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企划已经关闭!后日谈/剧情补完请移步官方E组:http://elfartworld.com/groups/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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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描述:
架空大正年间,人类和妖异为了在灵灾的诅咒下延续彼此的血脉而诞生了新的种族半妖,而半妖在人类社会引发了一系列问题,因此双方领袖约定在接下来的百年之内,所有的半妖都可以选择接受秘法,变成完全的妖异或者人类。若成为人类就融入人类社会作为人度过一生,若成为妖异就跟随古老的一族隐居山野。而玩家则要扮演3个种族中的一种,通过恋爱决定是否接受秘法以及和谁,在怎样的环境共同生活下去。
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56787/,紀之篇結束。
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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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
古时爱染有凶神,弒山主盗名而据,饮血啖肉,荼害生灵。时有道反禅师,天生神力,除魔无数。禅师自入爱染山中,与凶神缠斗三日三夜,终于功成,禅师亦圆寂而去。帝感服于禅师功德,奉禅师御灵为新山主,兴建大社,承山主之名御津坊,此是爱染山主一神二名之所以。
“就是这么回事,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吧?”
“……恕我愚钝,您解释了什么?”
难得自己认真解释了,面前的青年——青年外形的以津真天反问时的表情却也是一脸认真。也是啊,如果真的记得的话就算再怎么不知死活也不会一个人跑进御津坊的神域里面来。一个不祥的猜想掠过心头,天狗看着以津真天的眼神不知何时带上了些许怜悯。
“啊啊,是灵灾的余波吧,你是那个吗,失忆……”
“怎么可能啊。我说,津先生,我记得我在刚显形不久的时候受过您的照顾,也听明白您不想杀我了是因为想看我接下来的发展,但您为什么要杀我我是真的不明白啊,说到底那个所谓的旧账也……那个时候我可是突然就被整座山追杀了,我做什么了吗?”
以津真天的语速不知为何有些加快,说不定是以为御津坊一个心血来潮又会出尔反尔重新开始攻击他。断片一般的画面随着以津真天的声音浮出记忆的水面,满身是血的幼童沿着崎岖的山道跌跌撞撞地急奔而下,仿佛拥有自我意识一般不断袭向幼童的树枝与藤蔓与山中野兽,飞沙走砾的背景是昏暗的天空。御津坊有些困扰地看着面前的妖异,他看上去已经不若数百年前那般软弱无力,却还残留着些旧时的面影。封存已久的怒火缓慢地沸腾而上,天狗的脑中却还在意外冷静地分析以津真天的说辞。直到这时御津坊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误会了一个致命的事实。
“……那个禅师,没有跟我同归于尽。”
“?还是禅师的话题吗?这是当然的吧,毕竟在我诞生之前您就是爱染山的山主了。”
虽然一副没搞懂话题脉络的样子,但以津真天还是姑且附和了下去。
“我没有杀他啊。拿走了他的名字,放他下山,想看他之后会生出怎样的故事——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
以津真天没有再搭腔,应该是终于想到了些什么吧。御津坊没有搭理他,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被吃掉了啊,那个禅师,在下山的途中,被另一个妖异。”
记忆中——拼命想要逃离灵山的,幼童外形的妖异。刚刚显形不久,正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饥肠辘辘的妖异,被鲜血染红的不仅是粗麻的外衣还有双手和嘴角。感知到禅师的灵气突然断在半山腰的时候御津坊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趴在一堆鲜血淋漓的肉块旁边狼吞虎咽的幼童,他身下的是——他 身下 的是——
“结果你跟我说这只是个误会吗?只是那家伙的运气不好?我想看的故事以这种形式草草收尾,就只是个巧合而已吗?”
天狗胡乱撩起碍事的前髪,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滴落到地面造出小小的染痕,而以津真天只是盯着他皱紧了眉头。
“——好无聊啊……”
像是勉强被压榨出来一般的嘶哑声音。不知何时灵山之上的天色已经变得墨黑,黄昏的骤雨不断落到地上又被干燥的沙地吸收穷尽,那一点小小的染痕很快就混入斑驳的水痕之中,再也无法辨别。
“真的是,好无聊啊……”
天狗充满悲哀的声音即使在巨大的雨声之中也依然清晰可闻,隔着雨幕看见的漆黑双眼却是闪烁着近乎狂气的光芒,找不到一丝悲伤的影子。虽然从来没听说过会因为无聊而暴走杀人的妖异,但是直觉一直在诉说即将迫近的危机,而且这类直觉通常都很准。纪之强行压下想要马上转身逃离的冲动开始高速思考,必须要想出点什么才行,能争取到哪怕一点点逃走所需的空隙的事情,能转移大天狗的注意力的事情——
“……师……”
“……?”
“那个……禅师,被我吃掉的时候,完全没有抵抗!”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名扬一国的禅师想要对付一个刚刚降生不久的弱小妖异应该不是难事。就算考虑到禅师与山主战斗过之后体力不支,浓浓的违和感也还是挥之不去。虽然不知道这违和感有着怎样的意义,不过总之转移御津坊注意力的目的似乎是达到了。濒临发狂的天狗有些狐疑地示意他说下去,纪之也只能拼命捡拾所剩无多的昔日记忆。记得被灾厄之气缠身,看起来美味无比的那个人类,看见自己的时候确实是……
“他……对我笑了……”
连说话的人本身都有些愕然。记忆的轮廓像是沉在水底的卵石一样模糊不清,同样模糊不清的那个人类的脸庞上却的的确确是挂着沉静的笑容。微笑的人类放下锡杖,盘坐在地上,对自己说——
“……他说,因为约定已经完成了。”
如果这一副身躯在最后还能救得一条性命,也算是法外之功。笑着这么说的禅师,散发出一股美味得无法抵抗的气息,所以……然后……
纪之不由得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一度同时想起太多信息让他的头脑有些混乱。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对面天狗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比他更好。
“他并没有战胜您吧?为什么会说约定已经完成了?说起来用名字换取平安下山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吧,不觉得次序搞反了吗?会不会是您记错了,其实是他许了别的愿望……”
“……不知道。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早就忘记了。”
话一出口,天狗自己也露出了猛然惊醒的表情。一直记着那个未完故事的妖异,会忘记故事本身的内容吗?不断膨胀的好奇心几乎让纪之忘了原本的目的,也许是因为活得太久了吧,寻根问底说不定是妖异的通病。
“津先生,禅师说的约定到底是……”
“滚。”
纪之不需要他说第二次。身为妖异的好奇心再强,终究强不过身为以津真天的求生欲。
空空荡荡的山主大社里,只剩御津坊盘坐在石级之端。
御是源于敬畏之念的呼称,坊是山中修验僧的俗名。认识得久一些的妖异,都会叫自己津先生,因为那才是能够界定自己存在的,绝无仅有的真名。
自身所信之物,就是全部的真实了吗?
约定。愿望。身缠法衣的年轻男人,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脸,却有着熟悉的气息。道反之名的古字表记是——黄泉返。
那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类,根本就没有许下过什么愿望。
「抱歉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记忆中的陌生人,不知为何苦笑着对自己这么说。
「不过这次的名字,你一定也会喜欢。」
“垃圾。”
“这篇小说吗?”
“是的。”小林短促地吐出一口气,用手指叩着桌面滔滔不绝地评论起来。“前面铺垫太多,文笔啰嗦不知所谓,无关紧要的天狗传说反而占了最多的篇幅,一看就是在骗稿费。最关键的遇险过程反而只在最后提了两笔,这样的垃圾文章都能登上杂志,我看这本杂志也快走到头了。说到底用真实发生的死亡事件当市井娱乐小说的题材本身就很奇怪,这些作者到底把死者当什么!?”
“哈哈,毕竟死者是帝国大学的优等生,又是那种死法……怪奇小说作家们一拥而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虽然是这样没错……!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小林放下杂志看向与自己对席的客人,一头灰髪的老绅士带着沉稳的微笑慢条斯理地搅拌红茶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激动的样子有些丢人。桌上除了杂志还有两份几天前的报纸,《帝国大学文部生猎奇坠崖死》之类的夸张标题赫然印在头条。
“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在我看来你比起死去的大学生反而更像是在给天狗鸣不平……”
老绅士停顿了一下,用优雅至极的动作将茶杯送到嘴边。
“……老先生,您的眼力还真好啊。”
“是吗?很久没被人这么说了。”
毫不动容的响应与毫无谦逊之意的态度,放在这个老人身上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不适。小林怃然地长出一口气,低下头学着老人刚才的样子搅拌起杯中的红茶。
“该从哪里说起呢……老先生听过义满上人的传说吗?六百年前的高僧义满上人背负着经笈路过爱染山时遭遇大雪封山几乎死去,这时爱染山的大天狗感服于上人的德望,竟然为他创造出一条无风无雪之道,一路护送他平安下山。”
“喔,六百年那么久了啊?”
“?是啊,这是有正式文献可循的……我也是在爱染山脚出生的,所以从小就听很多这类的传说……怎么说……有种认识的人被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胡说一通的感觉吧……”
“只是这样而已吗?”
小林闻言吃惊地抬起头来,老绅士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老先生啊,您以前是军警还是侦探什么的吗?”
“哈哈哈哈,只是个喜欢观察别人的无聊老頭子罢了。”
“……”
牛奶已经完全融入红茶之中,透亮的液面上映出自己的模糊轮廓,很快又被勺子搅出小小的漩涡。
“我出生的村子啊,在大灵灾之后闹了饥荒。”
听说真的是非常严重的饥荒,当时甚至有老鼠饿死在谷仓里头。邻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将还不能干活的小孩扔进水里,就在这最困难的当口,祖父自告奮勇进山向山主大天狗請願,然后就失去了音信。
“村里的人都说祖父一定是被熊吃了,因为连活人都吃不上饭,所以也没办什么丧事……结果您猜怎么了?五天之后,祖父居然健健康康地回来了。”
突然出现在村口的祖父肩上多了一个米袋,说是大天狗赐给他的宝物。那个米袋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聚宝盆一样,就算前一天掏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又会装满一整袋白米。在尸横遍野的饥荒之中,小小的村子就靠着这个米袋奇迹般地存续了下来。
“但是人这种东西啊……得不到好处的人对能得到的人总是没什么好脸色,就连得到好处的人,一旦渡过危机也会轻易翻脸啊。”
一开始是邻村的人气势汹汹地前来质问祖父究竟用了什么邪法,接着连曾经千恩万谢地前来取米的村人也开始逼问祖父是在哪里遇到的大天狗。平素温厚老实的祖父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除了坚持“是御津坊大人的赐物”以外就不再多提一个字。拯救了全村的英雄逐渐变成被全村疏远的怪人,最后在某一天的晚上,祖父一家被巨大的响声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房前被放了火。
“第二天祖父就一个人搬到了村外,之后村里的人也没有再难为祖母和我父母,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您说大天狗……御津坊大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呢。”
是一早预见了结局才将神奇的米袋送给了愚蠢的人类呢,还是说就连神通无边的大天狗都没想到人类会是这么卑微的生物呢。
“天狗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只是,如果真的存在的话,”
如果天狗真的存在的话。
记忆中白发苍苍的老人开门的时候总是诚惶诚恐地缩着身体,只有看见自己的时候才会稍微放松一些,沟壑纵横的脸上挤出深深的笑纹。
——爷爷,为什么村里的人要你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因为爷爷不肯告诉他们御津坊大人的住处。
——爷爷,为什么不说出来?是怕御津坊大人知道了会责备爷爷吗?
——好孩子,不是那样的啊。爷爷向大人求到米袋的时候,发誓绝对不把大人的住处说出去,大人是觉得爷爷会遵守誓言,才把救命的粮食赐给了爷爷的啊。爷爷发下的誓换了这么多人的性命,现在用一条性命换回当初的誓言,这还远远不够报答御津坊大人的恩情呢……
记得每次看见自己似懂非懂的表情,老人脸上的笑纹又会更深一层。
“如果御津坊真的存在,我只是想告诉他,……祖父直到最后都没有怪过他。”
自己好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了,喉咙有些干渴。早已恢复平静的红褐色液面映出人影的轮廓,却是模糊得怎么看也看不清晰。
对面的老人静静地将茶杯放回托盘,已经喝空的白瓷杯子与金属托盘碰撞出小小的响声。老人的声音也是静静的,说不定是他的声音让自己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爷爷,自己才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说那么多。
“我想那个天狗应该也没有想过那么多。”
老人用轻得感觉不到体重的动作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小林身边,骨节嶙峋的温热手掌按在小林的肩膀上。
他却没能抬起头来。
“——你的祖父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和家人们等了那么多那么多年,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一句话。
温热的液体滴进白瓷的茶杯,又打碎了液面上的倒影。
素不相识的老绅士从衣帽架上拿下帽子与外套,拄着手杖走出店门,门前铃铛的响声不知为何遥远得不可思议。有那么一会儿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蛋糕店的女侍应有些踌躇地向他搭话。
“那个,先生,我们快要打烊了……”
“……啊,啊啊,抱歉,多少钱?”
他慌忙用力擦了擦眼睛掏出钱包,然而钱包在听清侍应报出的金额的下一秒就掉在了地上。
“……多少钱?”
“是,是这个数没错,因为令尊走之前还打包了本店的两个蛋糕……”
“…………令尊?”
“就、就是刚才跟您同席的老先生?那个,难道两位不是父子吗,因为他走的时候没有付款,我还以为……”
“……………………哈?”
夜晚值班的巡查偶然看到西装革履的灰髪老人提着巨大的蛋糕盒轻车熟路地走出帝都,连路牌都没看就走向了通往爱染山的道路。“老人家,您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一带最近才刚有个大学生不明不白地死了,很不太平哪”巡查这么喊着想把老人拦下来,却怎么也追不上走在前面的老人。
一步踏过爱染山与俗世的境界,空气与景色都为之凛然一变。
每向前走一步,老人的轮廓就像是被高温熔化的金属一样从外侧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黑色的手杖逐渐拔长变成沉重的锡杖,同样拔长的还有被月光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从修验服宽大袍袖中伸出的手臂绕到脑后胡乱扯掉束起头发的绳圈,披散开来的长发是纯正的漆黑。
“我回来啦,爱染。”
跟灵山的清严氛围毫不搭调的,懒洋洋的年轻男人的声音。穿着修验服的高大男人轻巧地跃上杉树树顶盘腿拆起蛋糕盒,巨大的黑色翅膀伸展开去遮住了高天的孤月。
“哎呀,真该让你也听听那小鬼说的。从那之后都过了六百年了啊——”
在暴雪之中奄奄一息的僧人,死死抓住自己裤脚的苍白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爆出一条一条的青筋。
——小僧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救救我,我会求天皇准备报酬,宝物也好信徒也好寺庙也好……
——救救我!
好像是因为他扭曲的表情太有趣,自己才改变了一脚把他踢开的想法。
性情无常的大天狗慢慢蹲下来看着僧人的眼睛露出亲切的笑容,口气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轻松随意。
好啊,那我就给你一条命。——要让我看到有趣的事情哦。
啊啊,对了,这样如何?“绝对不可以说出我的住处”。你能做到的话,我就救你。
数百年前雪中的僧人,也跟数十年前那个瘦削的男人一样,流着泪点了很多次很多次头。
“啊——……说起来那之后他怎么样了来着。”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头环顾四周,声音因为嘴里填满蛋糕而显得含混不清。
上人带着天皇的军队进山搜寻天狗,好像也就是不久之后的事情。是几年之后还是几十年之后他也不记得了,不过人类的寿命也就是那样,他一向懒得记这种细节。
“我把他们活埋在哪了来着……”
一开始就没有期待回答的问句很快消散在灵山的风声之中,他一边舔舐沾着奶油的指尖一边拆开第二个蛋糕盒。
毁约的男人死后犹荣,守誓的男人身败名裂。说到底,人类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啊——有趣……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怎么都停不下来的。”
在名为御津坊的存在消失之前,在人类这个种族彻底灭亡之前,这份噬入骨髓的饥渴,恐怕永远也不会有得到满足的一天。御津坊朝着夜空的明月伸出右手,瞇细了眼睛露出恍惚的幸福笑容。
“要让我看见更多……更多有趣的事情啊。”
……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只得月儿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