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场为期三个月的冒险打开了跨越世界界线的“门”。
“门”连同着不同的世界与这座城市,而今,这里名为“暗月城”,人们称其为连接之城。
时隔两年,暗月城已经成为了与当初完全不同的城市,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此汇聚,有人在此定居,也有人成为这里的过客。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米凯拉·特勒瑞恩又一次将召集冒险者的布告发向了各个世界——
愚人镇
那是我成为卷宗学者的第一年,我的导师建议我去研究一些诸神之年的弱等神小教会历史,作为学者入门的练习。诸神之年是一段动荡的岁月,无数大大小小的神诞生又消失,又因为动荡而缺少记录,因此倒是成了新手学者最好的练习场。
由于以上的原因,这些小教会的历史往往很短,也很容易就能整理完。所以在进入愚人镇的时候,我已经在盘算着下一个目标。
并不是我不专心,而是因为这位弱等神早在诸神之年就消逝了,且从未发动过什么战争,通常这样的教会就是典型的“酒馆教会”——这一称呼是我和导师私下的戏言,意为这些教会影响范围极小,存在时间也很短,就像城里经营不善容易破产的小酒馆一样。
研究这样的教会不会花多少时间。事实上当时的我已经成功整理了四个小教会的历史,可以结束练习,去做些复杂的研究。但我仍选择了研究愚人镇的教会,想将其作为新手练习的收官作品,原因之一是恰好旅行到了那里,更主要的是原因是,那个小教会多少有些特别和有趣之处。
“愚人镇”当然不是那个镇子的真名。根据学会已有的一些文献,它的真名大约是叫布兰特。但镇上的教会便是真正的无名了,他们的那位神压根就没有费心给自己一个名号,坦然地接受了外人给予他的“狂人之神”之名,于是教会也从善如流,自称“狂人学会”。
是的,这便是愚人镇教会吸引我去研究的原因。那位神据传曾是一个疯人,可祂的信徒常是学者出身,教会也自称学会。我难以遏制地被“狂人学会”透露出的矛盾而怪诞的诗意、神秘而隐晦的教义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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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愚人镇并不容易。它坐落在干涸的咸水湖中央,紧邻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小片湖水。离它最近的镇子都有两天的路程,而这两天的路上看不见一点植物,只有泛白的盐碱地。
我在离它最近的海因洛特镇补充了补给。海因洛特的杂货店老板是个老头,得知我要去愚人镇(连海因洛特镇的人也忘记了那里的真名叫布兰特)时,露出了吃惊和促狭的表情。他惊讶于有人想要去到那里,似乎愚人镇已经与世隔绝很久了;又对我去那里的目的感到好笑:“除了愚人,谁会在盐碱地的中央建镇?自我们镇有历史以来,他们就没有和外面通过婚,到现在恐怕连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剩了。”
他又说,“愚人镇的人出了问题,孩子和父母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恐怕快完了。”
于是我对愚人镇是如何维持生计表示了疑惑。
得到的回答倒是有趣,愚人镇紧邻的湖水里还有渔产,不定时地会有镇民来到海因洛特用鱼换取其他生活资源。老板说来换鱼的人常常不同,很友善,但都“傻乎乎的”,也不爱和人多交流。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愚人镇还有人生活。我在镇上等了两天,没有等到愚人镇的来客,便直接向那里出发了。
走过漫长无趣的盐碱地,经过开阔空无一物的咸水湖,在第三天的白天我顺利地抵达了愚人镇。出乎意料的是,愚人镇是一座建设得不错的镇子。整体上看得出有过规划,一条中轴线两边是颇有规律的住宅。建筑物虽然陈旧,但规模不小,也颇为精致,甚至有些超出镇子的规格了。中轴线的主街道是石子铺的,其他道路是夯实的土地。由于在海因洛特它被渲染成傻瓜建立的镇子,所以见到这番光景,让我感到非常惊奇。
至少这个镇子的建立者绝不是傻瓜。
镇民和杂货店老板说得一样,非常友善。他们爽快地接纳了我这个许多年来的首个旅客,安排我住到一间空置的住宅里,还热情地帮我打扫整理了一通。拥有如此热情好客的民风,却生活得与世隔绝,不得不说非常奇怪。但这矛盾没有困扰我太久。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老板会说他们“傻乎乎的”,一部分恐怕是海因洛特人长久以来的偏见,另一部分是因为愚人镇的镇民们太久没有和外人交往了。他们虽然热情,却难免有些紧张和局促,常常只能茫然地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因而显得“傻乎乎”。
有趣的是,镇民们知道布兰特被外人称为愚人镇,并且一点儿也不介意被这么叫,甚至还自称愚人镇。更奇特的是,这个镇子没有镇长,为数不多的镇民也有些懒散,平日里除了捕些鱼便只剩无所事事地闲逛。接待我的是莱纳特一家,我就住在他们家隔壁。放下行李后,我婉拒了他们一家共进午餐的邀请,径直走向位于中轴线道路尽头的图书馆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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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第一个研究狂人学会的学者。在我之前,也有过卷宗学者研究过狂人之神,也到过愚人镇考察。
可以说我对狂人学会的兴趣几乎都来自于这位不知名前辈的笔记。
这位前辈的笔记里,记述了狂人之神的来历。这位神的真名已经不可考,连祂的信徒也不知道祂的名字。在一些诗歌和文献里提到,“狂人之神”来自“愚人船”。“愚人船”是在诸神之年,个别世界中短暂存在过的风俗,人们把疯人们从城镇驱赶到船上,让他们不断在海上或河上航行流浪。
那是一段诡异的历史,各个种族的疯人,疯了的精灵、人类、侏儒、矮人,统统被塞进一艘艘船里,只在港口短暂停留,然后便在航行中举行日夜不停的疯人狂欢。
狂人之神曾是一名学者(祂的种族和性别也都不可考),发了疯之后便被驱逐到愚人船上。没人知道在愚人船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最后祂走下船时,已经成为一位神了。
至此,笔记的内容还是非常规范、学者风格的系统描述。但接下去,内容就变得非常零散,连前辈的笔迹都透露出了焦躁。
“真相是可怕的”,“凡人的头脑无法承受”,“疯狂,疯人,狂人学者”,大多是这样可能是狂人学会教义的句子。(我猜也许是前辈失去了耐心?)后面一页有一张前辈手画的愚人镇简图,着重标出了中轴线尽头的图书馆塔。
在笔记的边角,前辈写了一段自己的感想:“用疯人呓语来概括狂人学会的观点是非常不负责任的,狂人学会的成员几乎都有过学者或类似的出身背景,其中甚至有一些杰出的卷宗学者和法师。同时,狂人学会对知识有着不亚于我们的热忱。换而言之,将这些学者聚集在一起的除了那位狂人之神,还有知识,某些宏大、混沌,难以言说的知识。”
这位前辈又写道:“愚人镇的狂人之神祭坛是我见过最奇特的祭坛。狂人学会没有祭祀仪式,也没有神像,没有任何那位神的标志物,可以说他们没有祭坛,也可以说在镇中央的图书馆塔本身就是祭坛。下一步我将要研究愚人镇,这个镇子与狂人学会的关系比想象中密切得多。”
紧接着的两页被撕掉了,再下一页怪异地写着“无知并非不幸,停下,停下”。笔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卷宗学者在研究上很少半途而废。这位前辈恐怕遇到了什么不可抗的事,不得不中止研究。前辈的研究停止在对愚人镇的探寻,而在亲身来到愚人镇后,我也能隐约感受到这个镇子微妙的不寻常。我猜测这个镇子是由狂人学会、甚至有可能是狂人之神亲自建立的。我将会补完这段奇特有趣的小教会历史,就从前辈的终点,图书馆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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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塔曾经是一座颇为气派的高大建筑。它也许曾经很高,由于经历过什么天灾人祸,现在只剩下三层半——它的上半部分像是被拔走了似的,在三层和四层之间留下不规则的断壁残垣,大部分的三层和仅剩的一小部分四层失去了遮盖,露天耸立在那里。
大门随意地半开着,一层大厅摆放着图书馆长桌和书架,书架上仍塞满了书籍。这是个古籍宝库,我看见了不少相当古老的书籍,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古书。我简直想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再把它整个运回位于依波利特,我求学的卷宗学会去。
二层也摆满了书架,我不由得想,这座塔若还是完整的,会是多么宝贵的遗迹啊。
相比一二层,三层混乱得多,很多书架翻倒在地,古旧的纸张到处散落。由于三层没有屋顶遮盖,看上去非常破旧。我在相互堆叠的书架间巡视时被苍老的图书管理员吓得不轻,他穿得像一堆破布一样坐在书架废墟里,默不作声地翻看一本古书。
我被他吓得跌到书堆里。他抬起头,脏乱灰白长发间露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咧嘴一笑,高兴地说:“噢!年轻的学者!”声音是长久不说话的粗粝沙哑。
“你……你好?”我忐忑地向他打招呼,“我是来自依波利特的卷宗学者,来这里是为了研究狂人学会的历史……”
“好!好!”老人嘎嘎地大笑,说:“研究!好!你想知道什么?别看我只是个图书管理员,我也是狂人学会的一员呢!”
他的话让我一惊。狂人之神早在诸神之年就消逝了,但这老人明显是个人类,不可能是狂人学会的遗民。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在狂人之神消逝后信仰祂的人。这太不可思议了,于是我问他:“对不起,可是那位神……不是已经……”
“是的,他早就死啦。”老人毫不在意。“那又没有关系,反正我们从来就没有牧师。”
真是奇怪的教会。
接着老图书管理员详细解答了我对狂人教会的疑问。他所说的和前辈的笔记中记载的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老人在最后癫狂地高喊他们的教义:“知识!无尽的知识!”,这与笔记中所写的截然相反。
此外,对于那位狂人之神的事迹,老人这样说道:“祂知道得太多了,神也不该知道那么多,于是他就疯啦!”
我离开图书馆塔时已经是傍晚了。镇民们纷纷回到家中,他们没有什么夜间活动。莱纳特一家招待我吃了晚饭,内容是自产的鱼和少量蔬菜,在这盐碱地中央的镇子里算是丰盛的晚宴了。
因为激动,我毫无睡意,于是花了大半个晚上把见闻和心得记录下来。愚人镇的夜晚异常安静,所有人家都早早地熄灯睡觉了。合上笔记本后困意瞬间袭来,我倒在床上便一觉睡到了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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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愚人镇的第二天一早,我坐到书桌前想看看昨晚写的笔记,忽然发现书桌前的墙壁上竟有几行奇怪的符文,奇怪的是我昨晚在桌前坐了那么久竟没有发现。说不上来那能不能算文字,要么是无意义的即兴创作,要么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语言。
我研究了很久,仍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拓印在笔记本上,打算带回去请教导师。我又去了图书馆塔,因为那里是全镇最高的地方,可以俯瞰愚人镇。我爬上四层,虽然仍不够高,但差不多能看见整个愚人镇了。
咸水湖在镇子的南边,我朝那里看去时,竟看见湖边赫然躺着一副巨大的鱼类骨架——在一天前我路过咸水湖时湖边分明没有那样东西。我去问老图书管理员,可他沉迷在书中,偶尔理会我也是答非所问,无愧于从前世人给他们的“疯人学者”这外号。
我只好跑去湖边,想问问湖边打渔的镇民。走近看了才发现,那巨大鱼骨半埋在地下,绝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出现的。鱼骨靠近湖水的部分覆盖着薄薄的盐晶,不靠水的地方风化严重,显然已经在那里很久了,应该是湖水的过程中干涸留下的。
我问湖边打渔的年轻镇民这鱼骨是否一直在这里,渔民年轻的脸上很是疑惑,说这湖一直是这样没变过。
我感到有些混乱。这鱼骨如此显眼,即使当时我疲于旅途也不至于视而不见,尤其是作为卷宗学者,头脑应该是始终清晰的。
难道是这镇上有什么诸神之年遗留下来的魔法力量,经历漫长的岁月仍在未完全失效?冷静下来思考,我猜想也许这是一个将愚人镇隐藏起来的保护魔法,效力已不如最初,所以只能让我忽略一些景物。
思及此,墙上的符文也有了解释。昨晚大约也是由于这魔法,我才没有发现它们。想通之后我加倍仔细地观察愚人镇,发现每栋建筑上都有一些符文,在昨天我可一个都没看见。我不由得赞叹起远古魔法,也被愚人镇和狂人教会勾起了更多的兴趣,魔法的存在说明狂人教会曾拥有强大的力量,但这样强大的教会怎会如此默默无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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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的作用应该是让人只有待在愚人镇,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看清愚人镇的真实样貌。事实也是如此。第三天,我看见墙上的符文变多了,覆盖了大半面墙,湖边又多出了三具巨大鱼骨和很多小鱼骨贝壳。
第四天,镇外开阔荒芜的盐碱地上也零星出现了大鱼骨,镇里夯实的土路里开始夹杂一些贝壳和骨骼碎片。这不算奇怪,毕竟这里曾是一片巨大的咸水湖。
到了第六天,镇上所有的建筑里里外外都被那些不知用途的符文覆盖满了。我惊讶于愚人镇奇异的设计,镇上的房屋排列遵循着某种规律,但我无法归纳出来。我很好奇,愚人镇最真实的样貌究竟是怎样的?
第六天的夜晚不再像之前那么安静了。屋外传来诡异的声响,好像是什么生物悠长哀戚的低鸣,但出门去看却什么都没有。这一改变让我脊背发凉,开始期盼愚人镇的真相渐露的过程快点结束。
第七天,我开始有些害怕了。
盐碱地里的骸骨仍在不断出现。咸水湖周边已经被远古水生动物的骸骨围满,现在出现的动物骸骨年代越来越近。愚人镇周边骸骨堆积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干涸咸水湖该有的量,超过了自然沉淀该有的样子。
糟糕的是,这一过程还未停止。站在图书馆塔上眺望四周的旷野,几天前还只是荒芜的盐碱地,现在已经看不清土地了,满目皆是或大或小的白骨。
愚人镇矗立在白骨的海洋里。
夜晚怪声的来源仍未出现,但我知道它们就在镇子里游荡。想到几天前我丝毫不知它们的存在,还在夜晚出去闲逛,身上便不寒而栗。
我努力地思考,尝试在书籍里寻找愚人镇变成这样的原因,但一无所获。我感到害怕,却无法离开。求知欲把我困在这座越发恐怖的镇子里,我不能忍受带着巨大的无知离开,像半途而废的逃兵。
恐惧和紧张让我陷入病态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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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我索性待在图书馆塔里过夜。我和老图书管理员一同在漫天星斗下,借着油灯微弱的光阅读古书。沉浸在书籍里,让我好像回到我求学的图书馆,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不少。我想,除去一切因素,在星空下的破旧图书馆里阅读古籍,竟是学者梦想中最浪漫和幸福的场景。这想法让我安宁了不少,连飘荡在镇里的怪声也不那么恐怖了。
我躺倒在书堆上,眯着眼看浩瀚的星空。
猛然之间,我发现了异样。
不对,这不对,这片星空不是我所熟悉的星空,没有任何一个我熟悉的星座。我惊坐而起,抓住身边的老图书管理员,嘶吼着问他:“这里是哪里?这个世界的星空不该是这样的!这里是……这里是……”
老图书管理员疑惑地看着我,回答道:“这里是愚人镇的狂人学会呀。”
我大约是歇斯底里了,拽着他喊:“我问这里是哪个世界!”
“这里是愚人镇。”
不论我怎么问,老图书管理员都只会回答这一句话。
我放开了他的衣服,双腿打颤,感到无比的恐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绝没有穿越过世界。我抬头再看向那星空,意识到了更糟的事。
这片星空是静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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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图书馆塔。
在大门口,我被绊了一跤。我回头去看绊倒我的东西,发现那是一具人类的胸骨。
愚人镇的真实样貌还在慢慢地显露,街道景物仍在逐渐变化。街道上多出了许多人类的白骨,都散乱在地上。黑黝黝的窗洞,毫无人类的声音,像没有活着的镇民一样。
无形生物的低鸣回荡在散乱着各种动物和人类骸骨的街道上。
我盲目地奔跑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该去哪。满目都是骸骨,骸骨,赫然是一座白骨筑成的城镇,而白骨仍在不断增加,密密麻麻地互相堆叠。
这就是镇民们看见的真实的愚人镇吗?“一直是这样,从未变过”,我想起镇民们这样跟我说。他们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白骨累累的地面上,在骸骨的环绕里祥和悠闲地生活吗?这是怎样诡谲恐怖的生活,是怎样怪异的镇民啊!
最后我不知怎地奔回了我的住所,蜷缩在角落里,在惊惧中迷迷糊糊地半昏半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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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到白天。
这是第九天。
也许是第九天吧。我已经不能确信任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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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堆满了骸骨,我只能踩着骸骨出门。
我看见镇民们正常地,非常正常地生活作息,像再正常不过的小镇一样,如果不算他们脚下踩着的累累白骨的话。
极度正常的生活场景,放在极度诡异的环境里,变得加倍诡异可怕。
我不敢和任何镇民说话,但却奇怪地冷静了下来。
愚人镇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只挪开一下视线,再转回来时那里便多一副白骨。现在多出的骨骼全是人类的,并且逐渐出现穿着衣服的整具尸骨。
到下午,叠在最上的尸骨已经相当完整,穿着和镇民一样的衣服。
愚人镇已经变成我想象不出的模样。与其说街道上堆满了尸骨,不如说愚人镇和它周围的咸水湖、旷野,被尸骨淹没了。仿佛一场尸骨的洪灾。
临近傍晚时,莱纳特一家三口又邀请我去吃晚饭。我木然转过头,发现他们一家脚边躺着三具尸体,不是骸骨,是干瘪的尸体。
——赫然就是莱纳特一家的尸体。
那一瞬间我感觉不到恐惧。也许是恐惧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知它。我下意识地奔向图书馆塔,一路上镇民们脚边都躺着他们自己的尸体,不止一具,是不同时间的很多具。
我奔到图书馆塔的楼顶,图书馆塔里没有一具骸骨,像一片净土。老图书管理员还在那里,坐在书堆上读书。他看见我,咧嘴一笑。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这么问道。
“这里是愚人镇。这里是狂人学会。”
老图书管理员仍这么回答,但他示意我转头去看。
我转头了,看见愚人镇,用我第一天来到这里俯瞰愚人镇的角度。愚人镇被尸骸淹没了,连同目光能及的旷野,也被尸骸淹没。愚人镇像尸骸海洋里的孤岛。
“人死了,明天还会回来,还会沿着定好的轨道继续走。这里是愚人镇,这里的永恒的真相。”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继续解释下去。
“历史是假的,记忆是假的,只有每一天是真实的。我们被灌进了虚假的记忆,实际上被定好了轨道,每一天重复一样的生活。世界是凝固的,永远地在循环这永恒的一天,学者以为自己是一个旅行的学者,实际上他是一个有着旅行学者记忆的木偶,他的记忆是舞台上画出来的背景,他只能沿着定好的轨道循环。”
“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不知道。这是被定好的轨道,你被定好了获知世界的真相,被定好了永远循环获知真相的这一天。”
我终于看见了发出怪声的动物。它们在愚人镇里游荡——它们的样貌让我希望我从未看见过他们。
这是魔法的幻象吗?是神迹吗?不,那位神早就死了。
“我一定是疯了。这是幻觉,对吗,这都是幻觉,告诉我这些都是幻觉吧。”
“我不知道。”老图书管理员回答我,“但这是那位神曾看见的。是他曾看见的一部分。”
他继续说。
“这真的就是世界的真相吗?还是我们这群疯人集体的幻觉?你在害怕这景象就是真实的世界吗?我也不知道,我的知识还不够多,不够回答你的问题。”
“是这样啊,”我喃喃自语,“我需要更多的知识。”
“是的,更多的知识,无尽的知识。欢迎来到狂人学会,年轻的学者。”
End
字数:6991
*字数3333
*这字数我太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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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群正派人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会被人背后捅刀。
虽然估计已经有人猜到自己是个冒牌诗人,但甘柏一点都不打算主动表明身份,指不准摊牌后会有正义感过剩的家伙立马谴责不以诚待人,或者揪着菲诺牧师这点大做文章。
无论怎么看都很尴尬。
——为了不产生无谓的裂痕而隐瞒身份,我还真是高尚啊。
这笑话真冷。
避免暴露身份的最佳方法就是尽力避开无谓的打斗,每日祈祷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蒙混过关,但若是真的下意识使用神术辅助并被众人所察觉,事后一顿盘问是跑不了的。
何况,身上的神徽藏得还不够隐秘。
毕竟遇到危险意思意思支援一下,才符合诗人的身份。
预备发动袭击的事情基本众人皆知,前去打探这类消息的同伴收到的回应以白眼居多,不过好像没人太过计较。
——真是群温和的好人。
所以甘柏笑眯眯的开始查探营地布置。
既然在战力上表现不出足够的价值,那就让队友彻底把自己当成狗头军师之类的角色就好。
简陋的临时基地连哨塔都没有,怪不得无法提防原住民的夜袭。
预警措施也是差的可以,白天的巡逻队仅仅只有三组,更勿论不符合人类作息的夜晚时刻,无精打采的痞子们扛着粗制滥造的武器,为数不少还是哈欠连天一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昏昏欲睡的模样。
甘柏甚至怀疑哪怕他们不插手,这群不专业的开荒群众迟早会被原住民一个个按死在地上。
前提是没有人类方的助力介入。
珍琼小姐护卫队的任务,应该就是在支援到达前,加快将先遣者们清理干净的速度。
关于队伍的名字他很满意,这支东拼西凑的小队凝聚在一起的理由,直白的就和字面意思一样。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想出去冒险,却不知道找打手的重要性。
幸好她带够了钱。
更幸运的是她没在遗都招人。
珍琼需要五个伙伴,这正是他们存在于此的意义。
出于虚无缥缈的职业道德,甘柏没有做出任何可能会妨碍到队伍计划的行动,碰见个看上去傻兮兮而且不会指手画脚的顺眼雇主不容易,而目前为止中规中矩的行为,当然和对其余人心怀忌惮有关。
正经人太多的情况下,行事自是要小心翼翼。
充当信鸽的海燕自拉尼亚处归来,落在珍琼的头发上东啄啄西啄啄,后者在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后小鸟悻悻一蹦一跳到肩侧,探出绑有纸条的细腿等待伙伴摘下。
不得不融入信使角色的飞禽不满的“啾啾”乱叫,因为珍琼此刻怎么看都是忙于整理头发而不是尽快取下腿上的情报。
拉尼亚那边没有送来什么重要信息,原住民没有异动一切安好,应对来自人类几天后的突然袭击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重心,无论是将老弱病残转移至安全地区,还是准备各种各样的疗伤草药都属于正常反应。
和开拓者营地这边一盘散沙的情况相比,怎么看都是土著的效率占上风。
别说是准备战后事宜了,业余人士们直到现在还在招募参与奇袭的队伍,哪怕是作为支东拼西凑的临时团体,也太凄惨了些。
甘柏异常庆幸队伍中有拉尼亚在,若不是他,一行人百分之八十会加入人类一方,带着一群看上去甫一交锋就非死即残的杂鱼,与齐心协力的飞行原住民来一场赢面小到可怜的大战。
营地的布防情况被写在纸上反馈给拉尼亚,多亏了人类方的粗心大意,海燕少受了很多罪。
作为信差,它不光没有因形迹可疑遭到弓箭手拦截,而且连联络的次数也比预想中的要少——拉尼亚写的东西不多,而人类这边有价值的情报更少。
甘柏冷眼瞧着口沫横飞怂恿拓荒者加入奇袭队伍的宣传人员,在他口中原住民似乎成了纸糊的老虎,只要轻轻一戳就会身死倒地,而参加这次“光荣的战役”——他确实这样形容不甚光彩的偷袭行为,无论是否生还都会获得为数不少的财富。
“用长矛和利刃去抢回你们的财富!它们就在野蛮人手里!”
演说的确鼓动了部分人的情绪,但这应该距离预定的目标人数还有差距,否则那则“诚征勇士”的告示也不会在任务板上停留如此之久。
“我觉得我们可以混进奇袭队伍。”
甘柏简单的提了下,这个提议立马得到了众人的同意。
看来他们的确很缺人手,没有任何繁杂的手续,一行人就被批准加入了奇袭队伍,连检验是否为奸细的过场都未曾走一遍。
可能管理人认为,没人会乐意充当异族的走狗,哪怕是在实力远弱于土著的情况下,人类还依旧抱持着不知从何处萌生的自傲。
原住民的夜袭行动不曾停止,这应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突然停止的袭击活动可能会让开拓者们产生戒心。
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有个眼尖的家伙瞅见土著中有个翅膀颜色不那么深的家伙,而他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行踪不明”的拉尼亚。
消息传播的比预想中要快,护卫队因此受到了不少责问。
“醒醒,我们的伙伴没那么丑,他的脸不像猩猩。”
甘柏的回答简单明了。
“他死了。”
达内尔的谎言尽管不含恶意但也令人侧目。
为了不打草惊蛇,通过海燕进行的通讯行为也大幅减少,甘柏猜想可能这是份投名状,如果拉尼亚下手的时候有所犹豫,估计他真的会和达内尔所说的一样身陨此处。
“听上去太不吉利。”
确定好事者走远之后,黑德爱尔半真半假的抱怨了句。
可惜这个猜测不会得到证实了,因为奇袭的日子近在眼前。
出了这档事,大小姐护卫队的人仍安安稳稳的站在奇袭队伍的行列中。
——他们到底有多缺人啊。
甘柏垮着肩混在人堆中聆听慷慨激昂的誓师宣言,比起领主所允诺的种种好处,他更关心这支破烂队伍是否能够引起足够的混乱。
有些事是要背着名义上的伙伴做。
急行军一点都不像样,理论上的隐秘行动搞的跟郊游一般散漫,声势倒是足够,但除了这点之外几乎没任何可取之处。
监军自然是有,眼尖的沙漠精灵一眼便看出几名混在人群中稍微像样点的家伙,怎么看都是防止有人临阵脱逃动摇士气。
上面的人还是比较清醒,对这群只会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没有抱太大期望。
倘若埋伏不存在的话,或许确实会收到奇效。
抛射的箭矢下,人群理所应当的乱成一团,“不要慌!保持阵型!”的吼叫彻底被淹没在惊恐逃窜的声浪之中。
反水的队友们混在其中大杀特杀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原住民的弓箭率先点名做掉了担任监督者这一职务的角色。
出头鸟都被射成了筛子,哪怕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大多数开拓者选择夹起尾巴逃窜。
他们只是来趁火打劫,不是来送命。
甘柏满意的做出被人群推搡不得不偏离小队的模样,杀意正酣的战友可能也不会注意到他已不在原本的位置。
总之以防万一。
领主的房子永远是最大最豪华的那个,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当他从洪流中脱身后,发现打着同样主意的不止他一人。
——只能说有眼光的人不少。
提前察觉到颓势想捞一笔的家伙率先闯入领主屋宅,光看门口横七竖八的守卫尸体即可知道被人捷足先登。
骂骂咧咧的男人们从屋内鱼贯而出,并没有察觉到躲在阴影中的牧师,碍事的白色长袍早已脱下藏好,黑色短衬更适合此类隐秘行动。
看来他们一无所获。
“翻了个底朝天全是破烂!”
领头的男人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那个肥猪压根不在!地契有个屁用!废纸一坨!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
他愤怒的晃了晃手中的皮囊,钱币碰撞的声音何时何刻都如此悦耳。
原本应价值万贯之物在势力倾塌后一文不值,土著们不会承认人类私自划定的结果。
看来没必要和无功而返的强盗们于分赃上发生冲突,为了一袋钱和人大打出手不是不可以,瞧其分量很有可能均是金币,这作为赌注来说分量足够。
然而甘柏并没有将他们全部留下的自信,跑掉一人会令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屋内他亦不打算闯入,可能这帮人搜查不够细致,但留给甘柏的时间并不够再细细找寻一遍。
空手而归的感觉并不好,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稍微放弃些利益也无所谓。
趁着夜色他偷偷溜掉,时间恰逢惊魂未定的少许逃兵流窜回归。
来自同伴和原住民的携手追杀逼得他们无路可逃,甘柏一点也没有跑出去充当出气筒的打算。
这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不把自己弄得狼狈些可是瞒不过其他人眼睛。
拿几个倒霉鬼开刀应该不错,身披沾满泥土和血迹的白袍才是适合他的出场方式。
可怜巴巴的诗人体力不济被迫和人群冲散,不小心在林中碰到了同样偏离大部队不怀好意的开拓者,为了保护自己的钱袋和他们大战一番后却发现错过了正戏。
是个不错的理由。
于是眼尖的黑德爱尔在其他人忙于处理俘虏事宜时,率先瞅到树林中狼狈的熟悉身影。
“总算可找到你们了!”
神色疲惫的诗人分开树丛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这群野蛮人一言不和就打打杀杀,真太粗鲁了!”
并且适当的表达了身为精灵却被迫如此落魄的愤慨。
“所以有吃的吗,我都快要饿死了。”
甘柏嗅着空气中食物若有若无的幽香,眨眨眼睛撩开长袍在火堆旁坐定。
卡里莱特适时递给他一支烤鱼。
“谢谢您的慷慨。”
一切都很顺利。
字数3176
Part1
伊格·斯图亚特的人生,在当事人看来很莫名其妙。
比如莫名其妙的被前世寄生,莫名其妙的被神选中,和很多坏人打了不少场莫名其妙的架,其中还包括某个纠缠不清阴魂不散的亡者,然后莫名其妙的瞎了眼。
最后莫名其妙的睡了个长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变得莫名其妙。
思考其中是否有合理性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谬误,她决定放弃思考,任凭莫名其妙的命运之手拨弄。
“最差不就是死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当死神真的迎面而来之时,心底仍有从角落处翻涌而出的不甘。
和对生的眷恋没有太多关系,亦和对死的恐惧无关。
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莉芙。
讨论性取向是件很失礼也很愚蠢的事情,伊格一点也不想解释为什么自己喜欢的是同性,刨去乱七八糟剪不断理还乱的因缘,剩下的只有单纯的“喜欢”二字。
所以她不想死。
起码在看到莉芙被幸福包围人生无忧无虑之前,是这样的。
她开心就好,但是伊格醒来后一直弄不清如何才能让她摆脱由自己的愚行所造成的阴霾。
可惜好像并没有什么起色。
而且剩下的时间,似乎也不够了。
——下辈子再来补偿吧。
弩箭穿胸而过的痛楚掐断了思考。
而命运,并没有给予她将这盘棋掀翻在地胡搅蛮缠要求重新开局的机会。
一手臭棋仍在继续。
得救,也是很符合其经历中本人认为的莫名其妙这一特色。
谈论起那场冒险前的事,伊格恍若隔世,以至于她花了一阵功夫才能想起这个自称温斯顿的老者是何人。
应该是养父兼导师奥连的好友,一个毕生致力于搓火球搓大火球搓巨大火球的法师。
而除掉莉芙,奥连是她平生第二对不起的人。
虽然没有养女防老这一观念存在,但伊格已能想到,自己在半休眠期间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给他清白名声平添的一笔巨大污点,更何况后来的不告而别,亦是称得上不孝不义。
要是奥连果断宣布断绝关系,她肯定不会觉得意外。
而更为讽刺的是,这些举动对现状来说没用半点改善。
综上所述,伊格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是一团糟,无数的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而且时不时会有古怪的追兵冒出想要取走性命。
“嘿你这小兔崽子年轻轻的不学好,奥连收到那封信后急的眉毛都要秃了!”
谈不上熟悉的斥责声引得她差点哭了出来。
原来自己还未被彻底放弃。
温斯顿是被奥连所拜托,来寻找这两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他几乎太久没在老友的脸上看到过这副愁怒交加的表情,最近一次大概是听闻伊格父母意外遇难的消息。
魁梧的大汉可笑的蜷缩在椅子里双手对着脑袋一通乱挠乱抓,眉宇间更是纠成硬邦邦的疙瘩,往常他引以为傲的耳朵尾巴突然一下无影无踪,老温斯顿猜测是不是由于打击太大让他忘了把这些玩意变出来。
虽然奥连失去多余的装饰后看上去像个正常男人,但他还是出声阻止老友的焦躁举动,他可不想让奥连的脑袋变成光滑油亮的圆润去壳蛋。
“老耗子啊,我……”
实在没眼看他那张吊着甩来甩去鼻涕泡泡的蠢脸,没等奥连陈情完毕,老法师就在一片唉声叹气中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天谢地,老温斯顿来的还不算晚。
Part2
“如果你打着我会全心全意当人生导师的念头,还是洗洗睡吧。”
老法师耷拉着眼皮慢悠悠点上烟斗,和香气无缘的辛辣味道缓慢在小屋内扩散。
眼看一斗烟叶即将告罄,才听到来自蜷在墙角处伊格闷声闷气的回答:
“嗯,没那么想过。”
能得救本已是意外之喜,她从不会奢望太多。
而且无论如何,哪怕之前的举动足以称之为愚蠢,但太过私密之事伊格并不喜欢别人以旁观者的角度横插一脚指指点点。
虽然此举很大可能性是出于善意。
温斯顿亦没有继续攀谈的打算,对付这种嘴硬分子,他一向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他作为长辈的义务仅限于替他们收拾一部分烂摊子,和在其闯出弥天大祸之前将死小孩们绑回去好好修理一顿。
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算是没有超过他和奥连的心理底线,起码若是真的惹怒后者,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跑过来质问这俩小鬼然后将她们打的妈妈都认不出。
哦,她俩都没妈。
神游天外的老法师叼着烟斗吧嗒吧嗒嘴,他本已做好了当倾听者的准备,正兴致勃勃的等着人大倒苦水而后以师长的身份批判一番。
找茬永远比开导来的有趣,无论是一脸不甘的咒骂还是萎靡不振的反驳,都是无趣生活中不错的调剂,就像他和奥连的拌嘴大部分是出于好玩一样,看着老朋友兼死党气得跳脚比寒冬喝上几大杯热牛奶都来得痛快。
结果没想到碰见的是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
最初的几日内他来往频繁,但只要不主动提起话茬,哪怕抽到烟叶变味伊格都一声不吭,静静的充当着几乎不存在的透明人,若不是偶尔还能听到挪动身体时衣物摩擦发出的悉索声,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突然一下伤势恶化咽气了。
——简直是完美继承了其父的无趣。
温斯顿悻悻收起烟斗离去似乎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
伊格一点都不想和他交流感情,除了道谢和讲奥连的糗事外,二人的话题永远找不到交集,她似乎不想让自己干涉到任何人,同时也不愿意让任何人影响到自己。
大概还是没走出某些事情的阴影吧,老头百无聊赖的将培根那张毛脸搓扁搓圆,这只畜生比它的伙伴乖巧多了,起码在知道一人一狼实力差距后就不再呲牙咧嘴而是任期逗弄。
另一个难缠的小鬼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不准备充当心理导师的他决定在狂躁症自愈之前让莉芙好好睡着,反正一觉醒来也能吃能喝胳膊腿俱全。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升级版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老头对此烦躁不堪,他在得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之前是不会把这俩麻烦放出去,更勿论按照奥连所说给伊格一点“小小”的帮助。
一星期后。
一老一少就这样面面相觑消磨时间,好似进行一场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比赛。
输掉的是温斯顿。
他不得不坦诚面对自己在耐性上完全输给一个小孩子的事实。
“听着小鬼,我没空和你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嗯,我错了。”
“……嘎?”
老法师发出了类似野鸭被卡住脖子时的声音,事情的发展和他所想背道而驰。
在奥连的描述中,伊格俨然已成为一个对杀戮恶行放任自流乃至开始推波助澜的角色,虽然在传到他耳中时,事实真相可能已被一通添油加醋后掩盖到七七八八,但这丝毫不妨碍奥连焦急到坐卧不安。
“人们就喜欢这样的故事,没错,一定是这样,这种被邪神引诱后堕落的故事他们最喜欢了!”
在奥连的人生中,天真从未随着年龄增加而抹去。
——我才没他那么傻,世上永远不缺被蒙蔽双眼的人。
老于世故的温斯顿做好了教训屡教不改的恶党的准备,然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
“我不该纵容莉芙。”
藏在阴影处的德鲁伊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不知是说给眼前的老者,还是自我反省。
温斯顿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不过在二人昏迷时偷偷用的侦测法术说明,眼前的小鬼还没有坏到闪出邪恶灵光的地步,这大概可以使奥连老怀宽慰。
“即便莉芙会因此生我的气也是一样。”
法师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这也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让二人离岛。
Part3
天气晴朗。
面色阴郁的青年手拄木杖,俯下腰一点点摘下伙伴身上勾住皮毛的苍耳。
“伊格能看见啦?”
“算是吧。”
伊格直起腰,朝着莉芙温和一笑,不出意外的,对方亦以笑容作为回应,熟悉的弧度令她隐约想起二人初见时那个无忧无虑的笨蛋,那个神色不掺阴霾到令人侧目的呆牧师。
来自温斯顿的馈赠让她能和蝙蝠一样不依靠双眼观察这个世界,基本没有谁会想到看上去颇不起眼的蒙眼布居然被施加了法术,酷似雕版画凹凸不平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好。
能“看”到自己一直渴求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希望你一直这样笑下去,莉芙。
“莉芙不会生气吧,我让你放过那几个强盗的命。”
浮雕中的人点了点头。
——哪怕你会不满,会不快,会厌烦,甚至最终离开我都没关系。
“说起来德莫拉有家餐馆的海鱼做的很好吃,不去试试吗?”
伊格努力制造着二人间的话题,从最初的只会蹦出毫无意义的冷笑话到现在的有模有样,所耗费的时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长。
提议理所应当的收到了赞同的回应。
“路上不许胡闹,我生气了可是会扭你耳朵的。”
故作凶恶的比比划划只是用来唬人,到时候能否下的去手都是未知数。
而她亦不清楚,这种对待孩童的态度是否会招致眼前人的反感。
时间应该还很充裕,一点点弥补自己所犯的错误大概还来得及。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在接到无名之城——现在是叫暗月城——的市长发出的公告之后,奇诺娅有些怀疑自己。也许用来处理信息的地方被遗都的风沙腐蚀了,不然她怎么会在议员名单里听到KY的名字。
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她坐在唐吉诃德家的门槛上,看着多少增加了一些绿意的街道。这没什么可稀奇的,活着就会成长,也许那位莽撞的冒险者与过去相比早已大有不同。这就像树叶到时候了就会落下,人到时候了就会死去,没什么区别。
“你平时没这么多愁善感。”唐吉诃德从被太阳炙烤的大街上走回来,还很年轻的房东用眼神示意奇诺娅挪个地儿,然后坐在她旁边,“不过是被叫了阿姨。”
“肯定是萨米尔教唆的,我好歹也算是那小崽子的师傅。”女诗人将手里的水袋递过去,对方接下了。
“我与过去的我有什么不同?”她转了个话题,“现在由过去构筑,过去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
唐吉诃德沉默着喝了一口水,这场谈话迟早要来,而旁边这个曾经迷茫的半精灵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并不需要自己的意见,他清楚得很。
“我已经忘了我过去的样子,唐吉诃德。”
此时他开口了:“这是一件好事,只有老迈到连弓也拉不开的人才会清楚地记得青年时的光辉,那时他还掌握着未来。‘没有未来的过去毫无意义’,这还是你自己说的。”
“说得对,我还不到中年呢。”奇诺娅轻轻地笑起来。她想起自己和唐吉诃德遇见的日子,那大概是两年前。那时候她刚离开乌西米亚,追寻着传闻去往无名之城,接着她找着了这个改变她的年轻人。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我大概明天就走。”
“那就去吧。”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涂抹着群青的广阔夜空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奇诺娅升起火堆,她裹着毯子靠在骆驼旁,这比一个人待在火堆旁要舒适很多。实在是不能怪她胡思乱想,从遗都到克林菲尔,她几乎闷到要发疯,她甚至在白天开始对着自己讲故事。她坐了一会儿,模模糊糊似乎要睡着,可脑子里有个部分却清醒得要命,它吵吵嚷嚷的,从菲薇艾诺闹到坎维遗都。在这空无一人的旷野里,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它又发问了:
【你和过去有什么不同,漂泊者?】
我找到了自己的路,我不再是漂泊者,我有了同世间维系的绳索。
那声音嘻嘻笑了一会儿,说:
【为了避免被留下,你选择成为离开的那个。】
你未免太小看我。
似乎是断定了什么,它审判一般宣布道:
【可你还是一个人,你只会是一个人。】
我对这个无能为力,□□。
梦到这里她就醒过来了,她把这番折磨人的自问自答归结为长时间一个人旅行的后遗症。在呆坐一番后,她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笔和纸,就着火堆不大稳定的光,她写道:
“柯洛小姐,这并不是在同您开玩笑,我确实是又要去拯救世界了。说起来颇有些丢人,作为一个拯救过世界的人,我竟还会惧怕自己的梦境……我脑海里的声音如此熟悉,可我偏偏想不起那是谁,那决计不是我近些年碰见的人,只有这一点我敢肯定。可您看,若要我深挖我的过去,我大概是要羞愧地遮住脸的,那时的我都在做些什么?游荡在盟约九城,靠着机灵过日子,同有着坚定意志的您比起来,那就是地上的碎玻璃与凛凛明星的区别。我逃避着心中的影子,等回过神时,我已是云端之人……”
奇诺娅停下笔,把自白揉成一团丢进火中,直到见证它变成焦黑一片,诗人才重新落笔。
“柯洛小姐,就请把我的日记当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吧!若是我平淡无趣的生活能短暂地娱乐到您,那我的一天也是值得的!”
她将重新写就的信卷成细长一根塞给猎隼,那通人心的生物不发一言地瞧了她一会儿,可奇诺娅此时已拾起心灵的武装,她毫无畏惧地任它盯着。最终取得胜利的是诗人,荒鹫的猎隼抖抖翅膀,啄掉她手里的食物展翅走了。
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奇诺娅带着饱满的精神上了路。诗人没有在沿途停留过久,她尽可能快地到达了克林菲尔。
克林菲尔实在是个适宜居住的城市,虽然在绿化与水源的充足上不能与菲薇艾诺相比,但比起遗都却绰绰有余。奇诺娅在将行李放置妥当后决定四处逛逛,萨米尔在一次闲聊中提到过,这里的仙人掌工艺品十分有趣,她打算去看看。
诗人并没有向相熟的制图者伙伴讨要地图,那东西对于分不清方向的人来说不过是张废纸。她更喜欢在城市中闲逛,这时常能给她带来乐趣。她在北居民区晃荡,就在她将坐骑妥善处理后,她听见什么人的声音。
“美丽的小姐,请稍作停留。”
奇诺娅确定这声音就在附近,她转了转头,没有发现搭话的人。
也许是在叫别人吧,克林菲尔有许多美丽的姑娘,她们将头发编成辫子藏在遮挡阳光的白色织物里,到了晚上再将发辫拆散放下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这里的人都有着较森林之民深沉的肤色,又由于要从克林菲尔东侧水渠汲水过生活,年轻女性们通常有着流畅的好身材,这样的搭配使她们瞧起来充满了活力,有着难以言说的生的美感。
“那位有着紫水晶双眼的美人呀,我说的正是你。”
说到紫色的眼睛的话,这里大概没有别人了。奇诺娅再次环视周围,她仍然谁也没看见。莫非我已经可笑到凭空想象出夸赞自己的人了?她这样笑着,不禁摇摇头。
就在诗人要迈步走开的时候,她感到什么人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
“这下我的影子有好好地落在你眼睛里了吗,美丽的小姐?”
“哎呀,被您夸赞是我的荣幸,”奇诺娅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尽量和对面的人持平,“您的眼睛也十分美丽,那是有着厚重历史感的琥珀,先生。”
像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反过来夸赞自己,侏儒外貌的人短暂地愣了一下,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我接受你的夸赞,作为报酬,我允许你抚摸我。”
就在奇诺娅疑惑于对方的说辞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游荡者样子的人变成了有着柔软皮毛的黑猫。诗人奇诺娅只在传闻中听过类似的事,侏儒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使用幻术,但由于诗人还未曾在旅途中和这个传言中热情而富有好奇心的种族打过照面,因此她也只把这当做故事。
“我自傲的皮毛连克林菲尔的女王摸了也会沉醉于那美妙的触感,那可是位有着尊贵气质的美人,你和她还颇有几分相近。”黑猫说话了,他抬起爪子,似乎是在要求拥抱。
诗人从善如流地伸出手,她将黑猫抱在怀里,然后挠了挠他的下巴:“可我听说克林菲尔的女王看起来是个小姑娘,您未免将她说得太大了些。”
也许是被戳破有些尴尬,黑猫没有应答,他发出呼噜声,试图蒙混过去,奇诺娅好心地随他去了。诗人就这样毫无芥蒂地抱着黑猫走了一段,黑猫也安稳地待在半精灵的怀里,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甚至还将头靠在半精灵的肩上。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让出这个位置了。
荒鹫的猎隼降落在诗人的肩上,毫不在意诗人吃痛的声音。相较于两年前,它认为自己还进步了许多,那时它喜欢啄着诗人到处跑,因为她总是随心所欲地差遣猎隼送些无关紧要的信。
“呀,看来我们得道别了,先生。”诗人动了动肩,示意猎隼到自己戴着防护的右手上去,“我和我的朋友这就要去冒险了。”
此时穿着白大褂的侏儒已解除了幻术,他说:“如果说的是暗月之城,那么我们恰好可以一起去。”
“您想同我一起去?”奇诺娅眨了眨眼睛,“我们才刚见面呐!”
她似乎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死皮赖脸要跟着唐吉诃德的。
“有美女相伴的旅行总是会愉快许多,”白大褂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奇诺娅答应了他,他们一起向门走去。
暗月城已经不再是无名之城了。
对于奇诺娅来说,这其中变化最大的一点,就是这里供应的物资不再是免费的。
“哎,那可真是一段快活的日子。”轻飘飘的诗人这样对白大褂说,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伙伴的名字。
“听起来不错。”白大褂这样应答,他感到很新奇似得四处看着,也许是在寻找好看的女孩子。
“如果要找可爱的姑娘们,”奇诺娅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样,“那应该去商业街。”
白大褂觉得诗人的经验之谈很有道理。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名叫“獾”的酒吧时,一个裹着斗篷的冒险者叫住了他们。那个始终不愿意展露自己真面目的人将一把裹着布的剑塞给了奇诺娅,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拿错了”“请交给假发2号”“真是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莫名其妙的人。”白大褂脾气不太好似得吐出一口气。
奇诺娅看了眼被硬塞的包裹,说:“也许我们会在这里碰见什么人呢。”
既然都来了,他们决定在这个叫獾的小酒馆落脚。安顿好猎隼后,奇诺娅和白大褂进入了酒馆的大厅,这里十分热闹,同为半精灵的酒馆老板在听了诗人的话之后伸出手指向很喧闹的一处,那里有人正唱着有趣的歌。
她走过去行了个礼,然后问道:“请问哪位是假发二号先生?有位先生让我交给他一样东西。”
那个唱着歌的翼族走了过来,她接过包裹并打开了它。随后那白头发的冒险者发出惊喜的一声,她扑腾起翅膀差点就要离开地面:
“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感谢。冒昧问一下您叫……?”
“我是奇诺娅,一个不知名的吟游诗人。”诗人再次行了个礼,她的声音并不能算得上是悦耳动听到像是音乐一般美好,质感也比不上琴弦被弹拨的清澈声音,但她要是说自己是个吟游诗人,却十分叫人信服,挑不出一点毛病,这是她的特点之一。
“而那边那位则是我的朋友,白大褂。”说着她指了指绕着猫妖精打转的白色毛球,这次白大褂选择了毛发较长的品种。
“别戳穿我呀,奇诺娅,这会破坏我在这位美丽小姐心中的形象。”被挑破之后白大褂也不懊恼,他解除了幻术,对着那只猫妖精眨眨眼。
“我们在还在克林菲尔吗,奇诺亚?我为什么看到了克林菲尔教堂广场最纯洁美好的白鸽。”说着,白大褂踩着奇妙的步伐从吧台拿了两杯苹果酒,“可爱的白鸽,能不能赏个光?”
“恕我直言,我亲爱的朋友,”奇诺娅无比自然的接着对方的话,“你实在是缺乏诗人该有的独创性。”
“啊,奇诺娅,”白大褂听到了这番话,转向了奇诺娅,“不要这样刻薄,要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属于奇诺娅你这样身材曼妙的女……”
镶嵌着绿松石的剑钉入地板,诗人似乎听到了酒吧老板的叫声。
“抱歉,手滑了。”奇诺娅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提起剑还给了假发2号,“大概是两年没来,禁不住有些激动了吧。”
“什么?!”旁边的猫妖精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激动,她双眼发出光芒扯住奇诺娅的衣角,“莫非您就是两年前的勇士之一?天呐,要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这次来到暗月城也是希望能够遇到大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奇诺娅就很闲地和这位叫安娜贝尔的猫妖精聊了起来,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对方在讲。“请别叫我大人了,那听起来可真奇怪”她偶尔会这样抗议。
“假发2 号,蕾贝卡!奇诺娅大人答应同我们一起旅行了!”完全没将奇诺娅的抗议听进去,安娜举起杯子喝了一点水,“那剩下就要看看白大褂先生的意见……”
“啊我可爱的小鸟,”白大褂一转身,扭着眉头看着安娜,“我怎么能够拒绝同美丽的小姐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最爱的奇诺娅也要一同旅行。”
诗人清楚地看见其他人步调一致地摆出“没救了”的表情。
“那么,为了庆祝小队的形成,”白大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伸出手比向门外,作了个请的动作,“请允许我为各位献上引以为傲的魔法。”
他们跟着出去了。
在酒馆后面的山坡上,奇诺娅找到一块还没被夜露打湿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坐下,等着白大褂施展他的魔法。清爽的夜风吹过,星星草跟着摇晃,散发出特有的爽朗香气。
白大褂毫无芥蒂地坐在了奇诺娅腿上。
“美丽的白鸽,”他现在又叫奇诺娅白鸽了,“下面允许我介绍一种仅逊色于你的天象。”说着他挥挥手,就像真正的法师施法那样。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诗人也不禁屏住了呼吸,她着迷地看着眼前扬起的轻纱,星星一样的光落在她眼睛里,紫藤、群青、宝石蓝……这些美妙的颜色就像被打翻后落在水里又逐渐交融的颜料,这美丽的景色就算被夸作是被翼族追逐的宝藏也毫不过分。
“都让开!”由远及近的叫喊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刻,一个翼族跌进他们围坐的圆圈里。
假发2号很快便进入临战状态,奇诺娅也将手搭在了短刃上。
“请相信我没有恶意!”莽撞的翼族连忙摆手,“有一群人在追杀我,也是迫不得已。非常抱歉,啊,他们追来了——”
远处跑来的几个人证明了他的话。他们愤怒地大声叫着:
“抓住那个砸了酒馆的醉鬼!”
“躺下!”白大褂和安娜的反应很迅速,他拿过安娜接下的围巾盖住翼族,那可怜的醉小伙被摁在草地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幻术帮助他躲过了这些人的眼睛,他们往远处去了。
“感谢这位好心的先生,”翼族从草地上站起来,他摇摇晃晃的,“我叫Gavin,刚才似乎是被灌醉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太清楚……”
在奇诺娅看来,能坦诚自己醉了的人通常还有些清醒,只有醉鬼才会挥舞着酒瓶叫嚷“我没醉”。
还没等他们寒暄完,那群人就又杀了回来,似乎是得到了酒馆老板巴杰的指引,说那个可恶的白毛小子就在这里。
他们找上了假发2号。
奇诺娅抱起白大褂,他们坐在旁边看着这场混战,假发2号为了振奋队友的心灵而唱起了歌,平心而论,诗人对这首歌包含的破坏力很感兴趣,有时间她也许会和这位爱唱歌的战士交流一番。
等到第二天,蕾贝卡带着点羞赧告诉吟游诗人与游荡者,说他们的队伍名字叫做极光。
“极光吗……”奇诺娅轻轻地笑起来,“那可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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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000+
下面就要正式进本啦
这里的夜晚和菲薇艾诺相比实在不同。
沁着凉气的风牵起精灵们的发尾,拉文-希尔中漫步的情侣抬头向北就能看见悬挂在月光塔顶端的长明灯。
那是静谧又惹人遐想的夜晚。
——它们正在吃我
拜托你们——
欧罗拉最后的话语通过弯月清晰地传达到冒险者的耳朵里,它内里藏着的意思如此明晰,以至于他们希望自己没有理解。
篝火燃得正旺,女诗人却无端感到寒冷,就像之前她对锡里昂说的那样,这里不是鸟语花香的奥伯,不知名生物正游荡在某个山洞深处的地下迷宫里,他们刚刚见证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倒不是说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可之前在沙漠中遭遇的沙虫是明确存在的,它有着坚固的外壳,会从地下钻出来攫取人命,人们知道沙虫的习性也知道如何杀死它。
而现在,他们是在和未知斗争。
打破沉默的锡里昂。
“我们还在等什么!”精灵猛地站起来,他提起弓带上箭囊,歇息在他肩上的山雀被惊地扑扇起翅膀,“现在就得走!”
奇诺娅回过神,她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捏着弯月。
“我不认为现在是个出发的好时候。”首先提出异议的是生性谨慎的风元素裔。
庞培抬起手向下压了压,他示意浑身紧绷的精灵放轻松:“这的确不太合适,莽撞通常带不来好运。”
“可是——!”
“我们明天再出发,”阿维德说话了,他此刻似乎下了什么决断,“欧罗拉已经救不回来了。”
“你还没有试过!”锡里昂涨红了脸,“你凭什么就断定她救不回来了!”
“……我想这你也很清楚。”前搜救员的话仿佛是从喉咙里绞出来的,他指着女诗人手上的弯月,它再也没亮过。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现在,睡觉。”
锡里昂抿紧嘴唇,但他没反驳阿维德,只是抱着弓挪到篝火的另一边,阿维德不做声地叹了口气。
“休息吧,锡里昂。”半精灵走过去拍了拍精灵的肩,“休息吧。”
“……晚安”
卷宗学者没有拂开诗人的手,他靠着树坐下、闭上眼,但他们都知道精灵并未睡着。埃奎拉担心地看着这边,洛伦佐则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什么。
“我暂时不困,”奇诺娅放低声音,“你们先睡。”
“那就麻烦你了。”阿维德从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抽出毛毯,他看了看离篝火有一段距离的锡里昂,接着就躺下了。
森林的夜晚很冷,奇诺娅偶尔会转头看看锡里昂,精灵不知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他无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臂,将身体缩成一团,就像这样可以抵御寒冷。女诗人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却差点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麻痹摔在地上,扶了她一把的是阿维德。
“我来接替你。”北地战士在诗人站稳后就松开了手,他臂弯里还挂着一条毛毯。
“辛苦了。”奇诺娅含混地说。
而正如她所料,阿维德朝着锡里昂走去。
锡里昂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的。他迷瞪瞪地睁开一条眼睛缝儿,随即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
“嘘。”阿维德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嘴唇前,锡里昂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毛毯一角。
北地战士回头看了眼篝火旁,奇诺娅已经躺下了,看起来没有人醒着。
“……谢谢。”精灵嗫喏着道谢,想到之前和阿维德的对话,他还有些不自在。
“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照顾一个染上风寒的未成年,”为了不吵醒其他人,阿维德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这让他听起来比原意更严厉。
“……对不起。”精灵老老实实地道歉,就在阿维德松了口气的时候,他接着说,“可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先去救人。”
阿维德没有立刻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靠着卷宗学者坐下来,又将毛毯裹在两个人身上,在确认锡里昂脖子周围的毛毯已经掖好后,北地战士才开口:
“搜救员首先要学的,就是有可能一个人都救不回来。”
阿维德说得慢且慎重,锡里昂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
“如果我们立刻出发,有可能会遭遇那些东西,就算我们能打退它们,之后呢?”
“欧罗拉把她的队友拜托给我们了,”锡里昂小声地说,“如果我们能早些去,说不定可以救下她的队友。”
“的确,”阿维德点了点头,“那我们的队友呢?”
“……”
“我们已经在森林里行进了一天,而现在又是夜晚……我不能用已知换取未知。”
锡里昂别过脸。
阿维德没有因此停止:“如果是我在那个迷宫里被吃,锡里昂,我也不会希望你冒险来救我。”
精灵立刻转回来,他皱着眉头看着阿维德,就像他开了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你会明白的。”
正如战士所说,他们天一亮就出发了。
锡里昂已经恢复了活力,有些担心的风元素裔诗人因此松了口气。
“他们谈过了?”柯宁牧师向守着上半夜的半精灵提问,对方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们顺着之前队伍的痕迹前进,间或夹杂着一两句讨论。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壁前。他们顺着山壁找到一条被草丛掩盖的小路,这条道路延伸向一个洞口,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需要在门口留下一个看门报信的吗?”庞培打量着这个山洞,它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凿出来的。
埃奎拉看起来有些担心:“我想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柯茜能干这么复杂的事吗?”阿维德想起了之前的遭遇,正是柯茜带领他们找到了藏匿被盗物品的仓库。
“恐怕不能,”锡里昂摇了摇头,“她自己一个太久的话会害怕。”
最终他们决定一起前进。
正如欧罗拉所说,洞穴的最深处是一截向下的楼梯,锡里昂在路途中发现了一些野兽的毛发和臭味,他没有看见血迹。
火把在进入洞穴时就已经被点燃,在暖色光芒的映照下,他们看到自己的脚边有不少尸骨。石道的前端隐没在光芒照不到的黑暗里,两侧的石壁让这个空间看起来更加逼仄。
“好吧,年轻的朋友们,准备好你们的武器。”庞培轻佻的语气让他们轻松了一些。洛伦佐笑着接话:“这次的冒险对于老年人来说有点过于刺激了啊。”
“可不是嘛,”瑞图宁牧师装模作样地叹气,“阿维德,亲爱的,你去前方开路怎么样?我到后面去看着脚边的路,以防有东西窜出来。”
阿维德默不作声地走到队伍前方,他们向前走着,庞培在石壁上留下了记号。
当冒险者们靠近通道的尽头时,一个黑影飞快地从走道里闪了出来,也许是忌惮牧师光亮术的力量,它在火光外的黑暗中闪动了一下便消失在通道里。那黑影看起来既不是人,也不像是野兽,倒像是什么的影子。
他们动作一致地戒备起来。
阿维德握着重剑走在最前面,他面向黑影离去的方向,示意队友查看通道尽头左边的角落。
在那个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小空间里,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想我们找到欧罗拉了。”
埃奎拉蹲下身,他小心地不让袍角沾染到地上的血迹,在一块被扯离身体、胡乱甩在一旁的残肢上,风元素裔诗人找到了翅膀状的纹身。
瑞图宁牧师为这位战士献上了祷文。
在庞培哀悼欧罗拉的时候,吟游诗人从这堆肉块里找到了一些冒险装备、一张血迹斑斑的纸,和那块带着翅膀纹身的残肢里握着的弯月,风元素裔将弯月交给了队伍里唯一带着弯月的半精灵,她打算把这个作为信物带回去。
“这是什么?”锡里昂问道。
埃奎拉辨认着被血迹打湿的字迹:“似乎是一页笔记,我看看……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我们已经很深入了,洞穴的许多部分已经坍塌,但我们还是找到了路。
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洞窟,四周的石壁有着雕琢的痕迹,但没有装饰,我们无法判断这是哪个时代的产物。
但那肯定是超越我们所在的时代的了。”
吟游诗人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念道:
“……散发着恶臭。
我们确定这里的深处有什么在。
………
没有退路,现在我们只能前进。”
“似乎并不是欧罗拉他们写的。”卷宗学者判断。
“继续向前吧。”奇诺娅催促道,“要抓紧时间了。”
这个被欧罗拉称作迷宫的地方十分古旧,他们没有发现什么装饰或壁画,有不少通向别处的通道被坍塌的石块阻塞,这帮助冒险者们省去了许多时间。在转过又一个转角后,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觉得我们姑且可以推测一下欧罗拉队伍当时的选择。”阿维德提议。
“也许他们分队了,”奇诺娅看着左边的通道,“既然欧罗拉提到了别的队友。”
“也许我们不必那么麻烦,”庞培指着墙壁,在向右的路上有一个箭头标记,“就走这边怎么样?”
阿维德点了点头:“那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迷宫里十分安静,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给冒险者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埃奎拉有些紧张,他抱紧了自己的琴。洛伦佐和庞培都没有说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点细小的声响都不能被错过。黑色的通道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就像没有尽头一样。
然而就在下个转角,血腥味再度浓重起来。
“也许是什么被什么拖走了吧。”奇诺娅看着地面上的血痕,这条血痕很长,火把的光芒没法将它全部照亮。她那指代模糊的评论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于是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跟着走大概会有新发现。”
“也只能往前了。”阿维德简短地回答。
这条痕迹已经干了,但并不陈旧,冒险者们明白他们就要找到下一个目标。
在顺着血痕走的时候,奇诺娅将挂在腰间的弯月拿起来,她试着用弯月联系也许还活着的冒险者,可没人回应她。
“怎么样?”注意到她动作的锡里昂问道。
女诗人摇了摇头。
接着,就如同他们预想的那样,第二具尸体出现了。
尸体所在的地方同样是个小角落,就像欧罗拉的残骸所在地一样,看起来那些怪物有将猎物逼到角落的习惯。
阿维德照例戒备着周围。
这一次的尸体比欧罗拉的更过分,鸟羽的队员们能粗略辨认出部位的只有一个完好的头和一个握着圣徽的手掌,从脑袋上来看,他本来应该是位半精灵男性。
庞培将圣徽收了起来,这一次是柯宁牧师为逝去的冒险者献上了祷词。
“请等一等。”奇诺娅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队友,她凑到那些留下来的金属装备旁,翻找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多才多艺的诗人小姐?”洛伦佐问道。
“发现倒是没有……”半精灵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一把短剑,她把那把短剑塞到埃奎拉手里,“先拿着吧,有总比没有好,到时候乱捅一气也多少会有点效果。”
“……谢谢。”埃奎拉收下了那把短剑。
停留在原地无济于事,他们继续沿着通道前进,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冒险者们又发现了一个向下的阶梯。
看起来迷宫还远没有到尽头。
通往下层的阶梯很窄,只能容许一人通过,这让前行的顺序变得尤为重要。由于无法两人一组,阿维德便自告奋勇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面对未知,跟在他身后的是时刻准备释放神术的柯宁牧师,吟游诗人紧随其后,学者也站在中间,庞培提议由自己排在队伍末尾,让半精灵女士站在他前面。
“奇诺娅殿后吧,”阿维德提议,“感觉比较稳一点。”
锡里昂想起上次仓库里的经历,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哎呀,这可真让人伤心,”庞培开着玩笑,“我也很稳重啊。”
“那么下次就麻烦您了。”女诗人笑起来。
冒险者们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它厚重得连火把都无法驱散。
这片漆黑与他们曾见过的决然不同,它仿佛有生命,似乎正在蠕动着,窥探着他们。
两名牧师一起释放了光亮术,就在他们向下走到一半的时候,光亮术忽地开始闪烁、而后,彻底熄灭。
奇诺娅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她本来就已经将轻剑窝在手里,这会儿倒是没有了拔剑结果伤到了前面队友的尴尬。就在她拿着武器试探着踩向下一个阶梯时,黑暗散开了。
强烈的阳光刺向女诗人的双眼,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以适应这过于强烈的阳光。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萨米尔出现在她眼前。
这里是遗都。
炽热的风带着热沙的味道,石质的、有着宽阔屋顶的房屋散布在周围,他们站在熟悉的街角,似乎下一秒就要启程冒险。
“你回来了?”萨米尔看着奇诺娅,“终于知道从冒险中抽身回来了?”
女诗人没有答话,她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已经苍老不少的德鲁伊——他们几天前刚见过,那时候他还快活地和里德一起对她恶作剧。她谨慎地用武器刺向四周,剑身确实传来了被什么所阻碍的感触——她还在地下迷宫的通道里。
“不过你回来也好,回来也好……”萨米尔没有等奇诺娅的回答,他喃喃道,“老大也……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
就像是一直刻意忽视的问题突然被提出来摆在眼前,半精灵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不再有握住剑的力气,即使她知道这是假的。
“是……这样吗?”她最后说。
这可真奇怪,她明明清楚这是虚假,是那黑雾带来的幻象,可她仍然有种心脏被握紧的感觉。她的理性对她说这不是真的,她理解了;另一个声音对她说,这迟早要来,她也明白。如果周围仍旧是那个黑漆漆、还伴着难闻血腥味的通道,诗人断不会如此动摇,她能忽视冰霜傀儡制造的那个女人的幻象,却在同伴行将就木的消息前乱了阵脚。
“去吧……”萨米尔低下头,他眼里没有了从前的神采,“快去见他。”
“萨米尔,”奇诺娅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也好。”他说,“我们最后聚一聚吧。”
诗人没有答话。
德鲁伊顿了顿,然后又笑起来:“也不知道老大还愿不愿意一起喝一杯。”
奇诺娅想说点什么,她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
去看看吧,去看看又有什么损失呢?她对自己狡辩,如果不去,说不定会一直困在这里,也许去了就能找到脱出的方法呢?
就在之前,在那个烟火绽放的夜晚,她还心安理得地想着还有大把时光,他们还正年轻。诗人的这种想法正像是学塾里的那些顽童,在休假开始时,想着还有明天,明天还有后天,后天之后还有很多个明天,而到了最后,就真的只有明天了。人类和半精灵的寿命不同,这是她老早就明白的。
在他们一路走着的时候,萨米尔断断续续地说着:
“离你上次回来有多久了?对了……差不多,快两年了吧。”
“老大还常常问我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就说,你这么柔弱,死不了,老大气急了还打我那么一两下呢。”
“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我也挺想你的。”
“上次有个人,从宁古拉来的,说你在路上碰到劫匪,死了。那家伙说得煞有介事,我想想……对了,说你一个人击杀了三个盗匪,在和最后一个对峙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砸在小石子上被戳死的。”
“老大从那时候起就渐渐衰弱下去……别想太多,才和你没关系,只是……时候到了。”
“不过还好,你还是回来了。”
“那个传说里,”奇诺娅打断了萨米尔的絮絮叨叨,“那个传说里死的可是德鲁伊,按道理,我该是落水或跌进雪山的那个。”
萨米尔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们已经到里德家门前了。
“……你先进去吧。”奇诺娅比了个手势。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房间。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毫无生气的里德。
萨米尔快步走上前,他握住了里德冰凉的手。
奇诺娅站在门口,表情空白。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那么萨米尔,你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德鲁伊仍旧握着已经逝去的友人的手,他就像没有注意到缓慢靠近的脚步声一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说好了。”
奇诺娅站在萨米尔身后,她将一只手搭在德鲁伊肩上,诗人弯下身凑近对方的耳边,金色的头发和银色的头发混杂在一起。
“可我对赝品没兴趣啊。”
萨米尔觉得一阵冰冷,他低下头,看见胸口冒出一截雪亮的弯刀。
那曾经是柯洛•格利泽的。
奇诺娅抽出带有博特乐神徽的弯刀,她习惯性地甩了甩并不存在的血迹,又在德鲁伊转过身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四周的一切都如高温下的蜡一样渐渐融化。
萨米尔也在融化。
他灿烂的金发像是松脂垂挂在劣质奶油上,鲜艳的粉眼珠宛如烧坏的玻璃球,变得浑浊而漆黑,德鲁伊向脸色苍白的诗人伸出了手,他的手同样在融化。
“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在这混沌与旋涡一般的迷离中,被不知名的浑浊驱动,诗人对着已然腐朽的伪物承诺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即使是艾瑞克也……”
她的尾音和手掌上的残留物一同消散在地下迷宫狭窄阴冷的通道里,奇诺娅伸出手,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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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006
幻境是个好东西,希望大家都有一个
正文字数7610
“不知不觉你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四十年了。”雅丽蒂亚看着手里的羽毛笔,还有平整地铺在桌上的羊皮纸,突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大量的话语充斥在她的脑海中,但她就是没办法将它们一一提取出来写在纸上。她放下了笔,站起身来走到森林里,就见一个人类男性站在了她的屋门前。
雅丽蒂亚的兴致本来就不高,在看见这个男子的瞬间,就马上跌入了谷底。
有不少居住在菲薇艾诺的人都看过月见草·白鼬牧师所画的名为《阿尔芒·巴塞隆纳》的一系列作品。虽然认识巴塞隆纳法师的人类都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的后人还是能透过这些画作知道那位法师到底长什么样子。
很多人在刚认识阿尔芒·奥尔索普的时候都会说他跟伟大的阿尔芒·巴塞隆纳法师长得有七八分像,末尾总会开一句玩笑说:“你该不会也是位法师吧?”,那时候阿尔芒只能苦笑而已。他的母亲是那位法师的曾孙女,遗传使他拥有了跟那位伟大人物一样的黑色头发、白皙皮肤和一双足以令任何一个恋手癖者疯狂的手,但很遗憾(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地)他并未遗传到那位祖先的魔法天赋,他和那位法师相似的点除了外表恐怕就只有对精灵文化的热爱了。
作为他的后人,阿尔芒拥有巴塞隆纳法师以精灵语夹杂着部分龙语所写的日记。巴塞隆纳法师并没有在日记中花太多笔墨去书写他研习法术奥义时的心得体悟,也并未在日记中过多地提及自己于冒险期间的所见所闻,他写的内容大多都是跟一个还处在幼年期的精灵女性有关的事。
这位女性懂得很高深的魔法吗?这位女性总在魔法上有很独到的见解吗?这位女性曾经干过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吗?众人认为一个醉心于魔法研究的法师会感兴趣的那些条件,那位精灵根本一条都不具备。按照阿尔芒的祖先所说的:她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而已。然而那位法师却几乎用了一生的时间去观察她,花了几十万字去书写关于她的故事,还在临终前将自己的法术研究手札交给了她。
这看起来真是太不同寻常了。
每次阿尔芒著迷地从书页间翻找着他可能遗漏了的小细节时,都会忍不住想象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巴塞隆纳法师在注视着他的精灵朋友时,用的并不是法师的眼睛呢?如果巴塞隆纳法师拒绝精灵朋友的靠近,是因为不想造成过多的遗憾呢?阿尔芒记得自己曾经看见过他的祖先措词激烈地写过一些猛烈批评那些肆意制造半精灵的人类和精灵的文字,但那些文字总会在成为一篇完整的文章之前,被随便地夹在随便什么东西当中,自此不见天日。
如果阿尔芒是一位吟游诗人,他会大胆地假设这两个人的关系,然后创作大量的诗篇来纪念哪一段根本没有结果的爱情,但很可惜他从来就不具备那样的一种能力。
一位深褐色长发、翠绿色眼睛的精灵牧师从小屋中走了出来,阿尔芒无论见到她多少次,都会因为精灵那种介乎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美而心神荡漾。人们经常用水来比喻女人的温柔,精灵那身绣有流水与叶子的水色长袍以及长袍上那长长的、带有一种飘逸感的袖子,使她的这种特质更加特显了出来。
“老师。”阿尔芒快步地迎上前去,礼貌地向她问好:“今天还好吗?”
精灵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阿尔芒,直到阿尔芒觉得自己从身到心都已经被看穿时,她才回答说:“很好,一切如常。你找不到月见草吗?”,她所说的月见草是珂宁神殿的月见草·白鼬牧师,也就是给法师阿尔芒·巴塞隆纳画了一套七幅肖像画的画家,同时亦是她年纪最长的兄长。
面对着精灵带着审视的目光,阿尔芒不由得低下了头:“我收到了你让人捎来的信,知道你要走了,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不过是有一些人需要得到救赎,而我刚巧有这份能力可以帮助他们而已。”精灵把手放在一旁的树梢上,眼神逐渐飘远。
阿尔芒试图走近精灵,但精灵却跳到了刚才看好的那个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
阿尔芒劝说道:“菲薇艾诺也有人想要得到你的帮助的。”
“我在菲薇艾诺住了那么多年,始终没有看见过一个宵银或是薇洁娅的信徒,我又怎么可能帮助得了他们呢?”精灵的神情逐渐变得坚定:“每个人的心灵都有特别脆弱的时刻,这时候黑暗就会乘机趁虚而入,使他们本来柔软的心逐渐被怨恨和冷酷所冰封。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他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择。我会让他们了解到,在他们还没想到接下来该做什么时可以在哪儿找到心灵的避难所,瑞图宁教会永远会为犯错的人打开大门。”
阿尔芒似乎能从精灵的语气中听出一种名为狂热的情绪,他呐呐地问:“要是他们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呢?”
“那就提早把他们送入生命循环的下一个阶段,使他们能够拥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精灵笑得如春风一样温暖,然后优雅地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不仅能拯救那些可怜人,还能拯救到将会因他们而死的生命,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那你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阿尔芒走到精灵所在的那棵树下,抬头仰望着自己的精灵语老师。
“会的,等我需要休息的时候。”精灵说:“明天我就要踏上旅途了。我会把我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包好,放在屋子的中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帮我将那些东西交给月见草吧,他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它们。”,然后精灵就从窗户跳进了自己的屋里。
隔天阿尔芒再次到这儿来的时候,精灵已经不在了。他首先注意到地上那个过于巨大的包裹,然后他的视线落到了挂在墙上的弓箭和短剑上。
一个没有带武器的瑞图宁牧师,拿什么去拯救那些被冰封的心灵?她真的不是打算要自我牺牲把自己变成宵银的祭品吗?
阿尔芒把精灵落下的武器拿了下来,快步往王宫区和商区的交界赶去。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雅丽蒂亚在克林菲尔生活了两年,这段期间她一直居住在一个好心的瑞图宁牧师家中。清晨他们会一起练习使用那些女神所偏爱的武器,在整个城市苏醒后,他们会一起前往神殿为教会服务,直至深夜才会返回家中休息。她发现自己总是与一种一成不变的生活绑定在了一起,在德菲卡是这样,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依然是这样,简直就像宿命。
当雅丽蒂亚看见来自暗月城的那份报告时,她忽然觉得该是改变这种宿命的时候了。她让人给那位好心收留她的牧师捎了一封信,就穿过门前往了暗月城。但到达了暗月城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她当然可以在未经过思考的情况下前往这里的瑞图宁神殿,但按照她的性格她可能会忍不住决定直接留在这里,可能两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她会突发奇想觉得该转变一下,然后又从暗月城流浪到其他的世界。
现在她应该做的是从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中,找一个冒险者队伍并尝试加入他们,然后与这些新认识的队友一起到一些不知名的世界种下更多的门,不过她并不认为找到一个合适的队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首先,这个队伍不能全由人类组成;其次,她对有矮人的队伍也不太感兴趣。如果能找到一个由高等精灵、森精灵、沙漠精灵和半精灵的队伍,那当然非常合符她的喜好,但世界上会有这种队伍才怪。
雅丽蒂亚一面在内心考虑着自己想要加入一个怎么样的队伍,一面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座两年前才出现的城市之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个几乎见不到一个人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几乎。
雅丽蒂亚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人,一个翼族,一个有着异色的翅膀的翼族。她比大部分精灵都要旺盛得多的好奇心对她说:“跟着他,看看他要上哪儿去。”,然后她就在这种冲动下隐匿了自己的所有气息,悄悄地尾随着这位翼族男性。当这一名翼族快要进入人群的时候,忽然将那对令雅丽蒂亚产生浓厚兴趣的翅膀收了起来。
“他总会再把翅膀露出来的。”雅丽蒂亚这么想着,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这名翼族的身后。
那名翼族走向了一个全部由女性组成的队伍,雅丽蒂亚竖起耳朵偷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这些女性似乎是为了要到别的世界种下门的种子而聚集在了一起,而那位翼族男性则是为了想要与这些女性同行而自愿加入这个队伍。
一个蓝色长发的女性注意到了正在一旁观望的雅丽蒂亚,就主动地询问她说:“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好。”雅丽蒂亚的语气显得十分随意,就好像这根本不是关乎她接下来三个月甚至更久将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跟什么样的人一起参与冒险的重大问题。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自我介绍道::“日安,我是雅丽蒂亚,珂宁的眷属,一位瑞图宁牧师。”
“从你的衣服已经可以看出来了。”那个间接使雅丽蒂亚加入了这个队伍的翼族男性说道:“我是以太,一个翼族德鲁伊。如果你对在空中俯瞰世间有兴趣,可以随时跟我说。”
雅丽蒂亚内心是非常想要请以太带自己到空中飞一圈的,但她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说:“你的这项能力看起来很好用。”,然后就把眼光转移到了主动邀请自己加入这个队伍的那名女性身上。
“我是天空德鲁伊兰蒂尼亚。”那名蓝色头发的女性自我介绍道。
雅丽蒂亚很快就知道了其他成员的名字:咒舞者叙泽特、法师洛丽玛丝还有巡林客谢尔文
接下来这个新成立的小队所要面对的问题则是:小队该叫什么名字,以及该由谁来当队长。
“我想到了一个选队长的方法。”雅丽蒂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硬币提议道:“我们可以由抛硬币决定队长的人选。这儿有六个人,我们可以分成两组。结果若是正面,队长就从第一组中选择,若是相反,那就从第二组选择。然后剩下的三个人轮流抛硬币,谁先抛出正面就由谁来当。”
最终硬币选择了兰蒂尼亚。
有人问:“那不如就由队长来决定队名好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议、
“那就叫未名处吧!”兰蒂尼亚随意地说。
“这个名字很有趣。”雅丽蒂亚说。
其他人对这个名字都十分喜欢,于是这个小队的队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队名有了,队长也有了,整个小队也人齐了,该是前往别的世界冒险的时候了。
笼罩众人的白色光芒退散后,众人就已经离开了暗月城,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小队众人对于这个世界的头一个印象,就是一片浓郁的黑暗。
雅丽蒂亚抬头看了看上空,整片天空都被一层墨色的厚重云层所覆盖着,云层厚得似乎随时都会从高空压下来,将整个世界完全吞没。她注意到这儿的水气特别的重,暴风雨恐怕很快就要降临了。她想起自己的包袱里除了必要的干粮和水之外,就只有一两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一整套书写和绘画的工具,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沉闷的钟声从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总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码头上的船扬起了黑色的船帆,投下一个个不详的阴影。这里意外地安静,码头上除了远处传来的钟声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活动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要下雨了吗……你们有准备好雨具吗?”兰蒂尼亚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席静,雅丽蒂亚看见她正在检查着自己包裹里的东西。
“连这种东西都准备了吗——好厉害”以太一面东张西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面佩服地说道: “不过我不讨厌雨水啦——”
谢尔文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说道:“啊…我没有”
雅丽蒂亚把手按在自己的行李上。她离开那位好心的牧师家里时,并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对方愿意把她冒险时需要用到的物品无偿地赠送给她,但都被她拒绝了。
雅丽蒂亚住在那位好心的牧师家里时,她之所以能理所当然地运用对方借给她的武器和工具,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将会完全运用在服务当地的教会。那位好心的牧师只是把闲置不用的东西暂时借给一位志同道合的友人,这位友人可以在教会的事务上帮上些忙,使她可以在忙碌的工作中暂时松一口气。
但如果雅丽蒂亚在离开时接受了她的好意,将她那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取走,那下一个人想要过来帮忙的时候,不就借不到工具了吗?万一那位牧师本人常用的东西毁损了,她不是还得到商店去重新购买吗?
雅丽蒂亚最初的打算是到了暗月城之后,再掏腰包去把冒险时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买齐,只不过空空如也的钱包告诉她。但她在购买了一把造工精良的短剑之后,就再也拿不出任何一个硬币了。她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一把好用的武器对任何一个参与冒险的人来说都非常重要,而武器的材质和外观一向是跟品质成正比的。
雅丽蒂亚并不希望众人认为她是个不值得信赖的牧师。虽然瑞图宁牧师的祭司法袍被水打湿了会变得沉重,甚至还会影响行动,不过如果她像个第一次出来冒险的新人一样(虽然她的确是这种情况)说: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没有准备冒险时的必需品的话,那将会为她的可信程度带来重大的损害,于是她只好故意摆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道:“水是瑞图宁的赠与,淋雨反而能使我与女神更加接近。”
“…你们真的是冒险者吗?”兰蒂尼亚看了看连基本用具都没有准备好的队友,叹了口气,“那么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了……种子怎么说呢?”,
雅丽蒂亚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地到处乱看。她看见码头上方有个依山而建的小镇,但因为光线有点暗,她和小镇的距离又有些远,所以她就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而已。
“这里到底是哪…Sinme你去看看吧?拜托了。”兰蒂尼亚顺了顺肩膀上渡鸦漂亮的羽毛,向它发出请求。
谢尔文眺望远处的码头,雅丽蒂亚站到了她的身旁,视线追随着渡鸦瞟向了那座在黑暗中显得十分神秘的城市。
渡鸦飞进了小镇里,不过没多久就又飞了回来。
兰蒂尼亚询问自己的伙伴道:“怎么样?” ,渡鸦挥舞着翅膀。兰蒂尼亚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它的意思。雅丽蒂亚虽然并没有跟小动物沟通的能力,但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渡鸦。
“你是说,镇子里没有人?” 兰蒂尼亚感到疑惑,于是再次向伙伴确认。
渡鸦点头、
“……按照Sinme的说法,那个镇子没有人住。”兰蒂尼亚得到确认之后,转回来向队友们传达着得来的信息,“而种子指向小镇里。要进去看看吗?”
以太抖了抖翅膀说道:“那就速战速决吧,或许可以在降雨前搞定~”
“我对那座钟楼有点在意。”雅丽蒂亚在听见钟声时,就开始到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她注意到那个声音是来自于那座依山而建的镇子,更确切点来说是来自于镇子最高处的钟楼。她总觉得那座钟楼有点不对劲,就如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只能隐约看见那儿有一座钟楼,但却不知道它在这儿的用途究竟是哪一种。如果它只是一座报时的钟,那它就不会一直响个没完。如果它起到的作用是,在有急事时聚集所有的镇民,那我们就更应该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了精灵牧师的话,兰蒂尼亚询问其他队友的意见道::“其他人呢?”
谢尔文点了点头道:“去吧。”
“走啦——”说着,以太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开翅膀,往镇内飞去。
这座小镇的建筑小巧而美丽,雅丽蒂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曲奇和巧克力的味道。在遥远的过去,每当巴塞隆纳家庭要为孩子庆祝生日的时候,那个过于热情的女主人总会预备一个完全由各种口味的小蛋糕和曲奇以及糖果所组成的甜点城镇。早年他们一年至少会准备六个这样的甜点城镇(法师和他的妻子有五个孩子,再加上雅丽蒂亚),但随着孩子们年龄逐渐增长,最终那位女主人只要准备一个甜点城市给她丈夫那位成长缓慢的儿时玩伴就行了。
如果在这座城镇里(就像它本来应该那样)住满了各式各样的手艺人、售卖着不同物品的商人、家庭妇女以及老人和孩子,雅丽蒂亚猜想这一定是一座令人愉快的城市。只不过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这使得雅丽蒂亚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联想。
他们这一行人就像误入甜点城镇的小虫子,大概没多久之后就会有巨人前来享用这顿美餐。巨人孩子在享用他们美味的点心时,不一定能注意到在甜点中还夹杂着几只小虫子,说不定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将他们也一起吞入腹中了。
这个联想使雅丽蒂亚感到一阵寒意。她只好在内心对自己说:“我们一生之中至少会遇到几十次甚至几百次这样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真的没人?”兰蒂尼亚愣了愣神,观察起窗户和窗台之类的地方。她发现这儿竟然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不由得用手指去抹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惊叹道:“真的没有人,但是也没有灰尘?看起来像是今天早上刚刚全体匆忙搬走了一样?”
以太可以清楚地看到四周又不少篮子、竹筐一类的东西。但它们无一例外都东倒西歪,里面盛载着的水果蔬菜掉了一地。这些蔬果看起来只是有点干,但只要有人愿意捡起它们,依旧能用他们来烹调出一桌足够美味而又能够填饱肚子的美餐。
“人都去哪了?”谢尔文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他们也许只是集体去了什么地方,参加什么庆典了呢。”雅丽蒂亚依旧显得毫无紧张感。
“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吧哈哈。”以太半开玩笑地说。
谢尔文有点紧张地说:“不管哪个都不对劲啊。”
他们一直沿着恍惚用白巧克力地砖砌成的道路向上走,在他们的左手边有一座供奉海洋之神的神殿。从这座城市的居民选择供奉的神祇可以看出,他们大多都是一些以捕鱼为生的渔民。
“…那样太恐怖了。”对于队友讲出自己刻意回避的状况,兰蒂尼亚不由得皱起眉头。
身为牧师的雅丽蒂亚因着本身的职业习惯性地观察着神殿,想寻找一下有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她发现竟然连神殿(理应是整个小镇最重要的地方)也都像其他的地方一样,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儿的牧师去哪了?
即使大家都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到别的地方,也至少让一个同伴留守在神殿内才对。
更令雅丽蒂亚无法接受的是:这里的牧师竟然允许祭祀道具就这么零散地掉在地上。
成何体统?
“这儿的牧师真是……”雅丽蒂亚实在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表达她对这座神殿的牧师的嫌弃之情,她沉思了半响还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开始认命地收拾起地上的祭祀道具。
“希望我的记忆没有出错……”雅丽蒂亚对这里供奉的神祇并不熟悉,她记得自己曾经在一份羊皮卷上看见过海洋之神祭坛上的摆设,于是变开始凭着记忆把东西放回它们该在的地方。如果她早知道自己会进入到一个那么不靠谱的牧师所管理的神殿,她一定会在旅行前预先背熟那幅图画的每件东西的摆放位置的。不过她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出于对神祇的敬重,即使有一两处错漏,那位神祇应该也不会怪罪于她——这个瑞图宁牧师的头上。
兰蒂尼亚惊讶地看着毫无紧张感的同伴,同样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来评价这位牧师。
以太虽然想说:“那种事怎样都好啦”,但他还是盘旋在低空寻找着有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线索
“与魔法无关,遭到袭击了?”谢尔文谨慎地环视着四周的建筑与物品,寻找着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打斗痕迹。
“看起来这座神殿找不到什么线索……”兰蒂尼亚看了看种子的状况,察觉到种子所指示的方位是小镇上方,她走了走总觉得它所指的地方正好就是那座钟楼,于是她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的队友们。
他们几人走出了神殿之后,就在神殿的门外看到钟楼白色的屋顶。兰蒂尼亚仔细观察着钟楼的建筑风格。雅丽蒂亚也跟着抬头,用她那有点飘渺的声音提议::“我们为什么不走近一点看呢?”
兰蒂尼亚同意了牧师的看法:“我也觉得靠近一些吧。”
以太用他的翅膀投了赞成票。
兰蒂尼亚还在担心这诡异的状况,于是大声警告独自飞走的队友:“这地方这么诡异,以太不要一个人乱飞!”
然而兰蒂尼亚的提醒已经晚了一步,谢尔文紧跟在以太身后,雅丽蒂亚也小跑着跟了上去,看着乱跑的那几个队友皱了皱眉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越靠近钟楼,就越发感受到它的精致,虽然它并没有远眺时看起来那么高大,但整座建筑的设计却花了不少心思。
“哈哈哈放轻松啦”高空传来以太欢快的笑声,但在听见队长的警告后动作还是慢了下来。
雅丽蒂亚走到钟楼前,就禁不住以不同角度欣赏着这座精致的建筑,最终在认为风景最好的一处停下来闭上眼睛聆听着钟声。注意到钟是应和着风的节奏而发出声响的,也许它是坏了吧,雅丽蒂亚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也并未把她的这个发现告诉她的队友们。
※※※※※※作者的话※※※※※※
我总觉得关联角色好像少了一个人OTL
然后就是不用第一人称就不会码字了
想死
鱼唇的我干了一件非常二逼的事情,二逼到我简直想以头撞墙。我不是说我的内容莫名其妙少了吗?然后我复制了看起来差不多的一篇东东进去,结果今天一看……卧槽那什么东西?那是最不能看的部分诶,难怪我看文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就直接从大神码字把文字复制过来啦,希望它出来的排版不要乱到连它妈都认不出它来才好。
合计40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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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候鸟般等待着(1)
荒凉与荒芜决然不同。
他站在下风处,席卷过空地的风一遍又一遍地掠过,几片叶子随风而来,更多的是枯木而非鲜活之物的味道。
这个村子已经死了——不用更深的追究,单是用双眼便足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拉尼亚迎着风轻颤着羽翼,翅尖上的感官传递着荒凉的质感。
他见过荒芜的草原,亦见过荒凉的城市,这里毫无疑问属于后者,居民已经离开,灰尘遍地。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思绪一如风中的落叶般颤抖卷舒。
他的队友走进一间房里,他跟了进去,风小了。
“有个娃娃。”有人说道。
暗月城的风景若从天空俯瞰,就像是玩偶小镇一般。
这座城市是孤立的,它不属于任何地方,亦没有任何归所,它只是独立地在星空中漂浮。
宁娜·格雷向“门”那一端的城市发出召集,何尝不是因为单靠暗月城无法完成她想完成的事呢?
毕竟它是如此孤单,虽然维系着“门”,却并不实质地与哪片土地关联。
拉尼亚收起翅膀落回地面,他在半空飞了一圈,单是这样的飞行就让他受伤的左翅隐约生痛。
还好,那痛苦还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内,它已经伴随了他数十年的时光,现在的他早已学会与它相处。
暗月城的居民对他的落地无动于衷,他们的注意力全然被前路上的人吸引,在那里,面无表情的长发金色女孩举着牌着,上头的字迹明晃晃地写着:“招募队友。”
一只海燕顺着沿街而落,拍打着翅膀鸣叫起来。
珍琼的海燕站在积灰了的窗台上“呱呱”鸣叫。
与这些“队友”相遇的过程用“戏剧性”来称呼毫不为过,他只是想找个队伍加入,以方便达成他原本的目标。
他们这伙人名义上都是大小姐珍琼的护卫者,只是无甚表情的可爱少女看样子其实并不需要保护者。
她不过是需要队友来执行暗月城交托的任务而已。
临时的、拼凑的,一摇晃起来就会“咔吱”作响的冒险者小队。
就这样唐突地选择了光球,被送往另一个世界。
迎面而来的海风灌进了鼻腔,他知道那味道,混杂着盐味与潮气。
四十年前他曾被卷入这样的海水中,而自旅行开始以来,他沿着海岸线走过无数回。
每一片海岸都有自己的风景,这里的也不例外,他看向海风的来向,挂着蓝色十字的旗帜随海风翻飞。
他认不出那种纹章。
——它不属于他出发的那个世界。
“嘿,那位英俊的船长先生。”甘柏开口了,穿着乳白色长袍的诗人——至少他这么自称——如是开口,“请问您是否有空?”
他的嗓音有精灵特有的那种华丽与优雅,它们婉转得像是树上小鸟低声的歌唱。
拉尼亚听过不少来自精灵的诗,他肯定传说里珂宁注入这造物血管中的并非血液而是诗与歌确有其事,无论哪种精灵都能巧妙地将言语转换为流畅的音符。
就算那他见所未见、听所未听的种类也一样——就算诗人只不过是皮上的伪装。
他其实并不清楚这些现在应当叫作“队友”的人是从何而来、有什么样过去,他不希望有人询问他的,自然也就没有去询问他们。
“什么事,冒险者?”船长从船上望下来,身后夕阳斜照,白帆随风而动,“都已经到这里还说要回去可行不通哦!”
轻巧的语气混杂着海风,伴随着从船上走下的冒险者们三三两两的交谈。
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三位不速之客,注意这些事原本也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船长短促的话语间,已然言明他们并非这片土地原生的居民。
拉尼亚向身后望去,他们身后是座简陋的港口,似乎仓促而建的建筑被栅栏围起,而在稍许的打量后,他决定把“似乎”两个字去除。
“这船值钱啊。”边上的卡里莱特低声嘟囔着。
“倒也不是想回去——或者说来这儿的都回不去吗?”另一个开口的是黑德爱尔。
狗妖精动了动自己的双耳,口吻里的冷静与她的外貌截然相反——妖精的外貌向来具有欺骗性,他听闻这位冒险者甚至参与过两年前暗月城的那次冒险。
“怎么,这才刚来就想着回家去找妈妈了?”船长大声地讥笑着,声音越过船舷,几个听到了对话的冒险者笑了起来,拉尼亚耸了耸肩,把目光投向了他们。
这些冒险者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们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开拓者”,船长这样称呼他们,接下来的对话算不上友好,拉尼亚有一半的心思不在此处,他一言不发地呆在原处,听着船长的声音从嘲讽变得无动于衷。
像他们这样的冒险者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拉尼亚垂下目光。
那船长丢下一句“要去卸货”就转身离开,不一会儿船扬起了帆,留下还有些茫然的冒险者站在园地。
——“种子”选择了这里一定不是没有理由,这里一定有什么纷争正在产生。
他们拦下几个冒险者询问,渡海而来的开拓者们寻觅着工作。
“这里做杂活的报酬也很高。”
“也会有战斗的活给你们干的。”
珍琼手里的种子闪烁着暗淡光芒,海燕在她肩膀上清脆地鸣叫,拉尼亚抬起眼,看见不远处的广场。
广场边有楼,算不上高,但在这临时拼凑出的营地里亦已足够醒目,新神的种子将他们带到了楼前,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让它自身成长。
他轻声念叨着祈祷词,新世界的风流淌过飞羽的间隙。
那些他该称为“同伴”的人还在不断吵闹,他推开门,木门后的应门铃清脆作响。
这是个他从未来过的世界。
远在他成长的地方之外,比他所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远。
他对此全然、无动于衷。
“拉尼亚。”赛尼亚曾对他说,“你迟早有一天得离开这座岛,到外面去。”
现在他已经走得这么远了,赛尼亚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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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候鸟般等待着(2)
“有兴趣?”达内尔把木偶递给了他。
仿佛天生长着一张阴沉脸的半精灵少言寡语,入队以来,这似乎是他们交谈的第一句话。
用“交谈”并不是很恰当,因为拉尼亚并没有回答,他抬手接过那木制的娃娃,粗糙简陋的小人看起来已有些年头。
岁月自是无情,但被迫让孩子放弃玩具离开家乡的人大概更甚,他把那木制玩具打量了一番,确定从那之上得不到什么线索,才又把它还了回去。
这个废弃村落里风能轻易地从一侧吹到另一侧,除此之外的屋子再没有什么像样的线索,他拍了拍翅膀,跃上附近房屋的檐角。
从这里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村子看见林地,槭树与山胡桃鳞次栉比,正是晚春,树叶开始逐渐茂密地遮盖了阳光。
他听说这些原住民也生有双翼,与他的族群相同,可翼族的村子却甚少建筑在密林中,这种生物天生就喜欢天空——他们不喜欢天空被任何东西阻挡。
无论是树林、阴云、山崖,亦或漆黑的诅咒,他们宁愿把村落建筑在海边,也不喜欢丛林,至少在海边能够迎着海风起飞。
所以拉尼亚觉得他无法理解。
其一是为什么他们能够飞行,却偏要以地面为巢。
其二是因入侵者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村落时,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
“拉尼亚,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翻着书页的手停了下来,拉尼亚从书本上的文字中抬头,双眼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蓝色的眼睛。
清澈、透亮、如同蓝色的宝石,赛尼亚的双眼。
“为什么问这个?”他硬梆梆地反问道。
“我迟早要问。”赛尼亚却没有回答他为什么,而是回答了他什么时候要问,“现在刚好。”
“刚好”的意思是他看到了拉尼亚手中的书,祈祷诗恰恰翻到那页对于远行人的祷诗。
它说:“愿我们能终有重逢之日。”
拉尼亚匆匆扫过这页,翻去下一页看一首新的诗歌。
“不想说吗?”赛尼亚问他。
“不。”于是拉尼亚坦诚相告,“只是没有意义。”
对于已经离开了的人来说,曾呆过的地方有什么意义吗?
他并不想死在那里,他对彼方的情感已如同失去光泽的珠宝,连憎恶也无法谈及,更遑论其它。
——那你想死在什么地方?
至少不是这里。
拉尼亚睁开眼睛,黑夜的气息坠笼在他身侧。
这是他们接下任务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就在港口的冒险者营地中。
队伍中的其他成员睡着了,唯有他和达内尔留下守夜,彼此呆在黑暗中,一语不发。
他并没有睡着,不过方才的他的确陷入了某种恍惚之中,过往的片断与臆想一时间占了上风,只是时间并不长久。
黑夜无声,唯有房间里其他人呼吸的声响混进了夜声呢喃。
当天他们抵达这个营地时就已是黄昏,那栋小楼是这儿的“市政厅”,虽比别的地方高却也只有一层,后半部分办公,前半部分供给冒险者们使用。
“使用”的意思是他们公布任务让冒险者们挑选,登记冒险者队伍的柜台前排起了长龙。
他们登记成了这里的开拓者,作为队伍当仁不让的核心珍琼去排了队,他看见那女孩无表情地站在长龙里,海燕索性就落在了前一个人的脑袋上,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翅膀。
“看起来还是开拓者赏金最高。”卡里莱安说。
队里的巡林客从一开始就紧盯着金币不放,不过只是眼下的事实已验证了先前冒险者的所言。
前往尚未被勘察的地方、与本地的原住民接触,比留在营地报酬更多,前来这里的开拓者们、认定那是些毫无人性的野蛮角色。
那些先来的冒险者说,那是些身有黑色双翼、有着骇人外貌和黑色皮肤的夜行生物,他们有着强大的战斗力,让新大陆的开拓者苦不堪言。
拉尼亚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羽翼,更为张扬地将它们张开。
而后这天夜里他们留宿在这个冒险者营地里,他和达内尔被分到了上半夜,拉尼亚坐在黑暗中,翅尖有意无意地碰触着腰上的长剑,皮革粗糙,但它们在那里,足以让他感觉到安心。
沉默既如此延续,他看向窗外,外头的些许火光让黑夜不再是一团漆黑。
然后就在这样的黑夜中。
钟声响了。
拉尼亚转瞬起身,刹那之间身体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营地的大钟预示着预示着有敌人来袭,他径直跃出了窗户,风声伴随着卫兵的惨叫从营地的出口处传来。
“他们来了!”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些比他还小的翼族看见他时,总会发出“喂喂,来了”的细碎声音。
营地门口倒了一地的士兵,这些倒霉鬼的尸体还散发着热量,流出的血是黑的,那些从暗中飞来的箭矢看样子带毒。
而突袭营地的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他从营地门口向外望去,外头是一片寂静。
——那些原住民是不是还在附近?
双剑已经在手。
他索性抛下了那些聚拢过来的人向外走去。
战斗才方才结束,营地外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原住民射下的箭矢。
所有声音都像随这箭矢消失了一般。
没有虫鸣,也没有夜莺啼叫,甚至这里没有一丝风,没有风吹过树叶婆娑带来的声响。
唯有寂静围拢在一起,巨大口袋一样包围了他的眼前的这个世界。
“……”拉尼亚沉住气,这片夜色像能够吸收所有声音,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那些袭击者似乎已经离开,他走出很远都没有听见他们的踪迹,徒留下他面对整个世界的夜色。
翼族的视觉在夜晚向来不佳,此时此刻远处林中的黑暗比墨水还深。
化不开、冲不淡,将所有事物纠结在一起、聚拢成一团、死死封锁住了通往前方的路。
很快,他就变得什么也看不到,离营地的火光已经远了,无声、无光,宛如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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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赏。
字数统计2113字
“我——不——走——了——”
瑞贝利安的身体与大理石地板亲密接触着,指甲在地上划出了十道整齐的划痕。而他的一条腿正被一只狼咬住,另一条腿稍微抬起,落在艾丽西亚柔软的手心里。
“小瑞,别这么任性啦,我们还要去找帮手呢!”
“所以说——找什么帮手啊——”将手指果断嵌入石板接缝的人类战士瞪大眼珠子,直勾勾地刺向德鲁伊少女眨巴着的双眼,“冒险这种事情本大爷一个人就能搞定,干嘛要去找那种东西!”
艾丽西亚变换了头部和肩膀的角度,放开瑞贝利安的靴子直接蹲在了他面前:“可是小瑞,之前的冒险你不就受伤了吗,如果我们有一个牧师的话就不用担心......”
“治愈法术那种东西你也会吧!与其找那种半吊子牧师倒不如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啊,不,不是二人世界,不要误会。”舌头像是扭伤一样弯起来的瑞贝利安转了转眼珠子,随后用力在艾丽西亚眼前摆起手来,“不——啊,我是说!就算是之前那种程度的战斗老子也没死啊!所以根本不用牧师那种像刚做好的奶油蛋糕一样一拍就碎碎掉之后还超级恶心清理起来也超级麻烦吃下去会增加脂肪而且也止不住饥饿那样没用的东西!”
瑞贝利安的声带刚要继续,却被五官往下耷拉下去的少女止住了震动。风元素裔一把捏住战士的手指,把视线聚焦在了瑞贝利安右眼的眼罩上。而被注视的对象则用力地拧动了颈椎暴露出自己完好的左脸颊,用鼻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生生花掉五六次呼吸程度的时间后才挤牙膏般挤出一句话:“那是......意外。”
“我不要小瑞再碰上这样的意外了——”艾丽西亚垂下眼睛,眨巴两下之后瞳孔便成为一片红色的海洋。
“哎,好好好,不要不要了,你别哭,依你!别哭啦,我们去找个牧师好不好?找个比那个.......唉那个治好蓝不拉几的更蓝不拉几的牧师叫什么来着,薇塔塔?呃,还有那个龟甲缚的女人.......李福还是莉芙——啊,总之找比他们更强的牧师!所以别哭啦!”
看着膝盖着地几乎要把脑袋撞到地板上谢罪的瑞贝利安,艾丽西亚勉勉强强将即将暴风雨的海洋憋回了沙漠。她吸着鼻子,上前一步将双臂环在了瑞贝利安的脖颈上。而人类战士也吐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后背,柔声念叨起别哭啦,没有事之类的句子来。二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影子的方位发生了变化才互相放开。
“那么我们去哪找那什么牧师?教堂?我可不想去那种地方。”
“不需要去教堂!听说只要在大街上把神给骂一顿就有很多牧师会自己过来哦!”
“不, 我觉得并不会,比方说我现在在这里大喊第五季是个傻逼——!也不会有牧师过......“
“小瑞小瑞!你看!牧师诶!!!!!!”
还TM真......有?
顺着风元素裔的手指,瑞贝利安清晰地在指尖前方大约三十米的位置看到了一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卷毛。 瑞贝利安眯起双眼,盯着对方的胸口与裆部看了好一会才得出了“对方大概是男性”的结论。将双眼变成两根线条的瑞贝利安认真地思索起了牧师这个职业是否存在雌性以外的性别这个问题。而就在人类的战士的眼皮互相接触一下的功夫里,卷毛牧师身边便多出了一个绿油油的小白菜。
“你好!不知道你能不能加入我们小队!”小白菜伸手握住了卷毛的手掌,随后连人带手带狼被另一只巨大的饿狼整个捞到半空又后退了好一段距离。胳膊僵直在原地的卷毛则将双眼投到了抱着艾丽西亚与小小瑞的瑞贝利安身上。
“不好意思,我家这个小崽子给你添麻......”
“小瑞!你做什么啦!”
一阵旋风从瑞贝利安的脚底直窜他的头顶。猝不及防的战士的身体重心直接偏离了双脚之间往后倒去。随着噗通的一声闷响,带着风的小白菜又哗啦啦地刮回到牧师面前。
“如果你想冒险的话,请务必加入我们小队,可以吗!”
“啊?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个小队......”还没把剩下词语说完的瑞贝利安,突然就感觉嘴里多出了个毛茸茸的狼爪。反应过来的他用力拽着把爪子留在他口中的小小瑞试图将其击飞,而趁着这段时间,艾丽西亚则再度重复了两遍之前的问题。
卷毛牧师的脸慢慢阴沉下去,他推开艾丽西亚的手,慢慢张开嘴:“抱歉,我bu......”
只是做出了“不”的口型,瑞贝利安便已经站在艾丽西亚身后,把手捏在了剑柄上。
卷毛吞了口口水。
“那个,我真的bu......”
瑞贝利安握住剑柄的手往上方发力,将背后的铁块抽出了一半来。被精心打磨过的利刃正闪耀着属于它的白光。
卷毛擦了擦从额头分泌下来的液体。
“我......”
只听“咣当”一声,属于战士的巨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半圆,重重地在地面上制造出了一个裂缝。
“呃......好吧,正好我也在找队伍。”
“真的吗!太好啦!小瑞!我早就说可以找到牧师了!
卷毛的五官早就扯到了一边,看着慢悠悠把剑收回去的瑞贝利安慢慢抹了一把脑袋,确认了自己上半部分的脑壳还健在以及人类战士并没有望向这边后,无视掉绿发小白菜长如流水的自我介绍,用力地抽搐了半张脸的肌肉。
瑞贝利安将双手放在口袋里,轻轻从鼻孔哼出声音来:“喂先说好,既然你擅自决定要组成小队的话,那么本大爷绝对是队长哦?”
“哇!小瑞是队长吗!好啊好啊,好厉害哦!!!”
“哼,本大爷可绝对比那些圣母小队长好上一万倍。”抬起头来的瑞贝利安,像往常一样握紧艾丽西亚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而二人的身后,牧师默默地掏出了一把狗粮,丢给了在人身后摇尾的狼。
——牙,狗粮的味道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