,在寒月惨淡的光芒之下闪烁着微光,夜色将它隐蔽地掩藏了起来。它从有翼生物飞行的轨迹中脱离出来,带着他飞行时的速度和投出时的力量,利刃划破空气所产生的尖锐声响混杂在风声之中,辨不分明。它前行的气势如虹,可弧形下落的轨道几不可见。
阿维德意识到还有其他威胁正迅速逼近的时候,已经晚了。伯伦希尔慌乱地吵闹着,想要提醒自己的主人,但北地战士只朦胧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上空落了下来,他还在调整自己因为前扑而紊乱的姿态,右肩胛骨上就感觉到一阵撕裂的剧痛。石质的枪尖凭借巨大的冲力刺入了他的皮肤,碾碎了他的骨头,滚烫的血液从伤口之中流出,然后在冰冷的风中转瞬间变得寒冷彻骨。
巨大的疼痛让战士眼前发黑,他踉跄着挪动双腿,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北地战士向下方看去,才发现脚底的霜华已经蔓延到了小腿,膝关节紧接着就被冻住失去了知觉,而且寒冷的白色依然在向上延伸。
大约是出于动物的本能,伯伦希尔对那些可怖的白色产生了恐惧,然而作为铁冰骑士忠诚的伙伴,他仍旧颤抖着向那些冰块与寒霜大声咆哮。除了小狼发出的噪音之外,北地战士似乎还听见了他的另两位同伴们的叫喊,只是朦朦胧胧仿佛隔了一层雾,他们在说什么呢?他听不清。
战士的余光看见了锡里昂。小精灵正在尝试把暂且行动不便的洛伦佐托付给其他人,几乎不用想,阿维德都知道这小家伙接下来打着什么算盘——无非就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前来救助自己落难的同伴,顺便试试德鲁伊的治疗神术对这样的冰霜有没有作用——不,不行。阿维德不能叫这个发生。援救任务从来都是救生员的责任,作为灾难的受害者,其他的人只要安然地置身事外就好了。
除了努力保证自己的性命还在之外,这件事与他不该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四周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这一次,白霜已经真正的逼近了阿维德的脚下,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移动自己了。或许是因为断开了与寒冰魔法源头的链接,战士脚下的寒意爬升得不是很快,但到目前为止,他的双腿也的确完全无法移动、没有知觉,就好似已经死去了一样。可他的上半部分还一切如常——
——他用自己还完好的左手捞起了岌岌可危的伯伦希尔,小狼惊慌地嗷呜了一声,就被战士狠狠地丢了出去,最后砸在了刚刚转过身来的锡里昂肚子上。随后,他仍旧用那只完好的手拔下了因为冲力碾碎了他的肩胛、甚至伤到肋骨的那柄投枪,强烈的痛觉让他眼前发黑。北地战士摇晃了两下,但仍旧安稳地站在地上。
毕竟冰结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腹,他的重心已经无法改变了。
逐渐恢复的听力从人群的惊呼中分辨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那个投出投枪的怪物并没有像他的同伴那样离开,反而在很近的距离内突然向上爬升,从高处向下近乎垂直地俯冲。阿维德听见了锡里昂的喊叫,因此知道那怪物是冲着他来的——这是它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北地战士这么想,然后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他的腰腹已经被冻住了,他无法使用自己全身的力量来投掷武器,但那无关紧要。
战士抬起头望向天空,几乎象征死亡的可怖黑影从上空呼啸而下。意图收割生命的有翼生物这一次是单手持握着投枪的,并且似乎并没想要把它丢出去。
——这是第二个。阿维德几乎要微笑起来了。
与他相识的几乎所有人都抱怨过他衣服上过多的口袋,里面硬邦邦鼓鼓囊囊地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让那些喜欢在同伴的口袋里搜寻惊喜的年轻人有时会遭到惊吓,不过就实用性来讲,阿维德从没想过换掉它。
毕竟换掉这件大衣,他就没法携带那么多的投掷用小刀了。
投掷小刀只需要手腕的力量,即便是受伤的右手也能完成,虽然这艰苦了点。用伤手投掷的刃具并丢不了多远,但那个怪物正在接近,战士的手法不算精妙,甚至因为伤痛而下降了精准度,但在一翻腕之后,他手中的一道银光向上飞出,直接命中了袭击者的手臂——如果那是该叫做手臂的话。
袭击者因为疼痛而大叫了起来,他俯冲的姿态被破坏,偏转了角度的双翼让他减缓了下落的速度。这怪物第一时间选择了顾及自己的伤口,想要拔掉刺进皮肉之中的小刀,而不是彻底结果它目标的性命,即便在几个呼吸之后,它也将会结束了。
冰霜已经蔓延到阿维德的胸口。
——但这是最致命的错误。
在北地战士的左手投出投枪去的时候,他仿佛真的笑了起来。
来自袭击者的枪尖最终刺入了袭击者的躯干,黑曜石的利刃准确无误地刺破了心脏。按照阿维德一贯的水准,在这种距离之下的投枪本可以毫无悬念地贯穿敌人的——但就结果来说,这也没什么差距。
黑色的怪鸟在半空中尖啸着挣扎了一会儿,可惜很快地,他的鲜血从体内泼洒而出,而血液的流逝显然带走了体力。几个呼吸之间,他便无法飞翔在空中,跌落在结满了霜与冰的地面上,寒气转瞬间覆盖了他,冰霜转瞬间侵蚀了他。在面对一切活物时,这些白色的恶魔都一视同仁地给予死亡。
在鸮型人微弱地挣扎时,阿维德的双手也被白霜覆盖了。北地战士用力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再一次说出了自袭击发生以来他说得最频繁的一句话:
“快跑。”
那也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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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德尔站在高处。
居高临下,森精灵很快就发现冰霜的扩张似乎是有范围的。在距离中心公园一段距离之后,它们增长的速度便减缓到一个即便步行也能够轻易脱离的程度——但并不是说完全停止扩张。不过,将其视为一个暂时的安全范围也是可行的,猎魔人尽可能地和反应过来形成组织的治安队一起,将平民向着神殿区的方向疏散。
但在距离中央公园较远的地方,人们所面对的首要威胁并不是飞速前行的冰川,而是空中手持兵刃的那些奇特的有翼生物。它们体型与人类相仿,但加上双翼则令它们显得庞大。黑色的皮肤与黑色的翅膀在暗月城的夜幕之下相对不易被发现,只剩下寒月的天空所造成的黑暗为它们的攻击提供了天然的庇护。它们可以在黑夜之中无声地滑翔,也可以迅猛地向下俯冲进行突然的攻击。如果它们想的话,它们可以毫无声响地拍打它们宽大的翅膀,在任何人发现之前从高空接近地面,将受害者从地面挟至高空丢下或者直接扔进冰川之中,又或者,干脆用手中的兵刃夺取那些无辜的人们的生命。
精灵的双眼可以在微弱的光线之下工作如常,这也使芬德尔能够比人类更快地捕捉上空敌人的踪迹。但更大的问题是该怎么攻击到敌人。猎魔人背负着长弓和箭矢不假,但那些飞翔在空中的敌人们也超乎他预想的灵活。最开始,森精灵的确使三五个那种类人生物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失去了性命,但当它们知晓了地面上有着狙击手存在之后,再想取得战果便不容易了。这种生物应该也是夜行性的,或者至少在黑暗之中有着绝佳的视力。芬德尔从长弓上射出的箭矢很细,在夜幕之中高速运行时也很容易被忽略,但这些生物一旦有了提防,猎魔人的射击就再也没有命中过它们任何一个。
不过现在,那些怪物的注意力已经不完全在乱窜的普通市民身上了。它们中的一部分似乎认为应该首先将地面上那些混杂着的、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的钉子拔除,从而积极地寻找那些疑似冒险者的身影。
盘旋在上空的怪鸟吐露着芬德尔并不能理解的言语,从语气上来看,大约是些混杂着愤怒的嘲笑。作为临时的远程兵种,从屋顶上撤离、藏身于暗处的芬德尔正在犹豫到底是更换一个射击位置还是干脆走上街去,在这些怪鸟们俯冲的下来进攻的那一瞬间与它们一较高下时,却又有一只怪鸟在空中盘旋的轨迹发生了明显的混乱。
——不论是因为什么,这都是机会。而在电光石火之间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是每个猎人的必修课。
一瞬间内箭已上弦,在那一只失准的怪物重新在空中找回平衡,向着某一个方向开始寻找的时候,芬德尔的箭矢已经电射而出,直刺进毫无防备的鸮型人的背后正中心——随即,它便立刻失去了拍打羽翼的能力,从半空中直坠下来。猎魔人没有关心那东西的结局如何,毕竟地面上还有暗月城的治安队,他们理应会料理这个触及地面的行凶者。现在既然他知道了在不知何处有着另一位能够提供远程攻击的协力者,不礼尚往来可不行。
他箭筒中的箭矢只剩下大约一半,但现下里森精灵可没有任何吝惜的打算。下一次的射击不过是两三个呼吸之后的事情,那时盘旋在空中的怪物们还处于同伴被击坠的愤怒与困惑之中,这令他们露出了很大的破绽。它们愤怒的叫喊掩盖了箭支划破空气时所产生的尖锐声音,却无法掩盖箭杆的白桦木在夜色之中过于明显的存在感。芬德尔射击的角度刁钻,但那些鸮型人却仍在最后一刻拍动半圆形的翅膀,离开了尖锐的武器将会行经的路线。然而——
又一只怪鸟从半空中惨叫着跌落下去。
芬德尔死死盯着那片夜空,也只捕捉到一道一闪即逝的乌芒掠过,而无从判断它的来向。猎魔人只能据此推断,他不知名的协力者使用的是某种起码被涂黑了的金属投掷武器,在夜色之下的隐蔽性很好,飞起来也更加悄无声息。既然如此,受射程所限制,那位见义勇为者大概不会距离这些有翼生物太远。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去寻找对方。在空中单位众多,并且对地面上的敌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自己走到开阔地带去无疑是在找死。正大光明地在那些怪物俯冲时与它们一决胜负是下策中的下策,危险性极高而且并不能保证一击毙命,况且就这东西的数量来看,他们必然会进入持久战,那么像现在这样打打游击才是节省体力并且保证杀伤的最好方法。
猎魔人在屋檐下的阴影和建筑的角落中穿行,这并不是为了去寻找那位暂时与自己同舟共济的协力者,而是改换自己狙击的位置。凯特琳娜的教导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作为一个合格的猎人,他深知该如何寻找能够同时隐蔽自己并且提供最佳视野的位置。强劲的长弓给了他较远的射程,空中总有不知死活的敌人几乎毫无防备地背对他,这一瞬间便是箭矢离弦的时刻,而他的协力者总会默契地将自己的投掷武器一同射向同一个敌人——两种远程武器一明一暗,总有一种会打中目标。
他们这样让七个鸮型人跌落地面。有一次那东西正落在芬德尔面前的街道上,他亲眼看见混杂在人群中的治安队手持武器蜂拥上前,在它从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之前七手八脚地用刀枪剑戟首先刺破了那东西的双翼,在它匍匐在地面挣扎惨嚎的时候,就会有人使用利刃收割它的生命。鲜血从那黑色的生物千疮百孔的身体之中流出,染红(或者就现在的光线条件来讲,染黑)了一大片土地,空气之中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在这之后,那东西反射性地抽搐了一两下,便永远的不动了。
这样残酷的景象没有让芬德尔产生什么不适,毕竟他听过、见过甚至亲手造成过更糟糕的。猎魔人持握弓箭的双手依然平稳,他箭筒之中的弹药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了,但就他在与那位不知名协力者的配合下所造成的战果来说,这是很值得的。上空的敌人开始慌乱了,它们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逃窜的市民上,而是扩大了盘旋搜索的范围,寻找那两个能够在无声无息间破坏它们滞空能力的鼠辈。
即使从高空俯瞰,芬德尔目前的藏身处也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但作为前提,他已经不能再次进行射击或者改换狙击位置了。一味在此处躲藏固然安全,可这也会令他们毫无疑问地陷入被动,怪鸟的队伍在盘旋搜索之余也分出了人手继续向地面进攻,而且这一次目标瞄准了治安队。这些临时组成的武装人员中的一部分毕竟不是专职以战斗为业的,如此的集中攻击立刻使他们捉襟见肘了起来。
——这样不行。早晚会输。
得出这样结论的立刻,芬德尔便决意离开了藏身之处。猎魔人从房屋之间缝隙中的杂物堆之间钻出来跃起,轮流踏着墙壁上的突起以及晾衣杆等支撑点,身轻如燕地跃上了屋顶,然后在自己暴露在开阔地带之中的那一刹那弯弓搭箭——
而这支箭并没能射出去,因为四周的三只怪鸟在他踏出掩体的那一瞬间便发现了他,并且愤怒地尖啸着向他俯冲下来。极速接近的距离让他放弃了在这样的高速移动下不知是否能命中的弓箭,转而俯下身去,试图在规避这一次攻击的同时抽出自己的双刀——
——他做到了。那些有翼生物俯冲所带来的烈风从他的背上刮过,猎魔人从狭窄屋顶的这一头紧急地翻滚到另一头,这个动作纯粹是由第六感驱使的,然而却救了他的命:其中一个生物手中的长枪枪刃在它掠过屋顶时准确地刺了下来,可因为芬德尔的翻滚却刺了个空,铁质的枪头磕在屋顶的瓦片上,冒出了一点火星。
第一轮的俯冲攻击转瞬间便结束了,而第二轮紧随其后。不过就在这两批怪鸟攻击的间隙里,森精灵已经将自己的近战武器持握在手中,于是,当下一轮攻击来到时,他便可以找准机会进行还击——这的确还是下策中的下策,但他从来都擅长寻找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向他冲来的怪鸟有两只,其中一个拿着长剑。赤手空拳的那一只先向着芬德尔袭来,而猎魔人只是尽量放低姿态躲过了这一次单纯的冲撞——过于简单的攻击所耗费的时间同样也过于短暂,芬德尔没有在其中抓到破绽的余裕。
然而对另一只拿着长剑的怪物来讲,就不是这样了。
几乎是在前一位的脚尖离开屋顶的范围之后,后一位翅膀所投下的黑影便笼罩了森精灵的头顶。它所选择飞掠的高度要比前者稍高,但那柄双手大剑所赋予它的攻击范围要比前者更大。这只漆黑的怪鸟在俯冲的同时向着正调整姿态的芬德尔挥动了手中的剑,而后者要比它的动作更加迅速:猎魔人左手中的长刀起到了一定格挡的作用,刀背与剑刃相击,在高速产生的巨大冲力之下发出了沉重的金属嗡鸣。他的左手被这样沉重的攻击震得发麻,然而他右手之中的另一柄武器则在这个空隙里向着对方持握兵刃的手臂刺去——
他的敌人怪叫了一声,迅速地扇动翅膀爬升了高度,在空中留下一串血花,沉重的风压让森精灵不得不再一次放低了姿态。这一次攻击取得的效果不太尽如人意,他造成的伤口不算深,但在刺中时,他技巧性地抖动了自己的手腕,让刀刃在皮肉里蜿蜒着前进,造成的锯齿形伤口将会在一段时间内不停流血,即便有着神术的辅助也要比通常的伤痕更难治愈。
吃了苦头的怪物们在天空中稍作盘旋,而这也给了芬德尔一点喘息的时间。不远处的几个街区之外有着另一场骚动,猎魔人在收捡弓箭并且调整姿态的同时向另一边瞥了一眼,发现另一个人影也在闪转腾挪之间与天空上的敌人缠斗。
看来那位不知名的协力者也作出了与森精灵相同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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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你听见他说的了,快走——”
洛伦佐扯着愣成一块木头的锡里昂,向前滑稽地一跳一跳的挪动着。他是珂宁的牧师,这位司掌生命与医疗的神祇的确给予了祂的侍奉者医治自己或他人的能力,但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他不可能使一根断了的骨头恢复如初,即便暂时镇压了疼痛,他的行动力依然会受到影响——更别提还得拖着一个因为队长死亡的打击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精灵少年了,珂宁的牧师现在的速度慢得几乎就像蜗牛一样。
寒冷的侵袭保持着同之前一样惊人的速率,那些可怖的白色很快便逼近了逃亡者的脚后跟。砸到卷宗学者身上又被他反射性地抱住的伯伦希尔呜呜地哀叫,不知道是在悼念他已与冰霜融为一体的主人,还是在催促正抱着他的锡里昂快些离开;惊慌失措的柯茜在一番叽叽喳喳没有取得成效之后也选择了愤怒地飞上更高的空中,然后俯冲下来狠狠用喙啄起了主人的头顶。剧烈的痛感终于让小精灵回过神来,他用一只手和肩架起洛伦佐无法自己支撑的那一半重量,又用另一只手抱紧了伯伦希尔,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发挥精灵的灵巧,迅速地脱离开寒气侵蚀的范围。
他的确因在旅途之中颇为照顾自己的队友离世而感伤,还想哭——但现在这个情况,不论是谁都没有发呆或者哭泣的余暇。
就像阿维德说的那样,他们得快跑,他们得活下去。活下去才有谈论其他事情的资格。
在有了能够自己移动的拐杖之后,珂宁的牧师移动起来明显方便了许多。虽然洛伦佐依然使用那种一跳一跳的滑稽姿势前进,但被锡里昂带着,他们的速度在逃亡者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他们很快越过了一些气力不济的人,将白色的冰霜远远甩在身后,而另一种来自天空的威胁却陡然增加了:在上方盘旋着的黑影显然不怀好意,而且数量比他们曾预想的多得多——阿维德所杀掉的那一个在它们的总数上来讲根本不痛不痒,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东西还在不断增加。
锡里昂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转瞬间他便发现,那些飞翔着的类人生物(他这么觉得,因为那明显不该归属在鸟类中)似乎没有之前的那一个一般执着于杀伤地面上逃窜的市民,而是盘旋在空中,愤怒地寻找什么东西。
不论他们在找什么,对他们来讲这都是穿过这条大街的好机会。这些有翼种族俯冲下来攻击的动作类似猛禽扑猎地面上小动物的动作,只不过按照比例放大了。他们迅猛的空袭需要能够平展双翼的空间,这样说来,只要逃亡者们靠近道路边缘的建筑物,就可以避免直接被他们的俯冲正面攻击。
卷宗学者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拖着洛伦佐、抱着伯伦希尔溜到墙根底下,在翻倒的杂物之中有些艰难地前进——如果只是锡里昂一人的话,那么他的速度几乎不会受到影响,但现在他的身边还有断了一条腿、即便使用了神术也不可能一下子恢复的牧师先生,洛伦佐在此处的行进则显得非常困难。
“这样不行,我们得往外边去一点。”因为焦急额上见汗的牧师说,而锡里昂反驳了回去:“再向外,我们会被翅膀打到的。”
洛伦佐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话却被他所见的景象堵回了喉咙里。他本想说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会被身后的冰川追上封冻住,而当他回首,却发现那一片白色仿佛突然之间凝固了一样,震耳欲聋的冻结声停息了,四周仍回荡着惊慌人群的哭喊与头顶类人生物的呼喝,与不久之前相比却依然显得安静了许多,至少他们不用相互大喊着交谈了。
“我们安全了吗?”同样认知到冰霜的前进速度停滞了下来的锡里昂问,“我是指,那些冰块不会再过来了吗?”
“不好说,孩子,这都不好说。”耗费了大量体力的洛伦佐喘息着回答,“我们还得更加往前,再往前一点……到神殿区去,牧师集结的地方。在那儿,你会得到善神牧师的庇佑的。”
“可我也能战斗!你才是需要庇佑的人,你的腿受伤了!”卷宗学者如此反驳,他头顶的小山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也在帮腔,而洛伦佐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情疲惫,没有答话。
这一段墙壁结束了,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划分了街区的十字路口,开阔的空地之上有着大量的有翼生物盘旋,并且不定时向下发起攻击。地面上的确有临时组成的治安队拿着武器试图抵抗来自高空的侵扰,但缺少远程兵种让他们的反击显得苍白无力。实际上这些人最大的作用还是勉强维持了紧张逃亡中几乎要情绪崩溃的市民的秩序,从而尽量控制住了这一片开阔地带的伤亡人数。
“这里我们得快跑过去。”卷宗学者这样下了结论,并且调整了洛伦佐架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胳膊,让自己能更好的支撑对方的体重,“你觉得你能一口气跑过去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然而那条胳膊却从他的肩头上拿开了。珂宁的治疗神术起效得非常快,那位神祇的牧师现在已经能和往常一样双脚落地并且保持平衡了,只是在移动的时候,洛伦佐仍旧显得有点瘸。
“你能走路了吗?”锡里昂问。即便有阿维德的事情在前,但此时他的语气姑且还算是高兴的。
“勉强可以吧。你向着北面去,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到神殿区。”他这么说,并且在渐渐向后退。
“——等等,洛伦佐你要去哪?”卷宗学者因为震惊而松开了左手,伯伦希尔顺从引力的召唤“嗷呜”一声落在地上,不满地开始啃咬年轻精灵的靴子,然而锡里昂根本没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四周都是带有敌意的那种有翼生物,背后又是那种冰,你要去哪里?我们该一起向北前往神殿区不是吗?”
“你这样的未成年人才该去神殿区,去那儿,在保护中度过这一场混乱吧。”洛伦佐这么说,“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所以你值得这些——对于我这把老骨头来讲,那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怎么是无所谓!”锡里昂惊叫,“怎么能说无所谓——孤身一人四处乱跑,你会死的!”
珂宁的牧师笑着摇了摇头,用年轻的精灵最恨的那种语调说:“你的年纪还小所以不懂。有些事情发生了之后,你便会突然意识到它比生命还重要。”
说着这些话的人类牧师看起来的确疲惫而苍老。这场混乱持续到现在才仅仅经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这个人类却仿佛老了十岁一样。卷宗学者不懂他口中所叙述的语言,他的阅历也不足以理解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出于自己的立场想要阻止正在一瘸一拐地转身并且准备离开的对方,然而就在洛伦佐逐渐退后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扩大到足够让同样在墙壁附近避难的人群排成一两列通过了——
“我得去找我儿子,哪怕我最近才知道我还有个儿子。”珂宁的牧师这么说。
——的确有这样的人群在锡里昂的面前掠过,而相对矮小的少年精灵无法穿过人墙寻找自己的队友。在这一批人群通过之后,洛伦佐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珂宁的牧师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变得音信全无。即便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最终逃离了那一片混沌,还是仅仅是返回身去寻找他那位素未谋面,却的确流着他一半血脉的男人的残骸;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即便他还活着的话,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洛伦佐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只剩下路口的角落里呆呆站着的锡里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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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做出了相同的判断,这样的认知没能让眼前棘手的情况有所好转,芬德尔与他临时的同伴依然在群敌环伺之间,并且因为所处的位置过于突出,他们所吸引到的注意力更多,能够得到的帮助也更少。的确有一些来自治安队的箭矢飞上半空中试图支援他们,然而在灵敏的敌人面前只能起到稀少的牵制作用,杯水车薪。
但聊胜于无。
不约而同的,屋顶上的两位抵抗者们向着同一个方向缓慢地集结,试图汇合起来协力作战。不管飞在天空中的那些敌人是否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实际上它们总还是在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的。四或五只怪鸟缠住了芬德尔,几乎连续不断地向下俯冲试图将他从屋顶上击落,或者至少破坏他的平衡,让它们手中的武器有机可乘,而猎魔人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之下只能连续进行躲避,无法找到反击的空隙,甚至连从屋顶降下回到地面都有困难。在躲避的过程中,他也趁着角度合适的一两个瞬间向着另一位战斗者那边看了一眼,他的情况也并没有比猎魔人好上多少。
从耳朵的长度来看,那位先生是个半精灵,而从他的装束来看,他大约是一位游荡者。这位有着与Kk相似的深蓝发色、但却比瑞图宁的牧师稍高的半精灵在屋顶上闪转腾挪,时而将烟囱当作掩体,时而投掷匕首对敌人造成伤害,但他所剩下的投掷武器显然不多了,目前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灵巧的动作。
但他足够敏捷,而且善于依靠地利,恐怕在游荡者之中,他的能力也属上乘:在敌人的一次进攻中,他先是灵敏地通过一次翻滚躲过了对方双手大剑的攻击,让自己危险地处于屋顶的边缘,随后在从另一个方向袭来的怪鸟真正抵达之前后撤了一步,像是倒着下楼梯那样踩上了原本房屋中人家悬挂在露台上的晾衣绳——一瞬间,他的体重将绳索压弯,令他整个人的高度都沉了下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次冲击,而后紧接着,富有弹力而结实的绳索向上弹起,让他重新浮到与屋檐相同的高度上。
游荡者似乎因为这一点弹力而产生了灵感,在绳索上跳跃了起来。他自身的重量将晾衣绳压得更弯,但由于半精灵较人类更加轻巧的体重,那结实的绳索并没有断裂,反而依旧忠实地将他所施加的力再次返还给他,让他凭借弹性跳得更高些。
而紧接着,又是一次袭击。这一次向他冲去的是手持长枪的鸮型人,铁质的枪头在寒月之下反射着暗淡的光芒。然而半精灵却没有做出任何规避的动作,反而依然在绳索上跳跃;黑色的怪物狞笑着将长枪用双手持握,准备把利刃一口气刺进对方的心口里去,然而游荡者做出的应对是用力地一跳——
——并非是从惯常的下方,而是从敌人的上空,半精灵躲过了这一击。枪头几乎就要触及到他的时候,游荡者的纵身一跃加上绳索的弹性,两种力量加在一起,让他仿佛飞翔一般地急速升空。他的身体高过了可能造成伤害的枪头,甚至也高过了俯冲下来的怪鸟;长枪从他的脚下经过,然后是那怪物叫喊着的头颅,然后是它的脖颈与脊背,然后——
然后他开始下落。
要做什么是在电光石火之间被临时决定的。半精灵握紧了手中的小刀,在半空中扭动腰肢蹂身而上,在那怪物就将从他的脚下掠过的最后一瞬间时,将匕首用力刺入了它的腰间——
那东西的惨叫实在是难听,而且震耳欲聋,但游荡者没有松手。他的刀具卡在那怪物的皮肉当中,而它仍旧在飞行,而且是不规则地飞行,大约是试图通过这样的手段将袭击者从它的背后甩掉,但紧接着半精灵便用自己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拽住了怪鸟一侧翅膀上的几根飞羽。他的本意是希望在如此颠簸的飞行之中固定自己的位置,然而实际上,他的做法将几根粗大宽阔的羽毛直接扯断了,几片羽毛的缺失对飞行的影响超乎想象的大,那只怪鸟已经不能平稳地滞空了。
黑色的怪鸟大叫着缓缓下降,似乎是在请求支援。这样的喊声吸引了它同伴的目光,也让芬德尔身边的压力骤减。然而这些呼唤为它带来的并不是支援,而是另一根白桦木杆的箭矢:获得喘息机会的森精灵立刻发现了半空中的情况,随后他当机立断地再次抽出弓箭,瞄准了移动中的怪鸟,朝着它的头颅——也是最不可能伤到悬挂在它身体中间的半精灵的方位——射击。
游荡者被怪鸟带着在空中翻滚,他的头脑因为这一系列剧烈的旋转而感到晕眩,被血液浸透了的匕首的柄也变得滑腻,而他即便手腕已经因为过度的紧张而酸痛发麻了,也依旧不敢放手,不然天知道会被甩到什么地方去:运气好的话直接被掼在地上,或许会断上一两根骨头,而运气不好的话,连直接被穿在其他怪物手中武器上的可能性都有。就在他极速地思考接下来的应对措施时,这东西浑身一战,剧烈的无规则运动突然间停止了。一个铁簇从它的脖颈之后带着血花冒出来,被穿透了喉咙的怪鸟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中滑翔着栽了下去。
半精灵找准机会拔出了刺进它身体里的匕首,从这趟一点也不令人舒适的班车上跳了下去,以一个不太好看的翻滚在地上卸去冲力,并且获得了两声因为这突然动作而产生的惊呼。当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时,他便见到了射出那一箭的猎手——他也正从屋顶上坠落下来,但与毫无防备的游荡者相比稍多了一点点从容。被鸮型人掀翻、顺势从高处落下的芬德尔在半空中尽量调整了姿态,让自己能够以一个紧接着便进入战斗状态的姿势落了地。精灵轻盈的身体在这时给了他很大的优势,让他甚至没有受到什么过多的震动。
大约是出于某种同甘共苦的心态,两位因失去了远程攻击手段而被迫暴露在战场正中的防卫者在街道的中心汇合了。冰霜短时间内无法侵蚀到这个地区,而他们身后还未撤离的市民也已经不多了,治安队结成小股团队各自为战,路面上一时间空旷了许多。
素未谋面的战士花了大概半秒钟稍微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样子,然后便将注意力再一次转回了空中四处飞舞,而且从不知何处逐渐聚集起来的怪鸟上。但或许是这一位半精灵与自己的同伴有着太多相似点,出于某种猎魔人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态,他向对方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芬德尔。”他这样说,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字眼。
而对方的回应也同样的言简意赅:“卡利亚。”
对话理应在此时便终止,然后这两人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对付上空那些恼人的有翼生物了。然而在两秒钟后,对话的双方似乎都立即想起了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是在谁的口中听过的,又同一时间想到了一个对方可能会知道答案的问题,在同一时间里问了出来:
“你知道Kk(我哥哥)去了哪儿吗?”
两人的声音几乎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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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伦希尔还在咬他的靴子。
锡里昂低下头去看着那只小狼,这只原本属于阿维德的动物伙伴现在依旧黏在卷宗学者的身边,即便他刚刚才不慎摔了他一下。而他撕咬皮靴的动作也并不是出于单纯的泄愤,德鲁伊与自然亲近的那部分能让年轻的精灵感觉得到这只幼兽的担忧。
柯茜改为落在他的肩头,在小精灵的耳朵边上鸣叫。鸟类清脆嘹亮的声音直接在卷宗学者的耳边炸响,即便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常可能出现的音量,它突如其来的发生还是叫锡里昂浑身一震。
——现在不是能这样发呆的时候。两只动物唤回了这位因为同伴的接连失去踪迹(或者现实点,死去)而大受打击的年轻人的神智,高等精灵努力地尝试驱动自己的思维,让它们不要再囿于那些令人难过,可即便后悔也无法改变的事情,转而开始分析起眼前的处境来。
在突如其来的逃难与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锡里昂总算挣脱了意识上的一片浑噩,思考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他的身边依然有着惊慌逃窜的市民,正如洛伦佐所说的那样,几乎所有人都面朝北方,向着大约更安全的神殿区前进,可真正能够抵达安全区域的又有几个人呢?即便治安队在街道上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向着上空射箭,在锡里昂所能看见的范围之内,那些有翼生物向下俯冲所造成的杀伤仍旧是十分可观的。卷宗学者面前的空地上有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受伤的、失去行动能力而倒在地上的活人,以及轻伤者逃离后所留下的蜿蜒血迹。上空的类人生物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玩闹似的降下来挥动手中的武器,而临时治安队的成员们却疲于奔命,手无寸铁的平民则抱头鼠窜。
卷宗学者的身边有着被压抑过的啜泣声。他向自己的左右看去,发现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逃亡中,却不敢继续向前的人们。他们身后的冰霜仍然在不断向前逼仄,虽然没有之前的那样迅猛,但可供所有人活动的空间的确正在不断减小,而前方的空中又有鸮型人虎视眈眈。年轻的精灵身边气氛压抑而绝望,令人浑身都不舒服——或许比起冰结而死或是被刺穿而死那种干脆利落的结束,现下里这种忐忑而恐惧着迎来终末的情况更叫人痛苦。
或许他该如洛伦佐说的那样,跑向北方的神殿区,获得庇佑,然后安静地等待着一切结束。而横亘在他面前的这一道空无一物的死亡关隘便是眼前最大的难题,他首先要想办法从这儿通过。
柯茜和伯伦希尔仿佛也感受到了精灵正在思考,两只小动物一上一下蜷缩在德鲁伊的身边,规避着其他人不经意的踩踏或者蹂躏,同时也保持安静,尽量不去打扰那位智慧生物。然而锡里昂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却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他这么对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动物说,“接下来的战斗中,你们排不上用场——你们都太小了。”
年轻的学者仰望着天空,暗月被寒月取代,漫天的星斗也被有着巨大翼展的黑色类人生物所遮蔽。他的确试图思考该怎么让自己通过这一段空地,而在他就要得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之前,他突然间意识到,既然天空已经被这样一群敌对生物所占领,那么恐怕暗月城中已经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安全地带”的地方了。
不论逃往哪里都将会是徒劳的。他不知道周围那些啜泣着祈祷着绝望着的人中有多少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无法预测接下来的逃亡中他们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不过他知道,自己与另外的大部分人都是不同的:
他是一名获得了导师承认的德鲁伊,同时也是一名卷宗学者。他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作为神术使用者,他并不需要武器也有着足够强大的战斗力。
他今年九十三岁,在精灵之中他仍旧是个未成年人,而年纪并不是逃避的理由:在这个路口边上的所有遇难者之中,他的年纪恐怕能做许多人的爷爷。
他可以只为了自己而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他也可以选择承担一些本不属于他的责任——就像是阿维德为了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义无反顾地将自己陷入险境一样,又像是洛伦佐为了阿维德毫不犹豫地回头直面冰雪一样。
他是一个冒险者,不再是奥伯之中成天被关在小木屋里的德鲁伊学徒了。
如果暗月城里已经没有所谓的“安全地带”了的话,那么他可以尝试着制造一个。
卷宗学者身边的两个小动物都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显而易见地表达出了反对的情绪,但锡里昂本人对此的反应堪称充耳不闻。年轻的精灵重新拎起伯伦希尔,将小狼塞进附近一堆杂物边上不起眼的角落里,又抓住了在他头顶盘旋、间或啄他的头顶或是拉他的头发的小山雀,将她与伯伦希尔放在一起。
“我不能一味地逃窜,我也得要战斗——我也可以战斗的。你们太小了,暂时躲起来比较好,等我回来就行。”年少的精灵这么说。
在鸮型人盘旋着的更上方的天空里,散发惨淡光芒的寒月之下,浓重的乌云正在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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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芬德尔,还是卡利亚,都不知道Kk的去向。
好极了。猎魔人咬着牙想。恐怕另一边的游荡者也是一样。
但在这个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余力去完成战斗之外的讨论。卡利亚手中的弹药在之前的隐蔽射击之中就已经完全地告罄了,虽然他足够灵巧,可以一边战斗一边重新回收那些铁质的飞镖,但他们的位置已经被迫由暗转明了,武器投射的轨迹也将会全然落入敌人的眼中。
一个被发现了位置的狙击手的价值是无限趋近于零的,有时甚至还会转为负数。
暂且联手的两位冒险者都深知这个道理。他们没有放弃自己的远程武器,但它们的作用仅限于在紧急时刻出其不意,而不再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仅凭双刀或者匕首来面对掌握了制空权并且拿着武器的敌人的确危险,不过这也是唯一合理的战斗方式了。
他们全然陷入了劣势,治安队的援助也不过杯水车薪(或许在对方眼中,这两位冒险者也是同样的),所有人都在这样的逆境之中苦苦挣扎。
“我们得回到高处去,地面上太被动了!”在躲过又一轮毫无预警的俯冲空袭之后,游荡者这样表示,而猎魔人也有同感,但他还有别的想法。
“我认为我们更需要能造成范围杀伤的施法者。”森精灵飞快地扫视了周围的环境,“鉴于施法者的出现纯靠运气,对目前的情况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没,我不擅长做计划。另外实话说,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空中单位。”卡利亚烦躁地说,“通常占领制空权的都是零捌零才对。”
应和一般的,游荡者的服装之下传来一声介乎于被闷住和没有被闷住之间的鸟类鸣叫声,联系上下文,恐怕那只听声音像是某种小型猛禽的鸟儿便是被称为“零捌零”的,卡利亚的战斗伙伴。
芬德尔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叹了口气。如果那只鸟是某种大型猛禽的话,或许还能与天空上的黑色怪鸟有一战之力,但小型的……体型相差得太悬殊了,即便它能有那些怪物望尘莫及的机动性,但也难以对它们造成有效杀伤。
只有在这个时候,猎魔人才会深恨自己无法长出一双翅膀,双脚离地去与那些空中的敌人缠斗。
紧急的情势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来想这些东西——敌方并不是只有会拿着武器向下俯冲的战士,那些怪鸟之中也有着几个神术使用者。首先意识到这一点的是组成小团队的治安队成员,当时他们正准备迎击一队俯冲攻击的怪鸟,却发现脚下寒冷的地面上以超出常理的生出了一些藤蔓——结实的藤蔓,而且仿佛有意识地缠住了那个区域内几乎所有人的腿脚,令他们没办法自由的移动。立刻地,其中有人认出了那是德鲁伊的缠绕术,但这对他们所遭遇的境况并没有任何帮助:紧接着,空袭者们已经将那群可怜人纳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不能移动的治安队小团体只能徒劳地举起手中的武器试图抵挡,只是最后惨淡的结果可想而知。
现在那个小队的幸存者已经被撤走了,但他们所遗留下来的痕迹还没有被清理掉。街道的一隅就那样堆放着七零八落的尸块,四周惨烈的鲜血已经因为低温而凝固冻结。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他们所有人都对那几个只盘旋在空中、从不进行俯冲的怪物多了几分防范,一旦发现对方有开始使用神术的迹象,便会试图用各种手段破坏它的集中力——但物理手段可以通过物理手段阻挡,想要在其他飞翔着的鸮型人的保护之下将它彻底击溃,恐怕还得依靠己方的术者。
这是芬德尔在自己的箭矢第三次被手持剑盾、守护着德鲁伊的怪鸟击落之后咬着牙得出的结论,而卡利亚很快也看出了这一点。
“你觉得我现在去北边抓一个能打的牧师过来还来得及吗?”游荡者这么问,而芬德尔摇了摇头。
猎魔人没来得及说话,他们二人便不得不规避了一次从空中射来的箭矢。黑翼的怪鸟叫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一击不中后便改换了目标。它的弓箭瞄准了街道上惊慌逃窜着的一个中年发福的胖男人,而在它真正放开弓弦之前,芬德尔的白桦木箭矢首先刺进了它的手臂。
“这是代表来不及的意思吗?”在怪鸟尖锐的痛呼声中,卡利亚询问,而芬德尔在回答之前首先拽着他躲到了附近的屋檐底下。
“那是‘没必要’的意思。”他向着黑沉沉的天空示意。游荡者抬头看着他所能见到的那一小片天空,浓重的黑色仿佛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除了太黑,没有半点月光或者星光之外。
即便是半精灵的视力,想要明白天空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也已经竭尽全力了。卡利亚那双与Kk颜色相同的眼睛所能分辨出的只是天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星辰,没有寒月,只有天穹之下四处乱飞的怪鸟,而它们黑色的皮肤与翅膀在这样纯然的黑夜里更加如鱼得水。
直到天顶上突然出现了闪烁着的大片蓝白色的强光。
“我想,我们这边终于也有德鲁伊参战了。”芬德尔这样说。
转瞬即逝的浅青色的光最开始仿佛被收拢在遥远的天际,而在它们的明灭之间,卡利亚终于看见了那在黑夜之中几乎看不见它们存在的乌云。厚重的云层包裹着汹涌的雷电,那些闪烁着的青白色的光仿佛正在迅速地逼近,最后天上的云已经无法再限制住其中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了,于是那些光芒便伴随着巨响从天顶落了下来——
——那是召雷术所造出的雷霆,无数的雷霆。
炫目的光芒划破了黑暗,每一道闪电都如同利斧一般携千钧之势劈下。这雷电在规模上并不能与自然的伟力所塑造的那些所等同,但由于就诞生于众人的面前,故而气势丝毫不减。那些光芒仿佛被盘旋在空中的怪鸟吸引一般,从云层中降下之后便将自身的能量全部传导到那些入侵者身上去了。每一条青白色、树枝状的闪电所能被观测到的时间都仅仅只有一瞬,但就是那一瞬,让无数的鸮型人从上空坠落,有些幸运儿还能呻吟,而另一些则转瞬间便彻底的失去了生命,而它们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全都散发出了羽毛遇到高温燃着时的难闻焦糊味,或许它们本身也因为承载了雷霆巨大的能量而烤焦了也说不定。
召雷术所持续的时间与规模都超过了一个普通的德鲁伊所通常能够释放的——起码那几个盘旋在空中的都不行。事实上,这一个神术从开始起作用到完全散去仅仅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而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讲,这却仿佛是一场漫长得几无尽头的光影表演;在这场表演结束后,能够继续滞空对地面产生威胁的怪鸟在这一片区域里也仅仅寥寥无几。
他们似乎因为这个神术而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胜利。猎魔人这么想,然后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芬德尔!”
森精灵回过头去,却被什么差不多到他胸口的东西狠狠地撞在了身上。
“谢天谢地你没事——”刚刚用出了那个与他年龄不符的召雷术的锡里昂死死地抱着猎魔人的腰,这倒是一个颇符合他现在年龄段的举动。后者庆幸现在自己虽然全副武装,但两把长刀都被他拿在手中,这个冒冒失失的小精灵还不会伤到自己。
柯茜不知从哪飞出来,仍旧叽叽喳喳地绕着她主人的头顶(现在是锡里昂与芬德尔两人的头顶)盘旋,而地面上也有一只吭哧吭哧跟上来的伯伦希尔。小狼的毛发乱蓬蓬的,想来是不知道被年轻的精灵塞在了什么开口很小的藏身处里,花了吃奶的力气才爬出来。
猎魔人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上。乌云散去,天上依然没有星子,寒月高挂在夜空中间。但与此相对的,羽毛摩擦或者振翅的声音也几乎全部消失了。没有了那些有翼生物盘旋的夜空显得静谧而安宁——虽说依然冷得彻骨。
看来,这片地区暂时安全了,因此他们也获得了一个短暂的整饬装备的机会。芬德尔叹了口气,低头拍了拍仿佛快要哭出来的锡里昂,将自己身上的厚重披风分给了他一半。年长的精灵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去问对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不能完全确定四周已经是安全的了,何况从中央公园开始入侵的冰川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待调查。事件距离完结还有一段漫长的道路,猎魔人认为现在通过提问要求对方回忆过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哪怕事情才刚刚发生没多久。
于是他转而发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没带任何武器。”他这样陈述,“而且穿得太薄。我住的旅店就在这附近,可以给你找一两把备用的匕首。另外,我还有点厚衣服,你想要的话也可以借给你,只是恐怕会尺寸不和。”
另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卡利亚吸了吸鼻涕。
我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他心里很不满地想。游荡者清楚自己还没有跟陌生人提要求的底气,因此也只是想想,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到不平衡。
直到他硬要跟着芬德尔回到他暂住的地方,从Kk的行李里将他在深林城中所使用的那一套行头全都翻出来为止,这份不满一直跟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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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风穿过山脊
当死亡流过海底
我祈祷,毁灭之日
抵达我所在之地
给予万物悲悯
赛尼亚的赞美诗成真了。
拉尼亚在中央公园的上方、半空呼啸冰冷的狂风之中俯瞰着这一切。
最开始他还能听见行人惊恐的尖叫与哀嚎,但随着冰冷的空气从城市的中心迅速地蔓延开,大地很快变得洁白而寂静。现在,这片区域里只剩下茫茫的冰雪与尖锐的寒意——那寒意并不会伤害他。
空气之中的水汽由于极低的温度凝华成霜,冰结所产生的细碎声响仿佛是从什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冥冥梵音,隐约能听见的尖叫与哭号则是其中点缀着的伴奏。悬在空中的翼族不断地咀嚼着那些已经刻进了他骨血中的诗句,恍然间感到了一种仿佛醉酒般的飘忽与晕眩。
上一次他能如此轻松自如地飞行,且不必担忧箭伤的隐痛是多久之前的事情来着?
拉尼亚不记得了。
就像他不再记得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能够无意识地背诵那些词句一样。
愿虔诚之冬听我的祷言
愿时间收留你的孑遗
等候下一个冰封之时
而冰封之时就在此刻。
赛尼亚所期待着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片光景吧。苍白,荒芜,极度的寒冷仿佛将时间也一同冻结,只有呼啸的狂风与冰霜的凝结与他为伴。空中的寒月冷然地注视着这一切,悲荒之神将会夺回祂一度失落的权柄。
世界并非以此开始,但终将以此结束。
这是那海岛上居住着的整个家系绵延了一整个时代的悲愿。
只可惜他们没有人能得见如此的盛景。
无论天空、山林、大地
无论血肉还是灵魂
我将一切奉献于你
你愿意死在这里吗?
拉尼亚再一次询问自己。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询问自己。
他认为他应该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事实上他所感觉到的只有空虚与茫然。
一个合他心意的埋骨之地,这便是他最初所求之物,也是赛尼亚最初所承诺过的。那位亦兄亦父的先导为他指明了方向,随后他便遵循了那指导,沿着那条既定的路线向前,一直走到了现在。
他的路已经到了尽头,这便是赛尼亚口中的终末之地。而在最初的兴奋与战栗过后,拉尼亚环顾着洁白的地平线,却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的路已经到了尽头。
他对这人世应已经毫无迷恋了,可他的内在却又有极微小的一部分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是这一部分紧紧地抓攫着最后一线生机,告诉拉尼亚:再等等吧。
不。翼族这么对自己说。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应当有酒。他模模糊糊地想着,但紧接着便把这个念头打散了。现在并不是能悠闲地对着雪景与冰川小酌的时候。
天空上的雪花随着狂风飞舞,拉尼亚的双翼亦被强烈的气流托举着。升力轻松地负担着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让他能够居高临下地鸟瞰整座城市。
或许就如同曾悬浮在这城市上空的新神那样。
将自己比作另一名神祇是否太狂妄了?但在一个人即将抵达他生命的终点时,即便是无法原谅这狂妄的神祇,也无法对他降下什么像样的惩戒了。
何况那一位已经被冻在冰里。
拉尼亚缓缓收拢自己的双翼,在纷乱而强劲的气流中下降,下降,一直到回到能够看见地面上挣扎着的逃难者的高度。
或许暗月城并不是最好的死亡之地,但作为一场葬礼,这景象已经足够盛大了。
最后,他这么想。
我是你忠实的子嗣
如候鸟般
等待着冬日遍地之日
在悲荒遗孤中,拉尼亚并不是最忠实的那一部分。
他的虔诚并不是假的,祈祷诗也不是假的,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为那遥不可及的目标奔走的辛苦更不是假的,甚至最后,他也是头一批准备迎接悲荒之神重新降世的信徒之一。
但他仍不是最忠实的那一部分。那一部分的人在扎兰亚角落中不知名的荒芜海岛上苟延残喘,那是绵延了一整个时代的信仰。
赛尼亚死后,拉尼亚便按他的要求找了方法离开,那是段艰难的旅程,不过至今,伤痛已经被长久的时间抹去。即便他故地重游,所能见到的也不过物是人非——或许连昔日那些熟悉的景物也都不复存在了。
他也并没有回去的理由,毕竟那位教会他祈祷诗的人已经死了。
拉尼亚在风雪之中祈祷。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再次念诵那段诗句,或许只是习惯使然,但这习惯的源头也已经湮灭在无尽的寒冰之中了。
“祈祷吧、崇敬吧。”他听见赛尼亚的声音。
于是他便祈祷,他便崇敬。他对萨玛斐的一切信仰,都来源于赛尼亚,甚至有时,他自己也并不能分辨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穷极无聊时,他也曾想过自己若是被别的什么人救下、没有接触到赞美诗会怎么样,甚至想过若是族群没有放逐他会怎么样,而这样的思考总是无疾而终,因他无法找到他自己的源头。没有源头,自然也无所谓发展。
在自己族群中的生活并不愉快,不过拉尼亚现在已经不记得什么具体的事例了。在长久的时间过后,那一段遥远的经历已经被沉淀成某种令人不适且反感的抽象感情,就仿佛画布上斑斓无序排列着的色块一样,强烈却令人费解。
他所能清楚回想的,只剩下那些祈祷诗之后的东西了。
冰霜凝结的韵律被远处传来的杂驳轰鸣声扰乱,拉尼亚转过头,向着声音的来向眺望,他的视线却只来得及捕捉到最后一丝雷电的闪光。在那个区域里,从巴拉姆前来此地的鸮型人战士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击溃,这令翼族皱起了眉头。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又在情理之中。作为一个冒险者,他是知道参与了这场跨越世界的旅行的成员之中颇有一些能人异士,但他没想到这次毫无预警的突袭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遭遇到如此猛烈的抵抗。
“不信者,无法在此地存活下去。”赛尼亚的声音说。
于是拉尼亚便展开双翅,乘着风向着抵抗发生的方向飞去。
——即便悲荒之神的神力已经在他身上显现了,但终究,他不过也仅是个将要赴死,且终将殒命于此的不信者。
本章重点是【使用了涌泉】。本来只想一千字以内写完,随便刷个buff的,然而猫妖精太萌,一不小心就……4396字了,之后怎么办哦???
以下正文:
※※※※※※
路路和其他的猫妖精紧贴着彼此,围坐在劈啪作响的火堆旁。她怀里抱着一只姜黄色的大猫。猫咪因为怕冷而在她的怀里拱了拱,想要躲进她的衣服里。路路郁闷地叹了口气:“你的路易陛下也很冷啊!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要相信,过了大冰期,就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丰饶之年代了。”
但是这话,甚至连她本人都不太敢相信。
不是说那什么悲荒之神已经被沃玛兹杀死了吗?他都冒出来多少次了?都有两次了吧?沃玛兹,你的工作做得不够切底啊!路路苦中作乐地想,难怪我的徒弟那么不待见你和瑞图宁女神的爱情故事。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精灵单手提着上面布满红褐色冰渣子的战斧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她全身上下都覆盖着同样满是凝结成冰的血液的御寒衣物,一看就知道他/她在外头一定经历过一场恶战。
路路在看清楚他/她身上的装束和胸前佩戴的圣徽时,不由咋舌,前一秒,她才在心里腹诽沃玛兹在诛杀萨玛斐的时候未尽全力,下一秒,他的牧师就忽然气势汹汹地闯入了瑞图宁神殿,难道那些诗歌都是真的吗?瑞图宁和沃玛兹真的亲密到了这种程度,使他可以监听到瑞图宁信徒的所思所想?
路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产生这种离谱又令人不快的想象。
沃玛兹的信仰者“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直接走到了路路所在的那一个火堆旁。
路路尾巴上的毛瞬间就炸起来了。
猫妖精们挪动了一下屁股,路路也下意识地跟着动了动,为后来者空出了位置。路路努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因为她的火堆是离他/她最近的一个,然后温柔地把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路路才注意到,进来的其实不只有那个造型可怕的沃玛兹牧师,他/她还带了另外一个精灵进来,但是因为他/她本身的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路路觉得应该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另外一个精灵。
这个精灵闭着眼睛,几乎整张脸都藏在围巾底下,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本来一直动也不动地在装尸体,只有在沃玛兹牧师想要为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她才忽然抬起僵硬的手,用力地拍开那只不甚规矩的咸猪手。
“啪!”的一声,声音不是一般的大。路路易地而处,也感到有点尴尬。不过沃玛兹的牧师果然不是一般人,他/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收回了手,对猫妖精们微微点头:“日安。”
“安。”黑色耳朵的猫妖精热情地说。
“天气有点冷啊!”白色耳朵的猫妖精好奇地注视着他/她。
而那个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精灵,在同伴停止了一切动作之后,就马上归于平静,又变成了一个胸口微微起伏的假尸体
。
架在火堆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路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可可粉和其他一些有的没的,一股脑儿地丢进了茶壶内。
没多久之后,空气中忽然爆发出了一种带有可可和辣椒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不是一般的呛鼻,甚至连始作俑者都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也许是这种强烈的气味起了作用,那个靠坐在沃玛兹牧师身上的精灵,终于稍微找回了一点力气,微微地增开了翠绿色的眼睛。
沃玛兹牧师那双近乎白色的淡蓝色眼睛,也终于褪去了环顾不散的冰冷,多了一丝暖意。
路路把架在火堆上的茶壶拿了下来,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杯子里分给众人。沃玛兹牧师用口音奇怪的通用语说了一句:“谢谢。”之后,就抬起了同伴的下巴,脱掉了覆盖在其脸上的围巾,打算把东西喂进她的嘴里。
看清了这个女精灵的脸之后,路路简直想抱着瑞图宁亲上一口。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就是想找那个离开村子好几年,竟然从未想过回家看看师傅的精灵徒弟。结果来到暗月城不久,就听说市长被暗杀的消息,没多久之后这座被神祇守护的城市就忽然变成了冰天雪地。她还以为这次是没希望遇到她了,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得来从不费功夫。
那个本来还半死不活的精灵,好似忽然被注入了大量的生命力一般,使劲地拨开了沃玛兹牧师的手,力气大到使得他/她杯子里的饮料都在不住摇晃。她眨了眨眼,摸了摸佩戴在胸前的春芽圣徽,以一种跟刚才截然不同的温柔语气,用精灵语对他/她说:“按照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恐怕没办法食用任何口味太过刺激的东西。但这又是猫妖精的心意,我实在是不想浪费……”
那个仍然不知道性别的沃玛兹牧师就解下了脸上的围巾,将那杯散发呛鼻气味的东西凑近了嘴边,开始喝了起来。
“……”真不知道应该说令人吃惊,还是不出所料——这位沃玛兹牧师是一位雪精灵女性。她的美貌程度在美人如云的精灵当中,也属于百中无一的那个层次。路路和雅丽蒂亚相处了几十年,对她的性格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也八九不离十。除非是漂亮的女孩子,不然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对方靠近,就更别说是让对方背着自己了。
雅丽蒂亚转过头,终于注意到路路的存在,她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对路路打了声招呼:“师傅,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你说呢?”路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雅丽蒂亚离开了德菲卡,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不开心。这里那么冷,竟然连口热腾腾的饮料都喝不了,不开心。”。
“对不起。”雅丽蒂亚拿了一个大碗,把剩下的饮料都倒了进去,微笑着给了那位可怜的沃玛兹牧师。然后她从其他猫妖精手里拿来了一些可可粉,闻了闻,确定里面并无参入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就放在了自己的手边。之后她又接过了别人递给她的冰块,把它们统统放进茶壶里,开始烧水。
见雅丽蒂亚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必没有心情搭理自己,于是路路便向一旁的雪精灵答话道:“兰蒂尼亚……”。
雅丽蒂亚忽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大得把猫妖精们都吓了一跳。
她热切地到处东张西望,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好似是想给附近的同伴打个暗号。
,但没多久之后,潜藏在她眼中的喜悦和希望,就被担忧、痛心、愧疚等多种负面情绪完全取代,最终变回一开始的死寂。
“她怎么可能是兰蒂尼亚?”雅丽蒂亚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整个精灵又变得奄奄的了:“兰蒂尼亚才不是雪精灵呢。”。
路路回想了一下,雅丽蒂亚曾经说过:雪精灵不是沃玛兹的信徒,就是薇洁娅的追随者,和居住在地表下那些见不得光的表亲一样都是精灵中的异端。如果兰蒂尼亚穿着沃玛兹牧师的冬狼皮大衣,手里拿着一根神示之杖,以一种完全不像雪精灵的热情态度,邀请她加入自己的队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掉这个邀请。
水终于烧开了。
雅丽蒂亚晃了晃茶壶,将里面的水全部倒吊。然后又放了一些冰块进去,重新开始烧水。
“而且兰蒂尼亚也不是牧师呢?她是个天空德鲁伊,她有一只渡鸦伙伴……”雅丽蒂亚用手支着下巴,注意力又飘到了不知名的某处。她忽地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个优雅京瓷的微笑:“你难道以为一个女性德鲁伊,在拿着战斧的情况下,能把一个全副武装的成年高等精灵背起来吗?”
“你成年了吗?”路路歪着头,满脸惊讶。
“你你你……真的真的真的成年了?”这个连说通用语都结结巴巴的,自然是那位雪精灵。
雅丽蒂亚好似是觉得自己被糊弄了般,瞪了雪精灵一眼:“我已经一百二十四岁了。”
路路揉了揉雅丽蒂亚的头:“还是个小孩子啊!”
雅丽蒂亚的思绪再道飘远,然后路路听见她自言自语般道:“不,她的确是在侍奉一位神祇,但她不是沃玛兹的眷属。”。
路路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猜想,那个雅丽蒂亚经常在信中提及的兰蒂尼亚,该不会就是把暗月城搞得那么冷的罪魁祸首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就是痛心。
路路时常想,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雅丽蒂亚更可心的徒弟了。猫妖精虽然打从心里崇拜他们的造物主,但天性使然,她永远无法像精灵一样,一丝不苟地将神殿打理得窗明几净,将鲜花和闪闪发亮的石头富有美感地排列在祭坛上。比起充满创意和冒险精神的猫妖精,雅丽蒂亚烹饪的食物实在太过好吃。自从这个小姑娘来到了他们的村子,她的生活情趣立刻就上了一百级台阶。雅丽蒂亚好似是无所不能的,很多东西都是一教就会。路路第一次教她跳舞和武技,很多动作她都是看一遍就做到了。她还知道很多的诗歌和故事,还会做很多种类的小玩意,她的存在简直就是春之女最大的恩典。
路路觉得,她这个小徒弟只有一个问题:她的心好似已经脱离了躯体,也许是去到了远方的某处,或许是和她的法师朋友一起离开了人世。
族人都劝路路一定要把这个徒弟留在村子,她当然也有同样的愿望,但她知道她这个徒弟早晚会离开,返回菲薇艾诺,回到珂宁的怀抱。
为了让自己的徒弟适应未来的生活,路路甚至让她去教那位法师的后人精灵语,使她有个理由可以时不时回到自己出生的那座城市逛上一圈——即使她知道,这将会使那个小姑娘很不开心,但这也不过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
最近听说雅丽蒂亚的灵魂又回来了,是兰蒂尼亚把她带了回来,但在路路见到她的时候,她仍然处在上一次见面时的那个状态。
“雅丽蒂亚,你忘记了吗?瑞图宁永远会温柔地看顾着我们。”路路用肉垫揉搓了一下雅丽蒂亚的脸颊。
水终于又烧开了。
“师傅,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雅丽蒂亚将茶壶从火堆上拿了下来,在沸水中加入了一些热可可,用勺子拌匀,倒出来分给了坐在火堆旁的每一个人——只有雪精灵还在和那一大碗内容物不明的“热可可”作斗争,无福消受。
“……”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路路在心里头腹诽。
门再次被推开了。
有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站在门边往神殿内张望,然后一起走到了猫妖精们的这个火堆旁。
雅丽蒂亚对二人露出了一个瑞图宁牧师式的标准微笑:“日安,你们需要喝点热可可吗?当然,没有加辣椒的。”
可能是辣椒可可的气味实在太有冲击力,即使大家手里的饮料都换成了雅丽蒂亚调制的正常热可可,但那位半精灵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路路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她老实不客气地递出了杯子:“那我多喝一杯。”
雅丽蒂亚给路路续杯的时候,半精灵提出了自己的来意,原来他进到这里来是想要寻找一位牧师,但看了一圈始终没有看见目标的身影,只好前来向伟大的猫妖精求助——当然,伟大的猫妖精是路路自己加上去的。
路路摸了摸大猫的下巴,使它舒服得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简单地用猫妖精的方式和大猫交流了一会之后,对半精灵摇了摇头:“这里还没变冷的时候,猫们并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你说的那个精灵。变冷了之后,大家都窝在神殿内取暖了,没谁还有心情出外巡视,所以你得自己找了。”
“我并没有在神殿区域见到过他。”雅丽蒂亚虚弱地说。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半精灵瞬间陷入了焦躁当中。
路路完全明白这种感受,她的徒弟消失在森林里的时候,她也曾经为此而担忧得睡不着觉,一方面是担心她想不开自寻短见,一方面是担心她遇到个丧心病狂的宵银信徒什么的,幼年精灵独自在外实在太过危险了。
半精灵表示想要到别的地方找找看,但和他一起的未成年精灵却劝他留下来休息一会。
“我也有同伴失踪了。我不知道瑞图宁给予的涌泉之水是否能够帮上他的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从那些罪大恶极的坏人手里将他解救出来,我甚至不知道他目前是否还活着——”雅丽蒂亚垂下眼睑,幽幽地说:“但我仍然想要去寻找我的同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请两位稍等片刻?等我结束了祷告,再一起出外寻人。”
雅丽蒂亚低下头,谦卑地祈求瑞图宁的赐福,地上很快就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喷泉。
她用水囊将泉水收集起来,挂到腰间,正要起身之际,地面上忽然传来强烈的震感。
身为侍奉瑞图宁的牧师,路路当然知道女神并不具备导致地震的能力,但一切都来得太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