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女儿吧?”
“不是。”雪石光贺直视那人的眼睛。
“那他是你的什么人?你明明姓雪石,对吧?”
“杀人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爸爸,是个温柔和蔼,而且厨艺很好的人,从来没杀过人。”光贺的声音很坚定,仿佛是在向世人宣誓。
旁边的一个女人急了,抓着光贺的衣领吼道:“那你告诉我,是哪个混蛋杀了小旭?”
“都说了杀人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他。我只知道,我的爸爸一直守正笃实,不会夺走别人的性命。”
“胡说!就是你父亲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真是令人讨厌,像你这种杀人犯的女儿赶紧去死好了!”
“你才是杀人犯!”之前一直以冷静语气说话的光贺突然吼了出来,“你找不到杀死自己孩子的真凶,就迁怒到我和爸爸头上,社会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败类?”
“听呐,她居然好意思说别人是败类。”
“承认自己的父亲杀了人就那么难吗?”
“呵,只有她爸的命算命,那些孩子的命不算命是吧?”
人群中响起了议论声,嘈杂混乱,如同夏夜的蚊蚋,久久地徘徊在耳边。
星序愿不敢接近,更不敢为光贺说话——那么做的话,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她恐惧的事情。愿悄悄远离了人群,然后给律岚霖羽发送自己的定位,并留言:“找到雪石同学了。但是目前情况不太乐观,请快点过来。”
发送完毕,愿又将消息转发给了绘上松歌。完成后,愿只能在等待中与不安为伴。
霖羽发现了愿的消息,立刻给塚取玛瑙打电话,告知光贺所在的地点。接下来,她全力奔往愿发送过来的那个地点。
毫无头绪的松歌也突然受到了消息:“情况不太乐观?什么意思?”
“应该是需要我们帮忙吧。松歌,我们也过去吧。”漆条绫见的心也绷紧了,还没等松歌回答,前者就拉着后者跑了起来。
“你爹真的是死得好啊!”在嘈杂的议论声中,突然响起了这么一个声音。
光贺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随后以愤怒的声音对那人说:“爸爸是无辜的!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为什么你们不能明白啊?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这些家伙……渣滓!全是渣滓!”
“真可怜呢,只能靠自我欺骗来度日了。”这次又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因为不愿接受自己父亲是个杀人犯的事实,所以就自欺欺人,说父亲是被冤枉的。可惜,你也只骗得了自己。”
接着,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在赞赏那个女人,除了光贺。
“当时没判你爹死刑真是没天理了!还好监狱里那些人把你爹打死了!”
“把我儿子还给我!你这个杀人犯的女儿!”
“为什么你爸会留下你这么一个祸患来危害社会啊?”
六十闻麻圆几乎是疯了一般跳过城市的各种物体,向着目的地前进。路上听见的警车的笛声也印证了她糟糕的猜想。
“麻圆,这边!”塚取琥珀在街的另一边向麻圆呼喊。麻圆向后施力,一跃而起,跳到了玛瑙和琥珀的旁边。
“连警车都出动了,看样子情况不容乐观啊……”琥珀皱着眉看着底下急促来往的车辆。
“希望只是单纯的巧合吧。”玛瑙的心也是跳个不停,头上也沁出了冷汗。
“塚取姐姐……如果,光贺这次回不来了,怎么办?”麻圆的声音很明显在颤抖。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初二的女孩,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还是难以承受。
“不要悲观,麻圆。光贺还是有希望的,她是我们重要的伙伴啊,不会擅自丢下我们的。”尽管琥珀这么说着,自己却心虚了,因为她实在无法向麻圆保证。
麻圆哽咽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应该表现得坚强一些,不能让玛瑙和琥珀太担心。
终于,她们到达了光贺所在的地点,见到了霖羽和愿,以及黑压压的人群。
“情况如何?”琥珀第一个跑到愿和霖羽的旁边。
“人比刚才更多了,我们进不去。”愿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麻圆看向人群,问:“光贺就在那中间吗?”
愿刚点了下头,麻圆就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止。
声嘶力竭地想要将声音传达过去,可是麻圆的声音最终也只是被人群的噪音所湮没。
无法传达的话语,化为淬毒的利刃,刺向麻圆的心,然后再慢慢地剜开。
“琥珀,怎么办?”霖羽已经惊慌失措了。而琥珀也束手无策,只能咬着牙摇了摇头。
麻圆竭力想要靠近光贺。终于,在人群的缝隙中,她可以隐约看见光贺的身影。那在辱骂中颤抖的少女是多么无助。
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从上方的天空,射来一支金色的箭,竟然在人群当中射中了光贺的眉心。麻圆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中,看到的却是倒地的光贺。
紧接着,就有人尖叫起来。麻圆的呼唤,此刻也哽在了喉间。
其他神少女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也大致猜到了光贺的状况。
最开始,人群因为惊愕而沉默,之后又如同水面上偶尔泛起的波纹一般开始议论。
“星序小姐,快去治疗!拜托了,一定要救下光贺!”那是愿第一次听见琥珀以那么夸张的语气说话。然而,愿刚想跑过去,就被霖羽抓住了手腕:“人太多了,过不去的。而且,就算真的能治疗,也会暴露我们神少女的身份。”
“但是,如果光贺死了的话,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的!”琥珀的语气近乎粗暴,“再这样下去……就无可挽回了啊!”
而麻圆只是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她只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却被自己提醒噩梦从来不会如此真实。
此刻,人们已经得出了结论——这是天谴,那个女孩子的死是罪有应得。最初的议论,此刻也转变为欢呼。
这次,电话的那边响起了塚取玛瑙的嘶吼:“光贺她失踪了啊!”
律岚霖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见玛瑙在电话那头说:“熟悉人都问过了,没人知道光贺的下落。”
接着,是语气相对冷静的塚取琥珀:“我们现在正在努力找她,但是依然没有成果。现在就是非常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去跟你们汇合。人多力量大,也许可以找到光贺。”说完,霖羽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打开了窗户,站在窗口前腾起一跃,跳到了小区的路灯上。
“就在光贺常去的那家甜品店旁边,你知道的吧?”琥珀回答。
“好,我知道了。”霖羽挂断玛瑙的电话后,立刻给星序愿打电话,一边赶路一边说:“拜托了,愿,帮我一起找找光贺吧!”
“雪石同学?她失踪了是吗?”
“是的。现在玛瑙琥珀她们就在那家叫芭罗雅的甜品店,我打算过去帮助她们。愿,请你也一起过去吧,如果能尽到一份力就太好了。”
“好,我这就去。坐哪路公交?”
“不用坐公交,运用我们的神力跳过去就行,时间实在是紧张。”
说完,霖羽便挂断了电话。一想到别的神少女可能有危险,愿就没有心思再发呆下去,立刻换上了神装,一路冲下单元楼的楼梯,打开了单元楼的大门。因为不想被别人察觉到,愿利用了自己隐身的能力,然后悄无声息地跳上了旁边的树枝上。
霖羽在芭罗雅甜品店见到了玛瑙和琥珀,以及一直低着头的六十闻麻圆。店员不在,大概在后厨忙碌。
“找到光贺了吗?”这是霖羽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令她失望的是,玛瑙和琥珀都以摇头作答。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霖羽能做的只有握拳咬牙。
霖羽偏过头,突然察觉到麻圆手中攥着一本书,书的封面上留下了汗液的痕迹。从封面中霖羽得知,这本书叫做《魔女的指环》——霖羽刚好看过。
放在平时,霖羽一定会因为这本书展开话题进行交流,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那种闲情逸致。霖羽只是无声地靠近,问:“这是?”
“《魔女的指环》……光贺很喜欢看的书。”因为麻圆低着头,霖羽看不见她嘴部的动作。
突然,门自动打开了,外面没有人。玛瑙和琥珀见到如此异常的状况,都换上神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直到愿解除了自己的变身神术,玛瑙和琥珀才放松了警惕。
三人纷纷换下了神装。如此一来,总共便有五位神少女。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琥珀说完,众位神少女便走出了甜品店。在甜品店的门口,霖羽提议大家分头到还没去过的地方寻找雪石光贺。琥珀规划好了各自的路线后,大家便开始行动。
愿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于她而言,光贺作为神少女,也能算是她的同类。至少愿也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别的神少女。
愿被分配到的地点是某个喧闹的街区。即使是不擅长社交,甚至是在人群中都会感到窒息的愿,此刻也不顾一切冲入人群,在形形色色的路人中寻找光贺的身影。尽管希望渺茫,也不能轻言放弃。
“这不是愿嘛,你好!”
愿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就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绘上松歌正朝着自己挥手。站在她旁边的是漆条绫见,这两个人经常一起出现。
愿朝着她们的方向跑去:“绘上学姐,漆条学姐,你们好。”
“愿同学也是来逛街的吗?”绫见问。
“啊,不,我正在找人,时间很紧迫……”
“是什么人?也许我们可以帮上忙呢。”
愿不好意思拒绝绫见的好意,再加上她们两人同时MGO的伙伴,愿便说:“我们在找一个人,也是神少女,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对了,右边戴着紫色的叉型的发卡,还扎着一条麻花辫。名字是,雪石光贺。”
“嗯……虽然我们不认识她,但也会帮忙的!”松歌向愿保证。
“太感谢你们了!”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愿立刻向她们告别,“我去公园那边找找,先走了,你们保重!”
愿走远后,绫见感到很苦恼:“我们要怎样才能在这么大一个城市里找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啊?”
“天才的我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法!尘梨的能力很方便,让她帮忙给周围人发送个电波,就能找到人啦!”
“就算这样,要在整个城市里找人还是希望渺茫啊……”
“总比慢慢找要好!我先联络尘梨了!”
然而,松歌给尘梨打去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松歌愈发地烦躁:“啊,真是的,尘梨到底在搞什么啊!”
绫见叹了一口气:“比起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都答应人家了,总得好好找吧?”
“呜,失算了啊……”松歌很是气馁,“这么一来,我们不得盲目地去找了?”
愿在经过一条转角的时候,觉得气氛很不对劲。这种感受不能称为第六感,更接近于她在试图融入人群中得到的辨认氛围的经验。这种不安的感受让愿心生畏惧,她将自己隐身后,向着深处走去。
一步一步靠近,愿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她开始想象,如果半路突然出来一个疯狂的杀人魔怎么办。愿马上又安慰自己,杀人魔是看不见透明人的。
听见了。
不是杀人魔的脚步声,而是什么人的怒吼声。很快愿又发现,怒吼的人不止一个。
在前方,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嘶吼着,愤怒着。为了看清他们围着的东西,也为了听清他们的话语,愿朝着前方走去。
终于看清了。
人群的中心,居然就是她们一直在找的光贺。可在这种情况下,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尽管四处救下了不少人,祈影值藻的神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即使作为神少女中的强者,要在大火中降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了,祈影小姐,你做得已经很棒了。消防队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先离开吧。”紫藤亚平在值藻耳边轻轻说。
值藻预留了少许神力,足以离开商场了。两人跳出窗户,以建筑外墙上凹凸不平的地方作为平台,一步步跳了下去,之后一路来到了距离商场足够远的街上。
值藻靠在了建筑的墙体上,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勉强了。而亚平也是松了一口气。
在回西城区的电车上,值藻再次和亚平搭话了:“紫藤小姐,我们能说说你之前没说完的话吗?也就是关于荼奈乃同学的事情。”
“啊,荼奈乃啊。”亚平又把之前的话题接了下去,“我和大姐呢,一直都走不进她的心中。她其实是个相当怪异的孩子,甚至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我和大姐都在别的城市上了高中,那时候对她的事情了解得也更少了。不过,她在昙月子倒是变得开朗了,也交到了很多朋友,这算是一件好事吧。总之,还请你们多多关照那孩子。”
暑假也快到尽头了,这是仅剩的清闲。因为昙月子从这次暑假开始的每周交一次作业的制度,倒也不用在暑假的末尾补那么多作业了。
星序愿一个人走出小区的大门,漫无目的地闲逛。她觉得这种状态和自己非常契合。
愿所去的地点,也无非就是再熟悉不过的街道。走得累了,就去附近的公园休息一下。
在公园,愿听见了一阵悠扬的歌声,那声音是从河边传来的。愿循着歌声,找到了那个拥有天籁之音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头阳光一般金色的卷发,以及一双海水一般湛蓝的双眸。见到了愿,她便微笑着向愿挥手,像是在发出邀请。
愿鬼使神差地就坐到了那女孩的旁边。近距离看,这个小女孩实在是有童星的天赋:连许多职业歌手听了都要嫉妒的歌喉,还有那张精致可爱的脸,太适合出现在聚光灯下向世人展示了。也有可能这孩子已经作为童星出道了,只是愿一向不关注娱乐界的新闻,所以不知道此事。
“大姐姐也喜欢到公园来玩吗?”小女孩俏皮地将眼睛弯成两条线。
愿只是觉得,有必要给这孩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隐藏起自己的内向,模仿着律岚霖羽的语气:“嗯,每次来到这里都很开心!”
小女孩低下头去,看着水中红白相间的金鱼:“我也很喜欢,尤其是这里的小金鱼!”说着,她竟开心得自顾自唱起歌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愿也算是免费听了一次演唱会。
“好了,差不多该玩够了,我们该回去了。”一个比这位歌唱家小女孩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她长着一头银色的卷发,左边绑着单马尾,青色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金发的女孩。
“才不要,姐姐,我还想再多看会儿金鱼!”
“你今天已经玩得够久了。”姐姐并不领情,只是如同发布命令一般冷冷地对妹妹说。
“姐姐一点都不温柔!哼!”妹妹从河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姐姐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对愿告别:“大姐姐再见!”
愿也站了起来,目送那两人离开。
几天后,亚平邀请值藻在KEC相见——这是为了感激后者的帮助而请的客。
在套餐一栏,值藻寻找着不辣的套餐,最后锁定了目标:“嗯,那就要这个好了!”
当值藻的目光转向套餐的名字的时候,她看见的是——“儿童餐”。
之后,在就餐的时候,亚平问:“祈影小姐是这种小孩子的口味吗?”
“啊,不,只是单纯的不吃辣,一点辣都吃不了。除了冰冷以外刺激性的食物也不太喜欢,要在正常的菜里挑的话只喜欢清汤,只要用盐调味就行了。这么说的话,应该算是老年人口味?”
“口味重的食物都不喜欢吗?”
“是的,受不了那种浓烈的味道。”
“呼,现在外面很多饭店都会放辣,这么一想的话不吃辣的人在外面真的很难生存啊。”
“有些时候即使说了不要放辣,厨师还是会自作主张地以‘不辣不好吃’为理由放辣。所以我很多时候都会在家吃。辣根本不是百味之首,盐才是。辣甚至都不是味觉。如果仅仅追求这种痛觉而舍弃了食材本身的味道,我觉得很可悲。”
“同感。虽然我能吃辣,但是外面这么多放辣的食物,感觉都腻了。”
“那我推荐你去尝试冷饮这个领域,一般是不会放辣的哦。”
那天离别时,亚平只是给值藻留下了一句“好好照顾MGO的大家”,便踏上了自己的路。
这一天就平静地过去了。次日,霖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看着书桌前还没写完的一大摞作业和逐渐迫近的交作业日期,即使在暑假也完全开心不起来。
“朵希,你能不能帮我写作业啊?都能跟我们沟通了,应该有帮忙写作业这个功能的吧?”霖羽突然异想天开。可朵希的回答却是:“霖羽姐姐,请自己完成作业,我不是什么事情都能dןǝɥ你的。”
“朵希!我可不记得MGO的大家有把你教得这么冷酷无情!”霖羽只好失望地坐到书桌旁,开始学习,然而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也正是在霖羽无聊地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塚取玛瑙打来的电话。
霖羽接听电话的时候,首先响起的却是塚取琥珀的声音:“律岚小姐,很抱歉打扰了您,请问您从昨天到现在有没有见过我们的伙伴雪石光贺?”
听到这个名字,霖羽脑中立刻浮现了那个格外喜欢甜点的少女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霖羽感觉自己头顶已经冒出了冷汗:“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宝亘卧坛答用右手抚摸了一下鸽子,下个瞬间,鸽子就变成了乌鸦,一座皆惊。
卧坛答的表演,大多数都是不可思议的变化。除了始终都能感受到神力的波动外,祈影值藻和紫藤亚平也在观察着卧坛答的手指——时而完整,时而缺失了一两根。
魔术表演结束时,卧坛答在舞台上摘下魔术帽,鞠了一躬,接着以普通的方式退场。值藻和亚平跟随着人群离开会场。
本来亚平叫上值藻,只是为了在那位神少女攻击自己时可以有强大的后援,结果卧坛答似乎都没察觉到她们两人是神少女。当值藻询问亚平是否多此一举的时候,亚平的回答是:“要防患于未然。”
两人对东城区都比较陌生,亚平看着手机上的GPS地图,试图找到回去的路。
“紫藤小姐,你看,好大的商场啊。”值藻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商场,“简直就能触及天空一样。”
“其实这在全日本算不上大。我在别的城市读高中的时候,见过比这大得多的商场。不过,祈影小姐想去看看吗?我现在没有紧急的事项,所以并不介意四处逛逛。”
“真的吗?太好了!”
在商场内,值藻立刻就被夹娃娃机吸引住了。然而经历多次尝试,甚至有一次机械爪就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松手了,实在是夹不到一个玩偶,值藻只好放弃。
“如果设计成简简单单就能夹到娃娃的话,商家根本赚不了钱啊。”亚平道。此时,值藻不得不对亚平的话表示认同。
接着,两人在偌大的商场漫步,身边大多数都是昂贵的进口商品。虽然偶尔买一些奢侈的商品还是可以的,但商品旁边写着的价格总让值藻暗自摇头。
“紫藤小姐,你觉得这些商品怎么样?”值藻开始询问亚平的意见。
“啊啊,挺不实惠的。但是购买这些昂贵的进口货,就可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反正我没有这个必要就是了。”亚平的话语不知道是在嘲讽那些人还是自己。
“嗯,的确很不实惠啊。感觉现在什么东西的价格都在往上涨。不过,我来这里也并不全是为了购物,更多是想在商场里随便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值藻把货物放回货架上,“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两人走到零食区时,值藻问:“紫藤小姐既然是荼奈乃同学的姐姐,而荼奈乃同学又是我们MGO的成员——请问你是如何看待我们之间这种关系的呢?”
“说实话,其实我对荼奈乃并不了解。在我们小时候,她便对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
亚平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持续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值藻被这突如其来的紧急状况吓到了。附近的人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接着,广播便开始了通知:“请注意,三楼的服装区东南角出现火情,请商场内人员沿安全出口有序撤离。”
接着,她们身边的人就慌作一团。人类在多数情况下都是惜命的,商场里的人们在这种情况下顾不得秩序,只是争先恐后地向着出口冲去。
值藻和亚平也算是来到商场的顾客,也应该立刻撤离的。然而,值藻在听到这个通知后便没有要挪动一步的意思。
“祈影小姐?”亚平试探性地呼唤了一下值藻。值藻将头转向亚平,说:“既然发生了火灾,肯定会造成一定的损失,也有可能有人被困住。虽然这个想法很幼稚,但我还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去改变些什么。”
“祈影小姐的意思是……想要到火中去救人?你知道这个行为的危险性吗?”
“嗯,对普通人来说相当危险,但我毕竟是能够操控冰的神少女。我的实力,也是紫藤小姐你认可过的。所以,我希望去阻止火势的蔓延。只要将温度降下来就好,这种事情我很擅长。紫藤小姐,请赶快和其他人一同撤离吧,等我完成了任务,来到安全的场所,就会给你打电话的。”
“哈……虽然神少女并没有使用神力帮助普通人的义务,但我也不会反对别人这么做。祈影小姐,请允许我一同前往,因为可能会有图谋不轨的人出没。虽然作为物理系的神少女,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护花使者也是可以当一当的。”说完,亚平就瞬间完成了变身。
值藻此刻并不紧张,反倒还有一丝轻松,就这么变身了:“我的话,顶多只能算作雪花哦。谢谢你,紫藤小姐,我们走吧。”
几乎所有人都处于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行动。为了节省时间,值藻和亚平都使用神力来远距离跳过诸多障碍。很快,两人就到达了三楼。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别的楼层,在一片火光之中,值藻利用神力造了一堵冰盾。在高温下,冰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水,但是值藻不停地使用神力来维持冰块的体积。
火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对神少女来说,这不算难题。值藻聚集了神力,瞬间就将火冻住了,在冰块中可以清晰地见到静止着的火焰。这让亚平目瞪口呆——火居然也能被冻住。
她们踏过冻着火焰的冰块继续前进。亚平眼疾手快,拔出唐刀斩断了头顶上落下的燃烧物。值藻被亚平救了一命,因此表达了感谢。
终于,她们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向着那个地方跑去,在火焰中恍惚看到一对母子。
“能救出来吗?”亚平问。目前,那对母子已经被困在了火焰中,很难走出去。
“应该可以的。”值藻回答。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冻结的声音。许多火焰都被冻住,寒气弥漫在空气中。由于温度的降低。火势也慢慢退去。
这片区域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值藻和亚平也选择偷偷离开。毕竟神少女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身份是不好的事。在附近都设置完冰墙后,值藻和亚平继续寻找其他被困者。
“星序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呢?”塚取琥珀问。
“因为,我觉得之前雪石小姐谈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有些奇怪。”星序愿这么说。一直以来极度渴望融入群体的她,已经能够观察到别人谈话的每一个细节。经验告诉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虽然说不出奇怪的地方具体是哪里,但是跟我以前看见的别人谈及类似事物时的态度不太一样。也许……雪石小姐对我们说谎了。”
六十闻麻圆陷入了思考。许久,她才说:“我找不到光贺欺骗我们的动机的说。”
麻圆的回应,让愿的信心受挫了,后者开始后悔自己将想法说了出来。
接着便是与恶魔的战斗。愿作为一个不擅长攻击的神少女,尽力衬托琥珀和麻圆的战斗,做好坚实的后盾。战斗结束时,愿还是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两边的战斗都很顺利。那天分别后,愿再一次和律岚霖羽走上回家的路。一路上,霖羽兴致勃勃地和愿讲七夕祭典上有趣的事情,愿却完全听不进去。
霖羽回家后,就开始向朵希抱怨了起来:“我的暑假啊,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霖羽姐姐,你已经放了一个多月的uoᴉʇɐɔɐʌ了,是时候该收起玩心好好学习了。”
“可是每周都要进行一次死亡冲刺,这个暑假过得一点都不痛快!会长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啊?”霖羽无力地瘫在床上。
朵希见状,努力地拉霖羽起来:“好了,霖羽姐姐,你这ʞǝǝʍ还没写过作业呢,现在开始努力还不算ǝʇɐן,起床!”
“啊,真是的,朵希,不要催促我做作业啦,你又不是我妈!”
愿回家后,思绪一直被雪石光贺的事情所缠绕。愿有这么一种预感——光贺就像是大家身边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然而,周围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除她以外。
宝亘魔术剧团的演出即将开幕开幕,地点是东城区。在前往东城区的电车上,紫藤亚平开始介绍目前收集到的情报:“宝亘魔术剧团是个专门表演魔术的团体,在明治维新时期就已经成立。20世纪中叶,剧团开始走向衰败,成员越来越少。十几年前在一次表演上,发生了重大的魔术事故,许多成员都受伤而停止活动。三年前,团长——同时也是最后一位成员——退役,其独生女擅自接下了这个名号,但当时并不被父亲和众人接受。宝亘魔术剧团再次进入大众视线中是一个月前,因为团长的女儿的表演相当优秀。我们是从那时候开始注意到那个神少女的。”
“确定那个人是神少女吗?”祈影值藻问。
“嗯,已经调查很多次了,不会出错的。”
表演即将开始,值藻与亚平一起来到了现场的观众席上。气氛被稍微点燃之后,灯光亮起,唯一的主演在飞行着的众多白鸽中出场。
“诸位久等了,欢迎观看宝亘魔术剧团的表演。我是宝亘魔术剧团唯一的成员——宝亘卧坛答。今天,将为大家带来最惊奇最精彩的魔术表演。”
一阵激烈的掌声过后,卧坛答的左手中凭空变出一顶魔术帽,右手伸进帽中,摸出了一把钥匙,然后抓着钥匙转了几圈,定睛一看,钥匙居然消失了。
在普通观众为这表演惊叹时,亚平轻声问值藻:“感受到了吗?有神力的波动。”
“嗯。看来是利用神力来达到魔术的效果呢。”值藻紧盯着魔术师,一边回答亚平。
卧坛答转了个圈,魔术帽又消失了。她恰到好处地给了观众一个微笑,然后将双手举到头顶,轻轻拍了拍手,就突然出现一个木箱子套在了她的头上,遮住了整个头。然后,卧坛答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电锯,朝着木箱中间的部位割去。
这时,亚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看,她的右手没有无名指。”
值藻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在切割完毕的瞬间,木箱的上半部分就凭空消失不见,没有落在地上。照理来说卧坛答的头应该被砍去了上半部分,结果身体却依然能自如地行动。观众啧啧称奇。
接下来,卧坛答转身,用身体挡住右手。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原本手中的电锯已经变成了一块白布。卧坛答将白布放在自己头的前面,左手在白布前做了几个手势,之后将白布移开——卧坛答的头完好无损。此时此刻,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而卧坛答右手中的白布,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此刻,值藻发现了异常,立刻对亚平说:“右手是五根手指,没缺啊。”
亚平看到这一幕后,也很是惊奇。如果是为了魔术的效果,没有必要在这种细节上做文章。
接下来,灯光变成了红色,从地上事先准备好的装置中喷出了大量白气,遮挡住了卧坛答的身体。烟雾很快就散去,而卧坛答竟然换了一套衣服。原本的短袖变成了长袖,头上还多了一顶魔术帽,真是不可思议。此刻,再次响起了掌声,如同潮水一般,许久才退去。
“这个应该是她的神装了。”亚平猜测。
“亚平小姐,你觉得她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呢?”值藻问。
“可能是障眼法之类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要准确猜出来,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怎么解释刚刚手指的消失呢?”
“我的想象力实在是匮乏,目前还想不出来。或许,手指的消失是刚才那一大串效果的副作用?”
值藻和亚平无法讨论出结果,于是继续观看魔术表演。
卧坛答将左手放在背后,然后取出了一个玩偶鸽子。值藻和亚平仔细观察,发现这次卧坛答左手的小拇指不见了。
卧坛答右手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打火机,将点燃的火焰靠近玩偶,打火机却在下一秒消失不见,玩偶鸽子也变成了真的鸽子。
“因为很奇怪,所以在哪里都不受欢迎。因为很奇怪,所以交不到朋友。因为很奇怪,所以被大家欺负。”朝城礼菜一张漂亮的脸因为阴沉的表情而变得扭曲,“你肯定无法想象,像我这么奇怪的人是怎么苟活到今天的。”
“并不是……其实,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我也是个奇怪的人啊!”长丽浮町的情绪如同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火山突然爆发出了熔浆,“虽然总是在笑,但是在别人眼里却如同一个怪物,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改善别人对自己的印象。怪不得我们两个能走到一起去呢。”
礼菜不敢相信浮町的话,毕竟这打破了她以往以来对浮町的印象:“这是真的吗?明明你看起来那么外向,我还觉得你会有很多朋友……结果,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吗?”
“看不出来吧?但就是这样。讽刺的是,我现在居然也在疏远奇怪的人了。”浮町以一种自嘲又无奈的语气说出了这话,“或许在我潜意识中,我已经讨厌上自己了。”
“抱歉,一直以来我对长丽同学都存在着误解……”
“没事,我并不在意。据我所知,花毒神大人以前也受到班级的排挤。具体我不太清楚,但她确实有过这么一段经历。”
“桂学姐,难道也是奇怪的人吗,和我们一样?”
“或许吧。”浮町抬起头,看见的是皎洁的上弦月。
在七夕会场的另一边,度乐萤哼唱着和式童谣,一蹦一跳地走在行人稀少的路上。和服穿在她身上就变得那么轻快,就像是萤火虫的翅羽。
萤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一块石头,然后又俏皮地起身,像刚才那样连蹦带跳地前进着。今夜,是繁华又和平的一夜。
伴随着深夜的到来,七夕祭典上的人们纷纷离去,黎明又将到来。
新的早上,星序愿发现家里的牛奶喝完了,就换上便服,打算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一箱。到了街上,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青色的中长发,大概是塚取姐妹中的一个。那人正在打电话,并没有发现愿。
“嗯,一直以来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真的是非常感谢。没办法,毕竟姐姐她太会花钱了啊。对了,那件事,有帮到您的忙吗?对,就是那件。不,这没什么,只是想感激您对我们的恩情。事实上,就连我都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啊,好,那就先挂了吧。”
从刚才的谈话来看,这应该就是塚取琥珀了。
琥珀转过身,就与愿对上了视线,这让后者不知所措。
“啊,你好,星序小姐。”琥珀彬彬有礼地说。
“你,你好,塚取小姐。”虽然非常尴尬,愿还是打了招呼。
这时,琥珀的手机又响了:“抱歉,星序小姐,可以稍等一下吗?我要接一下电话。”
愿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和别人交涉,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放松。
“怎么了,麻圆?哎,真的吗?哈哈,你们真是好孩子呢。那我现在就联系一下她们。”挂断电话后,琥珀对愿说,“请问律岚小姐在这附近吗?”
愿摇头。琥珀接着说:“稍等一下,我给律岚同学打个电话。”
接着,便是琥珀与律岚霖羽的谈话。愿没有细听,只知道琥珀邀请霖羽去一个地方。挂断电话后,琥珀又问愿是否有时间去那个地方。虽然愿想要婉拒,但想到之前拒绝了霖羽的邀请,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于是答应了。
琥珀带着愿乘坐公交,来到了某个小区门口。琥珀边走,边向愿介绍:“麻圆就住在这里,就是那个吸血鬼一般的神少女。不过她实际上是人类啦,害怕阳光似乎是天生的。”
两人乘坐电梯,到达7楼。琥珀敲了敲一扇门,很快六十闻麻圆就开了门:“欢迎塚取姐姐和星序姐姐的说!”
屋内传来奶油和水果的香味,愿开始觉得自己这次的到来很值。
愿和琥珀走进麻圆的家,发现霖羽、塚取玛瑙和雪石光贺都在。麻圆请她们坐下,然后端来了蛋糕:“这是我和光贺为大家做的,请慢慢品尝的说。”
愿的那份蛋糕上撒满了彩色的星形砂糖,对愿来说这是一个莫大的惊喜。对麻圆和光贺表达了感谢后,愿便吃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你们做的甜点真的非常好吃!”霖羽赞赏道。
“比起爸爸做的,我做的甜点实在是不值一提啦。”光贺羞赧地低下了头。
“看样子光贺真的很喜欢爸爸呀。”麻圆看着光贺这个样子,幸福地笑了,“不过,我们一直没见过你爸爸的说。他在哪里呢?”
“慈祥的、温柔的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我知道的,爸爸其实一直都陪在我身边。”说着,光贺向着虚空看去,仿佛那个方向可以见到她的父亲。
“在外地……是吗?那你们平常会打电话吗?”霖羽问。
“嗯,我经常跟爸爸聊天。只要和爸爸聊天,我就能安心下来。只是不能吃到爸爸做的点心,真的好遗憾。”
“没事的,光贺的爸爸,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哟。”玛瑙以难得的温柔安慰着光贺。
“嗯!谢谢塚取姐姐!”光贺的脸上挂着的是异常灿烂的笑容。
将盘子里的蛋糕消灭得差不多的时候,麻圆说:“接下来,大家就去一起消灭恶魔吧!”
到达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她们发现了两个恶魔。为了增加彼此间的默契,麻圆提议:自己、琥珀和愿一组,光贺、玛瑙和霖羽一组,分别与恶魔战斗。大家都表示同意后,开始行动。
在结界内,愿突然说:“那个,我想问问你们关于雪石小姐父亲的事情。你们有什么知道的吗?”
麻圆回答:“光贺啊,平常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听得出来,她很喜欢爸爸呢。但是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详细地告诉我们自己爸爸的事情的说。”
“居然喜欢到高处来,这可为我添了不少麻烦呢。”惠泽田森子抱怨了一下,“我没有像你那样的翅膀,也不像一些其他的神少女有办法到这么高的地方,所以这次我是拜托了我的朋友才能成功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呢。”
“另外的神少女吗?”很明显,夕灯笼询问的是森子所说的“朋友”。
“当然了。如果不是神少女,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人送上电波塔呢?啊,如果你想知道我那位‘朋友’的情报的话,以MGO的情报作为交换如何?”
“不可能。”
“嘛,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回答。”森子转过头去,看着星空,“今天可是农历的七夕啊。你的伙伴们都在玩呢,你不去吗?”
“第一,我不用农历。第二,几乎所有的节日我都不过。第三,她们并不是我的伙伴。加入MGO,仅仅是因为能方便一些而已。”
“大冷娇……”森子又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该走了,作为一个推波助澜的配角,不能占据太大的篇幅呢。”
听到“推波助澜”这个词,笼再一次将头转向了森子:“你又在图谋些什么?”
“只要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哦。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是主角的。到那时候,我和其他人都会衬托你的光辉的,以服从世界外那个无聊的家伙的安排。”森子留下这么几句话后,就独自从电波塔的顶端上跳了下去——只是跳到了电波塔稍微低一点的地方而已。
“预料之中的完美落地。”森子笑了笑。而一直等候着她的原野悠波终于把手中这根烟抽完了:“完事了?下次不要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叫上我啊,连打斗都没有。”
“你忘了我没有战斗能力了吗?”
“就因为这样,才该被塔顶那家伙暴揍一顿啊。”悠波随手将香烟扔了出去。
“你这人,可真是……”森子欲言又止,“下次再这样的话,我可要‘惩罚’你了。”
七夕祭典相当热闹,在小贩的吆喝声中,长丽浮町带着朝城礼菜逛街。很明显,后者并不像前者那么热情,但还是乖乖地配合了。
在挂满了愿望笺的竹子旁,浮町用黑笔在一张空白的纸笺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踮起脚,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成功将纸笺挂在了自己能碰到的最高的地方。完成后,浮町松了一口气:“好了,礼菜,来写愿望吧!嗯?在看什么呢?”
浮町看见的,是仰头紧紧盯着竹子的礼菜,一言不发。
“为什么……每次的数字都不一样?”礼菜虽然在喃喃自语,但很明显,她的声音是在颤抖。
“礼菜,怎么了?”
“在数竹子上的纸笺的数量,但是数了三次,每次结果都不一样!”礼菜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而是几乎以一种求助的方式对浮町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要数纸笺的数量呢?明明这件事没有意义,而且也很困难……”
浮町还没说完,礼菜就接了下去:“我知道!只是一直以来我都这样,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去数某些东西的话就觉得自己少做了些什么……长丽同学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礼菜本期待浮町也会有与自己相同的困扰,没想到后者立刻就否定了。意识到自己无事可做的礼菜,再次数起了竹子上的纸笺。
“比起数纸笺的数量,看看上面的愿望不是更有意义吗?”浮町随便拿起一张纸笺,看见了上面写着的愿望:“希望成为玲一样强大又帅气的偶像”。
“你们好呀。”伴随着清脆却慵懒的声音,紫藤荼奈乃双手放在背后,笑盈盈地向她们走来,“喜欢七夕祭典吗?”
浮町双手抱臂,以微笑来回应荼奈乃:“当然很开心了,平常在无聊的学校里可体会不到这么多新鲜的事物呢。”
“那你们有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纸笺上,然后挂起来吗?”
“这个还没有。”礼菜回答。
“那我们可以一起写!”荼奈乃以友好的姿态邀请浮町和礼菜。
然而,浮町在注视荼奈乃的同时,抓起了礼菜的手:“真不巧,花毒神大人在等我们呢,我们得先去和她汇合了,下次再见!”
浮町说完,立刻带着礼菜跑了。独自伫立在原地的荼奈乃,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呢?这便是,厌恶?”
在浮町停下后,礼菜问:“桂学姐在哪里?什么时候过来的?”
“并不在。刚才的是谎言。”浮町以严肃的表情回答,“刚才那家伙,是MGO的一年级神少女,紫藤荼奈乃,是个极端的异类。她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自然,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这样的人,我只希望离得越远越好。”
礼菜的感觉并不像浮町那样激烈,但听了浮町的话,再回忆刚才的场景,似乎确有其事。只是,礼菜脸上出现的并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淡淡的悲伤:“因为很奇怪所以就要排挤,原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啊。奇怪的人,就只能与孤独为伴呢。”
浮町对礼菜的反应有些小小的惊讶,前者没有插话,只是静静聆听着。
“不知道蕤蕤现在怎么样了啊。”荼奈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一张紫色的纸笺上写下自己的愿望:“想要去爱。”
完成后,荼奈乃将笔放在桌上,矮小的她踮起脚尖,努力将纸笺挂在竹子上。然而低处都挂满了纸笺,仅凭荼奈乃的身高无法将纸笺挂上去。
“哟。”一只手拿走了荼奈乃手中的纸笺,然后轻松将纸笺挂在了高处,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荼奈乃,“这样就OK了。”
还没等荼奈乃提问,巢异谶就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只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这就算日行一善了。热心市民是不会留下自己的姓名的,你只要从此以后心存感激就行啦。”说完,谶瞬间就从荼奈乃面前消失了。
“这个谎言,可真是够大的……”荼奈乃面无表情地看着谶原来站着的那个地方。
紧张的时刻,鸢岛梦谣又望向了长丽浮町:虽然后者并没有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很有可能也是井莲的人。遇到了不是MGO的神少女,这让梦谣感到十分不安,甚至冒出了些许冷汗。梦谣只是拿出手机,假装看了一下什么信息,然后抬头说:“抱歉,有人在找我,我得先走了!”
没等到回复,梦谣先跑了。朝城礼菜和浮町只是感到惊讶,但并没有追上去,因为根本没有追的必要。
梦谣跑远后,礼菜便问:“长丽同学,你认识那个人吗?”
“这附近的神少女我都知道。她是MGO的成员,鸢岛梦谣,不过不太和律岚以外的人打交道。”浮町说话的时候,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呢,打算去看看鸢岛的行踪,顺便也看看MGO的其他人有没有可疑的举动。礼菜,掩护我。”
“知道了。”礼菜再次换上神装,手握电锯守在浮町旁边。浮町的双眼突然失神,呆滞地站在原地。
梦谣在之前寻找恶魔的地方来回奔跑,试图找到律岚霖羽,气喘吁吁了却还没找到。她后悔之前没有找霖羽要过联系方式了。碰巧在这里的店铺旁,她遇到了绘上松歌。是后者先打的招呼:“你是梦谣吧?急急忙忙找什么呢?”
梦谣对松歌有些印象,可以确认是MGO的同伴,因此放松了一些:“在找律岚同学。请问你见过她了吗?”
“你在找她的话,我给她打个电话就好了嘛。”说着,松歌很利索地打了电话,通知霖羽到这边的店铺来找梦谣。电话结束后,梦谣表示了感谢,之后又询问松歌在买什么。
“我啊,想买点七夕的纪念品带给绫见。今天她刚好有课来不了,我就受她所托,给她买点东西。梦谣,你帮我参谋参谋怎么样?”
虽然梦谣对挑选礼物这方面不太自信,但不好意思拒绝,便硬着头皮跟松歌挑起了礼物,还不时地抬头看看远方,希望见到霖羽的身影。
浮町的眼皮动了一下,紧接着便转头看向了礼菜:“看完啦。谢谢你的掩护,礼菜。”
“情况如何?”
“在场的MGO的神少女都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对了,度乐家的女儿也在哦。”
“度乐家的女儿?她怎么了?”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度乐萤,她也是神少女。不过目前我们没有见她的必要,可以不用管。”
“那长丽同学,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浮町眼中突然闪起了光:“这么说来,花毒神大人布置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就去逛七夕祭典吧!”
话音刚落,浮町就握住了礼菜的手。对于浮町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礼菜感到震惊:“就这么随便真的可以吗?毕竟是桂学姐让我们来的,如果现在去玩的话,感觉有点对不起她啊。”
“没事的,花毒神大人是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前几天被逼着补课,我都快闷死了,这次好好放松一下吧!”
礼菜拗不过浮町,被她一路带向了七夕的祭典。
此时,位于废弃街区附近的电波塔依然工作着。电波塔的顶端,阑珊的灯光为夕灯笼的面庞染上了红色。
笼手机的通讯录上,显示着一个电话号码,上一次拨打是一周前,对方未接听。这一次,笼又试着拨打了电话。
眼前是灯红酒绿的城市的鸟瞰图,耳边则是电话的白噪音。一分钟的等待结束,不出所料,对方依然没有接通电话。笼的脸上倒也看不见什么失落,她只是熄灭了手机的屏幕,将其放在身边。
“还在找那个人?你可真是固执。”声音是从笼的背后传来的。惠泽田森子一步步朝着笼走来。
笼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转身,握着笔刀的手向前伸直,刀刃刚好就在离森子颈项仅有一厘米的地方。一般人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即使没有恐惧,也会出于本能后退,可森子却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一动不动。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笼保持着一贯的冷漠的表情,“总是对我们学校的神少女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早就料到你会来找我了,结果还是在今天发生了。这里是电波塔,可没有人会出于偶然登上塔顶。所以,你就是在跟踪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么请允许我明知故问一句——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夕灯笼?因为不知道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所以就要坚持下去吗?”与一直严肃的笼相对,森子脸上浮现的始终是轻松的微笑,“明明都过了几个月了,那个人一直不出现,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失踪了吧?”
“与你无关。”笼抛出了这么一句冷漠的话。
“真是麻烦的性格啊,你也是,‘三英雄’也是。”森子稍微将头歪了歪,此时笔刀的刀刃已经紧贴她的皮肤,她却依然镇定自若,“但是呢,既然没到她出现的时机,无论怎么找都是找不到的。所以,请停下吧。等到了那个时候,即使你们不去找,她也会出现的。”
笼将笔刀从森子的脖子边移开,转身看着远方的星空:“我和‘三英雄’不一样。那个人跟她们有着深刻的不解之缘,但于我而言,那个人只是强大的武器罢了。最近神少女被魔少女袭击的事件常有发生,我需要更强的战力。她毕竟是我们曾经的前辈,实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比起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还是利用那个人比较省心。”
“我现在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冷娇比傲娇还要麻烦啊。”森子不禁叹气,“如果这是部言情小说的话,你绝对会是追妻火葬场的男主。啊,不行,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两个三姐妹中的长女会哭的哦。”
“你在说什么?”笼对森子这番话语十分不解。
“没什么,只是我的自言自语而已,你不需要理解。”说完,森子就坐在了电波塔上。
﹥ 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您。
——我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
他却暗暗把一粒石榴放进我嘴里,不顾我的意愿,强要我尝一尝。①
但凡一件事起了头,后面的顺理成章,总绵延许多,理当如此。
志在为你们著书立传的无眠者们无一不为你这页薄纸消得憔悴。巡礼盛极一时,如今标明渺无人烟的区域,就像正午落在日晷上的阴影,奉书记员为座上宾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仲夏夜的梦醒来时分,黄金的光辉已生满锈疮。孩子们不再为此流泪,牠们告别母亲松弛的胸脯,父亲犁般的手臂,原野的孩子,田地的孩子,集市的孩子与宫殿的孩子,被不分彼此地播种于一处。
军队,将士兵诞下。
总有人扬言唯与军队同行止,才算真正具备发言权,殊不知并非军队隶属天权。天权曾一度是贵族们的沙龙会场,此后不过脱胎换骨,于先代领主手上整肃成一整副铁血杀伐模样。
——哎哟喂!那也是个不可说的主儿,脱发元凶,当之无愧。
你的履历,前半段淋漓尽致地呈现着令人咬牙切齿的平庸,后半段,他们简直要怀疑你生来便是为时刻提供反例的了。不信你看,章靖北这个人,就很顺应时代潮流与历史规律:天纵英才,屡遭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厚积薄发,一生的故事跌宕起伏,棋子自弃有之,韬光养晦有之,仗义独闯有之,功成名就有之,矛盾激烈兼纲举目张,可堪回味。
至于你,他的半路兄弟,左膀右臂?
平庸恰是你的矛盾。你的祖辈没什么太出挑的人,统统在故纸堆里莞尔,你本继承了他们的平平无奇,如能依赖父母积攒的人脉,你兴许会成为无眠者②中的一员,如此一来再无龃龉,赏心悦目得多,可惜这事儿行不通,大遗憾。你师从一个权臣,只顾自己平步青云,从未允你鞍前马后分一杯羹,所有关于你的记载仅指向一个事实:你嵌在一架名为军队的机器上,没正经上过一次战场;你战功彪炳、权倾一时的师父,既没有授你战技,也没有教你用兵,不曾施舍你哪怕一口清汤寡水。
不过,他教你医术。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爱好,没爱成什么名堂。
而你,无眠者们的“偏头痛大人”,彼时无籍籍名,供职于天权城典狱司医肆,朝九晚五。难以断言你的医术究竟精是不精,毕竟顶头上司长期荣誉挂名,正是你的师父,且常年只与阶下囚相对,任谁来读都推测得出,这恰是设闲职以养庸人。
无眠者们有曰,怎么强调典狱司经年,均不过分,原因不言自明:
似你一般的人,任何已知的年代中都不该活跃于舞台的中央,你却到底是狂澜过尽后,与寂风郡折冲千里的常胜将军。
——待你读至这里,想必已经哭笑不得了罢。
于是会不会,你忽然地后悔,惜铎节③的市集上,用那张狷皮④书套换了焦糖?
***
严格说来,“邵景卿”的人生肇始于天权城长老会的一纸札付。你却只记得,长老会末席青睐你,你始终不知所以。天权城长老会家喻户晓,其话事人尊名尽人皆知,这不稀奇:襁褓亦知明朝太阳照常升起。但你们一家连带仆佣共五六口人,尤其你,重要的是你,从没听过戴缙的名号,漆印封着的信件因而收得突兀。你矢口否认结识过这么个人物,母亲反复盘问你,到后来咄咄逼人,你几乎快哭了,便发誓无论知情不知情,青天白日做的大梦里都没有他的一鳞半爪。
你是正确的,可你搞错了,以为她拒绝的是相信你。
“既有首席,那么排资论辈,末席不是无法可想。”
你的父亲实在看不过眼,如此解围道。他和一位帝都谋生的无眠者有点交情,你母亲的先祖则与贵族沾亲带故,他们很快察觉印鉴同落款不符。信的内容不重要了,里头即使装的幅春宫图,那也无关紧要。你父亲活过半生,见识颇具分量,这末席的信叫首席的戳儿封着,令他茫无头绪。
“长老会”仍炙手可热,籍此招摇撞骗的不在少数,“不过这种程度的工艺,理应由专门的制造局掌握。”他咕哝着:“且不说造价何其高昂,无相应官秩胆敢仿制私用,单凭这一条,抓着可就要当庭正法的啊。咱们家……”
言下之意,得不偿失。
为他未及挑明的这份窝囊,你母亲掉转矛头,改对他狂轰滥炸。你本以为逃离无望,谁叫你在节骨眼上刚干了件蠢事,偷出父亲赠你的皮制书套去换一枚焦糖点心,小小一只托在手里,隔着玻璃匣子都尝得到甜。褐色的焦糖——你至今都认定描述颜色的企图不切实际,那是种质地,比单纯的色彩,气味,声音及情绪要复杂得多。你舍不得,他赠你一支银色的勺子,你该颠倒玻璃匣子,才好抽掉底盘边走边吃,可你舍不得,花了极大的决心小心翼翼整个取出来。焦糖沾上你的手指,庆典烟花炸裂在你的头顶,人群欢呼骚动……这事儿目前是你的原罪,结果母亲不追究你了,你立即快活得无以复加,一路悄没声息小跑回自己房里。
你的时间在那封信之前变成东西,在那封信之后变成东西。
之后每一天都是你的幸运日,父亲调动为数不多的人脉多方查证,母亲日日浓妆艳抹混迹上流人士的聚会,你和父亲猜她炫耀更甚于探听,以至于治安官找上了你们。惜铎节渐入尾声,积压了一大把冒名行骗的案子,他完全怀疑你们牵涉其中。
“终日尽是些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你的母亲在镜前比划着珍藏的连衣裙,看上去非常满足,招手唤你去她身边,替你精心重绑了脑后的丝绒带子,又把你转过身来,仔细端详你的脸,轻轻吻你的额头。
“我儿子的确生得好看。”
从长到应征入伍的底限年龄开始,年复一年,你的身体麻木不仁,源脉空空如也,目睹憎恶在她眸底的失望中毒刺般生根发芽,哪还享受过如许温情,一时受宠若惊,眼圈都红了,死命攥着衣角,猫儿似的喊了声“母亲”。
其乐融融一派祥和间,换你的父亲格格不入。
你数次半夜循声摸到他们门边,在母亲和颜悦色哄劝你回去前,还来得及听到些许争执。门缝里酒气熏天的父亲忧心忡忡,似乎总想叫住你,但欲言又止。
“末席,呵,什么末席……他们说,‘谁不知道’……”
“……你以为他是靠爬上什么坐到如今的地位?”
“‘那又怎样’?!你听听,听听,这是一个身为母亲的人应该说的话吗!”
“他凭什么,他……不就是戴缙吗,我有什么不敢说,为了我唯一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说!”“你这是鬼迷心窍,戴缙他……他心术不正……唉!”
“……”
你赤脚站在地毯上,和书架正对,铅笔痕迹从很低的地方向上生长,越高越密。以前你的父亲总宽慰你,急什么,参军又不是没有身高要求,没准我儿子的源脉,就等着他长够呢。
你踮起脚,足跟落下,脚趾抓紧地面,蓄力跳跃。
一下、一下、一下。
“……戴缙。”
你哑着嗓,低声唤起这个名字。它的主人未曾露面,已搅得你的家庭分崩离析。
***
“是说,老哥你拜入师父门下头一天,就触了他老人家的霉头?”
“啊……唔,他倒没坦言不快。只不过那套茶具我擦了得有一刻钟,一抬头,还是和师父撞个正着。我心里虚得不行,就问他‘您一直在看吗’,他说‘是。’末了喊内勤分处负责的人来,吩咐这套茶具他们不必再管,以后,都我洗。”
“那你就……真,天天洗?”
“不然呢,师命难违。再说也……没道理仇视劳动吧。”
“反将一军!哈——哈哈看不出来你真敢,你居然还直接问他,哈哈哈哈哈,你就仗着他喜欢你!要我说师哥,你身上有股劲儿——犟劲儿。敢想,还敢没臊羞地干,他就爱你这样儿。”
“……直说我一根筋,不知好歹,还没脸没皮不就完了。”
“哈哈别,别!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那意思。照这么算,师哥,你得谢谢我,幸亏后来我给师父卒瓦(cei)了,替你省多少事儿。”
“你好意思?当时我再三警告你不要插手,你倒好,狗咬饲主手,以为我干的是什么好差事。”
“冤枉。我上哪儿知道茶具是首席送的,师父宝贝着呢。诶,你还记得上回茶马司司长夫人吗,哎哟不是我说,天知道他夜半走哪个穷乡僻壤的路上,和鬼瞧对了眼,居然娶她。强凶霸道的,逢人便说,啊,她家管事的捎回城那批青金石料子多好啊,她喜欢得紧,哪哪枚磨做戒面正配她的礼服裙子,什么难求的匠人都约好,怎么切怎么磨统统谈妥了,给咱们师父截了胡儿,硬说他尚无家室,怎么用得着夺女人所好,闹得长老会里乌烟瘴气。嘿,也不打听清楚,那可是首席做主挑的,真叫师父自个儿去选,他没准能让,但既然是首席给的——没门。
所以俗话说啊,‘千金难买早知道’呗。早知道,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唉,这真真是礼堂听见乌鸦叫,倒霉,倒霉呐。”
“……”话到嘴边,你稍加斟酌,原路咽了回去,倒不是因为师父把绝品青金石研磨成粉这种蓄意暴殄天物的事,说出来有矜世取宠之嫌。
临行前夜,父亲在书房喝得酩酊大醉,吐得满桌都是,臭气熏天,做足不替你践行的姿态。长老会令行禁止,不得延误,你有戴缙的札付傍身,言谈举止逐渐也透着点舍我其谁的意思,你母亲不好再拦,径自悻悻去睡。你陪他坐到月至中天,点头如捣蒜,明早还要赶路,你别无选择。
父亲,你轻声喊,父亲,我走了。
他像被踢了一脚似的,咻地弹起来,果然并没有断片。你站在原地,等他扑过来抓小鸡仔似的揪住你,把你的视野摇得万花筒一样。“你给我记着。”他龇牙咧嘴,吐词不清道:“你,永远给我记着,你是我的孩子。”
点头。他命令你,你乖乖点了,他笑个不停。
“听着,别……别认人做‘义父’,谁都……他们,他们最喜欢来这套,他妈的,听清了吗!”
你举一反三,不等他叫,自顾自用力点头。四舍五入,这就是所谓生离死别了,你从中感到一丝荒诞,灵光闪现,向那位接引你的使者讨要你一直无缘得见的信。他礼貌拒绝,声称需要复命。这下,应有的忐忑不安追上了你,一路上你满脑子胡思乱想,并拢双腿,坐姿规矩过度,事后果然肌肉劳损,休养了好一阵,每天只负责擦那套茶具,技艺练得炉火纯青。
长老会末席本尊足以打消你们全家的顾虑,即便不是所有,也颇可观。你父亲实在应该和他见上一面,而不是盲目听信什么捕风捉影的传言。你如今的师父那天姗姗来迟,大摇大摆走进来,将早摘下的制式手套随手一抛,这才绕到案后坐定,手法娴熟地卷起上好的烟丝。他的手指极是好看,裹在深驼色精纺手套里,那料子非常轻薄,隐约能辨认出浮凸的静脉血管。你从未见人徒手卷制香烟,好奇心大动,一时看得呆了,直到肃然起立的使者咳嗽一声,才也忙不迭窜起来站好。
“长老。”
他眼皮都没抬上一抬,兀自双手指尖转着烟卷,眯眼细细打量。反倒是你,下意识古怪地瞟了眼使者。
他们绘声绘色讲了那么多的故事,怎么就没一个人提起,长老会末席这般年轻。
他比你见过最恣意妄为的人目中无人更甚,可或许因为神态闲适慵懒,你第一眼就讨厌不起他来,目光滴溜溜跟着他打转,以后你也总是这样,一直追随着他撑身去够火柴匣,他的肩背有着成年男性的宽度,难以被错估成少年,军装剪裁得体,勾勒他肌肉的线条,寥寥几笔极是写意,其余大量的留白使他与结实宽厚一类形容无缘,而更亲近挺拔峭立的山峰,或许山峰,也不太准确,你说不上来。他的从容不迫中藏着一股节制,相较出于礼貌的淡漠和疏离,它更凉,更坚硬,也更锋利,你忽然想到,那两片轮廓清晰的肩胛曼然铺展之际,他的姿态,像一只刀斧螳。
“……哦。”
他仅用拇指与末指固定火柴匣,食指中指间夹着那支烟随意敲了敲,接过信来,瞟到那枚错按的印鉴,有些意外地睁大眼,那声低喟介于“嚯”与“吼”之间。因为这个奇妙的发音,他的惊讶取得了最好的效果:“我记得当时融好漆块,印鉴恰在手边,便看也没看径直按了……原来错了么,难怪。”
使者的喉结顿时滚动了一下,戴缙悠然一笑,挥手示意他退下,他如蒙大赦,你不明所以,满头雾水。
你未来的师父,此刻终于走向你,壁炉的火焰吞噬长老会首席的纹章,你命运的转折点亦付之此炬,他在逆光中俯身,唯一的水晶镜镀了金边,你悬着的一颗心兀然放下,不如说沉到深不见底的地方,他的目光中什么也没有,他在你身上什么都没看到,就像……
就像你的母亲一时兴起付订的衣裙,做得太久,送上门前已被彻底遗忘。
“今年惜铎节过得如何,有没有外出逛过?”
他淡淡问你,似乎想顺藤摸瓜,引出你全无印象的邂逅。这本是你刨根问底的机会,知晓险些困扰你一生问题的答案。你却立时记起你的焦糖,你其实拿不准它究竟好不好吃,你独独舔过指尖沾满灰尘和泥土的那一点点——不好吃,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万一呢,万一,它只比甜蜜的泥土能入口稍许,根本配不上你这份殷切。
你没有多想吃它,但你没吃到,你想吃它。从头到尾,只有这件事令你牵肠挂肚,不堪重负,可母亲等着你承认偷窃行为,她迫不及待,你刚点过头,胳膊立刻挨了一鞭,你父亲原想用它训练一匹暴躁的马驹,才扬起她便心疼得大声呵止。这之后你一旦出现在她视野里就可能挨揍,你不敢再提。
你自暴自弃的天赋遗传自你的父亲,又从你母亲处习得了孤注一掷,加上属于你自己的一无是处,无怪你招人厌弃。于是你告诉他,你曾经拥有一块焦糖点心,永远不知道它可以多么美味,你终于有了机会,你总算能够表达。你一股脑儿倒空自己,感到浑身松快,仅此而已。
他没有补给你点心,但他听完了,且乐不可支,随即领你识得通往图书室的路,留你自己看书去。你想起刚刚,花完你那可怜的词汇库存后,剩的尽是些旨在发泄的车轱辘话,忍不住以书掩面,满脸烧烫。
家务劳动上你是一把好手,这是你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另一个是温驯诚恳,甘愿在最柔软的鞭子下低眉顺眼。你完全可以担保不仇视劳动的说法发自肺腑,不过扶冀不需要你的保证,劳动天然地隶属低贱,把从事它的人变成一路货色,一个人被要求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无疑是种惩罚,你却坚决不肯让渡对你的茶具的职责。若非故作矜持,那么其中一定有利可图。
真是百口莫辩。
你的确不仇视家务劳动,如你所言,没道理仇视它。第一个年头你的源脉毫无动静,你不知道这个名词是什么,意味着什么,觉得没甚所谓。亲朋好友赶来安慰你,你的坚强收到了最多的赞美,多得你都有些飘飘然。紧接着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每年的这天,你们家门庭渐冷。有次,下午茶时间,你第一回拦住女仆,截走她手里的托盘,轻轻闯进你父母间那片沉默。他们各自心事重重,起先没有认出是你,抬手挥赶,你固执地一动不动,你的母亲这才注意到你——是你端了茶点送来。
不论什么时候,食物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那光芒给予你莫大的鼓励,这之后端茶送水一类的事你总抢着去做,使劲浑身解数,好言央求仆役们让给你推车、水桶、拖把、园艺剪和毛刷,尤其——当着父母面的时候。你什么都做,什么都学,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干得有模有样,除却太耗力气的活儿,仆人们都不如你做得好,为此你充满自豪。倘若这会儿有人夸你,不是天花乱坠地盛赞什么莫名其妙的坚强,而是出自你手的雅致得体的摆盘,光可鉴人的银器与修葺一新的灌木……对它们报以一笑,你一定欣喜若狂,然而,事与愿违。
那套茶具那么美,你本想为它取个属于你的名字,但因为茶具不属于你,最后只叫它“我的那套茶具”。它瓷质细腻,釉色均匀,装饰着宝石与黄金,价值连城,可不知是因为主人过于忙碌,还是不谙此道,显然没得到精心保养。你专心致志清洗它,仿佛同一位久别重逢的挚友畅谈,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确实你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被迫远离你钟爱的劳动——你喜欢的东西最终都成了你的错误,在此之前,它们仅仅只是它们自己——因而过于集中注意力,幸好师父不在此间出声,而是等你主动发问,否则你绝对会失手。他不大高兴,在你意料之中,原因却无法可想,你年纪太小,家境尚可,他不像有闲心打听出你不值一提的特长,没准会质疑你东施效颦,徒献殷勤却无能力,这是最大的可能,其他的……
你抱着茶壶,不敢太用力,错觉只有你的手没在颤抖。
他把那套茶具托付给你,当着不明就里的内勤分处负责人,一本正经地宣布这个决定。劳动是一种惩罚,因为不该劳动的人做了与身份不符的事,劳动就成为了惩罚,按理说你应该及时服软,知难而退,说些漂亮话将尴尬的局面圆过去,可你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你未知的身份使劳动的惩罚意味变得斑驳了。
寄予厚望,当然很好,但有工作——留下来一个的借口,也不坏。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扬言从今以后那套茶具归你管了,那么茶具在,保养它的人也得在,这就是承诺,他不能轻易反悔。
你定期保养你的那套茶具,次次不落,三年从未间断。童子营的选拔,因你人在国都,且后来知晓自家师父竟在医司里也挂着名,随时可去,反不太放在心上,要家人写信再三催促。平心而论,你的身体表现差强人意,八九岁上,个头已抵近正式受训底线,你顶着一本硬壳笔记,站在图书室门后翻着白眼,努力找到平衡,摸索着画下你的位置。你从师父那里领了许多本医药类的书籍,其中有些很上了年头,书页用相近的皮革悉心修复过,自你得知重描字迹的墨水是青金石粉末调的,便没胆子怠慢,每次都得更衣沐浴堪比请神,适应了好一阵才不再哆嗦。
剩下是他的笔记,配合起书来事半功倍。
如今天权城国都各机要部门的人见了你,都喜欢称你为“戴缙的小跟班”。你与师父同行同止数年,他不避讳着你,你得以察知首席与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具体是哪一种,知遇之恩有之,道同共谋有之,提防掣肘有之,似乎独独……
“呼……心爱的弟子面前,不稍加收敛么?”
“您希望鄙人在意吗?还是说……呵呵,怎么,您那匹烈马,像这样的时候,被孩子瞧着,就会温驯不少,嗯?”
“……”
“哈哈哈——我胡乱猜的。
放眼整个天权城,敢动您东西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你不太分得清师门喜添新员在这之前,还是之后。同门师弟意外的与你投缘,你想,原来源脉开启与否其实无关紧要,没有天赋的人和聆风者⑤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难以共处。
起初你以为扶冀是首席的人,即使并非直接驱使,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首席做主挑的,戴缙不会让——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一锤定音,尘埃落定。
差距一旦拉大到某种程度,什么该存不该存的念想皆是枉然,继承自父亲的得过且过在你心上酣畅。直到后来,他硬要插手你的那套茶具,你则习惯在它的事情上大包大揽,你们互不相让,一时拉扯起来,托盘被扫落在地,砂糖壶弹得老高,厚实的地毯挽救了绝大多数茶具,但一只茶杯砸在壁炉一角,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你张口结舌,死死盯着茶杯旁那一小段白瓷,扶冀显得更为惊惧,直接跪倒在地,面无人色。
“……凑不成套,扔了吧。”
你们共同的师父仅扫了一眼,漠然道。
因为这一句话,你大哭起来,没听清后面的惩罚,一路直到禁闭室犹未歇声,哭得撕心裂肺。罪魁祸首就在隔壁,被你不依不饶的抽泣声吓懵了,询问安慰威胁咒骂轮了个遍,最后黔驴技穷,你听到他以头抢墙,嘴里求爹爹告奶奶,嗷呜呜的小狗一样。
“哎呀妈呀,老哥,我服,我真服,你是我见过最能哭的人,以后咱俩商量好,甭管谁犯了事儿,全赖我头上,啊,赖我。可别再这么哭了,好像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我听了遭不住,算兄弟求求你。”
盛情难却,你吸着鼻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头:“好。”
所有关于你的事,唯有一件,无眠者们大错特错。
——你正经上过一次战场,无功而返。
那年你长到十五岁,源脉一成不变,医术小有所成。
征铎响彻天权城的大街小巷,领主义弟章靖北点起全城精锐,开赴原帝国西南边陲。
人们都说,此役一毕,祸首伏诛,边境宁定,至少能换来天堑内十年和平。
而下一次捷径启扉,将遥遥无期。
“振作一点!音菱!”紫藤早理玫对着眼神空洞的卯木音菱喊着,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来源不明的声音总算是消失了,而音菱的精神也回到了现实。
“早理玫?”音菱看见早理玫惊慌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此时的早理玫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到刚才站着的位置:“回来了?”
“嗯,是那样……”
“看到了什么?”
“诶?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音菱很为难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说着什么话……她的话里也没有重要的信息,只有日常的谈话而已。”
“真的……吗?”早理玫依然沉着脸。
“我没有说谎的动机啊。”这一次,音菱的态度强硬了一些。
“知道了。然后,我有件事想征询你的意见——可不可以让值藻跟亚平一起行动一次呢?”
接下来早理玫就开始讲解行动的具体内容。只不过在这种氛围下,她的语气中也没有了平日的轻松。音菱很不适应地听完了早理玫的话,然后同意了请求。
“好了,你可以走了,随便去哪里都可以。”早理玫虽然放出了这样的话,那张脸却依然阴沉得可怕。而音菱此时已经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被谁呼唤着的感觉,只好回到七夕祭典的会场。只有早理玫伫立着——毕竟她经历了从没见过的情况。音菱陷入了那么异常的状态,早理玫却感受不到任何神力的波动,实在是诡异。
“可能是隐藏了神力的痕迹吧……”早理玫喃喃自语。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假设:隐藏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多数情况下只是让神力变得不明显而已。但是早理玫对神力非常敏感,却没有一点感觉。
这个时候,鸢岛梦谣凭借自己的实力终于打败了恶魔,这是有惊无险的一战。她正打算回去找MGO的其他人,却突然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恶魔。
如果不把恶魔消灭干净,就是不负责任——在这样的观念的影响下,梦谣虽然已经消耗了不少神力,却奋不顾身地进入了结界,准备第二场战斗。
这场战斗,梦谣很吃力。路灯的恶魔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梦谣的每次攻击都命中了,却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梦谣很清楚,也许这次,自己会真的打不过恶魔。而恶魔发出的灯光更让梦谣觉得不舒服,后者却无处躲闪。
梦谣决定先躲在暗一些的地方,这样受到恶魔的影响会小一些。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躲在这里,她的魔法球是很难命中恶魔的。自己所剩的神力不多了,不能再浪费了。
正在梦谣苦恼的时候,突然有其他神少女闯进了结界——只见一个丸子头的神少女拿着看上去就很恐怖的电锯,冲到恶魔边上,向恶魔劈去。虽然给恶魔造成了相当的伤害,却仍然不能一击打败恶魔。结束这一次攻击后,少女就累得直喘气。
“喂,礼菜,都说了这种战斗方式太冒失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另一个短发的神少女丢出了手绢,手绢便自己在空中旋转。从手绢的底下,飞出了白色的怨灵,纷纷向着恶魔飞去。
朝城礼菜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疑惑:“好奇怪啊,刚刚明明只攻击了一次,为什么感到这么疲惫?感觉回到了刚成为神少女的那段时期一样……”
看样子那两个神少女没有发现梦谣。对梦谣而言,这两个人很面生。但她本来就不太认识MGO的众多成员,再加上现在MGO正在举行集体活动,她就把这两个人当成了MGO的人。梦谣站了出来,对她们说:“这个恶魔的能力好像是通过光照来弱化敌人。光照越强,影响越大。”
“哦,还有人啊?”长丽浮町收回了手绢,直视着梦谣,这让梦谣感觉很紧张,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不公平!这不是欺负我是近战的神少女吗?”礼菜感到很委屈。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提供的情报。”浮町这次直接用食指旋转手绢,释放出怨灵,“礼菜,在那边看着就好啦,这个恶魔就由我来击败!”
恶魔本来就已经在苟延残喘,而浮町这次的攻击比上一次还强。正如浮町所说的那样,她结束了这场战斗。
结界消失后,三人都换下了神装。梦谣赶紧跑过来:“刚才真是谢谢你们!”
“不客气不客气。”浮町回应完梦谣后,就转身去跟礼菜对话了,“虽然跟最开始相比,你有了很大的长进,但我还是觉得你要学习一点远战,毕竟实战中情况多变啊。”
“我的武器是电锯,这要让我怎么远战啊?电锯也扔不出多远的!”礼菜觉得浮町的建议实在是太无理了。
“不开发一个锯气扫荡之类的技能吗?甩一甩电锯就能远程给敌人造成伤害的那种。”
“根本没有那样的技能啊,又不是想出了什么样的技能就能立刻使出的那种。再说了,长丽同学,难道你就有什么近战的招式了吗?就你那块手绢,难道要捂住敌人的口鼻让对方窒息而死吗?”
“我啊,虽然现在还没达到那个水平,但也在学习花毒神大人的格斗哦!感觉她的战斗方式跟能力已经越来越不搭边了……”
“花毒神大人?是谁?”之前一直沉默着的梦谣突然问。
“嗯?你是新人神少女吗?花毒神可是这里最著名的神少女之一哦,不知道吗?”浮町疑惑地看着梦谣。梦谣对此也只是摇了摇头。
“桂小姐是我们井莲最强的神少女哦!虽然看上去很凶,但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一提到桂蕤,礼菜笑得就像个见到了偶像的粉丝。
梦谣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礼菜刚刚提到了“我们井莲”,说明这个人并不是MGO的成员。她霎时就紧张了起来。
“音菱,吃饱了吗?”白希美晴问。可是,这次卯木音菱没有直接回答美晴的问题。
“好奇怪啊……”音菱的双眼望着远方,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奇怪?难道挂面有问题吗?不对,我也没吃出什么奇怪的味道啊……啊,音菱,你要去哪?”美晴看见音菱突然往一个方向走了出去,慌了神。
“非常奇怪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感觉就像,有个人一直在寻找我一样……”音菱仰着的头突然低下了少许,然后回过头看着美晴,“没关系,美晴,我需要前去调查一下。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先和大家去玩吧。”
音菱离开后,美晴便一个人在原地呆滞地看着前者离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音菱……到底怎么了啊……”
在上弦月的白光下,音菱奔跑着,跑出了热闹的祭典现场,穿过漆黑的树林,穿过繁忙的街道,寻找着那种感觉的来源。那种感觉来得很突然,却异常真实。简直就像是有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人,不离不弃的人在寻找着自己,呼唤着自己,却想不起来那个人的任何信息——无论姓名、性格还是外貌,都无从得知。尽管如此,音菱兀自奔跑着,渴求找到那个人。只是一回忆起那种感觉,内心就被什么柔和的感情温暖了。
“你是谁?在找我吗?”音菱一边奔跑,一边询问着,哪怕无人回答。
“这么慌张,是要做什么?”经过下一个转角时,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把原本聚精会神的音菱吓了一跳。音菱紧急停下了脚步,而紫藤早理玫就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早理……玫?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呢,是来调查‘深渊’的,也就是之前出现在天空中的那个黑色的物体。这次碰到你,纯粹是巧合。那么,你来到这里又是什么缘由呢?”
“好像有个人在找我,我要去见那个人。”
“什么人?”早理玫出现了少见的严肃的态度。
“不知道……但就是有那种感觉,不去见那个人不行啊。”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可能会是图谋不轨的神少女或者魔少女的陷阱吗?”
“就算是陷阱也必须往里跳!因为对我来说,那个人好像很重要……”
“真是令人惊讶。平时一直保持理性的你,居然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早理玫不禁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你会有那种感觉呢?如果有人对你使用了什么神术的话,在你身边应该能感受到神力的波动的——但事实上并没有。所以,这很有可能只是你个人的幻觉。”
“幻觉……怎么可能?那份感情明明是那么真实……”音菱不愿这么轻易地就被早理玫说服。
可早理玫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没有欺骗你的动机。”
音菱无法反驳早理玫,只好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只是刚打算踏出脚步,那种感觉突然变得激烈而尖锐,像是要刺穿音菱的大脑。被这种强烈的感情所震撼,音菱无法站稳,抱着头跪在了地上,冒出满头冷汗。
“怎么了?”早理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知所措。而音菱此时也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只能听见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
“讠门……我可 叫你小艹吗?太好了!小艹!”
“对不 ,我宀在太氵用了,总是在拖小艹的后腿,还要麻 你们 顾我……哎?是那样吗?谢谢你,小艹,你真的是个氵 的人呢。”
“小艹,你觉彳怎 样?啊,那太好了,你 欢就好。其宀呢,这是我⺮一冫亻饣,之前辶扌心会不会弄糟呢。看来是我多虍了。”
“早 好,小艹。今 也一起去上学吧!”
涌现在音菱脑海里的,是一个模糊的声音——明明全是日常的话题,却能感受到一种细腻而偏执的思念。可是,音菱依然想不起那个人是谁。再加上声音实在太过嘈杂,也无法分辨出那人的音色。
与此同时,祈影值藻打开了自家的门,紫藤亚平在门外等候多时:“打扰了……哇!你把空调开到了多少度啊?”
开到了16度的空调,直接打破了亚平的从容。穿着短袖走进这样的屋内,的确很不好受。
值藻从屋里给亚平拿了一件外套:“抱歉,因为我喜欢这个温度,也没想到会有人来,这是我的失误。”
“不,你不用道歉的。这大概也能算是神少女力量的副作用吧。”虽然亚平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冷得发抖,“今天可有七夕祭典啊,你不去参加吗?”
“不去。外面太热了。之前参加集体活动的时候,真的快被晒成蒸馏水了。呼,最讨厌炎热的环境了,在那种天气下真的是寸步难移啊。”值藻情不自禁开始抱怨起来,“说起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希望你跟我一起去看魔术表演。”亚平单刀直入。
“什么?”值藻对亚平的邀请很是诧异。
亚平将传单递给值藻,上面的标题格外醒目:“宝亘魔术剧团巡回演出”。
在值藻阅读相关信息的同时,亚平向她介绍:“虽然被称作魔术剧团,但是目前成员只有一位,并且刚好是一位神少女。所以,我希望去亲自调查一下那位神少女的信息。我并不打算和她战斗,不过考虑到也有被对方攻击的可能,所以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观看魔术演出,毕竟你在MGO是很强的存在。你不用做什么,万一对方和我战斗的话,你只要掩护我就可以了。”
值藻也阅读完了传单上的介绍,对亚平说:“我个人没什么意见。不过,我是MGO的重要成员,这件事你还是得征得MGO的同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卯木小姐也同意这事的话,之后我还会找你的。”亚平站起来,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带来的物品,然后把外套挂在了沙发上,“再会。”
“那可不行,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又想逃避了。”那个声音像是宣判死刑一样残酷,“可怜的星序啊,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了愿意倾听自己的人,结果现在对方的心里已经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不是吗?如果她还在意你的话,为什么还会邀请你参加你不喜欢的活动呢?”
“霖羽她不是出于恶意,是可以被允许的!”虽然星序愿这么说,可实际上已经没了底气。
“你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了。就是因为你一次次的让步,才没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这句话戳中了愿的痛处。
接着,那个声音继续说:“星序,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最好的结局是什么吗?”
愿抬起了头,等待那个人接着往下说。
“唯一能让你幸福的方式,就是消失掉。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消失而悲痛,你也再也不用纠结于如何融入人群,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哦,星序愿。”
下个瞬间,愿的意识就断线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上去没有异常。刚才的噩梦,终究也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而已。
愿意识到,自己因为这个问题太焦虑了。好不容易在白希美晴的开导下状况稍有好转,结果做了那个梦之后,便又回到了起点。
很快就到了七夕了,MGO的诸位神少女也参加了度乐家举办的七夕祭典。
在和大家聚集后,律岚霖羽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话说,七夕节不是在放假前就过完了吗?为什么现在才举行祭典啊?”
伊枫瞬回答:“毕竟度乐家的节日祭典都是按照农历举办的嘛。”
“不能理解啊,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
“毕竟度乐家很注重传统啊。七夕节起源于中国,在那边也是按照农历来过的。七夕从奈良时代传入我国,直到明治维新才改为阳历的7月7日。而度乐家只是把农历的习惯延续了下来而已。因为度乐家举行的这个祭典,导致这个城市的一些人也按农历过七夕了。”在讲解时,瞬无意中看见了湖夜尘梨,“啊,尘梨,你也来啦?”
“那不是当然的嘛,之前去水乐园和值藻家的时候我都在补课,所以这次一定要把之前的遗憾补回来啊!”虽然尘梨保持着笑容,瞬却在她开口之前看到她脸上闪过了紧张的神情。但瞬还是假装不在意,继续跟着大家往前走。
度乐家举办的七夕祭典不能说是不热闹。到处都能看见纸笺和竹子,现场也井然有序,可以说准备得面面俱到。
“好,接下来大家就自由活动吧!可以放松地去玩,但也别忘了我们的工作哦。”卯木音菱宣布了这个令人激动的通知。
“好,那我们走吧!”霖羽牵起鸢岛梦谣的手,“七夕祭典可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呢。一起去玩吧!”
被牵起手的那一瞬间,梦谣的心中是迷茫和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就转为欣喜。至少在她的记忆中,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瞬经过了一座画着浮世绘的喜鹊图案的桥:“这个应该就是鹊桥了吧。牛郎织女在这个时候就在喜鹊搭成的桥上相见,真浪漫啊。”
“一点都不浪漫。”舟树真锁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瞬感到很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你想想,牛郎先是偷看仙女洗澡,然后再偷织女的衣服,以此逼迫织女和自己结婚,简直比电车痴汉还恶劣。织女要么根本就不喜欢牛郎,要么就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如果我是织女的话,绝对会对牛郎恨之入骨的。”真锁的愤怒之情已经不自禁出现在脸上,“如果是我的话,遇到了那样的事,说不定就连放一把火将孩子、‘丈夫’和自己全都烧死都做得出来……”
“好了,好了,舟树,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不过这次呢,大家是来放松的,所以还是让自己愉快一点吧,就不要想这事了。”
真锁总算是从刚才阴郁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意识到自己脚下的正是鹊桥:“啊,也是呢,大家是出来玩的……伊枫,我们继续走吧。”
就这么离开的两人,没有察觉到在树后观察着的尘梨。
霖羽和梦谣参观着小摊上售卖的七夕娃娃。梦谣每一个都很喜欢,所以一时还不能决定买哪一个。
“要是一时决定不了的话,就多买几个好了嘛。”霖羽提出了建议。但是梦谣还是有苦处:“那样不仅费钱,而且占地方啊。”
在这时,她们听见了不远处,有一个顾客跟店主吵起来了。虽然周围的人也在劝,但是双方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要和好的趋势。这时,霖羽就对梦谣说:“小心点。附近可能有恶魔。”
梦谣紧张地点了点头:“那……我们要怎么办?”
“分头行动,去这附近找找有没有恶魔的结界。”
就这样,霖羽和梦谣开始了搜查。两人在这附近搜索了一段时间,却徒劳无益。疲惫的梦谣叹了一口气,索性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
在刚要坐下的时候,梦谣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感觉,跟恶魔很相似。大概恶魔的结界就在这里。
“律岚同学,这边!”梦谣向着远方大喊。可她马上意识到,霖羽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在哪里。没有办法,梦谣目前只能一个人进入结界了。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并没有自信,但她有这样的预感:这次的敌人一定能完美解决的,没关系。
“真的很好吃!”音菱吃了一口挂面后,满意地说。
“音菱,你该不会就是冲着美食来的吧?”美晴叹了一口气。她自己已经吃饱了,可音菱还在不停地吃。
“不全是哦。只是我们现在还没遇到恶魔,所以要做好战斗之前的准备!”
“这样啊……”美晴看了看周围的小摊,“说起来,七夕祭典的现场真够大啊。我们真的能逛完吗?”
此刻,音菱吃完了面,放下了筷子,却没有再要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