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的高中,是井莲学院。上了高中,也就意味着换了一批同学。虽然对于这样的生活还不太适应,但随着时间推移,一切应该能好起来的。
在刚开学的日子里,班级里那些外向的同学很快就和别人打成一片,交到了朋友。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健谈,就只能羡慕他们。
如果,我也能拥有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就好了……但是,谁愿意找我做朋友呢?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我一定会用真心对她,奉献自己的一切。可是那样的人并没有出现,我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那一天,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班级中的一个女同学,突然走到我的身边,问:“为什么集体活动的时候,你从不跟大家一起玩呢?”
“这个啊……因为我没有能跟自己一起玩的伙伴。”我低下了头,喃喃细语。
“这样啊。那我来做你的朋友怎么样?”就是这么突然,她向我发出了邀请。
那一刻,我真的是又惊又喜——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从此以后,我的高中生活就有人与我同行了。虽然日后想起这一天的场面,感觉有些草率,但友情就是要在相处中慢慢培养起来的。那一天,我记住了自己高中的第一个朋友名叫朝香。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包括手机号和rine账号。那天放学后,朝香就在rine上给我发了消息:“你好呀,小晚,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啦。你有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会好好倾听的!”
在聊天界面的输入框里,我打了很多字:“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其实你是我上高中以来第一个朋友哦!虽然以前我也有过几个朋友,但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不知不觉也形同陌路。但是没关系,现在有你在我身边,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今天我真的好开心!”
在打完这些字之后,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发送”键,迟迟没有按下。我要是这么说的话,相当于告诉了她,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么一来会不会给她施加了压力呢?斟酌再三,我还是将输入框里的字全都删除了,转而发了一个可爱的写着“你好”的表情发给了她。
第二天早上,朝香刚来到教室,就向我问好。这就是拥有朋友的感觉吗?作为回应,我也向她问好。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下课后,朝香来到我的座位旁边,和我聊天。她说,想要更多地了解我。虽然一开始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在朝香的引导下,我们还是聊了起来。我们聊的事情有很多,像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我们的爱好……似乎什么都能聊起来。那一天,我一有空就会去找朝香倾诉自己心中的话语。朝香仿佛为我打开了一扇大门,那些长期以来没有朋友可分享的话题,如今我都可以讲给别人听。
直到放学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似乎没有聊够。小时候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有自己身边发生的许多有趣的事情,都可以向朝香倾诉,而且朝香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很愿意听我说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回家了。朝香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烦恼,对我说道:“放学后我们还可以在rine上联系,你要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发给我,我很喜欢你的那些想法!”
“真、真的?”我有些不敢相信。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只是一些幼稚而虚幻的臆想,但是今天,居然有人认可我了!我永远忘不了自己在那一刻是多么感动。明明这只是我们成为朋友的第二天,但是感觉就像我们已经做了好久的朋友。
回到家之后,我一边写作业,一边在rine上和朝香继续今天没有聊完的话题。虽然我知道这么写作业效率很低,但实在是按捺不住想要和朝香分享那些东西的激动。
自那之后,我的生活中就有了朝香的陪伴。不光是在学校里一起玩,rine上也发了好多消息,一时半会儿都翻不完。当我觉得聊够了的时候,就会翻阅以前的聊天记录,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安心和满足的感觉。
后来在一次集体活动中,我正式认识了朝香的其他朋友们。朝香的朋友很多,除了我们班的一些人之外,还有别的班级的。她甚至告诉我,校外的朋友她也有。听到这话后,我感到非常羡慕:这样的她,说是被朋友簇拥着也毫不为过。朋友是我长期以来求之不得的宝贵财富,那么拥有这么多朋友的朝香,一定非常幸福。
朝香是我唯一的朋友,然而我却不是她唯一的朋友。虽然我确实想到了这一点,但我却并不感到遗憾。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在我看来,友情是个很纯洁的东西。我愿意为这位唯一的朋友掏心掏肺,而我只需要她能真心待我,将那份友爱之情分给我一点,这样就足够了。
逐渐地,我习惯了朝香陪伴在我身边的生活,她已经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那一天,我像平常一样,在校门口和朝香分别,准备回家。但我没想到的是,朝香突然这么跟我说道:“小晚,等放了暑假,我们一起去有空调的室内游乐场玩怎么样?”
“好啊。但是,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和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听到朝香回答的瞬间,我感到难以置信。最好的……朋友?在朝香的那么多朋友里,我居然排到了第一的位置?我实在是非常惊喜。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辜负朝香对我的感情,一定要用更真诚的态度去对待她!我向她点了点头:“嗯,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在跟朝香告别之后,我看天气不错,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就想趁这个机会随便走走。可是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来到了小区附近那条开着玫瑰的小巷。许多年来,我一直不敢靠近这里,就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这里。可是我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仿佛身体自己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看到那些玫瑰花,我就感到恐惧,想要逃离这里。但是,童年时那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巷而已。看着眼前平静的景象,我突然感觉那段可怕的记忆有种不真实感。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并且在那之后,我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我突然明白了,那段记忆或许只是我的幻想,因为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所以才会把它当成真正发生的事情来记忆。是的,我童年时的那个玩伴并没有死,只是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我。如今,她回来找我了,并把我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一定是这样的!小时候的那个玩伴,名字似乎就是朝香!
在明白了这一切后,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了我的心间。既然朝香回到了我的身边,那我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友谊!
结束了学校冰球队的练习后,我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南城区的一所初中。
结果,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勇气被一堆男生围着,惊恐得不知所措。那些男生一边殴打勇气,一边说着侮蔑的话语。
我怎么能忍?当然是走过去,用冰球杆狠狠地打为首的那个男生了。
“你敢欺负我弟?”
那男生立刻骂了一句“混账”,然后就顺势向我打过来。
我可不怕打架,更何况手上还有冰球杆。那个男生不仅没有打到我,还又被我打了好几杆。其他男生见势也向我靠近。没办法,他们人多势众,只能拉着勇气跑了。作为井莲冰球队的成员,我的体能绝对是没问题的,但勇气跟我不一样。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追上的。
“勇气,再坚持一会儿,跑到大街上,他们就不敢追上来了。”我只能这么对勇气说。勇气点了点头,涨红了脸拼命跟着我跑。
终于,我们跑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今天的事件也就这么告一段落了。但是,明天勇气在学校里遭到报复怎么办?可恶,如果勇气可以打回去的话……
这已经不是勇气第一次被欺负了。
泷勇气,我的堂弟。因为他的父母近几年在外地工作,所以把勇气交给了爷爷奶奶抚养。但是前不久,勇气乘坐客车,打算前去接应偶尔回来一次的父母的时候,客车出了事故。有几个乘客就在那场车祸中丧生,而勇气也因为失血过多被送往医院治疗。问题倒也不大,没有留下残疾,输血就可以了。但是,那时输进去的血有问题,只不过谁也没发现这个问题。不久之后,勇气发烧了,大家都只是当做出了车祸之后身体虚弱导致的。直到后来抽血体检,才发现已经感染了艾滋病。
勇气他是个很乖的孩子,在这个年龄从来没有跟别人交往过,更不可能发生关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那场车祸之后,输了带有病毒的血。
新闻上也有看到,有的人为了免费检测艾滋病,会去献血。但有的人在窗口期,血是检测不出病毒的。虽然理论上遇到这种情况概率是很低的,可是……凭什么偏偏是勇气?
勇气被检查出艾滋病之后,这本该作为秘密,向周围人隐藏的,可是不知为何,几乎就在几天之内,全校都知道勇气的病了。我毕竟不在他们学校,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八成是有人在学校里大肆传播这个秘密。我向来是憎恨这种人的,但木已成舟,与其去把那个大嘴巴找出来,不如先改善勇气的处境。
“我说啊,勇气,被欺负的时候,你得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样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我对勇气说道。
然而勇气摇了摇头:“不……我打不过他们。如果不能顺他们的意,只会遭到他们变本加厉的欺凌。”
“那你告诉班主任呀,班主任会惩罚他们的!”
“我告诉过,班主任只是简单批评了他们几句就结束了,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什么?这班主任做得也太失职了。这么一来,根本就没有可以保护勇气的人了啊!可恶,要是我不用上学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保护勇气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勇气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在有空的时候会去看你的,保护你不被那些人欺负。毕竟,我是你的姐姐。你也是,在学校里要注意保护自己。”
直到将勇气送到爷爷奶奶家之后,我才回家。勇气的病发现得很早,只要积极治疗,活个几十年是没有问题的。他还有自己的人生,我不允许他的人生就这么被摧毁。
世界是神创造的,至少我们这个世界是。我指的神当然不是宗教意义的神,也不是设定里的那位神明,而是一种最高存在。准确来说,祂的全名是“世界尽头的绝对意志”,为了方便,将其称为绝对意志就好。你问我“绝对意志”是什么,我只能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个神绝不可能是人的形状,也不可能单纯只是一个人的思维。虽然作者可以通过影响绝对意志来干涉我们的这个世界,但绝对意志并不是她的思想,而是凌驾于我们这个世界之上的一个很抽象的东西,无法被处在这个世界的我们客观、完整地认知。
正如物理学中不存在绝对静止,只有绝对运动和相对静止一样,人类的认知也不存在绝对客观,只有绝对主观和相对客观。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是通过我们的感官认知得到的,而我们的感官是有局限的。譬如,人耳无法听到次声和超声。即使可以通过仪器检测到,但我们得到的也只是经过仪器处理过的、可以由我们的感官接收的结果,而不是它真正的姿态。不光是感官无法接收的信息,就连一些我们可以感受到的信息,也并非其真正姿态。就像色彩,它的本质只是不同波长的光,而我们看到的颜色,只不过是经过大脑处理后主观感知到的信息而已。大多数鸟拥有四色视觉,而大多数人类是三色视觉,拥有四色视觉的人类只占少数。那么一个只有三色视觉的人类,要如何认知到第四种颜色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我们能得到的只是一个经过感官过滤的概念,而不是物体本质。
好了,在上面那些条件的前提下,我差不多可以进一步解释绝对意志了。所谓的绝对意志,便是以我们的感官,无法认知其物自体的存在。尽管如此,在我们人类的认知范围内,我们还是可以认为祂是一条电磁波,因为祂的性质与电磁波并无二致。而与其他的电磁波不同之处在于,绝对意志能够决定这个世界的大致走向,并且将事情的发展引导至某个固定的方向。而这个世界的人一旦试图反抗绝对意志所安排的走向,就会遭到更为残酷的嘲弄,在经历更加曲折的遭遇后被强行拉回原本的轨迹。因此,你可以将绝对意志笼统地理解为“命运”。而与传统意义的命运不同的是,即使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改变命运,那也是绝对意志一时宽容而已。改变了命运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摆脱绝对意志的掌控,并且在未来也将被绝对意志玩弄。
这么看来,绝对意志真是个既像神又像魔的东西。祂拥有神的威严与不可颠覆性,一旦试图与祂作对,最终只会变成徒劳;同时祂还有魔的任性妄为,捉弄着世间的人们,变幻莫测。说到底,所谓的“神”与“魔”其实是同一样东西,那就是人类暂且无法解释的原理,只不过人类硬要根据对结果的好恶而将其分为了神与魔而已。其实想想就知道,原理怎么可能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呢?
我呢,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绝对意志”的存在的人。作者之所以如此设定,我想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知晓命运走向,并观察着其他人的角色,对她来说很有趣。而其他人对此一概不知,所以能够毫无顾忌地选择自己的道路,让故事正常运转下去。你想啊,假如其他神少女都知道了既定的命运,那她们中的很多人都会放弃尝试,因为没有意义。当然,也会有人在明知道命运的走向的前提下选择坚持反抗,毕竟在这样的人看来,有这么一个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会殊途同归,但这至少表达了她的态度。然而无论她们如何选择,故事的趣味性必然会大打折扣。况且,我觉得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无知的状态比较幸福,毕竟我对于知晓一切而带来的虚无感体验得太深切了。有的时候,我也想作为普通的神少女一无所知地活下去,然而在我诞生之时就铭刻在我认知深处的知识是无法被抹除的。我忘不了这是个虚构的世界,忘不了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这些就像是1+1=2的常识,想忘也忘不掉啊。
说到这里,你应该已经对绝对意志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吧?哪怕不能完全听懂,是不是好歹也有个大致的认知轮廓了?我先前说过,作者并不等于绝对意志。那是因为,她是存在于你们世界中的一个人类,而不是所谓的电磁波,她本人也并不是绝对意志的物自体。绝对意志更像是她的工具,被她用来操控我们的这个世界,使事态向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然而,能够利用绝对意志的,不止她一个。
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神少女的愿望》的原作世界。但是你眼中的《神少女的愿望》,又是怎么样的呢?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不同的结局。在你想象的那个世界里,我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呢?身处这个世界的我不知道答案,但在你那个世界里的我应该会知道吧。当然,你也可以在你的世界里,添加属于你的神少女。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但那个世界里的我应该会知晓她的过去与未来。如果在别的世界里还存在着另外的我的话,就意味着我还有其他的可能性。这样的话,或许能给在这个世界中命运已经既定的我一些慰藉吧。
上了高中之后,我可以明显感受到的是,学的知识要比初中难,学习压力也比初中大。几个月下来,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若是以前的我,会选择画画来缓解心中的压力,可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我依然记得,自己还在上初中的时候,自己在网络上上传的画作被人骂了,而且骂得很难听。由黑色的文字组成的刻薄的话语,透过我看向屏幕的眼睛,深深扎在了我心里。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那片阴影依然挥之不去。如今,只要一提起笔,想要在纸上画些什么,那些刺目的文字就会不断在我脑中浮现——“求您别再画这种画了,我眼睛都瞎了。建议您重修小学美术,好好学习绘画再发出来。”
我真的好痛苦!凭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待我?那些画作也是我倾注了心血完成的,哪怕得不到称赞,换来的也不应该是恶毒的咒骂。可是现实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美好。
不行,我画不了。我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只能画出让人唾骂的作品。与其让自己的心血被人侮辱,还不如不要诞生。我已经无法画画了,能做的就只有专注于学习。至少在绘画上,我已经输了,可我不想在学习上也输掉。我不能就此气馁,一定要振作起来,我可以学好的!加油!
靠着自我鼓励,我挺过了学习的瓶颈期。我刚想放松一下,然后就得知了学校举办了绘画比赛的消息。那天下午,我在走廊上遇见了初中同学——温子。在打了招呼之后,她就问我要不要参加绘画比赛。
我叹了口气:“我不会参加的。我画得太差了,不可能获胜的,参加这个比赛没有意义。”
温子听了之后相当惊讶:“为什么呀?你画得挺好的呀。”
我摇了摇头:“没有那回事……我画得一点都不好……”
温子相当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到底怎么了啊?你以前还挺喜欢画画的,可是初三就没见你再画过画。我本以为是升学压力太大了,可是现在你居然还是那个样子……喂,发生什么事了?”
“我画的画……无法被别人喜欢……”
“谁说的?我就很喜欢啊!你应该摆正心态,真心去喜欢自己的画作,这样才敢于下笔。只有真正去画了,才能得到提升呀。”
“只有极个别人喜欢,也改变不了被大多数人讨厌的现实。”
“什么呀?所以能不能别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问题才有解决的可能啊!”
她让我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做不到。自揭伤疤,再次体会一次当时的疼痛,我光是想想就害怕。
“不要再问了。反正这次的绘画比赛,我是不会参加的。”我如此对她说道。
温子见无法说服我,便离开了。
拜托,这个绘画比赛赶紧结束吧,我不想再招惹更多的麻烦了。从今往后,我的人生……都该和绘画没有关系了。
次日,我刚走进校门,突然有一个绿色头发,左边扎着单马尾的人向着我跑了过来:“喂!你就是漆条吧?就是你惹温子不高兴的?”
我吓了一跳。这人谁啊?怎么突然就跑过来跟我搭话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她,就只能朝着教学楼跑去。
“喂,别跑啊!”她在后面喊着。这么一来,周围人都看着我俩,真是尴尬死了。
我一路逃到了教室,好在那个人没有追到我们班。就这样,我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下课后,我打算去上厕所,结果刚走出教室,就被早上那个人拦住了。我是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我们班教室外面等着我,而且上来就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我要上厕所,拜托你不要拦着我上厕所!”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这么向她喊道。趁她愣着的时候,我赶紧向着厕所跑去。
今天是倒霉的一天,中午在食堂,我又遇见她了。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她一看见我,就走上来问道:“真是的,为什么你总是要躲着我啊?”
这个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奇怪吗?
我向她说道:“被不认识的人突然缠上,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换作谁都会想要躲着的吧?”
她挠了挠头,仿佛刚刚才反应过来:“诶,是吗?啊,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绘上松歌,是跟温子同班的。昨天温子向我倾诉了烦恼,她因为你不再画画而苦恼。所以,你为什么不再画画了?”
“所以……你是温子的朋友?”我谨慎地问道。
“是的!所以请告诉我答案!”
我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明白缘由之后可以理解,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奇怪的举动了,不然会被当成怪人的。”
“哦,哦……让你受惊了,抱歉。”绘上真诚地鞠了一躬。看来这人只是单纯不知道怎么跟人说话,并没有太可怕。
“没事的,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让我困扰就好……”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你不再画画了?明明温子她很想再看你画一次画,还有参加那个比赛的。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我咬了咬下唇,说道:“现在的我,画不了画。只要试着动笔,我就会感受到巨大的焦虑,最终无法将手上的画作完成。画画只会给我带来痛苦。”
“咦?为什么这么说?我听温子说,你以前挺喜欢画画的呀。难道说……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确实……只要我一开始画画,就会想起那件事。而一想起那件事,我就会不停地焦虑……就连现在也是,光是想想我就非常难受。”
“实在是对不起!”绘上赶紧道歉,“那个,你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想些好的!快想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情?”
我努力地回忆,最终却只能向她摇头:“好事情……我一时想不起来。”
“嗯……那这样吧,放学后我给你整点薯条,地点就在学校对面那条街上的麦丹劳!到时候你就在校门口等着,我会带你过去的。”
“诶?你要请我吃饭吗?这……我觉得还是AA比较好。”
“没事的,毕竟我之前给你造成了困扰,就当是赔礼了。而且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在吃饭的时候刚好可以把这些都说出来。那么,放学后校门口见!”
放学后,我在校门口找到了绘上,她带我穿过马路,来到了麦丹劳。刚走进去,绘上就问我想吃什么,还说她请客,尽管点。看在绘上如此热情的份上,我点了汉堡和可乐,而绘上除了她自己的之外,还额外为我点了一份薯条。
在用餐的时候,绘上倒是非常享受,而我则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经常吃这种东西吗?”
“对啊,只要攒够了零花钱就来吃一顿。这些东西不是很美味吗?”
“美味是美味,但是不健康啊。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不然身体会承担不起的。”
“我管他呢。要是一直吃健康但难吃的东西,就得不到快乐了。等老了以后,身体不行了,想要去享受这种美食也没机会了,所以才要趁着年轻多吃一点啊!反正人终有一死,为什么不选择享受呢?”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健康的食物才能吃着安心。”
“那你的人生可要少很多乐趣了。”随后,松歌拿起了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对了,我之前不是说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吗?你等我拿个东西。”
在我好奇绘上要拿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拿出来了——是几张色彩斑斓的画。
“这是?”我疑惑地问道。
“是我最近画的画!给你看看吧!”绘上将画递给了我。
她的这些画,色彩非常鲜艳,线条也相当夸张,甚至到了我有点看不懂的地步。将这些画全部看完之后,我问道:“这些……画的是什么?”
“没什么啦,就是单纯画点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来表达自己一时的情绪,毕竟画画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呀!当然,我认真画画可不是这样的。”
“嗯,这样啊……”我看着这一张张绘上的画,想要从中找到她当时的情绪。我猜测这一张想要表达的是“喜悦”,而那张则是“寂寞”……
“画画嘛,想画就画,没有人规定必须画得好才能画画,仅仅将它当作一种娱乐消遣不也挺好的吗?”绘上这么对我说道。
“我以前确实将画画当作消遣……可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我害怕别人的批评,而不画就可以从根源上杜绝批评的发生。”
“谁那么闲,没事要来批评你啊?你别怕,要是有人来批评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骂回去!”绘上大义凛然地说道。
“谢谢你,不过我觉得……以暴制暴,不太好啊。”
“怎么都行,就听你的好啦!毕竟,你好像因为这件事情而困扰呢。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我还是想试着帮你走出去!”
“是吗……温子她,好像是希望我参加这个比赛的。但是只要把画作送出去,就必然会接受别人的批评……”
“比赛什么的,不参加也可以,回去之后我会跟温子解释的!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重新拾起信心。”
“绘上同学……我们这还是第一天认识,为什么你要如此热衷于帮助我呢?我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对……”
“那是因为,以前我也经历过一段像你这样低落的时期。看到了你,我感觉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虽然我已经走出来了,但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所以,可以吗?至少再相信一次吧,也许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那……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今天回去后,我会去试着画一张画的,明天给你看。事先说好,不许批评我哦。”
听到我终于同意之后,绘上立马心花怒放,在我们吃完之后,她也爽快地买了单。走出麦丹劳大门后,绘上一边挥手,一边向我说道:“明天见!要带着你的画来找我哦!”
回到家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尝试着拿起笔,再次在纸上作画。绘上说过,画画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她能够为了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去画了很多画,至少这确实给她带来了情绪价值。那么,我也试试用她的心态去作画吧。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下课后,绘上就兴冲冲地来到了我的班级,充满期待想要看我的画。我也将昨天尽兴画的画给她看了。
看到我的画的那一瞬间,绘上就惊喜地说道:“你这画得不是挺好看的嘛?至少比我的好看多了。你简直天生就是画画的料啊!”
“好啦,绘上,你不用捧杀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你。”
绘上愣住了:“杀?我什么时候杀了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不是杀,是捧杀,过度夸奖的意思。”
绘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好吧……那个,你画的是谁啊?”
“丽洁,是动画片《小魔法使丽洁》的主角。”
“哦……这个动画片,我好像看过,不过没什么印象了。”
“比起这个,绘上同学,我想要感谢你!你让我重拾了信心,又能够像以前那样自由地画画了!果然,画画最重要的还是自由啊。”
“这样啊……既然你振作起来了,那温子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了,我把你的事情跟温子说过之后,温子表示你参不参加比赛都无所谓,看你就好。”
听了绘上的话,我非常感动:“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绘上同学,我们也成为朋友吧,以后我们一起画画。对了,别的话题也可以聊,有事尽管找我就是了!”
“朋友?好啊!那我要记录下这个日子,今天是我和漆条,不,绫见成为朋友的日子!”绘上十分高兴地说道。是啊,她说得对,这一天与我们而言,确实是个重要的日子。
日本的东西当中,我最喜欢的就是jk制服了。原因很简单,中国的校服真的是……太丑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正如著名诗人沃兹基硕德所说:“我本可以忍受校服的丑陋,如果我未曾见过好看的校服。”
青春期是人的一生中最宝贵的时期,有着白嫩Q弹的皮肤,灵活的身体。在这么貌美如花的年纪,居然成天要穿臃肿的运动服,还不让化妆?真是太没道理了!
那些大人总是说:你现在不好好学习,等以后老了就学不动了,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同理我们也可以得出,现在不穿好看的衣服,等以后老了,变丑了,就穿什么都不好看了。
比起臃肿的运动服,日本的jk制服才是真正能体现青春之美的服装,才是真正的中学生应该穿的衣服!所以不在学校的时候,我会穿自己买来的校服,并拍下照片留念。这才叫青春嘛。
jk校服与汉服、洛丽塔并称“破产三女神”,因为这些衣服的价格往往非常高昂。所幸家里还有充足的金钱支撑我的爱好。我也不会购买太多、太贵的jk制服,我挑选的时候首先得便宜,其次再考虑好不好看。
我还认识了一些喜欢穿jk制服的同好,她们都跟我相似,家庭收入在中等水平,买几套jk制服里不算太贵的衣服还是承担得起的。我不会和那些认为“穿的衣服越贵的人越高贵”的人交朋友,这种人铜臭味太重了,我看不起。在假日,我跟同好们会抽出空余的时间,交流穿jk制服的经验,分享又好看又低价的jk制服店家,或者约个时间和地点,穿上jk制服,拍下照片。这才叫青春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想要穿漂亮的衣服,是很正常的事。
之后,我也初中毕业了,成为了真正的女高中生。虽然学校的校服不尽人意,但是在校外我还可以穿jk制服。上了高中之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适合jk制服了,毕竟人家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jk嘛。
在高中的班级里,我遇到了爱穿汉服的人,但是跟我一样喜欢jk的人我是真的找不到。那些同好,都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而住在附近的同好,也都在别的学校读书。在学校里,连个能够一起交流jk制服的人都没有,真是郁闷呐。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经历了一段平凡的高中生活。而在几个月之后,学校突然发布了一条重大消息:要选出几个一年级学生,在下学期前往日本,开展与日本学校的交换生活动。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机会!只要去了日本做交换生,就有机会搞到真正的日本校服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放学后,我立刻告诉了父亲,并表达了自己想要去日本做交换生的意愿。我的父亲是个很开明的人,他就这么同意了,并和我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我再一次感受到,能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就该为下学期去日本做准备了。首先我需要系统地学习日语。虽然以前看日本动画学过一些日语,但那点是不够的,当做学习的基础还可以。日语速成,再加上我先前的基础,这几个月应该能学好日语,至少可以简单交流。再说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手机拍个照片就能自动翻译,别人说话的时候手机也可以即时翻译,根本不怕!
我的父母是不会陪我一起去日本的,所以在这几个月内,我必须提升自己的独自生活能力。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独自生活过,现在也只能一点点地摆脱对父母的依赖。
这个过程很艰辛,除了每天学习学校里的科目外,还要额外学习日语,回家后各种生活事务也得自己干。但我不怕困难,因为信仰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一想到这是为了得到真正的jk制服所必须付出的努力,我就充满干劲了!
其实我真正要嫁的,并不是父母所说的那人,而是他那因花柳病而死的弟弟。
封建迷信认为,未婚的死者会化作鬼魂,使家宅不安。只有为死者举行婚礼,并将两人合葬,才能使其灵魂安定。这种习俗,叫阴婚。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会举办阴婚。他们向来是讲究门当户对的,所以女性必须也是贵族出身。
那些刚去世的未婚的富家女子,都已经被婚配出去了,所以那家人就打算杀死一位年轻的富家女子,为自己的儿子完成婚配。而我就是被看上的人。他们出重金买下我的命,而彼世靡家这几年也在走下坡路,急需一大笔资金,便同意了要求。他们与我们家暗中谋划阴婚,我却从始至终都浑然不知。起初,他们派人暗中将我杀死,也就是我误以为的绑架。结果我却被蕊小姐救了下来,他们也害怕这件事被调查清楚后传出去败坏两家的名声,便终止了这个计划。取而代之的,是表面将我嫁给他的哥哥的计划,所以父母才会通知我将要把我许配给别人。
蕊小姐起初也并不知道这些真相,她也只是为了拖延我的婚姻,而在暗中给两家制造了一些麻烦,同时也在调查有用的情报,希望能找到取消婚约的办法。但她最后发现的,却是残酷的真相。
“别怕,刹耶,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夺走你的性命的。我是神少女,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所以哪怕现在一刻也好,笑一笑吧。”蕊小姐在这种关头,也在安慰我。我不能辜负蕊小姐的心意,虽然心里真的很难受,但还是为了蕊小姐而向她微笑了。可以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从各自的家中逃了出来,也将承担相同的命运。身边有一个与自己类似的人的话,似乎就连离家逃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逃亡生涯的物质条件肯定是没有以前好的,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特殊的体验。因为有蕊小姐在我身边,而且神少女的能力给了我们不少便利,这其中倒有别样的乐趣。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逃出家中,在外面流浪,可是当自己真正走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又觉得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跟以前相比,现在倒是没有家族的管束了,我也不用摆大小姐架子,只要像个普通的人活下去就可以了。我很清楚这样的逃亡生活是极不稳定的,所以什么事都要不留遗憾地尽早去做。于是,在摆脱了家人的追捕后,我和蕊小姐借着这个难得的空闲时间,走上了街头。
这里远离故乡,我们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与故乡一样的一点是,在这条传统的和式街道,也吹起了洋风。可以看见,有些人西装革履,戴着西洋的礼帽,用西方的礼仪跟别人打着招呼。我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个新与旧交织的时代。再过一百年,这个国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西洋的文化,会彻底取代本土的文化吗?到那个时候,就不会有我这样被婚配给死人而要被杀死的女子了吧?
这个时候,我在街边的店里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非常时髦的洋娃娃!我很清楚,现在的我们是买不起这个的,但是至少我想留在这儿多看一会儿。
蕊小姐显然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心思,对我说道:“等我们彻底摆脱了家族的追捕之后,就创办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企业吧,然后努力赚钱,到时候洋娃娃要多少有多少。”
创办一个自己的企业?这真是太夸张了。能创办起企业的,可都是站在社会顶端的那部分男人。于是我询问道:“我们真的干得了那么大的事情吗?我们可都是女性啊。”
“为什么干不了呢?”蕊小姐的语气非常坚定,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现在都靠机器生产,已经不是过去的农耕社会了。我们和男人一样有手有脚,当然可以自己去实现梦想了。”
蕊小姐说得有道理,或许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真的可以干出什么来!时代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那些思想已经不管用了,我们要抓住新的机会才是。
正在思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蕊小姐正在买什么东西。会是什么呢?难道是逃亡需要用到的东西?
结果,蕊小姐买了一个蝴蝶结回来。这个东西,好像对我们的逃亡生涯没有用……但是,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说不定明天就被家族抓住了,所以才要在那之前好好体验生活。这么一想的话,蕊小姐买蝴蝶结倒是挺有道理的。这个浅红色的蝴蝶结,感觉挺适合她的。
我没有想到的是,蕊小姐把蝴蝶结戴在了我的头上。喂,这是干什么啊?我不需要这个……
“很适合你哦。”蕊小姐如此说道。
“啊?真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自己是感觉自己跟这个蝴蝶结完全不搭的,可是蕊小姐却冲我点头……在她看来,我戴这个很好看?
“这可是西方人戴在头上的装饰,很漂亮的。你戴上去挺有西方美女的气质的。”蕊小姐对着我一顿称赞,都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
“但是,我戴这个真的好吗?”
“很好啊。女孩子爱美没有错,这是我们的天性。”
蕊小姐真的比我开明许多呢……虽然不能立刻让自己变得像她那样,但我想慢慢适应就好了。
逛完街后,我们回到了临时的居所。今天的晚饭,是蕊小姐做的味噌汤。她的手艺从一开始就很好,至少比我好得多,而现在也变得更加熟练了。可以说,在开始逃亡之后,我吃饭就全靠蕊小姐了。
味噌汤是我们国家的传统美食,也是非常家常的食物。而今天,蕊小姐做的味噌汤跟以前的有不同,似乎多了一些黑色的颗粒。尝一口,味道也比以前要鲜!我立刻就问蕊小姐,今天的汤里有什么奥秘。
而蕊小姐回答:“今天我试着在汤里放了黑胡椒,这是西餐里常用的佐料。感觉怎么样?”
“太好吃了!没想到吃的也可以和洋折衷!”我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反正现在的我也不是彼世靡家的大小姐了,不用注意形象。
吃完晚饭后,我发现蕊小姐望着窗外的夜空,一边叹气,一边握拳。她应该是有什么心事。于是我走上前问道:“怎么了?你不太开心呢。”
“对,一想到你的父母我就来气。就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当作交换钱财的道具,完全没有把你当人来看啊。”
“无论如何,现在我们已经远离他们了。”我对她说道。
蕊小姐又叹了口气,随即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一起逃亡吗?”
我摇了摇头。这个她以前没有告诉过我。
“我的家人,擅自给我选择了婚配的对象,因此我跟她们吵了一架,关系非常不好。我的态度也很坚决,就是要告诉他们,我的婚姻,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他们自然是骂了我一通,之后也不想再管我了,对我来说正好。”
听着蕊小姐的自述,我点了点头。因为不想被家族束缚,她选择与我一起逃亡。如此看来,我们真是命运相似的两人。
随后,蕊小姐继续说道:“女人可不是谋取利益的道具。我们也有着自己的思想,也可以成为自己的太阳。所以我不会向他们低头,而是要活出自己的生命意义。”
这就是……蕊小姐心中所想吗?既然她是如此坚定,那我也追随她吧。毕竟蕊小姐是个内心很强大也很坚强的人,有她在身边,我就很安心了。
神原与新枝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如今回想起最初的相识,我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神原是名门出身的大小姐,生活相当奢侈,同时也有着名门子弟的教养。而新枝则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女生,却有着极强的运动细胞,让很多男生都自叹不如。我本以为自己跟这些人是不会有交集的,但就如文学作品中所写一般,事实往往不会遵循人的预想。
那一天,本来在执行学生会巡逻工作的我,却在学校的花坛遇见了井莲的神少女,她们对我充满敌意。就在我寡不敌众的时候,神原、新枝和祸望出现并救了我,我们也因为神少女的身份而相识。
之后,我们就自告奋勇承担起了抵御来自井莲的神少女,保护这所学校的神少女的任务。之后不久,祸望因为交换生的活动出了国,不能继续和我们一起驱赶外敌了,但我们却发现了这所学校另一个同级的神少女——越洋。只不过,越洋她对我们这些活动并不是很热衷,所以大多数时候,一起行动的就是我们三个。在长时间的并肩作战中,我们对彼此有了更多的了解,也产生了默契。
除了共同作战之外,我们的日常也交织在了一起。比如说,一起去品尝食堂推出的新品,并讨论自己的感受。身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我们也会彼此分享,然后一起吐槽。这应该就是一般的朋友相处的方式吧?从小到大,我受到的来自周围同龄人的评价最多的就是“呆板无趣”、“不近人情”,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接近我。但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觉得大家应该遵守让世界正常运转的法则,在此前提上再谈个人喜恶。不过那些已经无所谓了,至少现在还有两个真心朋友陪伴着我。
上了高中之后,真是有很多惊喜。除了交到好朋友之外,最令我高兴的事情就是银国学姐也在这所学校读书了。我是小时候看电视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就被她的才能吸引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误以为她是男生,所以得知她在女校上学还很惊讶。不过是男是女也不要紧,反正我喜欢的是她的才能,而不是性别。
处理完学生会的工作,终于有了一段自己的时间,我要借此提升自己。我的语文很好,数学却是弱项,得在练习中巩固。拿出前几天买的数学习题册,我开始做题。
说起来,最近还真是和平啊,都没有井莲的神少女来这边骚扰。要是这样的情况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毕竟总是要跟她们战斗,太耽误学习了。
放学后,我打算稍微犒劳一下自己,毕竟最近做的题比平时多,也能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努力。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去了学校附近的甜品店。为什么别人总会把我当成无趣的机器人呢?我明明也会吃这种外形可爱的很少女的小蛋糕啊。
就在我享用蛋糕的时候,神原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我悠闲地按下了接听键,听见的却是神原急促的声音:“出事了!波多野,你现在有空吗?有的话请赶快来弘理街最北边的工地,我们学校的很多神少女学姐都被井莲的神少女包围了,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学姐们有危险!我必须赶快过去才行!
我在电话里回应道:“有空,我这就赶过来。”
挂掉电话后,我立刻准备出发。可是面前的蛋糕还没有吃完,这个蛋糕还挺贵的。偶尔奢侈一把,却因为突发状况只能中止了?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我只能带上蛋糕,边赶路边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也顾不上吃相了,匆匆地吃掉总比丢掉要好。
在吃完蛋糕后,我也赶到了现场。高年级的神少女们已经遍体鳞伤,难以作出有效的抵抗。而神原一边与敌人战斗,一边掩护着学姐们,看上去相当吃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立刻变身,用权杖发出光球,将那个即将攻击到神原的神少女弹飞。远程攻击就是好,用不着跑过去就能攻击到对象。
看到我之后,神原布满汗水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欣慰:“波多野!太好了,你来了!”
“是呀,朋友和学姐都遇到了困难,我能不来吗?”我紧握权杖,做好了战斗的架势。
神原也点了点头,举着剑,自信地笑了:“看来情况乐观了许多啊。来吧,让我们一起把这些家伙都打倒!”
就这样,我和神原配合作战,将局势挽回了一些。但这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一场苦战,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真是不妙,要是新枝也在的话……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响亮的枪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敌方的神少女一时间都停下了动作。
“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们学校的神少女进行攻击,甚至还要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你们也太过分了!”这个洪亮的声音——是新枝没错了。太好了,刚刚还在想着新枝,结果她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我可以看见,她那把漆黑的手枪正指着井莲的神少女,而她眼中则满是坚定。
这么一来三个人就齐了。虽然一个人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难题,但身边有朋友们在,我相信再大的问题,我们也能一起化解。就像以前那样,三个人一起战斗吧。
权杖,剑,手枪——即使我们的武器风格是如此迥异,我们也同为神少女。在先前的作战中,我们已经总结出了一定的合作经验,只要按着之前的感觉去做,一定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的。在神原用痛觉牵制敌人的时候,我和新枝就趁机发动攻击,排除来自周围的威胁。既然在人数劣势下难以将敌人全数击破,那就尽力防守。等伤势相对轻一些的学姐们恢复过来加入战斗,我们这边就有获胜的希望。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对方见无法轻易击破我们,也放弃了进攻,选择了撤退。确认对方没有埋伏之后,我们终于放松下来。经历了这么紧张的战斗,还是相当疲惫的。不过好在学姐们只是受伤了,并没有人死亡。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后,我们就开始照顾受伤的学姐们。
“好厉害……难道你们就是经常在学校里抵御井莲的神少女的那三个人?”一个二年级的学姐如此说道。
“诶?你认识我们?”新枝有些惊讶。
“是啊是啊,我以前只听说过你们,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你们了!”学姐看上去相当兴奋。
“不,我们只是想保护这所学校的神少女们而已,而且实在是看不惯井莲那些家伙的作风……”新枝显然有些迟钝。
在这个时候,我向着新枝走了过去,说道:“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样子我们在这所学校的神少女当中很有名嘛。”
“没错!虽然你们是我的后辈,但是做得比我还好!”那位学姐夸赞道。
此时,神原正在另一边照顾一位伤得比较重的学姐,并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伤成这样?”
新枝有些惊讶:“哎?神原你也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跟学姐们一起经历了整个事件呢。”
神原摇了摇头:“我赶到的时候,学姐们都已经受了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井莲的神少女们伤害她们,所以立刻就给你和波多野打电话了。”
此刻,神原身边的那位学姐回答道:“井莲的神少女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我们中了陷阱。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幸好你们赶到了……”
新枝听后,握紧了拳头:“她们到底要干什么啊?把你们伤成这样,是想杀人吧?我们昙月子的神少女又没招惹她们,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说井莲有一个很强的神少女,命令其他神少女来攻击我们。”另一个学姐说道。
“什么人啊!”新枝相当恼火。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最开始认出我们的那位二年级学姐激动地说道,“呐呐,干脆就叫你们‘三英雄’吧?”
三英雄……?
我、新枝与神原面面相觑。随后,神原又问了那个学姐:“三英雄……是说我们吗?”
“是的!毕竟你们是保护了大家的英雄啊!”
“呃……突然被称作‘英雄’,还是有点不适应啊。我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举手之劳而已。她们两个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说罢,神原看了看我和新枝。而我们俩也朝着她点了点头。
“不用谦虚!你们真的做了非常伟大的事!即使你们自己察觉不到,我们也会记住这份恩情的,所以说是英雄也毫不为过啊!”学姐用非常活泼的语气对我们说道。她大概是伤员里最有精神的一个了。
令我惊讶的是,在场的其他学姐也同意“三英雄”这个称号。反正也没有推脱的必要,于是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昙月子学院神少女间的“三英雄”。啊,总感觉好中二啊……
处理完学姐们的事宜后,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刚走出工地的时候,新枝突然说道:“我们成为朋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刚才的战斗中我也能感受到,我们已经很有默契了!所以,这个时候还在以姓氏相称,是不是显得有些生疏了?”
神原抬高了眉毛:“你的意思是说……要我们直接称呼彼此的名字?”
“是的!以后叫我结空就行了。相对地,我以后也会叫你们金苑、梅。”
“不错的提议呢。”神原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我,“你觉得呢?”
“诶?我吗?嗯……好吧,毕竟这就是朋友嘛!”
作出如此的回答后,我在心中默念数次她们两人的名字:结空、金苑……只要在脑子里留下印象,以后见面的时候就能脱口而出了。
金苑很是满意,对我说道:“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梅!”
“呃……”坏了,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没能给出回应。
“怎么了?”结空感到有些奇怪。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同龄人直接叫过名字,这样的感觉有些……新奇。”
结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那就——梅子!”
“梅子?指我?”我更惊讶了。结空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没被同龄人叫过名字,肯定更不会被叫外号了啊。
没想到金苑也在一旁附和:“梅子?不错的外号呢。那我以后也叫你梅子吧。”
啊,你们两个……不过,朋友之间叫外号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做朋友就是这样的感觉?也好,梅子就梅子吧,朋友之间有无伤大雅的外号是关系好的体现。
不久之后,我也和金苑结空道别了,各自向着自己家走去。这一天真是太有意义了。
父母留下的遗产,都被伯伯和伯母花光了。他们坚决反对我参加中考,即使考上了,家里也没有钱供我继续读书。努力读书逃离这个家的梦想,也彻底破灭。
伯伯参加风险投资,欠下一大笔债,每天家里都是一片压抑。不,这样的地方,还能称得上是“家”吗?
和我同龄的孩子,现在应该都在填写高中志愿。而我就像飘落的枯叶一样,失去了希望和依靠,任凭风将我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等着埋葬在陌生的土地下。
家里早就拿不出钱供我活下去了。已经挨了好几天饿的我,竟然厚脸皮地来到了那家蛋糕店,打算向店长求助。
店长的笑容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温暖。看见我,他就招呼我:“是当坂啊,快坐下吧。”
店长把新做的蛋糕放进橱柜后,就跟我聊起天来:“当坂打算上哪所高中啊?”
“我上不了高中了。家里没钱。”
我低着头,没有去看店长。但既然他没有立刻回应我,此刻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吧。
许久,他才开口:“饿了吧?吃点吧。”
和上次一样,还是蛋糕边角料。这是我在冰冷的世间还留存的最后的小小的幸福。
店长对我说:“不介意的话,你先在我这里住上几天吧。”
我并不愿意麻烦别人,但眼下也没有选择,我实在是不想回到那个家中。姑且就在这住几天吧,办法……总会有的。
后厨是做蛋糕的地方,店长硬是为我腾出了一片睡觉的地方。店长说,店铺关门后他就要回家了,我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晚上在他离开之前,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店长说他有个去世的女儿,这么一来他应该有个妻子,但我一直没见到过。出于好奇,我向他打听了妻子的事。他告诉我,就在女儿死去后的一年后,妻子和他离婚了,他现在是一个人住。
店长离开后,就把蛋糕店的门锁上了,我一个人住在里面。虽然条件简陋,但跟那个不成样的家相比,能有这么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早上,店长早早地来到了店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午睡的时候,我听见店长打了电话。是打给谁的呢?
“你好,这里有个家庭原因无法上高中的孩子,希望你们帮助她。她的情况是这样的……”
他说完我的情况后,又听对面说了一些话。我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但可以听出店长的语气越来越焦急:“帮助这样的孩子,不就是你们的责任吗?所以我才打这个热线的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撒谎对我没有好处。”“你们难道不能直接解决吗?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
最后,店长叹了一口气,妥协说:“好的,我知道了,那我这就跟那边联络。”
店长挂断了电话,很快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你好,这里有个家庭原因面临失学的孩子……”
听起来这边也并不顺利,店长的语气都变得越来越焦急了,可还是毫无办法。
我觉得自己还是装作没听到比较好。虽然根本睡不着,但我下午还是装出了一副得到了休息的样子。
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店长对我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从明天起就在我的店里工作吧。不会很累的,只要帮点忙就行,我会支付给你报酬,也会给你提供吃住的地方。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总归是好的。”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内疚。我究竟给店长添了多少麻烦啊?
第二天,我就在蛋糕店开始工作。我的任务很简单,做蛋糕时帮店长完成一些不那么复杂的操作,有时也会帮店长结账。每天工作结束后,店长总会微笑着对我说“辛苦了”。有一次,我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我自己没当回事,店长看见了却担心起来。他说,为了避免感染,要将伤口包扎。他还告诉我,伤口不能包扎得太紧,否则会坏死。在这里,我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店长就像是家人一样,在每天的生活中给我带来温暖。
这么一来的话,或许我的未来,真的有希望!就算不出人头地,起码还有这么一个温馨的靠山。
渐渐地,我也熟练起了辅助做蛋糕的工作。最开始怎么也分不开蛋清和蛋黄,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烤蛋糕的温度和时间都是有讲究的,为了达到最好的口感,就得严格按照店长说的去烤蛋糕。打发奶油也是一项工作,根据蛋糕的需求,打发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如此看来,做蛋糕真是一门学问。虽然现在我的技艺有限,但在店长的指导下,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能成为糕点界的大师。要是就在这家蛋糕店生活下去,把店长的技术和这家店铺继承下来,倒也是个不错的未来。或许未来的我,也会成为店长那样温柔的人。
可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一天,一切本该照常进行,然而几个袖章上写着“执法人员”的人突然闯入了蛋糕店,我来不及逃回房间,被他们抓了个正着。随后,他们就责问店长:“我们接到举报,你店里这个孩子只有15岁,你应该知道聘用童工时违法的吧?”
店长一边道歉,一边交付罚款。虽然很想为店长证明清白,可是在法律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之后,我也被那些人强行带走了。他们也没有让我留下,我只听见他们讨论着什么“又做了一件保护青少年的大事”、“弘扬正能量”,然后就放我走了。
对不起,店长,你对我的好意,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真是个害人精啊,给好心帮助我的人带来了不幸。
我实在是对不起店长,没有脸去见他。就算去了,他也只会再次因为收留我而被罚款。在蛋糕店帮忙的那些日子,我很清楚店长挣钱是多么不容易,结果就因为我而被罚光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又一次失去了家。法律不该是保护弱者的吗?可是为何,如今法律却成为了刺向弱者的利刃?没有办法,法律太过强大,在它面前,我什么都保护不了。但是至少,我不能再牵连到店长了,我不想再次伤害那么温柔的人。就算没有谋生的手段,我也要流浪下去,反正大不了就是饿死。
终于到了暑假,总算可以喘口气了。放假前,伊枫和我约定暑假坐地铁一起去玩。
在出发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伊枫算得上是我第一个挚友吧。虽然以前我也是有别的朋友的,但并没有深交。最后因为她们的背叛,我们分道扬镳。我害怕伊枫也会像曾经的朋友一样离我而去,所以总会尽力回避冲突。要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岂不就是所谓的“失败者”,必然遭到别人的嘲笑?我才不想被那些以朋友的数量来衡量成功与否的蠢货们冷嘲热讽,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一觉醒来,差不多该准备出发了。穿好休闲的衣服,扎一个清爽的单马尾,打扮成这样后就可以出门了。来到约定的地点——车站门口,我和伊枫相遇了。
“不错,你很守时。”伊枫看了看表,相当满意地对我说道,“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走进车站后,伊枫又对我说:“总觉得今天的你很特别呢。平时在学校里看到的你都是散发,所以看到扎着单马尾的你,感觉很不一样。这算是舟树的不同的一面吗?”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不显得尴尬?我以前没有跟这样的人交过朋友,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干脆,随便说点什么吧。
“算是吧。毕竟不同场合就要有不同的打扮。”我如此回应道。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地铁站。因为是暑假,所以车站的人比平时要多。许多小孩子在到处打闹,真是够吵的。
我很讨厌小孩子。因为他们是小孩子,所以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不可以追究,无论抢走了我多少玩具我都不可以生气。可是我清晰地记得,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受到严格的管教,哪怕稍微做了什么让大人不满意的事,都会挨骂。但是,凭什么现在的小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所有的错误都要让别人买单?多么不公平!
“怎么了,舟树?身体不舒服吗?”伊枫或许是注意到了我表情的变化,所以才会这么问。
是我刚才不小心把不满写在脸上了吗?居然还给我带来了麻烦,看来以后要注意一下表情管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不快的事情。没关系的,我们继续等车吧。”我对伊枫说道。
无聊……车站里净是些无聊的东西。巨大的广告牌上推广的产品,我早就在别的地方见过无数次了,明明我不感兴趣,但这样的广告时常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甩也甩不掉,真是讨厌。车站里的小孩子又突然尖叫起来,把我本就不好的心情弄得一团糟。之后的游玩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等待地铁的时间真是糟透了。
没办法,在这无聊的时间,还是玩会儿手机好了。我最近并没有喜欢的手机游戏,但为了打发时间,也只能靠这个了。
一个小孩鬼鬼祟祟地溜到我身边,冲着我说道:“给我玩玩你的手机!”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真没礼貌。我没有理他,转过身去,就当他不存在。但他反倒还生气了,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对我喊道:“我要玩你的手机!”
好在这个时候伊枫帮我解了围。她走上前去,对那小孩说道:“小朋友,你妈妈呢?你可以让你妈妈把手机给你玩,但是姐姐的手机是属于姐姐的私人物品,不可以拿走哦。”
那小孩用很高的声音说道:“笨蛋,要是妈妈会给我手机,我至于这么无聊吗?该去医院看看脑子了你!”
伊枫叹了口气:“不可以这么跟别人说话哦。你要好好表现,文明一点,说不定你妈妈一开心就会把手机给你玩了。”
不得不承认,伊枫是真的有耐心,那小孩那么没礼貌,伊枫还能那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但这么温和肯定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增长那小孩的气焰。
因为看不下去伊枫就这么被那小孩无礼对待,我站到那孩子面前:“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没素质?又想抢别人的手机,又满口没礼貌的粗话,是不是不知道教养这两个字怎么写?一边待着去,被你纠缠真算倒霉。”
那小孩怒目圆睁瞪着我,而我也不打算跟他客气。如果他敢硬抢我手机的话,我就用刚好带着的防狼喷雾。最后,伊枫和周围的人一阵调解,那小孩才跑开了。
之后,伊枫一直劝我别放在心上,别破坏了出去玩的心情。是啊,我这次是要跟伊枫出去玩的,缓解一下整个学期积累下来的疲惫。
电子的广播音响起,地铁快进站了,我和伊枫站在黄线边候车。上学的时候一直想去却没时间去的北城区的风情街,我想好好地走一走。听说北城区最近还会有展览会,要是能赶上,亲眼看一看就好了。
突然,我背后被人推了一把。虽然力气不是很大,但因为完全没有防备,我没有站稳,身体向着铁轨飞去。在掉进铁轨之前,我回头看见了将我推出去的刚才的那个小孩,以及反应过来时已无法抓住我而错愕的伊枫。
所以啊,我最讨厌小孩子了。又自私又狠毒,会不计手段地去得到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要毁掉。
地铁也朝着我的方向冲过来,马上一切都要结束了。与巨大的列车相比,人的身躯是多么渺小。可是,为什么掉下来的是我,而不是那个孩子呢?该死的不是他吗?
在最后的时刻,我的身体中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是任何书中都不曾提及的。难道这就是死前的幻觉吗?为了死得不那么痛苦,而产生的幻觉……
“舟树!舟树!”我听见了伊枫嘶哑的叫喊声。为什么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难道我被抢救回来了吗?这里是医院吗?
我慢慢睁开眼睛。不对,不是医院,而是……地铁站。人群已经炸开了锅,一片混乱。我好像并没有感受到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周围也没有血。只不过,从上面摔下来的痛是切实存在的。
地铁紧急制动,所以没有撞到我,很快我也被地铁工作人员救了上来。虽然并无大碍,但也摔伤了,出去玩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伊枫送我去医院,路上还一直向我道歉,没有注意到情况,导致我经历了危险。但我觉得,伊枫是不应该道歉的,明明全都是那个孩子的错。至于那个孩子之后怎么样,我不知道,因为我急着要去看医生。至于如何处置那件事,是警察的工作。
这次摔伤不是很严重,但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养伤。反正暑假还很长,夏天伤也好得快,这次受伤不会耽误学业。
离开医院后,伊枫问了我一个问题:“在摔下铁轨那时候,你有没有觉得体内有一种力量在爆发?”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时候的感受并不是幻觉,伊枫在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我点了点头:“伊枫,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果然有啊……看来你也是神少女。”伊枫用低沉的声音说着。
等等,神少女?虽然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词汇,却觉得非常熟悉。我是神少女吗?但是,神少女具体是什么东西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伊枫又说道:“你先回去养伤吧,关于神少女的事情,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这几天我的状态一直调整不好,甚至连最基础的题目都能错。尽管明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但我就是找不到脱离这种状态的方法。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就在今天下午,数学模拟成绩下来了,是我之前从未有过的低分。看着这耻辱的分数,我的心已经完全平静不下来了。如果上了高考考场还是这种状态,那我三年,不,十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明明付出了比那么多人还要多的努力,最终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我无法接受。
就连晚自习的时候,我都平静不下来,脑子里只有焦虑。不,不能再这么焦虑下去了,不然就更加学不好了。
咦?眼前突然变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停电了?
这个时候高一高二差不多该放学了,但高三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不来电的话,今天高三就要跟高一高二一起放学了。
不久之后,传来了消息:高三现在放学。这是我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因为停电而提前结束晚自习。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只能带回家去写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偶遇了庭。我们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所以去年我经常会在放学路上遇到她,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在我上了高三之后,晚自习结束得要比她晚,我们就没有再一起回过家。只是今天,因为偶然的事故,我们再次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庭一起回家了,如果换作别人,这个时候应该会在路上聊些什么。但我没有心思做这种跟学习没关系的事情,所以我们一路无言。直到快到小区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了附近有种强大的波动——是神力。
如果不是在这里感知到了神力,我都快忘了自己和庭是神少女。既然神力是一种超自然的现象,就必须保持警惕,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可不好。庭大概也是感知到了神力而停下了脚步。
“去找找这股神力的源头吧。”我对庭说道。
在神力的源头之地,我们发现了一个恶魔结界的入口。没错,神力就是从结界里传出来的,这里面有神少女在战斗。明明只是非常普通的情况,我却莫名感到烦躁,为什么呢?
“只是有人在和恶魔战斗而已。兼寺学姐,我们走吧。”庭这么对我说。但是,我却不愿意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结界消失了,然后那里出现了三个穿着神装的神少女:一个黄色头发、一个绿色头发,还有一个是红色头发。她们三个看起来都很兴奋。我并不认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来自哪个学校,但一定不是雨渡学院的,因为雨渡学院的神少女根本没有时间与恶魔战斗。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呀,团结协作是很重要的!”那个黄头发的女孩说道。
绿头发的女孩也跳过去,说:“也许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去吃棉花蛋糕吧!”
多么自由的人,自由到仿佛她们出现在这里就是向我们炫耀一样。要我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离开,我实在是做不到。所以,我走上前去,向着她们喊道:“我说你们啊,打恶魔去了吧?是不是作业太少了啊?”
庭为我的举动感到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了我后面。
她们诧异地看向了我。我继续说道:“今天高三学年提前结束晚自习,结果一回家就看到这么不努力的家伙,真是烦死了。你们不学习可以,但我家就在附近,你们这么胡闹弄出的动静太大了,影响到我学习。不要因为自己整天不务正业就不让别人学习,这种心理很扭曲,所以请你们离开这里可以吗?”
那个绿头发的女孩很是疑惑:“请问您的意思是……?”
啊,果然别的学校的人是不可能理解我们的。对她们而言,放学后的时间就是用来享受的,可是我们雨渡学院不一样,我们必须将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能够将放学后的时间用来与恶魔战斗,甚至都无法理解为何我们如此忙碌的她们,是何其……幸福。凭什么她们可以这么幸福?越是这么想着,我就越是愤怒。
“你们完全不把学习放在心上是吗?作为一个高中生,无论是几年级,这个时间都应该学习不是吗?你们在干什么?还有闲心打恶魔玩?我也是神少女,但因为我是高中生,我从来不管神少女的事,高中生的唯一任务就是学习,不然怎么考上第一志愿?因为昙月子管得松你们就荒废自己的学业?不想考个好大学了?没错……因为你们上了那样的学校,所以你们即使不去拼命学习也没有人会责备你们,你们也根本不需要天天忙到深夜,这样的你们,只是温室的花朵罢了,对吧?”我这样对她们说道。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她们一定不理解我在说什么吧,在轻松的环境中学习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所说的苦难?反正,我们是注定无法理解的……
然后,庭开口了:“差不多就行了,别这么生气,对身体不好。她们毕竟是昙月子的,别拿雨渡的标准来要求她们。你在这里跟她们发脾气,也是在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啊。”
连庭都这么觉得吗……但是,我依然觉得很不公,不能就这么认输。我又说道:“但是,如果她们不离开,就会打扰到我学习。所以说,昙月子的学习无能儿们,你们会不会回家找本练习册做?”
我的话语让她们难堪了。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这会影响到你。我们这就走。”红头发的女孩道着歉,就带着另外两人离开了。可是,我却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敢相信。我很清楚,自己刚才的话都是无理取闹,只是在嫉妒她们罢了。我忍受不了这样自由自在的人在我面前做那些我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我炫耀她们的自由一样。可是就算心里再不平衡,也不该说出恶意那么大的话啊……明明知道是不对的,却还是去做了。我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把我变成这样的?在雨渡“不把所有时间放在学习上就是罪过”的观念的影响下,我也变成了那样的人吗?
不,我没有时间去感伤。在学习面前,一切都是次要的,我不能被这样的小事所影响。等高中毕业之后,我会好好改正自己的,但是现在,我实在没有时间好好做一个人……
“兼寺学姐……”庭叫了我的名字,她好像欲言又止。在她眼里,刚刚的行为算得上什么?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算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回家吧。”在她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我如此说道。我们都有学习任务在身,赶紧回到家里继续学习才是我们该做的。
我常常会想一个问题:如果弟弟不曾降生的话,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
按理来说,我的确享受过弟弟出生之前,自己独享父母的爱的时光。但我只比弟弟大一岁而已,从我记事起,弟弟就在这个家庭,抢走了本应属于我的爱。
我不擅长和陌生人交往,所以在外交场合总会表现得很笨拙。弟弟和我不一样,总会主动问好,说些好听的话,叔叔阿姨们都夸他嘴甜,父母也觉得他很有礼貌,给自己长面子。而且不得不承认,弟弟比我聪明,能轻易解答我做不出的题目。在对比之下,父母应该更喜欢哪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恨我的弟弟,甚至觉得那些偏爱是他应得的,因为他确实比我优秀。真正对他产生恨意,是他放飞母亲养的鸟那一次。那天父母不在家,弟弟打开鸟笼逗鸟玩,惊到了鸟,于是小鸟飞出窗户,再也追不回来了。母亲回到家询问情况时,弟弟就第一个开口:“是姐姐放的,我本想阻止她的,可鸟还是被放走了。”
我没想到弟弟能毫不羞愧地在母亲面前说谎。我刚想为自己辩解,却发现母亲带着怒意向我看来。我知道,母亲信了弟弟的话。我当然不愿意吃哑巴亏,于是跑过去推了一把弟弟:“我什么都没做,明明是你自己放跑的,还要我替你受罚!”
随后我迎来的是母亲的一记耳光。她冲我吼道:“你弟弟这么小,怎么可能会撒谎?你当姐姐的要给弟弟做榜样知不知道?”
那一天的晚饭,没有我的份。母亲是站在弟弟那边的,我想我应该向父亲求助。我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久久地凝视着坐在餐桌旁吃饭的父亲,做好准备了,才走了过去,半个身子躲在他背后。原本正往弟弟碗里夹肉的母亲见到我,立刻不高兴起来:“你还有脸来?今天没你的饭,回去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
与怒不可遏的母亲不同,父亲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还没等我开口,母亲就说:“我们去年买的那只虎皮鹦鹉,被她放跑了。她不仅不承认,撒谎说是弟弟干的,还去欺负弟弟。”
弟弟这时候还不忘补充一句:“姐姐力气很大,我差点就摔倒了!本来姐姐要是认错的话也不会惹妈妈生气的!”
我很清楚,母亲是不可能相信我的,但父亲会——至少那时候我如此坚信。我必须立刻为自己辩解,然后让父亲主持公道。于是我身子躲在父亲后面,对他们说:“那只鸟是弟弟放跑的,他撒谎,想赖到我头上!”
对此,母亲只是指着我,说:“你看看,她还不承认。有这么坏的一个孩子,我都觉得丢脸。”
父亲转过头来,对我说:“尘梨,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自己犯的错,要勇于承认,而不是想着推到别人身上。”
父亲的话语是平静的,却比母亲急躁的声音更能刺穿我的心,因为我失去了最后的寄托。可那时的我仍然心存侥幸,一边哭一边喊着:“真的不是我干的!你们为什么就相信弟弟,不相信我?”
眼泪——这是我弟弟最好的武器。每当他受委屈了,只要掉几滴眼泪下来,父母就会立刻去宠着他,满足他的所有需求,直到他重新笑逐颜开为止。但我并不是想通过眼泪得到父母的宠爱,纯粹只是因为委屈而流泪。明明那是弟弟的错,全家人却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即使我已经哭了出来,情况也没有一点转变。母亲依然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父亲并没有为我说话,弟弟更是用尖尖的声音对父母说:“姐姐好吵,快让姐姐闭嘴!”
母亲一个劲地安慰着弟弟,而且时不时向我投来冷眼。
“尘梨,今天的事情,你必须向妈妈和弟弟道歉。”父亲严肃地说。
如果我这时还不道歉的话,也许父母以后就再也不会爱我了——我被这种突然出现的想法所支配。于是我只能无视内心的呼喊,逼迫自己低下头去道歉。但是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呢?否认自己没做过的事,难道是一种错误吗?不,父母说过做人要诚实。父母之所以维护弟弟,是因为他们喜欢弟弟。他们之所以喜欢弟弟,是因为弟弟聪明。于是那时我就明白了,我的错在于自己太笨。弟弟撒谎虽然也有错,但跟我的错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父母就原谅他了。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改变过自己,可是每次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永无止境地错下去。
学校里有个女同学经常分享自己和弟弟的故事,他们相处得很好,既是亲人,也是朋友。从她的口中,我第一次明白,原来姐弟之间可以不是竞争,而是陪伴。可我永远也不可能和弟弟达成这种关系,因为我永远也无法改正自己的错误。全部都是我的错。
我有时候就会想,如果弟弟不存在了,那么就连我太笨、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错误也会被父母原谅,因为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然后,我就会幻想弟弟死去的场面:在上学路上掉入水中淹死,在家玩的时候触电身亡,从高楼的窗户摔下死亡……到那时,就算我犯错了,母亲也不会用冷眼看着我,父亲也不会一直对我说教,那我应该还算幸福。
那天,我偶然遇见弟弟正在桥边盯着游动着的鱼。桥的栏杆很矮,如果我在这时候从背后推了弟弟一把的话,他一定会掉进水里的。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杀人。而且,这么做没有意义,那些场面终究只是我的幻想,即使弟弟真的死了,我也不一定像想象中那样幸福。
我先回了家,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弟弟回来。直到晚上七点,弟弟还是没有回家,这让父母开始焦虑起来。他们出门去找弟弟,把我留在家里。直到我做完作业,父母都没回来,我就先去睡觉了。
一觉醒来后,我便得知了弟弟昨天在外面玩时,接触高压电身亡的消息。一时之间我的情感不是惊喜,而是惊愕。我确实不止一次想象过弟弟的死亡,可我从没把这些幻想当真过。现在……我究竟该怎么办?
“一定是她干的!为了害死弟弟,故意引诱弟弟去碰高压线的!”母亲在卧室门外嘶吼着,而父亲则拼命地阻拦。随后门“啪”地一声被撞开,母亲快步向着坐在床上我的走来,上来就是一记耳光。父亲很快就追了过来,把母亲拉了出去,之后就是永无止境的争吵。
如果弟弟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事情,母亲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呢?可这样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的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
作为一个女性,我是幸运的。出生在一个接受新思想的时代,又是富家人的孩子,因此可以去学堂读书。在女子学堂念书的,都是像我这样的有钱人家的女儿,穷人家的女儿是没有机会来的。
读书可比做家务有趣多了,书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虽然大人也会讲故事,但他们一旦读累了,就不愿意读了,每次根本听得不过瘾。自己看书的话,就能好好看个够。
结束学习回到家的时候,家人早已为我准备好了茉莉花茶。长辈们都爱喝西方那边流行的红茶,但对我来说太苦了,不喜欢。我喜欢茉莉花茶独特的花香,不光如此,还要加上满满几勺糖才行。我总是一边品着刚泡好的茶,一边跟家人讲述学堂里的趣闻。
我也是有哥哥姐姐的,只不过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夭折了,所以长辈们才会格外宠爱我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最小的孩子。
父亲告诉我,过几天他和母亲会带我去参加一个上流人士的宴会。宴会听上去就很华丽,应该会很有趣吧。以前想同父母一起参加宴会的时候,总会因为年龄太小被拒绝,现在终于也到了可以参加宴会的年纪了,这是女孩子长大的证明。既然长大了,那么言行举止自然应该得体,不能给家族丢脸。
宴会举行当天,我穿上了最漂亮的礼服,乘坐一种名叫汽车的新型交通工具,前往了一家豪华的大酒店。宴会很有排场,甚至专门聘请了乐队来演奏西洋乐。餐桌上的也全是高档的西餐,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名贵食物。前来参加宴会的人们,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讨论着上流社会关注的热点。我旁边的两个陌生的女子,一直都在讨论美国。美国是个开放民主的国家,无论科技还是思想都走在世界前列,女性的地位比日本要高得多。说到这里,那两个女子开始羡慕起美国女性来。
换做我的话,我也羡慕啊。在日本,女性一直被视为男性的附庸,出嫁后就必须做个良妻贤母,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理想,否则就是不守妇道。我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很快父母就会把我许配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逼我为他奉上自己的余生。虽然现在的日本吸收着西方的先进思想,但多年的落后的封建礼教早已根深蒂固,难以从人们的思想中消除。可悲的是,我正是读了书,才意识到自己的现状是多么凄惨。那些千千万万不能读书的平民的女性,大概是生活在黑暗中而不自知的人,但这对她们来说未免是一件好事。没有见过光明,就会觉得黑暗理所当然,从而毫无怨言。
要是能生在美国就好了啊。要是能在那么先进的国家长大,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在吃完饭之后就没有事情干了,实在是闲得无聊,就溜到了酒店后面的花园。这里跟酒店里相比冷清了些,但人还是挺多的,毕竟花园很大嘛。
花园里不仅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还设立了一个精美的喷泉,中间有个女性的雕像,一看造价就很高。喷泉边缘的大理石上还坐着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粉头发的少女,估计和我一样是跟着有钱的父母一起来参加宴会的,毕竟穷人可没机会到这种场所来。不过她坐在那里,不怕衣服被水淋到吗?估计背后都被淋湿了吧。
出于好心,我还是走过去提醒了她:“坐在这里不怕被水淋湿吗?”
“无所谓,我不介意。”她这样回答。
我着实有些惊讶。她好歹跟我一样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就不注意形象呢?
不过也是因为跟她搭话,我才靠近了喷泉,注意到雕像的底部写着“Suppho”这个单词。因为在学堂里没有学过,我便问:“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她回答:“是人名,古希腊女诗人莎孚,被柏拉图称为第十缪斯。”
啊,柏拉图我知道,是古希腊哲学家,而缪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九位文艺女神。至于莎孚,是我闻所未闻的。面前这个少女也是贵族出身,而且懂得比我多,因此我对她开始感兴趣起来。因此,我试图去认识她。
她叫菅原蕊,也是前来参加宴会的贵族小姐。与我不同的是,她看上去更有傲气——在我知道她最近经常跟长辈吵架后,我更加确认了这一点。我与父母有争执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大气都不敢出的地步,但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让步。
与出来透气的我不同,蕊小姐在车上就跟父母吵了一架,是为了离开父母的视线才到花园来的。真是难以想象蕊小姐平常跟家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每时每刻家里的空气都无比紧张吧。
不过说回来,不得不承认的是,蕊小姐那张脸真的是相当精致,光是长相就有一股傲气,尤其是那双绿色的眼睛,好像见了谁都不会屈服。因为以前很少见到这样的人,我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总想多看这样高傲的女生几眼。我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我猜大概是向往着她拥有,而我没有的某种东西吧。
“怎么了?一直在看着我。”直到蕊小姐发问,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她许久。事已至此,我只能尴尬地低下头:“啊,不,没什么,只是在发呆而已。”可即使低下了头,我还是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瞟。如果能和蕊小姐交个朋友就好了,但我们只是在宴会上偶然遇到的人,很难有机会经常见面。况且,我总觉得自己跟她并不是一类人,强行接近她的话,也许会有不好的结果。意识到自己在花园待得太久时,我只能带着遗憾,离开蕊小姐的身边,只能祈祷以后还有机会再次相见。
返回饭店的途中,我被几个蒙面人包围了。他们个个人高马大,手持刀具,向着我靠近。我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以前就听说有绑架富家小姐来向父母勒索高额钱财,却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事。周围也没有人,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要想保全自身的话,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比较好,毕竟父母也不希望我出事……所以……
在我彻底下决定之前,救世主却出现了——其中一个人手中的刀被抢走,随后被一脚踢在地。做出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的蕊小姐。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套衣服,上面穿着黑色的短上衣,下面还有……短裙?
蕊小姐只是和我一样的少女,居然能一脚踢倒壮汉,这得有多大的力气?
我只知道,蕊小姐完全不怕那几个人,还提高了语调对他们说:“我可不想刚才还在跟我聊天的人一走就被你们威胁。你们也看见我的本事了,要是不想挨打的话,知道该怎么做吗?”
幸好有蕊小姐,那几个人很快就逃走了。但是令我不解的是,蕊小姐怎么会有那么夸张的力量?别说是少女,能拥有那种力量的人类都寥寥无几。我问道:“刚刚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学过武术。”蕊小姐轻描淡写地说。
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刚刚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武术。很明显能看出来,那是纯粹的蛮力。但是继续问下去,恐怕也套不出什么话来。
“对你有点兴趣就跟了过来,这次能被我救下也算你运气好,下次记得注意安全,别走偏僻的路。”蕊小姐留下这样的话便扬长而去。
第二天在学堂里,我常常会想起蕊小姐。在我认识的贵族小姐中,她实在太特别了。能拥有那么大力气的她,跟普通的女生一定是有区别的。
好巧不巧,刚走出学堂,就碰到了蕊小姐。她向我打招呼:“真巧,又见面了。你在这里学习?”
“是的。蕊小姐莫非是一路找过来的?”
“只是刚好路过而已。不过我觉得可以跟你交个朋友。你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出来吗?时间不急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天。”
蕊小姐的提议,我完全没有反对的理由,因为我也是这么期待的。晚点回家,父母也不会说什么。于是每天从学堂里走出来,我都会和蕊小姐聊上几句。从这几天的闲聊中,我了解到蕊小姐目前是半放养的状态。她每天都会回家,也会完成家族布置的任务,但除此之外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曾经也有人想要干涉,但都拗不过蕊小姐。但关于她为何拥有超常的力量,蕊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答我的。不过,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和蕊小姐聊了几天,在我沉浸在和蕊小姐交上朋友的喜悦中时,家族那边的安排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刹耶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该出嫁了。”母亲严肃地告知我。
日本向来是讲究门当户对的。我要出嫁的对象,也是富家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我对他有些了解。毫无进取心,常常挥霍家中的财产,长期有暴力倾向。跟了这样的人,下半辈子注定不会好的。于是,我对父母说:“我不会嫁给这样的人。他迟早会把家产挥霍光的,我只会受苦。请考虑其他人吧。”
果然,父亲猛地一拍桌子:“父母之命,你怎敢违抗?决定把你嫁给他,也是出于对彼世靡家的考虑。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也算了,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还能任性呢?”
我怕父亲的怒气,但我更害怕嫁过去后凄惨的生活,所以不管父亲怎么说,我都不为所动。最后母亲让我静下来好好考虑几天,这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父亲摔门而去后,我便问母亲:“既然要把我嫁出去,为什么还让我读书呢?如果我就是为嫁人而出生的,那读书岂不是多此一举?”
在这种情况下,母亲也毫不隐瞒:“那些富家人更喜欢有文化的女人。读书的话,就有了被看上的筹码。”
母亲的回答令我哑口无言。在我沉默之际,母亲仍然苦口婆心地劝我:“刹耶,你再好好想想,也许出嫁后的生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不管你愿不愿意,最终都是要嫁过去的。趁着这几天,你好好冷静冷静,然后接受这一切。”
母亲离开后,我独自待在屋子里,能清晰听见自己没有规律的呼吸声。若是没有接受西方的先进思想,我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抗拒。而父母让我读书,其实并不是为我着想,只是为了让我更好地嫁出去而已。
学堂有个同学告诉我,她的姐姐嫁给了一个人渣,每天赌输了回家就拿妻子出气,最终活活把她姐姐打死了。因为那个人背后有强大的家族,他也没有因为打死妻子而受到任何处罚。
而我即将嫁的人,恐怕也与那个人渣类似。我不想踏上她姐姐的后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幸好,明天是我去学堂的最后一天,等遇到蕊小姐的时候,可以向她求助。
就算我再珍惜这能上学的最后一天,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结束学习后,就该去找蕊小姐了,她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害怕蕊小姐碰巧在这最后一天没来,那样的话我就再也没有跟蕊小姐见面的机会了,也得不到她的帮助。拜托了,蕊小姐,绝对不要在今天出什么岔子啊。
太好了,蕊小姐已经在等我了。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蕊小姐,一定有能力帮我。
在我向蕊小姐说明了情况后,看得出来,她也对我的处境感到惊讶。尽管如此,她还是用温柔的语气令我安心:“别怕,我会帮你的。我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会监视你们家的人的动向。我不会让你嫁给不喜欢的人的。”
太好了,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蕊小姐真的比父母还好,她能够将我从婚姻的囚笼中解放出来。能够结识蕊小姐,真是太幸运了。
那天之后,我再没去过学堂,只为结婚做准备。原本我还因为没见到蕊小姐而担忧她能不能帮助我,然而没过几天,家里就出了些麻烦的事情,我的婚礼不得不往后提了。我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并且就在那天晚上,我见到了偷偷溜进来的蕊小姐。蕊小姐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应该是近日劳累的缘故。
“就目前来看,要取消你和那个人婚约的打算,很困难。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不过别灰心,现在还有争取一下的希望。”蕊小姐告诉我。我高兴的同时,也感到愧疚:自己对蕊小姐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怎样让婚约延迟都一无所知,只是在单方面享受她的奉献。我本想倒杯茶让蕊小姐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的,无奈蕊小姐害怕被我们家的人发现,匆匆就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家族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碰上了各种麻烦,为了处理这些事物不得不再三延迟我的婚约。但被决定好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取消,终于有一天,爷爷咬牙将我的婚礼定在了明天,不可更改。知晓这件事后,我倒没有最初得知自己将要结婚时那么震惊了,只是在为蕊小姐感到可惜:她的努力,终究还是白费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蕊小姐会为阻止这么一个跟她相识了没多久的人结婚而付出这么多呢?
晚上,我做好觉悟后,睡下了。本以为再次睁开眼就该准备前往婚礼现场了,没想到半夜却被突然闯入的蕊小姐拍醒了。我脑子还没清醒,就听见蕊小姐说:“赶紧跑,事发突然,路上再慢慢解释。”
“跑?跑到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不被你们家的人抓到就行。”
蕊小姐就这么带着我强行离开了家。我们刚逃出没多久,家里人就发现了情况,派人出来追我们。此时的我,仍有犹豫: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就因为不想嫁给长辈选中的人而逃出家族,真的值得吗?要是嫁出去,我只是活得辛苦而已,可要是逃走了,我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可是蕊小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消了我留下来的念头:“他们名义上是让你嫁人,实际上是要你的命!”
我一开始不想相信蕊小姐的话,试图从中理解出别的意思,但那是不可能的。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后,我只觉得脚下一空,连站稳都困难。
我的家人想要我的命?为什么呢?我不是一直都被父母宠爱着吗?
蕊小姐的话在我脑中久久回响。我知道,我的人生即将走向另外的轨道,尽管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巨大的落差,好像让我发生了某种变化——仿佛获得了某种特别的力量。这种力量,好像与蕊小姐的非常相似。它名为,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