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场为期三个月的冒险打开了跨越世界界线的“门”。
“门”连同着不同的世界与这座城市,而今,这里名为“暗月城”,人们称其为连接之城。
时隔两年,暗月城已经成为了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城市,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此汇聚,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成为这里的过客。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米凯拉·特勒瑞恩又一次将召集冒险者的布告发向了各个世界——
计字3286
我的肝要炸了……简单写写赶下一篇去【喷血
-------------
5.5 信件以外的故事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最后诗人也没能去成月湖,游泳的事情也无限期搁置了。
领取了新的种子之后,青年精灵带着这个被起名为“逆行之风”的冒险者小队重新出发了。可是传送的眩晕消失之后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如果不是凛月勉强有些黑暗视觉的辅助,大概他们连周围有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说到黑暗,诗人能够想象到的只有暴雨的夜晚和卓尔们的地底城市。然而就算暴雨的夜晚也有偶尔的闪电,卓尔的城市也有发光的银色苔藓,这里却一丝光都没有。
拜影舞者的能力所赐,精灵能勉强看到周围有洞穴的痕迹。有人点起了火把,他们这才看清楚,不远处有座黑暗的城市,庞大而寂静,就那么在这片土地上伫立着。
培根不安地刨着地,喉咙里呜呜作响,伊格也并没有去安抚她的动物伙伴,大概是她觉得这头年轻的狼并不是头幼崽了,一时的负面影响之下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抚。
“培根说这里不久前刚刚有人经过。”盲眼的德鲁伊翻译了培根汪汪呜呜的叫唤。
“指向也不在城市方向。”诗人看着手中闪烁的种子。
他有点无奈,幼小的翼族姑娘正扯着他的袖子冲那座城市比划,显然是想要去那个写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地方探索。凛月没有任何带孩子的经验,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从不提什么要求,父母除了教给他读写和战斗的本领之外,和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大概他们一家人都是那种情感缺乏的怪胎,除了凛月自己以外。而现在面对抖着白色翅膀的小翼族他更是手足无措,只好选择性无视了小姑娘的要求。
“种子指向右边——在地底我可不会分辨方向。”他看了一眼脱下了兜帽的诺艾尔,这位卓尔法师此时似乎挺高兴,没注意到他的弦外之音,“我们先去看看种子选择的地方吧。”
弗德瑞莉颇为不爽地扑腾了两下,鼓着腮帮跟上了队伍。
跟随种子的指引,六人一狼走进了一条通道,同样在通道里行走的还有一群卓尔精灵——如果不是诺艾尔与他们同行,大概两方现在已经开始交战了。好在法师在与同族的交流方面没什么问题,他们还算是取得了这些卓尔的些微信任。
“我们若是能够同行那么再好不过了,不过刚才我们见到了一座城市,能烦请您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地方么?”诗人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他从没有遇到过原生的卓尔精灵,如果他能够与这些人成功交流甚至成为友人,那么“卓尔精灵”一词在人们心中的印象或许也可以稍微改观。
当然,这都只是他最乐观的估计而已。
“刚才见到的城市……”为首的黑肤女性对着诗人皱起了眉头,下巴指了指几人前来的方向,“如果你是说那边的城市,那里曾经是法尔塔。”
出师不利。诗人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法尔塔?”
“那曾经是那群矮子的城市。”卓尔翻了个白眼——或者是诗人觉得她做了个相当于翻白眼的动作,毕竟她没有瞳孔,是不是翻了白眼他也不知道,“不过前不久已经被摧毁了。”
“摧毁?”一直沉默着的德鲁伊忽然开口了。
“就是被摧毁了,轰的一下。”卓尔似乎相当不屑。
“一座城市的摧毁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精灵垂下眼皮,这个动作在他作为诗人时经常使用,而凭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也曾经骗到过不少饭钱,“能告诉我它们是如何被摧毁的么?我想要把它写成诗篇——如您所见,我是个吟游诗人。”
至少看起来是个诗人,这是没说出来的话。
“矮子的城市没有任何歌颂的价值,精灵。”卓尔女性的话里充满了敌意和轻蔑,“如果你要歌颂什么,不如来奥尔德看看我们的艺术。”
“你们是想去种种子还是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诺艾尔瞪了诗人一眼,似乎是想要警告他别乱说话,又转向那个黑肤的卓尔女性,“先带我们去布雷贡好了,路上我们还能多聊聊。我叫诺艾尔,你呢?”
“我叫默西,默西·麦克拉伦。”
诺艾尔与麦克拉伦交谈着向前走去了,诗人默默地跟在他们背后。
焦躁与不安缓缓地包围着他,精灵轻轻捏了捏腰后的匕首。
6.地城·第??封信
叶子小姐亲启。
我们这次来到了一个很黑的地方——是物理意义上的黑暗,这里一丝光都没有,我们打起火把来才能隐约看到一点点周围的样子。
我们面前是……嗯,是一座……一座城市。
如果它还能称为城市的话。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它给我一种诡
(信件在这里结束了,写信的人甚至没有写完最后一个词。)
6.5信件以外的故事
诗人很久都没有这么暴躁过了,现在的他心里百味杂陈惊怒交加,完全没有给爱人写信的心情,他甚至恨不得把手里的羽毛笔都给拗断。
精灵用力将写了几行字的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面前那群卓尔支起的火堆里,薄薄的信纸腾起一阵火焰,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没错,他们现在的确是在地底,而且似乎是顺理成章一般正和一群卓尔精灵同行。不过诗人罕见的烦躁并不是因为他作为一名高等精灵现在被迫与这些通常被认为是邪恶的表亲同行的原因——讲道理,他们身边就有一个信仰罪之菲诺的卓尔法师,而且大家和她相处的还算不错,切洛还一股劲地打算追求她。
让他烦躁的是这群家伙举手投足间的气息,那些杀戮者掠夺者的气息。
他熟悉那种气息,就像熟悉怎么使用自己手中的匕首割掉一颗脑袋。
一开始他并没有往最糟糕的方面思考,毕竟他目前为止遇到的卓尔精灵只有诺艾尔和薇塔塔,而这两人一个是他的队友,一个是自食其力做生意的老板娘,没有人是依靠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为生的。于是惯性思维便在高等精灵身上出现了,他觉得这些人也只是拥有那样的天性,如果不去刻意磨灭隐藏它们就不会消失。他甚至一厢情愿地开始认为这些表亲大概能够与他成为朋友,无法成为朋友,至少可以成为一段时间内的同伴。
然而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充分说明了他们不是什么善茬,高等精灵想要与他们交流的时候这些黑皮肤的精灵简直是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警惕去对待一个手无寸铁——嗯,至少是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吟游诗人。唯一能使他们放下些许警觉的大概只有诺艾尔的身份。
到这个时候,诗人还在对这些卓尔抱有幻想——也许他们的城市混乱不堪,所以种子才选择在布雷贡,那些矮人的城市扎根,而不是选在卓尔们的城市奥尔德。如果他们的城市是那样的不安全,这些人对于外来者多几分警惕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在之后时间不长的路上,这些卓尔的“本性”让诗人着实是大开了眼界。凛月知道这些黑皮肤的精灵向来目中无人,就算如此他还是对于他们完完全全的“卓尔式的思考方式”有些微词,他们的话中无不透露出对矮人的蔑视,连一座城市的毁灭都不放在心上,所谓“强者当存”的逻辑也充满了强盗般的意味。
走到半路上遇到矮人尸体的时候,培根近乎发癫的异常让诗人第一次开始把这个事件往最坏的方向思考。伊格告诉他那大狗——纠正,小狼——对她说杀人凶手就在他们身边的这群卓尔中间。培根显然不会对自己的主人扯谎,这样一来精灵几乎可以确认这些卓尔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冒险者们们所坐着的地方是这些卓尔的某个营地,而现在还有一个侏儒尚且温热的尸体在旁边的钟乳石上流着血。血腥气在不算宽阔的通道里分外明显,蚊虫一般搅乱着诗人的思绪。
青年精灵深吸一口气,试着将那些莫名的暴躁压进肚子里。
他重新展开一张信纸,这里的事情不适合写给叶子看,他要做的是把这次冒险中所遇到的事情整理一遍——反正那些卓尔精灵也只会认为他是在写些伤春悲秋的诗歌,不会对他的信纸产生兴趣。
首先是他们看到的那座矗立在黑暗中的城市。这些卓尔精灵的女性首领——似乎是叫作麦克拉伦,她称那座城市“曾经是法尔塔”。然后是种子所选择的地点,应该是叫做“布雷贡”的矮人城市。矮人和卓尔两个种族在这里似乎非常对立,抑或是书中所写的“卓尔是最为骄傲的精灵”确实没错,这些卓尔张口矮子闭口矮子,似乎这世界上只有他们是最高贵的生物。
说实话,诗人觉得这些卓尔在种族的高贵方面甚至还不如水妖精薇薇安。
羽毛笔在纸上吐出墨水,诗人写下“法尔塔”“布雷贡”和“奥尔德”。从他们口中得到的信息还有其他几条,他们要跟随夏德娜的旨意前往布雷贡的南侧,而根据诗人的推断,大概法尔塔的毁灭也与他们有关——至少与奥尔德应该有关。
也说不定这些都是自己的臆断。
诗人摇了摇头,将信纸又投入了火中。
纸页在火中默默地燃烧,飘飞的灰烬仿佛灰色的蝴蝶,精灵默默地摩挲起别在腰后的两柄武器。
“你应该很久都没有握过刀了。还是避免战斗比较好。”
可是有时候,不握刀,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青年的肩膀垂了下来,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7112字。
——————
琉睡眼惺忪地梳理着乱蓬蓬的蓝毛,嘴里叼着头绳看女战士如何从床底爬出来——别问她怎么进去的。
习惯了夜间行动的游荡者难得睡了个好觉,原因却不是这里的房间床铺有多么舒适气候多么适宜,相反这阴气森森的小镇能不做噩梦就谢天谢地了。然而刚换好衣服就听见那俩精灵大半夜在屋顶叨逼叨实在让人尴尬得出不了门,琉甚至满怀恶意地怀疑芬德尔根本是为了监视自己。
走出卧房便看到娜塔莉娅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上面摆放着满满的面包——这似乎也是芒留下的一点好意。女孩本身倒是不见,或许已经开始忙活面包店的工作去了吧。
“俩精灵佬和大块头呢?”琉从餐桌上撕下一小片面包捏在手里揉碎,然后把手伸出窗外晃了晃。不一会红嘴鸥便落到了琉的小臂上,喜滋滋地大块朵硕起来。
“你是说芬德尔、KK和零吗?”娜塔莉娅似乎不能理解琉擅自起外号的行为,她仍坐在桌前,用刀叉将面包切成工整小块送入口中。“他们先一步就离开了,现在在城中收集情报吧。”
“啊哈,独居的少女家里要是被知道借宿了三个男人也确实不太好。”吃饱了的哔咕慵懒地趴在琉胳膊上,任她抚摸自己柔顺的羽毛。
娜塔莉娅歪了歪头,似乎不太理解这有什么不好。
小镇的白天气氛还算不错,从窗外望去,明媚的阳光一扫夜里初遇时的阴森,视线所及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常青植物林,郁郁葱葱看着让人不由得心情舒畅。镇子似乎坐落在这片森林的出口,相比于地处郊外的这座房子,城镇中心那座装饰华丽的古堡周围,店铺大多已经开始营业,往来的行人不算很多,但也称得上是一副繁荣充实的画面。
“真是奇了怪了……”琉胳膊一抖放飞吃饱了的红嘴鸥,望着镇子中心喃喃自语。“一座屡屡发生血腥事件的小镇,为什么人们还能如此阳光祥和的过日子?芒也是,昨天夜里才险些被害,今天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未知会不可避免的带来恐惧,而消弭恐惧感的事物无非带来自信的力量,消除未知的情报,或是编织出这二者的谎言。
“这有什么不对吗?”娜塔丽娅显然是前者。
“就是就是!有我在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倔强骑士决不会允许奸恶之人再破坏这座村庄的和谐!”而凯恩斯或许连未知是什么都没去考虑。
“亏我还把你的脚和床柱拴在一起了呢…”琉捂着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
“走吧!让我们好好在村子里巡逻一番,早点抓住藏身的邪恶!”女骑士显然没意识到游荡者的恶作剧,在床底折腾这么久还是一副意气风发洋洋自得的模样,转着胳膊高喊着,腰间悬挂的佩剑被摇得叮当作响。
“麻烦死了我不要——”琉靠在窗边仰着脑袋懒洋洋地喊道,然而并没有传到凯恩斯耳朵里,她行动比语言还快,根本没等人回应就一溜烟窜了出门。目送着女骑士化作一阵风窜了出去的娜塔莉娅放下刀叉,揪起餐巾的一角擦了擦嘴,然后双手平放回膝盖上,正襟危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房子里仅剩的两人一个盯着桌子一个望着朝阳,一股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当然,以琉的经验,这种感觉大概只有自己感觉到了。
娜塔莉娅大概是队伍里除芬德尔以外对琉最不满意的,因为表达方式的区别甚至是敌意最深也不一定。这点琉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本就是受零威胁才参与的工作琉也无意去搞好关系,更何况琉也同样看不惯这个优雅的野蛮人:这个神秘主义者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的眼神分明闪烁着智慧,却从不曾成为人群的焦点;她似乎专注于什么,却欠缺强烈的欲望;分明有着汹涌深沉的思想,却要摆出一副心如止水的淡漠。
——她心里填着不属于她的东西。和只有自己的琉完全相反。
“?”娜塔莉娅投来疑惑的目光,琉这才意识到好像盯着她看了好久。脸皮厚比城墙的欺诈师难得尴尬地别开头,卷着鬓角的发梢看着灰白砖墙:“话说哔咕怎么还没回来?”
大概是被这令人生厌的气氛搅得有些不舒服,琉自己都为这生硬的话题转移感到羞愧。然而娜塔莉娅一如既往游离在氛围之外,甚至真的看了看窗外——哔咕就在窗口的树枝上梳理羽毛,以她敏锐的视力大概还能看到红嘴鸥一脸嫌弃的表情看向它的主人。
这行为对琉而言和嘲笑无异,然而却因为对方出于无心而无从发难。她耸拉下肩膀,索性放弃和这只野生动物交流,打算回到屋里好好躺会儿,反正这边陲小镇唯一的特产就是没有特产,连游览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衣服……”娜塔莉娅成心作对一样赶在琉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开口,然后低头拽了拽袖口。“如果参加舞会的话,这样的衣服是不合格的。”
……这算是她缓解气氛的方式吗?琉刚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思索着怎么接上这个比自己还要突兀百倍的话题——而野生动物这会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就像看到肉骨头的小狗。
……太糟糕了。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舞会标准,不过你得知道这只是领主设宴面向民众的……简单的小派对。再说我们也不一定非得参加舞会。”
“所以不需要礼服?”娜塔莉娅认真地询问。
“常识上说不需要……不……或许需要也说不定……他们没理由招待可疑的外来者。”琉拖着下巴嘟囔,她稍稍收回些敷衍的态度,看向娜塔丽娅的眼神开始不再慵懒:作为娜塔丽娅三番两次让她难堪的代价,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张开双臂邀请着看上的玩物。“我们去买衣服吧!”
“哦——”娜塔莉娅点了点头,之后目送着又一阵旋风破门而出,坐回椅子上端端正正地看着天花板。
片刻的功夫旋风便吹了回来。
“你倒是也跟上啊?!”
大约过去了两个小时。
对于购物的女性而言这大概是弹指一瞬,然而对于此刻的琉而言,这大概是最煎熬的两小时。
“我的大小姐啊,在你的印象里舞会应该穿什么?”
“礼服。”
“礼服是什么样的?”
娜塔莉娅沉吟了片刻,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两道向内弯的弧线,琉眯着眼把自己的想象力发挥到极限,总算勉强脑补出了哪里是束腰哪里是裙撑——然后她从娜塔莉娅手里抢过她刚买的“衣服”,单面的印花布料确确实实裁剪出娜塔莉娅所描绘的图形,然后在顶端和腰部的位置各有一根用于固定的布条。通常情况下……
“人们把这个叫!做!围!裙!”站在大街正中发出生无可恋的咆哮的女孩引来了无数行人的侧目。
娜塔莉娅的常识观念实在偏科到令人震惊,举手投足间明明能展现出受过长久教育的贵族仪态,却不知为何分不清围裙和礼服。更别说在琉忙于和店长讨价还价的时候,她很是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打算收钱的店员手上,那个看起来和琉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一脸懵逼,窘着脸嗫嚅着“本店不提供看手相服务。”
——对娜塔莉娅稍有认识的琉只好在她进一步要求吻手礼之前把她硬拖出店。琉确实有着让娜塔丽娅出丑的想法,然而她完美的“配合”连琉都应付得手忙脚乱,到头来变成娜塔丽娅没事人一样逛着市集,而琉不得不跟在她背后一个个擦屁股。
“我说,你是哪家贵族一辈子没出过房间的深闺大小姐吗?”在寻找下一家店铺的时候,琉总算忍不住打听起娜塔莉娅的身世。
“我是狼养大的。”娜塔莉娅淡淡地说着。“我是狼。”
“哈?”如琉所料娜塔莉娅似乎连欺骗的能力都不具备,然而她所说的话一如既往难以抓住重点,在熙攘的人群中甚至让琉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有人和我说,我能成为最好的人类。我照着他说的做,可我不知道……已经没有人会教我了。”娜塔莉娅越走越慢,声音也越来越轻,她低下头,银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但琉却第一次在她的话语里听到了感情,尽管微弱,那一霎的迷茫像是投入古井的一枚石子,包覆着她的静谧气质泛起了涟漪,甚至模糊了她的身影,像是无暇的圣女不慎坠入凡尘,高洁的花朵绽放于市井。琉难得地对她产生了兴趣,她想要看到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此刻是怎样的景象,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娜塔莉娅,凑近撩开了她的刘海——
“人类,都是这么自私而阴险才行吗?”娜塔丽娅面无表情地盯着琉。这话在这时候说出口显然意有所指。
琉啪得反手把刘海甩在她额头上扭头就走。“……我真是吃错药了!”
娜塔莉娅很是不解,为什么她自顾自地折腾一番自己的头发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人的情感远比那些繁文缛节复杂难懂得多,娜塔莉娅一边思索着,一边小跑跟上气鼓鼓的琉。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琉同样陷入不解——驱使自己做出那样举动的,是想要讥讽的恶意?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下一次挑衣服让我来。”
夕阳西斜,古老的城堡在黄昏下拖曳出狭长的阴影,逐渐笼罩向整个小镇。七声浑厚的钟声从古堡顶端传遍整座小镇,街上已是人烟稀疏,店铺接二连三地阖上门窗,而古堡的烛火这才刚刚点亮。
古堡的院门已经足够气派,然而在零魁梧的身躯下还是显得有些狭窄。门前的守卫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枪,警惕地盯着零。“你们真的只是外来的旅行者吗?”
KK苦笑着挠着后脑勺,武僧本人似乎是尽可能不去招惹事端了,然而那个体型加上直截了当的问话方式,哪怕身为同伴的自己也能理解卫兵的紧张。芬德尔只是上前了一步,卫兵立刻举起枪尖,逼得他只好举起双手缓缓退了回去。“用得上她的时候又不见人影…你主人难不成已经被抓进监牢了?”
芬德尔小声对话的对象是停在他肩上梳理着羽毛的红嘴鸥,几个小时前它带来琉提议古堡前汇合的口信以及不知为何追着它跑了一路的倔强骑士之后,就一直窝在精灵算不上宽厚的肩膀上。抱着恨屋及乌的私心芬德尔对哔咕本是没什么好感,偏偏哔咕对芬德尔“情有独钟”,时不时就从天上落下来帮他整理整理发型。
“什么!那我们可得在断头台前劫下来才行,同伴受难就是自己受难!”凯恩斯的惊呼显然是让卫兵听到了的。
“行啊那你自己找个断头台了断去呗。”琉讥讽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地冒了出来。哔咕笃笃地啄了两口芬德尔的鬓角,扑扇着飞回主人身边。
“你都去哪鬼混去了…还有娜塔丽娅呢?”芬德尔蹙眉,卫兵此刻的状态别说交流了,能不把他们全部抓进牢就算谢天谢地了,即使是琉大概也回天乏术,芬德尔如此判断着。
琉像是看透了芬德尔的担忧。“嘛,你就看着吧…这种场合可不是我的主场。”
“不必紧张,你的忠义值得钦佩,但且垂下你的枪尖吧。”
女子足踏青莲,亭亭玉立站到宅邸门前时,连月光都不禁黯淡了几分。以胸前围成一圈的貂绒为界,上至后颈是白皙如凝脂的肌肤,金簪盘起那一头靓丽的银发,宛如星海中的一轮明月;下至下腰是缠金丝围成的束腰,黯金绸缎一泻而下,细细褶皱随着她的脚步波浪般摇曳。白绸长手套裹着她修长的五指,让她将其轻轻放在战士腕甲的指节上。
“我们是向卢瓦卿献上敬意,特意来参加他的舞会的。我和我武艺非凡的勇士们,听闻了卢瓦卿领内那令人不安的传言。”娜塔丽娅微微一笑,空灵清澈的嗓音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战士浑身一哆嗦,当即一条腿向后迈了半步,双膝屈下,垂首将扶着少女指尖的手举过头顶。“原、原来如此。请容我对我的怠慢向您谢罪,女士。”
芬德尔揉了揉眼睛。“这衣服哪来的?”他小声地在队伍里询问。
“……怎么样,不错吧。”琉洋洋自得。
“闪得刺眼,和你那肤浅贪财的性格倒是挺搭。”芬德尔冷哼一声,斜眼瞟了瞟胸口挺得比天高的商人。
琉随手捡起两颗小石子甩了过去。“闭嘴演好你的侍从!”
芬德尔轻松地闪过石子,正打算拽起琉教育一番,却听那头骑士起身发问:“那么,还请您报上您的名讳,以便我像领主大人汇报,免得怠慢了各位贵客。”
娜塔莉娅轻轻点了点头,提裙侧身让出半个身位。
芬德尔一脸木然地发现骑士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额…十分抱歉,小姐到此地来本想给此地领主大人一个惊喜,因此并不想惊动此处的有关人员,但事急从权,我们也不得不来此进行咨询,因此请恕我们不能报上小姐的名号,也请您对小姐曾来过此地暂且保密。”巡林客被赶鸭子上架,脑子里拼命回想着从前见过的贵族侍卫,硬着头皮掰着那些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词汇,还得忍受琉在一边的窃笑。
“恕我僭越,最近此地相当危险,若是这位大人受了伤让领主大人怪罪下来……”
“小姐的人身安全自然由我们负责。”琉笑够了,出声指了指矗立在一旁的零,零见状微微颔首表示肯定。他身上散发出的魄力,敌对的时候足以构成威胁,而身为保证同样能给这句话增添了不少分量。
“你可以称呼我为娜塔莉娅,勇敢的战士哟。”仿佛是恰到好处的展示完随行的侍从,“贵妇”撩了撩鬓角垂下的一缕银丝,接回话语权。
“我同你的领主一样,无法对受到伤害的民众置之不理。人民遭难即是领主蒙尘。所以,能请你解答我的疑惑吗?在卢瓦卿的领内,究竟是何种歹人在作乱呢?”娜塔莉娅微蹙眉头,先前雍容闲雅的气质在铿锵的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威严和英气。卫兵此刻才惊觉这位凛然立于月下的女士绝非什么深居闺房的公主殿下,而是能驰骋沙场的骁勇女将。
他以一名战士,而非卢瓦麾下的士兵的身份向娜塔莉娅鞠躬致意:“按照我们的猜测……似乎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KK非常希望这位可怜的骑士不要知道他眼前的“贵妇人”狂暴起来足以徒手撕裂他锁甲的环扣,那就像芬德尔第一次看到娜塔莉娅竟有如此娴熟的贵族修养时一样。
零则更重视骑士的回答。这个答案对于在场的六人并不意外,应该说,打从看到这座阴气森森的城堡和诡异的传闻开始,这个脍炙人口的邪恶生物就一直在众人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真的存在吗?”
“一个月前来的男性,按照镇民的回报他白天躲在自己的马车里,而晚上有人见到他的身影。而且结合梅里亚(meria)小姐的死法,确实很像是那种传说中的生物……”骑士似乎已经对娜塔莉娅知无不言,坦率地把情报一股脑抛了出来。“之后几次事件的受害人除了都是女性以外找不出什么疑点,时间也都在深夜,所以几乎没有目击者。领主大人提早了宵禁的时间,并且加强了巡逻……但老实说,没有什么成果。”
芬德尔还想再追问些什么,却被娜塔莉娅抬手制止了。“不必过问太多。我们勇敢的士兵也有他所恪守的忠诚,请不要过于为难。也请你安心,我的侍从也许是个急性子的人,但绝不会出于恶意。”
“好,好的!娜塔莉娅女士。”此刻骑士眼里的崇拜哪怕精钢的面铠都挡不住,就差跪下宣誓效忠了。他拿出一枚印有和宅邸门前同样纹章的烟花,小心地放在娜塔莉娅手心里。“如果遇到怪物,请立刻使用以便我们赶来支援。”
只可怜巡林客彻底沦为陪衬的道具,索性和琉一起缩在角落里数起了星星。
鲁特琴玲珑的拨弹声拉开了舞会的序幕,奢华的雕饰在昂贵的魔法石灯光下熠熠生辉,精美的菜肴被盛放在银质餐盘中,由穿戴整齐的女仆们将它们一一摆满餐桌,无论锦衣玉冠的贵族还是围着粗布裙的平民,在此刻都平等地举杯畅饮。
——这样的情景是琉不曾遇见的。
那一身华丽的礼服被叠放整齐,内衬朝外挂在琉的胳膊上,看起来只是一件普通的外衣。娜塔莉娅则换回了平日的简单服装,毕竟假冒的贵族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去面对真正的领主。零和芬德尔一边观察着舞会里的人员,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KK已经和年轻的贵族女孩儿搭上了话,聊得正不亦乐乎;凯恩斯竟然没有直接分奔向餐桌,带着奇特的铁面具,换上长裙的她像个普通的女孩儿一样在会场四处转悠,倒是招惹了不少年轻男性的目光。
琉静静地跟在娜塔莉娅身后,一贯吵闹的她既没有去和芬德尔找茬也没趁着会场的混乱浑水摸鱼。贵族的晚宴会场她并不陌生,但却是被刻意埋到记忆深处的讨厌回忆。琉举头望天,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只有半轮弯月孤独地悬挂在半空,海鸥灰白的身影盘旋着,仿佛将被浓墨般的黑夜吞噬。她突然想到,如果说吸血鬼的可怕在于根植于心的邪恶,连鲜血都要榨干的残忍,以及将普通人同化为同伴的强大的话,那么金钱或许是更在它之上的恶魔吧。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夜晚啊。她心想。连酒杯里艳红的红酒看着也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那么,也祝您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酒杯在空中碰出清脆的声响,娜塔莉娅将酒送入口中,而和她碰杯的那位贵族则骄傲的转身回去迎接同伴们的喝彩。另一位前来搭讪的贵族紧接着向娜塔莉娅献上一段赞美诗,而娜塔莉娅也已同等的礼仪向他致意……琉胡思乱想的片刻里娜塔莉娅身边已经聚集起了不少的贵族,她处在人群中央,从容自在地应对着——她的贵族气质就像刻印在脑海中的本能一般娴熟,而她的表现,也像运用本能一般的真诚。
但那同时也,像本能一样,连冷漠的感情都不具备的空洞。
“遵从别人的愿望行动,就不会感到空虚吗?”琉替娜塔丽娅空了的玻璃杯甄上红酒。娜塔丽娅的心要比这酒杯还要空洞,却没办法由他人注入内容。
“我曾无法忍受和大家一样为满足着父亲的想法而生活,我从那里逃开了,我成为了我自己。”琉伏在娜塔丽娅耳边低语,她似乎在笑,却说不出的狰狞。
“然后我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她瞳孔里流淌的混沌映入了娜塔丽娅的眼中。她成功了,名为娜塔丽娅的高脚杯里落下了一滴漆黑的酒。就如琉第一次见到娜塔丽娅的迷茫一般,娜塔丽娅也第一次看到琉的另一面,这是她还不能理解,只能记忆的幽邃。
“…什么的,当然是在瞎扯啊。人不一定是自私而狡猾的,但像你这么单纯的话可是会随随便便就被骗得遍体鳞伤哦。”琉眨了眨眼,笑嘻嘻地把身子探了探,趁人不备手往酒杯上一抹——一团放在刺身旁的绿色酱料悄悄落进了酒杯。“哼,来了啊…”
话音未落,娜塔丽娅身边聚集的人群便突然向两边分开,披着金红斗篷的金发中年男子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男子端举着酒杯,缓步走到娜塔丽娅跟前。“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和您正相配。”他以磁性的嗓音表示问候。
琉连忙退下半步,回到沉默的侍女的身份。
“在下卢瓦,是这不起眼的小镇的领主。远道而来的贵客们,不知这宴会可还让你们满意呢?”男子浅浅地举了一躬,目光在会场扫了一圈——芬德尔,零,KK甚至凯恩斯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不必妄自菲薄,尊敬的卢瓦卿,您的城镇就像古木上凝结的琥珀般瑰丽,人民能够于此安居乐业,在此载歌载舞,正是您贤明治理的成果。”娜塔丽娅抬起酒杯和卢瓦虚碰一下,轻轻啜饮一口。“感谢您能给我参加舞会的机会。”
娜塔丽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琉难以置信地从娜塔丽娅手中接过酒杯,趁着两人开始冗长的贵族化客套辞的时候偷偷退到芬德尔身边。
她对着酒杯左看右看,最终把酒杯递向精灵。“哎,我不喝酒。”
“你这样也算是个商人么。”芬德尔嗤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您的侍从似乎…很是活跃呢。”卢瓦瞥了一眼会场角落,精灵正举着一只玻璃杯追逐着逃窜的人类女孩。
字数4545
因为奥莉薇小姐太可爱了,所以就接着上次休息周接着写了(正色)
--------
暗月城首届祭典的开幕已经到达了最为盛大的第三天,从各个世界慕名而来的冒险者与商人纷纷参与于祭典中,感受温斯蒂的传统文化。
暗月城的矮人铁匠Kermit并没有融入于着快乐的氛围里,一名贵客的委托让他用上了全部的精力来锻炼这把精美的长剑。
“哼……老板在吗?”
身穿破碎板甲的女战士走进店内,腰间里的剑鞘并没有剑。
Kermit认得这个女人,虽不知叫什么名字,但倔强骑士这个名号他还是有些印象,曾经她来过这里买过磨刀石,是最近去种下【门】的众多冒险者之一。
“在,不过在忙。”矮小的矮人露出点身子,手上的活却没有停下。
“你的手半剑呢?”矮人还记得她手上的手半剑,质地简单但却实用,剑柄中间还有一个类似于贵族的家徽,若放在铁匠的店内或许也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哈哈,折掉了,想扳回来的时候就扳断了。”倔强骑士从背包里拿出拆卸出来的剑柄。
“要给你补一把新的剑刃吗?不过我今晚是没空了,明天才有时间给你补。”Kermit头也没抬便对倔强骑士回答道。
此时贵客的剑更加重要。
“哼……咱是想买剑来着?”
“买剑的话,自己在店里找找吧。”
“好。”
倔强骑士在剑架中取下了两把一样的细长长剑,没有剑尖与剑锋。
“羽击剑?你是打算靠决斗赚钱吗?”Kermit撇了一眼倔强骑士手上的剑,淡淡道。
这也是最近从安菲雷亚斯传来的一种剑刃,美观与减少伤害并存的设计,十分适合用在无甲对练中的训练用剑刃,最近也流行于暗月城内点到为止的决斗也常常会用上这种剑。
“你确定不补一下你的剑柄而是要两把吗?羽击剑的价格也不是很便宜的。”
倔强骑士抱腰沉思,最后还是一口咬定买下两把羽击剑。
光是掏光钱包的模样,就差点逗笑了Kermit。
明明身上就没多少钱了,还依旧坚持买了两把,人不负其名,倔强。
Kermit目送了倔强骑士离开店面,便继续了手上的工作。
--------
祭典的夜市街上,摆金鱼摊的大叔已经不会对面前的客人感到惊讶了。
奥莉薇·卡拉德许,暗月城议员之一,每到夜市时,过了一会她便会来金鱼摊里来捞水池中的金鱼。
纸网破了一张又一张,但她依旧坚持捞金鱼,似乎对着金鱼有着一定的执着。
令人惊讶的是,这名议员竟还保持着平均一天一只的记录。
第一天晚上是一对看似情侣的两人给了她一只金鱼。
第二天便是一个彪形大汉来帮她一同捞金鱼,显然这个大汉比她还更加笨拙,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便给了他一条金鱼,大汉显得非常兴奋与激动,双手将金鱼递给了奥莉薇,而奥莉薇也欣慰了笑了笑,似乎是对他的认同。
第三天,便是现在,夜市的氛围已经到达高潮,游客纷纷走在街上喝酒食着下酒菜,等待的就是今晚的烟火大会,这将是这个祭典以来最精彩的地方。
而奥莉薇依旧是一个人,蹲在水池旁,想用纸网控制住金鱼的行动,最后被金鱼冲破。
真的很倔强呢,不管是议员,还是金鱼,大叔摇了摇头,顺眼撇到了水池边缘的另一个人。
一开始乍眼一看还是个男性,仔细看之后才知道是个女孩的奇怪家伙。
她一直没有穿着祭典时穿的服装,而且从夜市第一天晚上开始,她便看上了金鱼摊。
她呆的时间比奥莉薇更久,但她只买了几个纸网,一直都在观察,然后才出手捞金鱼,当然,纸网破了。
她没有参加祭典里的其他活动,与奥莉薇一样在这里蹲了三天,当然,奥莉薇的金鱼比她的还要多上两条。
这次她只买了一个纸网,身上扛着两把羽击剑。
她们两个至今都不知道双方已经捞了三天的鱼吗?也没有相互打招呼聊天之类的。
面对她们谜一般的执着,大叔还真的有些看不懂她们的想法。
“就是现在!”倔强骑士唐突的大吼,右手抄着纸网,往水池冲去。
这怎么可能抓得到呢。
纸网理所当然的破掉,倔强骑士无力的做到地上。
“啊……你是?”奥莉薇被倔强骑士的叫声吸引,才注意到了这个曾经在马上用木枪刺下的女骑士。
“哼是你!”倔强骑士也想起了这个骑术怪异的金发女人。
“你肩上的剑?”
“哼……刚买的。”
“不要因为生气而去砍摊位大叔……”
“哈哈才不会呢。”
原来是认识的吗!?大叔吐槽道。
奥莉薇慷慨地分出一半的纸网给倔强骑士,让倔强骑士一同捞金鱼。
和之前一样,奥莉薇反复捞鱼,倔强骑士高举纸网,等待着捞鱼的一刻。
“之前的半价日的时候,对不起了。”
“哈哈没事没事,咱也是输的心服口服。”
“不过你临时的反应处理的很漂亮,看来我的举动还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呢。”
“听说您这是骑狼骑出来的技术?”
“……嗯。”
“原来还有可以骑的狼吗?”
“嗯……和马一样大的。”
“哼难以想象……那咱可以骑狼吗?”倔强骑士话音刚落,起手将纸网冲进水池,依旧是无法捞出金鱼。
“诶?”倔强骑士的提问让奥莉薇措手不及,她转头观察着倔强骑士,泡在水池里的纸网被金鱼冲破。
当然,倔强骑士没有回应奥莉薇的眼神。
“你现在好像还不够格?”奥莉薇歪头,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虽然你还没有扛起过长枪,但你的骑术似乎也可以轻松的驾驭狼,但对于你来说,狼只是一个坐骑。”
“哼?难道不是吗?”
“狼不仅仅只是给你提供加速度,然后用长枪贯穿敌人身体的坐骑。”奥莉薇发觉纸网破后换上了一个新的纸网:“狼比马更加的有个性,他们会思考,会替主人分享快乐,一同分担……痛苦……”
轻微的停顿,奥莉薇继续一边捞鱼,一边说道:“狼不止是你的坐骑,他还是你一生的伙伴,若你没有改观这一点的话,狼也是不会接受你的。”
“哼……这样。”倔强骑士再度对水池发动猛攻,纸网瞬间破裂:“不过这种观念上的改变,对于咱这种铁脑袋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吧。”
“光是从捞鱼这点来说,就已经看出来了哦。”奥莉薇笑道。
“昨天晚上,那个阿维德……嗯……就是那个体型挺高脸上有伤痕的那位男人,有印象吗?”
“哈哈原来当初您就在他旁边吗?他挡住了您,怪不得咱没有注意到您。”
“嘛……当时我也没注意到你,他也是想和你一样,让狼成为自己伙伴的一员,作为测试……我便让他来捞金鱼了。”
“哈哈哈非常任性的测试呢。”
“狼通常会选择有个性的人作为自己的伙伴的。”
“非常有道理!”
“一开始他也像你一样,在捞鱼方面非常的粗暴,但是后来他便开始变通,开始不断的尝试不同的方法,虽然中途笨拙,但也看的出他在想办法改变,想将这些金鱼成为自己的伙伴,来到自己的纸网中”
“哼……”倔强骑士低头,再次举高纸网,等待时机。
“虽然最后大叔给了他一条金鱼,但我也能坚信他也能与自己的狼成为生死相依的拍档,才将自己的知识与技巧传授给他。”
“但对于你而言,你真的是太过于死板了,与至于你对坐骑的概念一直都没有改变。”
“哈哈,彼此彼此!”倔强骑士再次猛击水池,水浪反倒是溅到倔强骑士的身上。
“对于捞鱼方面,你也不是和我一样倔强吗?”
“但我可有两条鱼的哦。”
“哼……看起来都是别人给的样子。”
“不服的话来比赛吧!捞出一条我就教你狼的知识与技术。”
两人迅速沉默,莫名其妙的开始一场堵上自己战士尊严的对决。
摆摊的大叔面对这两人干笑着,如同看着两只稚嫩的小鸡互啄。
--------
战斗接近尾声,两人都感到疲惫,就连看的大叔都有点不耐烦了。
“快点捞吧,我准备去看烟火了。”
两人的网所剩不多了,这时,奥莉薇才继续与倔强骑士聊天。
“你剑鞘里的剑呢?”
“折了,然后被咱掰断了。”倔强骑士老实交代。
“真够粗神经的,所以你才买了两把……羽击剑?”
“噢没错!”
“这些钱都够你买一把新的高品质手半剑了,如果我是你冒险的伙伴的话,一定会狠狠的骂你一顿的。”
“哼,咱已经没有伙伴了。”
“诶?”
“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与我一同冒险的伙伴,会一个一个离开这个队伍里,最后便剩下咱一个人了。”倔强骑士再次对水池发动猛攻,纸网依旧直接破裂。
“那你为何要买两把羽击剑呢?”
“哼……该怎么说呢。”倔强骑士拿起了新的纸网:“在咱们之前的一个世界里,最后与我们最贴近的姑娘,居然是个控制不住自己的吸血种。”
“到了最后,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灵魂,我们便选择了终结了她的性命,但后来咱看到了一个喜欢这个姑娘的小男孩,他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复杂。”
“后来咱就决定,买了两把羽击剑,打算送一把给这个男孩,然后再用另一把剑来教给他一点防身术。”
“来安慰这个男孩么?”奥莉薇试着问了一下
“来教这个男孩怎么防身,万一之后喜欢的姑娘还是吸血种的话该怎么办?”
“额……”倔强骑士的回答反倒奥莉薇不知该如何评价。
“回到暗月城之前,咱就已经决定好了,幸好还可以买下两把。”
“那你岂不是已经没有钱了吗?”
“哈哈是的,不过希望在明天啊,奥莉薇小姐。”
奥莉薇听到反而噗嗤一笑:“你这个人,还真的很乐观呢。”
“不乐观是没法再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
“嗯,这句话我还挺赞同的。”奥莉薇小心翼翼的用最后纸网探索,等待到了最佳的实际。
三天的尝试,反复的观察与学习,加上融合了倔强骑士等待时机的耐心,奥莉薇捞出了第一只金鱼,在送入碗中之后,纸网瞬间破裂。
“漂亮的一击!”倔强骑士与摊位的大叔一同拍手叫好,而奥莉薇看着碗中的金鱼自豪道:“多日的学习,这是必然的结果。”
“看来我也不能松懈了。”倔强骑士刚说完,手上最后的纸网手起刀落,迅速切近水中。
“这和之前的有什么差别啊?”奥莉薇和大叔异口同声。
纸网破裂,但这次有只金鱼,随着切出的水浪一同飞到空中。
原来之前的尝试,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对于手不巧的倔强骑士来说,这样的方式反而更加适合她。
“就是现在!”倔强骑士连忙伸出碗来接住金鱼。
这不算犯规,规则上并没有说明这一条,就连摊位老板也没有想到有这一出。
这是要平手了吗?
看起来不是,倔强骑士切出来的水花离自己太远了,但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自己带着碗,扑进了水池里。
“……”
“看,看来是我赢了呢。”
“哈哈干的漂亮,咱又一次输给您了呢!”倔强骑士在水池中咕噜噜咕噜地发出气泡。
--------
金鱼老板苦笑地收摊,带着装着金鱼的水袋,奥莉薇与着湿透的倔强骑士一同走在了夜市的街道上。
烟火大会即将开始,在街道上观看难免不是最好的选择,人挤人的情况下可能看不到完整的烟花。
奥莉薇看着倔强骑士扛着双剑的模样,才想起了她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那个……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哼↗哦对,咱一直向您介绍自己,咱叫倔强骑士。”
“倔强骑士?确实很倔强,但这个不是你的真名吧……”
“确实不是,但是您只要叫咱……”
倔强骑士停下了言语,望向天空思考了一会。
“奥莉薇小姐,您叫咱,凯恩斯就行了。”
“听起来很像男人的名字呢。”
“咱的父亲曾经希望我是一个手持长枪骑着战马的男人。”
“看起来你出来这里冒险也是有些原因咯?”
“哼……算是吧。”
奥莉薇买了两份刨冰,并给了身无分文的倔强骑士一份。
“要不这样。”奥莉薇眯着眼睛:“刚才捞鱼你不是输给我了吗?”
“没错女士,不得不承认,这是倔强骑士的败北。”
“作为惩罚……”奥莉薇指了指倔强骑士肩上的羽击剑:“你来陪我来几场比武吧,我来看看你的剑术如何。”
“哈哈当然没有问题!”倔强骑士大笑道:“但是您穿着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大方便。”
“哼↗哼↘哼→”奥莉薇学着倔强骑士的口吻,捏了捏身上的浴衣:“即使穿着这种衣服,在剑术方面你也是比不过我的。”
“好!等我吃完杯东西就来与您比较比较!”
“嗯……地点的话,等会跟我走,凯恩斯,北边有个不小的山坡,那边人应该不是很多。”
“咱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尽管放马过来吧。”奥莉薇自信地笑道:“哦对。”
“哼?”倔强骑士对这个唐突的转折感到疑问。
“烟花来的时候,记得停手哦……”奥莉薇颤颤地把带冰的勺子含进嘴里:“哪里应该是观看烟花最好的地方了,我们还可以聊聊,你以前的故事。”
“哈哈,当然没有问题!奥莉薇小姐”
计字10659
----------------
给珍琼盖了层毛毯以后,几个还醒着的人便继续起关于行程和地下情况的讨论来。
“这么说来,虽然很冒昧——”巡林客把手里的签子扔进了火堆,上面还残留着的兽脂在火焰中劈啪作响,“几位为什么会在这么幽深的地下呢?明明不管是对地表的情况,还是底下的情况,都很不了解的样子。”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黑德爱尔打起了哈哈,“还真是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其实是迷路了……”
“谁会迷路到这种十层地底啊。”米塔小声吐了句槽。
“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情况。”拉尼亚声音里没什么感情。
“啊,我不是说要打探各位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阿德尼特笑着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们也很乐意提供绵薄之力——毕竟各位看起来对这里看起来很不熟悉的样子。”
甘柏用和阿德尼特同样的笑脸将拉尼亚的话挤到了一边:“如果诸位能够和我们一起在这个地城冒险,那么真的是不胜感激。”
“我们只需要返回地面。”黑发翼族似乎并不想让诗人把他的话打断。
火堆边一时间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甘柏与拉尼亚的话陷入了两种境地,一边表示要下到地下去,另一边则表示首先要回到地上。
“我听珍琼小姐的,毕竟她才是雇主。”甘柏最后耸了耸肩,不再和拉尼亚进行更多的交流。
达内尔不怎么想参与他们的讨论,毕竟怎么考虑都要从珍琼的方面来做决定。他转身去摇醒了珍琼:“珍琼小姐,你的想法如何?”
“……什么想法?”小姑娘半睁着眼睛,看起来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你是要留在地下一段时间,还是回到地面上去?”少年艰难地揣度着自己的措辞。
“啊……?”珍琼皱起了眉头,又往毯子和头发里面缩了缩,“……那就在地下多待一会儿?我好困啊……。”
然后她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声就又响起来了。
“看起来我们的雇主已经决定了,让我们待在地下——至少在她睡醒之前吧。”黑德爱尔似乎在憋笑。
达内尔一直不太清楚这只狗妖精的思考方式,也许她的思考方式和动物一样,也许她的思考方式比他更像人。
翼族似乎叹了口气:“那么,方便的话,能告诉我们地面上的状况吗?”
“啊,你说的是布恩城里吗?”巡林客开始拨弄火堆,那些火焰开始变小,已经有点要熄灭的意思了,“因为下面的情况,最近稍微有点不太平,亚历克斯男爵也很忙的样子——似乎是在跟上面扯皮下面的资源归属权。当然也有不少关于下面的传闻啦,比如那里有可怕的怪物啊,有卓尔精灵啊之类的。而且因为最近上面的都跟下面的人失去了联系,那些传闻就变得更吓人了。”
“下面原本有住民?”拉尼亚的眼睛藏在阴影里,一丝光也没有。
“按照先遣队的报告,底下确实有一些原住民,不过他们应该没有轻易与对方接触。”火焰在巡林客的整理下开始重新旺盛起来,“而且亚历克斯男爵派出的那些通知他们去尝试接触的信使,从进入迷宫之后就没了音讯——我们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才去下面的。”
“也就是在原住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分配资源的归属了。”拉尼亚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冒险者的任务。
“……唔,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什么错……”阿德尼特挠着头。
拉尼亚没有再说话,一直很热情的巡林客也陷入了沉默。
“如何分配资源到时候再说,先搞清楚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吧。”甘柏似乎恢复了他八面玲珑的常态,微笑着给这两人打了个圆场,“顺带一提,大家是想要前往地面或者往下深入,我都无所谓。”
黑德爱尔打了个呵欠:“我也无所谓,只要能保证这个小姑娘完成任务,那么去哪里都随便了。”
少年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之间只有他还没发表言论,而火堆旁的这么多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不要看我。
拳脚交替着砸在男孩身上,他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要看我。
有人拽他的头发,男孩略长的短发很容易便被攥在了那人手里,那人把他的脑袋狠狠向后扯去,他甚至听到自己颈椎的呻吟;然后那人按着他的后脑,猛地把他的脸砸在了河滩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么狂?你这个没爹的野种,居然也敢打人?”
河水和碎石一起嵌入他的脸颊和眼眶,剧痛激得男孩狂呼乱叫,少年的声音透过尖锐的耳鸣和蒙了雾障般的思维扎进他的脑海。声音的主人用脚把他的耳朵踩在地上,那只脚用钉了铁掌的鞋跟碾着男孩比他们长而尖细的耳朵,代表他那一部分肮脏的精灵血统的耳朵。
不要看我。
那么多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被人踩在地上欺侮,看着他的血顺着碎石沙砾的缝隙向河水蔓延,看着他捂着自己根本无法再掩盖的伤痛毫无尊严地向他们哭喊讨饶。
他们在笑。
那些笑容在男孩面前扭曲变形,仿佛獠牙暴突的鬼面。
没有人会同情他,没有人会在意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应当属于他的,无论是尊严、友人,抑或是爱。
血液顺着他的手指缝流淌而下,左半边脸颊痛得已经毫无知觉,一半的视野也被浓重的红黑所浸染,眼皮似乎只是瘪瘪地搭在一个空洞上面。
因为他是一个不知出处的半精灵,是他母亲不贞的后果,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污秽的,就算是神也不会对他多看那么一眼。
无论是爱护着他母亲的瑞图宁,还是他从未见过的父亲所信仰的珂宁,那都是属于清白者的神明。
所谓神赐的宝物,一开始就只是母亲用来欺骗他的白色的谎言。
所以不要看着我。
当十岁的达内尔·银月睁开那只同样在血色中模糊的深紫色眼睛时,男孩小小的心胸中第一次萌生出近似于怨怼的情绪,那些情绪从一颗极细小的种子开始疯长,最终成长出了延伸到他每一根汗毛的仇恨,成了那些他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来的恨意和疯狂。
而那以后的世界,再也不是他曾经见过的样子了。
“我的任务只是保证她的生命安全。”半精灵对着珍琼扬了扬下巴,“至于这支队伍要去什么地方是另一回事。”
“既然我们的同伴看起来已经决定了往下走走一探究竟,那么理论就上是人数越多越安全吧?”甘柏笑道,“我们一起下到地城去也更有把握一些。”
第二天的行程枯燥而无味,不知是多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缘故,还是因为从休憩中醒来之后发现本应在他们之间的拉尼亚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一路上他们之间并没什么交流,只有珍琼伸手想摸米塔的尾巴,而结果是两方面都非常明显地吓了一跳。
当天晚上,或者是应当称为夜晚的时刻,一行人到了地城的入口处。四周堆着的石块让这条路比起“道路”而言更像是山洞塌方造成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个大约两米见方的洞穴,一条绳梯静静地垂在那里,像是没人都用过的样子了。
“真难闻。”黑德爱尔的脸有些发绿。
半精灵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狗妖精泫然欲吐的原因,那股淡淡的臭气也飘到了他鼻子里面,是无数的死者堆积出的味道。
但他倒是不在意这股会把狗妖精熏晕的味道,他在意的是本应因为到达目的地而兴奋的那几人异常地沉默着。半精灵俯下身去拎起那根绳梯,虽然有段日子没人用过了,但看起来还算是相当结实,一时半会不会断掉。旁边有几个浅浅的脚印,通过大小大概能判断出,那个擅自行动了的翼族也从这里下去了。
“那个地下城市,就是从这里下去么?” 达内尔偏过头去问阿德尼特。
“是的,可……不该这么安静。”巡林客的脸色在火光下和黑德爱尔一样难看。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半精灵站起身来。
“至少在那份报告书来看,这里应该还挺热闹的……据说甚至不比布恩城的居民区冷清。”阿德尼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是因为那些来这里探索的冒险者么?”半精灵的眉毛向一起蹙去。
“是的,可冒险者们都去哪了?”
巡林客的声音里有种恐惧的嘶哑,半精灵再次弯下腰去拎起那条绳梯:“你的问题现在谁也无法回答,而且这东西已经有段时间没被用过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的那位同伴是如何下去的——大概是飞下去的。”
他抓住绳梯固定在地上的一段,翻身跳进洞里,抬头看着站在外面的人。
“我先下去探探情况,如果有情况我会喊你们的。”
洞穴里漆黑一片,达内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什么光源——不过就算他带着光源,他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拿。周围全是令人不安的寂静,连地下应当存在的那些小生物也毫无声息。空气中的腐臭愈发的浓重,等他下到尽头时那股味道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在这里中毒而死了。
昨晚他们在闲聊中提到过这个地方,按照阿德尼特的说法,向北而去应当就是冒险者们的营地。达内尔曾经在班纳曼见过那种地方,那里应当是热闹而嘈杂的,而他看到的只是一片营地模糊的轮廓,笼罩着这里的只有墓地般的死寂。
“我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可以下来了。”少年仰头向上面喊了一句。
留在上面的人也陆陆续续顺着绳梯爬了下去,达内尔能感觉到巡林客在他身边不自觉地颤抖。
“你所说的那个营地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少年没看阿德尼特的脸,他的眼睛正在辨认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轮廓。
“……我想去看看。”青年的声音发涩。
有什么东西在动,黑色的轮廓在灰黑的底色上缓慢地挪动,搅动着污浊恶臭的空气。
少年敏感的神经对他发出警报。
“我也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珍琼,女孩儿睁大了碧绿的眸子看回去,白衣的诗人站在他身旁,狗妖精捏着鼻子翻白眼,一脸濒死的表情,“甘柏就陪着大小姐留在这里吧。”
阿德尼特点了点头:“那么走吧。”
“等一下,有人来了。”黑德爱尔闷声闷气地说,她把鼻子捏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说话间有两个人影便向着他们的方向来了,他们走近了些少年便看到了那对显眼的翅膀,只不过翼族人身边还有另一个小巧的影子,而那个影子是他所陌生的。
长刀刃口出鞘一寸,少年握着自己的武器迎了上去。
无法信任。
不可信任。
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突然对他露出獠牙。
“……生,那些就是你的队友吗?”
女性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抱歉,忘了问你的名字。”
女人又说。
“嗯,我们是一起下来的。”
回答她的是拉尼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感情。
两人已经走的很近了,确实是拉尼亚和另一个女性,而女性的脸上充满了动摇的神色。少年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威胁,便松手让武器静静地落回了鞘中。
“这下面发生了什么?”他迎着拉尼亚走过去,“全是尸臭味。”
比起自己妄加揣测,自然是问先一步来到这里的人更加准确,也更加方便。
“还是让这位小姐给你解释为好。”翼族人把达内尔的问题扔给了他身边的女性,“同时需要尽快联络地面上。”
半精灵这才去关注那个女性,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在翼族人身边显得矮小而瘦弱,虽然少年知道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小。
大概。
“这下面,发生了什么?”达内尔对着女性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营地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她的瞳孔在眼眶中轻微地抖动。
“变成了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女人不明不白的回答使他心烦,少年没忍住追问了两句。
“是的,不怕死的怪物。但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女人摇头。
“那现在还有人在变成怪物么?”少年不耐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也许还有的队伍没有回来,还在地底深处。”女人仍然在摇头。
一问三不知。
“你能把你经历的事完整的给我们叙述一遍么?”
空气中的腐臭正在使他反胃。
“我们的小队出去执行任务,回来以后整个营地就变成了这样,具体的原因我也完全不知道。”女人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
“我们会去粮仓调查。”拉尼亚在他背后这么说。
“粮仓?”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腐臭污浊的空气里出现了一丝风。
也就仅仅是一瞬间的错觉。
少年的目光从女性身上挪开了。
“粮仓……食物是人变成怪物的原因吗?”
阿德尼特的表情扭曲了。
“听洛克伦小姐的说法,她的同伴就是吃了粮仓的食物才变成了怪物。”
翼族人的翅膀轻轻开合,扰动着凝滞的空气。
“那她为什么还能保持正常?”
疑虑的调子。
“她那天似乎胃口不好,没有吃饭。”
简洁的回答。
“也就是说,粮仓的食物被人做了手脚,或者它们本身的原材料就有问题的意思么。”
少年下了结论。
“那么我也想去看看粮仓的情况。”阿德尼特做了决定,“米塔,先给洛克伦小姐检查一下吧?这里如果有那么多的尸体,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瘟疫。”
“那么谁负责护送她到地面上去?”达内尔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珍琼和甘柏,前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所做的一切,后者却满脸都写着不愿战斗,一副嫌麻烦的表情。“我们也有非战斗人员,如果他们出事,后果我们都无法承担。”
“洛、艾达、米塔和坎宁顿会送她上去。”巡林客耸耸肩,“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上面的迷宫没什么危险,我想就算是洛克伦小姐独自行动,都未必会遇到危险。”
少年又看了一眼女孩,珍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甘柏,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让珍琼小姐带着……”
少年把剩下半句话捏碎在了嗓子里。
“让她和你们一起到上面去吧,这里不适合她逗留。”半精灵重新整理起自己的语言,“甘柏和她一起走好了。”
“我还是留下吧。”诗人忽然笑了,“这是不可多得的经验啊。”
很快这个临时的六人小组便离开了地下世界,向着地上出发了。而余下的几人稍作整顿之后也开始向着营地前进。
“该死,这味道怎么这么重。”狗妖精没忍住骂了出来。
尸臭味随着他们靠近营地愈发的浓重,一路上他们看到无数分散的身体零件,还有那些缓慢蠕动的、仅剩半具的身体。
达内尔听说过操纵死人的神术,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极恶的术法属于宵银的牧师,他们把活人血液生生放干,然后通过一些什么术式让那些牺牲者成为他们的傀儡。
可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些东西显然连傀儡都不如。
有些尸体似乎是闻到了活人的气息,向他们扑过来,结果基本都是被拦腰斩断或是劈作两半,而尝试去抓他们腿脚的半截尸体,被踢一脚就一动不动了。
“啊——早知道就问问米塔有没有什么防熏措施了,现在我觉得我要死在这里,被熏死。”黑德爱尔吊着两只死鱼眼这么说,她那对小匕首上沾满了死尸腥臭的血块。
没人接话。
营地里还有些零星的尸体,显然阿德尼特不想引起战斗,有意避开了它们。而被不小心惹上的那些死人,也在几个来回之内就被解决了。
毕竟没人想在这个飘着浓重死气的地方多留哪怕一秒。
粮仓内一片狼藉,似乎有谁在这里大闹过一场。地上散落着被人咬过的食物,齿痕还清晰可见,而地面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像是哪个醉汉在这里跳了一场脚步诡异的舞。
“这里的食物,都是哪里来的?”少年捏着一片发黑的面包。
“应当是地上带下来的。”阿德尼特似乎在检查另一边的情况。
达内尔抬起头来:“负责这个粮仓的人,是谁?”
“这个我不清楚,应该是营地的负责人来分派的。”巡林客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而且现在看这样子,恐怕就算我们找到了他,他也没法回答我们了。”
“这些食物有毒。”甘柏扔下一块熏肉,那东西的表面看起来还是红润而健康的,只是在这种环境里怎么也想不出有人吃得下东西,“我没见过这种毒,那些——丧尸,可以这么称呼吧,我曾经听说过这种东西——他们就是吃了这些食物才变成丧尸的。”
拉尼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食物里有毒的,现在应该把它们处理掉。”他指了指粮仓门口,“都出去。”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阿德尼特不可理喻地看着狗妖精,她刚才包了些不知什么东西跑去墙角挖坑了,而现在她又在把什么东西往怀里揣。
“我留个样本,这不是常识嘛!”黑德爱尔振振有词。
然后她身后忽然冲天火起。
“你干什么!!”狗妖精吓得往前窜了两三米,火舌差一点就要燎到她的尾巴。
“粮仓里有油脂,我把它们点着了。”拉尼亚淡淡的说。
“那是做什么!”
“处理有毒物质而已。”他不再理会狗妖精,转而询问阿德尼特,“这下面还有其他粮仓么?”
这个翼族的声音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少年心里这么想着。
“按照资料的话,应该没有仓库一类的地方了,”仓库的火焰在他眸子里跳动,“但是也不能排除有人自己储存粮食之类的情况。”
“你们得罪的人很多么?除了原住民之外还有什么想要你们命的?”甘柏凑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对于原住民都不算了解。”阿德尼特似乎有点烦躁,“报告上写的语焉不详,我也不知道在报告发送之后这里的人跟原住民发生了什么。”
没有感情的人,不是理智得可怕,就是心已经死了。
“这么一看,只能把嫌疑人暂定为原住民先生们咯。”甘柏摊摊手。
前一种人他没有见过,而后一种人,他永远忘不了他十五岁时遇见的那个薇洁娅牧师。
那个紫衣的女人在他面前伸出手,用她与她的眼睛她的火焰同样冰冷的声音问他,你恨着谁呢。
丧尸群开始向着火光聚拢,它们似乎保留了生前的本能,如今像是飞蝗一般朝着火光扑去。
那个紫衣的女性手上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些火焰冻伤了他左脸上的伤疤,那些蚯蚓似的痕迹在她冰冷的、却如同母亲一般的触碰下一片片掉落,露出下面鲜红的皮肉来。
想要复仇么?
她这么问他。
想,他如实回答。
那么你先杀死自己吧,从这里开始。
她用那只冰冷的手按在男孩那时尚且单薄的胸口,十五岁的达内尔·银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丧尸群包围了他们。武器出鞘的声音清脆而坚决,长兵短械带着腥风撕裂那些怪物的身体,腐臭的黑色血液在空中以凝滞的状态飞行,之后沉重地落地。
十七岁的时候,他向那紫衣的薇洁娅牧师告别。
她问,你准备好了么?
他说,我准备好了。
她说,复仇之后,你并不会得到所谓的快乐。
他说,我不在乎,我会手刃那个男人,哪怕他跑到别的世界,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杀了他。
她说,去吧,孩子,薇洁娅女神永远站在你的复仇之路上。
她说,你的悲伤和愤怒会给予你力量,无论何时何地。
刀锋扯开最后一具丧尸的身体,那具尸体被少年自肚腹处切作两段,各种内脏混合着恶臭的血液流了一地,而那尸体就算这样也拖着它不断向外溢出的内脏向前挪动,朝着少年的脚抓去。
长刀轻而易举地从它后脑穿透过去,尸体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嘿,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黑德爱尔在另一边又蹦又跳,似乎想以她矮小的身体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什么东西?”甘柏凑了过去,“又是吃的?”
“谁有心在这么臭的地方找吃的。”狗妖精白了他一眼,“脚印啦,脚印,你们看这里。”
黑德爱尔指着的地方有些模糊的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来那是串脚印,稳定刚健地朝着南边去了。
“这肯定不是丧尸留下的痕迹。”阿德尼特用手指按着脚印的边缘,“一定是有什么人从这里逃走了,而且是清醒的人。”
几人顺着脚印一路向南追踪而去,除了那些被他们破坏的脚印之外,两行脚印一路稳定清晰,一直延伸到绳梯边缘才没了踪影。
“这样看来,凶手不是原住民。”
是叙述还是感叹,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诗人捋了一把头发:“他们得罪的人真多。”
攀上绳梯之后众人跟着循着气味的黑德爱尔继续追踪脚印的主人,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然而阿德尼特却发现了异常。
“他走的路不对。”巡林客这么说。
“这条路怎么了么?”甘柏扬起眉毛。
“这条路不是平时经常有人走的大路。”阿德尼特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停,“脚印的主人绕路了,他有意选了人少的路。”
“所以呢?”诗人似乎对这人有意绕开大路的行为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
阿德尼特不再说话,队伍沉默着前行。
又走了一段路,几人看到了一堆篝火的余烬,余烬旁边还摆着一些剩下的食物。
“这人胃口是不是不好啊,都没吃多少东西。”甘柏蹲下身打量着那些食物。
“暂且不管他是不是胃口不好,总之这人是又往前走了。”黑德爱尔嗅了嗅那些没怎么动的食物,“咱们继续跟下去就是了。”
没有人提出异议。
沉默的前行仍在继续,迷宫内回荡着脚步声和呼吸声,以及从远处传来的兽吼。
第二个营地比上一次更早地出现了,余烬旁的食物与第一次一样,也只是被人胡乱地咬了几口。
“他难道没有饿死吗?”狗妖精对于食物的状态表示无法理解。
她的吐槽没得到什么回应,其他人的脸色都相当凝重。
少年再次沉默下来,有个不怎么好的猜想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形。
然而这个猜想也要等到看见这个人现在的状态时才能证实。
队伍的行进速度渐渐加快,第三个营地很快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次余烬旁的食物一口未动,饮水被打翻在篝火上,看起来分外地狼狈。黑德爱尔也不再说什么打趣的话,只是一股劲地顺着气味追了下去。
有种不祥的预感从达内尔背后渐渐升起,那是种对于危险的本能逃避,是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拥有的直觉。
他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武器,只有这把刀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路不对了,”阿德尼特忽然说,“刚才虽然绕了路,但是目的地是地宫外面,但现在的路线毫无逻辑,就像是人梦游乱走的一样。”
“有一股不太好的味道,我猜是龙。”黑德爱尔皱起眉头。
甘柏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龙?”
“也许是龙兽,也许是多头龙,也可能是亚龙——”狗妖精喘了口气,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的奔袭似乎让她也有些吃不消,“总是,就是龙的那些亲戚。我曾经见过亚龙,所以知道它们的那种味儿。”
“也就是说,那个人有很大的可能性被你所说的龙吃掉了。”阿德尼特啧了一声。
“是,恐怕他现在正在龙兽的胃里呢。”黑德爱尔说着忽然一个急刹车,“看见了。”
悠长低沉的吼声从前一个拐角处传来,正是最初的五人小队从暗月城进入这个迷宫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声音的主人步履沉重,它一步步地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向他们走来,黑色的龙角先露了出来,之后是宛如枯骨的面孔和浑浊的眼珠。它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顿了一下,接着嘶吼起来,整座迷宫都在颤抖。
是一头黑色的亚龙,而它玻璃球般无神的眼睛正注视着站在这群人最中间的达内尔。
少年觉得自己和它对视了很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也许那只是一个瞬间。
亚龙对着少年张开它巨大的嘴,里面一股股腥臭迎面扑来,还夹杂着他已经熟识的尸臭气——与地下都市的味道相同的尸臭。
然后那张仿佛要将龙兽脑袋分成两半、长满利齿的大口猛然合上。
少年手里的刀带着鞘抵在了它嘴里,达内尔甚至没能来得及拔刀。龙兽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那柄薄刃从鞘里脱出的同时它合上了嘴,有些发黄的素鞘在它嘴里变得粉碎。
“离开它!”阿德尼特大喊。
半精灵擎着长刀飞退,刀刃在他手里随着亚龙的怒吼震荡。
另一个人影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色彩污秽的双翼在空气中扇动出一阵小型的旋风,长剑从亚龙鼻骨处插了进去。
亚龙的动作停了。
“干掉了……?”甘柏的声音细若蚊鸣。
亚龙忽然开始咆哮,龙头一摆,将还握着剑的翼族人击飞了出去。
“这个家伙不对劲!”少年大吼,“它也是丧尸!”
仅仅是猜测而已。
那个从地下世界逃脱的人,由于某些原因没有当场变成丧尸,而是带着一些食物从地城中逃跑了出去。然而他逐渐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异化,他恐惧着自己的变化,从而避开了人多的大路,选择绕小路离开地下迷宫。
也许他觉得,离开这个迷宫自己就有救。
可他没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当他到达第三个营地的时候已经几乎完全丧尸化了,所以开始无意识地向迷宫深处走去,而他在这里遇上了这头觅食的亚龙,龙兽便自然而然地把他当做了食物。之后食用了丧尸化的人的亚龙也变成了丧尸,这种毒素的可怕性大概就在这里。
一切都仿佛顺水成舟。
之后,前去探索地城的他们发现了这个问题,追随着这个人的脚印来到了这里,遇到了这头丧尸化的亚龙。
刀枪无眼。各种武器在亚龙身上留下或大或小的伤口,可这些东西阻止不了它的行动。它和那些丧尸化的人一样,对于疼痛流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本能地攻击任何一个站在它面前的、活着的生物。
缠斗之后达内尔再次从战线中脱离出来,汗水蛰痛了他的左眼,浑身溅满了龙兽腥臭的血液。
让它停下。
眼前有些模糊,半精灵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刃口薄而锋利,那个帮他鉴定这刀价值的人说,这是口难得的好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而他用这把刀在十年间砍过无数人和物,它从不曾卷刃缺口,仿佛这柄刀天生就是为了斩杀而生。
少年猛然加速,将手中长刀递向龙兽的膝窝。薄刃轻而易举地从鳞片之间嵌入它的骨骼缝隙,半精灵用力将刀刃顺着骨缝向前推去。
那条腿应声从膝窝处被断作了两半。
龙兽跪倒在地,轰然作响。
被抓住了弱点的龙兽很快就被几人解决掉了。前后四肢全被切断之后它只有在地上狂乱地扭动头颅与尾巴,而这两部分也很快被他们想办法给卸了下来,就算这样,这具“尸体”也还在努力地蠕动。
“它的尾巴还在动——这东西是壁虎吗?”黑德爱尔踢了踢那根肥厚粗壮的尾巴。
达内尔没发表什么评论,只是自顾自地从尾巴的断面上切下一块龙肉,黑德爱尔皱了皱鼻子,走开了。
“检查一下它的毒素吧。”他把肉片递给诗人。
甘柏似乎被少年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随即便恢复了他平时那种笑嘻嘻的表情,随手将龙肉拿去,不出片刻便反馈了结果:“和地城那里见到的是一样的毒素。”
“喂,过来看看,这里有半具尸体。”黑德爱尔在另一边招呼他们。
亚龙的尸体背后就是它的龙巢,巢穴里躺着一个人的上半身,而那人的身边散落着一地杂乱的行李,看起来大概是龙兽的杰作。
“这儿有个徽记。”狗妖精指给他们看。
那东西做工精致,看起来像是只独角兽的脑袋,而它具体是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我不确定这是谁的徽记,”阿德尼特在一边挠头,“但我知道这个肯定不是男爵手下的徽记。”
“那现在呢?”甘柏反问他,“我们唯一的线索只剩下这个徽记了。”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男爵可能知道。”阿德尼特从地上捡起那枚徽记装进了口袋,“如果可以的话,请各位陪我一同去见见男爵,解开疑惑的同时,他必会给各位应有的奖励。”
几人来回看了看。
“真巧,我们也有事情想要和男爵谈一谈。”甘柏又笑了。
之后的路程开始变得简单起来,每天的事情就是赶路和休息,当然少不了狩猎迷宫中各种各样能吃的东西去填饱肚子。刚开始黑德爱尔还有些抗拒,但吃过一次蜜汁獾猪烤串之后她就爱上了这种料理方式。
当他们再次见到阳光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一行五人的样子像是从地狱里回来,全身的衣服都脏得令人无法忍受,还带着淡淡的尸臭。好在男爵第一时间便回应了阿德尼特的请见,他的报告也简明扼要,没有花费他们太长的时间。
“作为布恩城的领主,我向你们表示感谢,不知名的冒险者。”
男爵似乎并不那么高兴,但他同样许诺给了这一行从暗月城而来的人一笔奖赏,还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需求。
“可以实现的,我都会尽可能给你们实现。”他这么说,“比如在布恩城赐给你们一所房子,之类的。”
“我们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我们本就是前来完成委托的。”甘柏话里带着他那种标志性的、疏远的礼貌,“我们最主要的需求大概只有一个,就是将这枚种子种下。”
他举起珍琼的手,淡绿色的种子在女孩手上稳稳地泛着蓝光。
回到暗月城时,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任务的结束,代表着他们能够脱离开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如果这支队伍里的人们的都是那种喜欢热闹的自来熟性格,大概队伍的气氛会好很多,只是现在在这里的都是些不愿与他人产生交集的人,当然还是独自一人的时间对他们而言更为舒畅。
“我要回去了。”珍琼忽然说。
“回去?”黑德爱尔抬着头看她。
“嗯,回家去。”女孩点头,“我想回家去了。”
少年忽然不敢看那双翡翠般的眸子。
“谢谢你们。”珍琼看着她面前的人们。
一只狗妖精,一个半精灵,一个翼族,还有一个沙漠精灵。
这些人从她旅程的开头一直陪伴她到结尾,而现在要目送她回到属于她的家乡。
“那么我也回去了。回克林菲尔,你们有空可以来玩啊。”甘柏仍然在笑,那个表情并不是发自内心,而是一种虚假的、仿佛面具一般的伪装。
谁也不知道他的面具下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这个伪装成了诗人的牧师,到底有啥什么样的企图,达内尔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只是无端地直觉到,自己这次旅途真正的目的,再不做,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