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求救信号,已经没有人能接到了。
【未接来电 :26 】
感谢各位的参与、关注,凝津物语企划四期已结束。
【注:企划各项信息会在微博公布】
永海一生此人,说古怪也古怪,说普通也普通。
旅店老板年纪并不大,据他本人说,也就二十五六,还能挤得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行列——团里几个真正朝气蓬勃的十代年轻人对此耸肩撇嘴,显得相当不以为然。
永海一头微微卷曲的金发,看上去不很像天生的发色,但要说是不是染上的,却也没人说得准。他的五官端正,甚至还能看出那么些许英俊的影子,唇上扎着一枚唇环,和凝津这地方的老旧氛围格格不入,耳廓上也整日带着耳环耳钉之类的饰品,说是一天不带就浑身不对劲,极少见他取下来。
行事待人上呢,这个人总之也要和别的旅店老板不同,要闹出点新意才甘心。哪里有旅店是会要求客人自行收拾每日三餐的碗碟,却又霸道的禁止他们进入厨房的?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旅客还需要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我们真的不是欠了他的房费吗?”有人就这么小声嘀咕。
房费是没有欠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否则现今这个时点,他们恐怕早已被老板扫地出门,徘徊在山林中了吧。
不过说了这些,御鸟这家店的有点倒也不是全然没有——至少从一日三餐上来看,永海的手艺总是足以打消大家积攒起来的不满,让人不禁觉得,能有这样的手艺,就算吃完后帮着收拾收拾也没什么……但是禁止进入厨房,果然还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永海老板的手艺真不错呀。”
“啊,谢……谢谢。”
金发的老板摸摸脑袋,视线略微移开,竟像是有些害羞似的,强作镇定掩了掩唇。
他的确是这样会因为夸奖而不自在的人。大多数时间里显得安静而游离,话是不多的,若被热情对待,则会有些许畏缩,像是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似的。
永海一生的确是这样的人。据说是因为不喜大城市的嘈杂烦乱,这才搬到凝津这样的小地方,在山间经营起了这家御鸟温泉旅店,生意竟然还不算糟,日子也很过得下去。
但仅仅如此吗?
真琴已注意到了。她已注意到在日常中一些细小的不和的碎片,夹杂在膨大的语言、动作、心理之中,发出微小的不和谐的声音。
她撑着下巴注视着面前的人。
对方仍旧是原本的那个人,但却又像是哪里微妙的有着几分不同。或许是唇角所带的弧度发生了变化,又或许是眸中闪烁的色彩变了模样,永海只是笑着,却让注视着他的真琴觉得面前似乎已换了一个人。
那人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视线奇异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忽然问:
“猫宫小姐没有打算尝试一下吗?”
“诶……?试什么?”
“XX呀。身段这样好的女孩子,其实很合适哦。”
真琴略微挑了挑眉,露出了敬谢不敏的神色来。
她婉言推拒:
“……我还是算了。”
仔细留意着对方的表情,她继续说道,“在这样的地方,总觉得会招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永海没有答话。
他神色莫辨,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猫宫小姐,害怕死亡吗?”
————
这个老板哦。我现在看他的名字,都觉得应该是【永海一生浪】
自从察觉了榛名的一些心思后,唯名也难免开始对樱井棲夜多加关注起来。
虽说他日常嫌弃这个从小学起就没少惹祸的弟弟早成为了习惯,但也从那时起就习惯了替这家伙处理善后,可以说,在上大学之前,榛名在外面惹了多少祸,唯名就替他兜了多少麻烦——然后私下里由唯名自己全数返还。
大概兄弟姐妹之间总有这么一个普遍存在的心理,放在唯名身上大约可以直接概括为:
我兄弟只能我欺负,谁欺负他我就欺负谁。
又或者是:
我凭自己本事罩着的兄弟,我怎么就不能欺负了?
……不管怎么说吧。
总之,因榛名突如其来的恋情,致使唯名也开始关注起这个浑身透着古怪的小姑娘来。
他跟随在众人搜索的队伍中,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隐晦的观察着对方,小姑娘仍旧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袖管空空荡荡,露出细弱的四肢。她怀中紧紧抱着许多搜救队成员热心塞给她的食物,手里还举着一块能量饼干往嘴里塞,专为存储而设计的饼干口感绝说不上好,她却丝毫不以为意,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没嚼两下,就急迫的想要将之咽下,好像不吞进腹中就感到不安似的。
唯名忍不住皱眉,眼见对方艰难的将口中的食物都咽下,又立刻拆开另一个包装袋,想要继续进食,他终于克制不住走上前,拦住樱井要将食物往嘴里塞的动作,将手里抓着的饮用水递了上去。
“……慢点吃。”
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从前那些从哈士奇弟弟手下抢食的记忆突然苏醒过来,让他看着这莫名熟悉的场景禁不住升起了些许无奈与笑意。
瞧见小姑娘嘴边还粘着食物的碎屑,在愣了愣之后声音呐呐的道谢,唯名几乎是下意识的带上了一点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动作一出,他自己倒是先愣住了。
手下的触感和记忆中的倒是不同,女孩子的发丝比榛名要柔软许多,让他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唇边的笑意也立时收了回去。
唯名放下手,向一旁退了一步。大多数时候,他都并不习惯与人离得太近,未注意到时还并不觉得如何,一旦面前的人与自己弟弟的那么一点相似带来的迷惑被打破,他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这种对于他来说过于亲近的距离,极不适应的躲避开来。
他转头看了一圈,找到了某个身影,然后几步走过去,毫不犹豫的揪起不知在医院的柜台上翻找着什么的弟弟,抬脚朝女孩的方向踹了过去。
如果樱井棲夜并不是那样危险的话……
他看了一眼满头雾水跌跌撞撞歪了过去的榛名,又看了一眼被吓了一跳伸手扶住榛名的樱井,安静的陷入思索。
如果他们能够带着樱井顺利离开这里的话,用一个傻弟弟换一个还挺可爱的妹妹,似乎也不是什么太亏的事。
这样想着,唯名却握紧了刚刚触到女孩发顶的那只手,手掌中残留的一丝凉意却让心底涌起一股真切的不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考虑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接替榛名空出的位置,拉开柜台的抽屉,继续翻查起来。
————————
疯狂的给樱井发妹妹卡。妹妹卡。
这篇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生紧急特大白学事件,吓得我文档都裂了。
回过神来继续写发现写什么都感觉在写白学,不写了,不写了,手抖,飞快的把榛名踹上去顶缸!!!!
白石居然还掉线!!!你还掉线你这个司机!!!
有没有妹妹路线啊!!弟妹路线也行啊!!!
唯名在进入医院,遭遇了一番脱离常识的进来之后,将榛名叫至一边。
“大哥?”
到了这个年纪还依然凭着直觉横冲直撞,可能是给警署当了几年警犬的弟弟摇晃着呆毛,整个人脸上像是写了一个大写的问号,榛名毫无戒备的凑到唯名身边,十分习惯的歪着头等待对方说话。
唯名面上仍旧淡淡,两人走至人群的视线外,他才停下步子站住。透过卡在鼻梁上的单边眼镜,他用颇有些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榛名,让熟悉他的胞弟顿时嗅到某种不妙的气息,却又只能耸起肩膀站在原地,不敢调头就跑。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他家大哥虽然和他相比简直算是身娇体弱,但抓他命门的手段多得出奇,若是现在一跑了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就必定会不那么好过了。
因此榛名只得站在原地,可怜巴巴试图打亲情牌,以唤醒唯名早不知还有没有的恻隐之心,“大、大哥……???”
小警察脸上的神情生动的组成了一句无声的呐喊:‘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你酷爱点说啊——’
他的大哥有一点不是很想理他,唯名按了按额头,头痛得让他有些难以集中注意。
“阿榛。”他这样喊榛名,语气中含有些许怒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以为我会看不出来?”
这没头没脑的质问却叫原本苦着脸的榛名面上一僵,隔了好一会,他才伸手摸摸脑袋,视线四处游移,裂开嘴角干笑起来。
“嗯……这个……大哥,你看出来啦。”
这么说了一句,他反倒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忽地态度又自然起来,甚至重新打起了精神,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
“我也不清楚该怎么说。”他想了想,竟然微微有些面红起来,“复杂的我也不是很懂啦,这种事情就是凭感觉来的吧?我就是挺喜欢她的。”
不省心的兄弟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他尚且满心怀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的人。虽说早已看穿,听到榛名亲口承认时,唯名还是感到一阵心累,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他一对白眼。
就说这家伙怎么突然间不对劲起来……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名为‘恋爱中的兄弟’的神奇物种,沉思一番后问对方:
“你现在……是什么程度?”
榛名再一次发挥出了他们双胞胎之间的默契,对这个依旧没头没脑的问题,眼也不眨便给出了回答。
“想现在就去拜会一下她父母的程度!”
……
…………
……这个弟弟估计没救了。不想要了,想扔。
唯名心事重重,这天之内在医院中同樱井的对话总压在他的心头。她提起那些实际上是脱离现实的畸形怪物的‘小动物’,她说起来到山谷的经历,在时间上暧昧不清,她说她什么都吃,因为总是饿,所以觉得能吃的都往嘴里塞……
他问过她关于这里的事,对方的回答颠倒重复,常有矛盾。她像是常常在害怕着什么,却又偶尔自抬手投足间,流露出些许危险的气质来。
不对劲,这一切都超出了唯名一贯以来遵循的常理。这女孩毫无疑问藏有秘密,而这秘密或许会相当惊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不希望看到榛名同这样危险的人物走得太近。
然而……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兄弟,只觉得头越发痛,除无奈外再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了。
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唯名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的朝榛名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一步上前,动作粗暴毫不容情的——
扒下了榛名身上同自己同款同色相同尺码的西装外套。
“这一件归我了。”
他穿上强抢来的外套,整了整领带,然后扬起下颔,无情的用眼角斜视榛名,“我原本那件就当送你——居然就放任她穿那样不体面的衣服也不知道替她挡一挡,连怎么照顾女性都不知道,真是丢人!”
“——追不到她你就别再说是我弟弟!”
————————
然而唯名其实并没有什么资格嘲笑榛名(围笑
意识到房门无法打开只需要短短几秒钟。
在集体进入位于洋馆二楼的客房之后,意外毫无征兆突然降临在了搜救队队员们的头上。
就在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几秒钟内,满是积灰的客房内突兀的涌出了大量的雾气。这雾气就如整座山谷给人的印象一样,阴冷且粘稠,让人不安不快,止不住的焦躁起来。
在越发浓重让人不安的雾气中,唯名听到门外白石惊慌的询问,门把手在拧动下不断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这声音忽然间仿佛被隔得很远,隔过茫茫的雾气,听不真切了。
他下意识的要去推门,却在混乱中不知被谁撞向一边。蓝眼睛的青年踉跄两步扶住墙壁,突然的冲撞让他脑袋犯晕。他在越发冰冷浓稠的浓雾中向前伸出手,先是摸上了墙壁边的窗台,然后一路摸索着试图扳动窗户的把手,然而反复试了几次,窗户却像是被什么人自外面死死抵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推开。
榛名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一侧传来。唯名听到他的声音,却难以辨别方向。他试着离开墙壁,向前走了两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撑在一旁只能看见模糊轮廓的家具上,手下是一片绵软——他无意中摔在了客房的床上。
客床上依然是一片厚厚的灰尘,唯名结结实实的被扬起的灰飞呛了一口,止不住低声咳嗽起来。他试图撑起身子,手无意中碰到了枕头的边缘,手掌下一点异样的触觉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论是什么,也总归不会让现在这样混乱的情况更糟。他这样想着,一把掀开了枕头,毫不犹豫的将被他压住半边的东西扯了出来。
紧握的掌心中,冰凉的金属边缘让他感到微微刺痛。在这样的浓雾中,实在难以分辨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物件——隐约只能判断似乎是挂坠一类带链条的饰品,链条自他的手背垂下。
唯名刚将之抓在手里,尚未来及查看,雾气便又如同出现时一般忽然散去,没有了遮挡视线的雾气房间中的景象一时直白的暴露在众人眼中。
那是一番怎样众生百态的景象啊,有的人缩在墙角,也有人跌坐在房间正中,或站或卧,俱都狼狈极了。唯名自己弯着身子半卧在床边,看见榛名正举起手中的警棍,似乎正打算给玻璃窗来那么一下——他迅速支起身子,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东倒西歪的搜查队众人亦面面相觑,其中一些人如唯名一般,迅速跳起整理起自己的衣冠,另一些则索性瘫坐了下去,长长的喘出一口气。
——客房的门在这时也终于被用力推开。
“你们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白石沙耶香整个人撞了进来。她语气中带着焦急,一抬头,便看见众人姿态狼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唯名站在床边,手中还握着那条项链——那的确是一条项链,一块三角形的铁板之上简单的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称不上有多精致美观,但却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引得唯名不由得垂下头,仔细观察起来。
他模模糊糊的察觉,似乎就是在他拿起项链的那一刻,浓雾突然褪去……
然而尚未等他将这一朦胧的想法固定下来,站在门口处的白石已将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蓝色短发的女性在看到项链的一刻突然间激动起来,她几步冲到唯名面前,不容对方躲闪,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项链……是在那里找到的?!”
她急迫的朝僵在原地的青年探出身子。女性的身形明明比唯名娇小许多,被这样抓住,唯名却感到一阵压迫,无法动弹。他试着抽了抽手,却无法成功,只好任由对方抓住,颇有些窘迫的将上半身向后微仰,以躲避对方的迫近。
“就在枕头底下。”
他回答白石的问题,偏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床铺,然后强忍着不叫面上显出什么,努力试图镇定看向对方,“这条项链,是白石小姐的……?”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一顿,到底还是忍耐不住,又小声补充道:
“…………不、不管怎么样,你先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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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相处模式写出来我就绝望了。
今夜的调查太过赤鸡漫长,累得像死狗一样,所以没有三篇了,没有了。
摸一条鱼。
与另外几人分道而行后,两个同样话并不很多的人之间一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两人之间隔了约一臂的距离,无言的并肩在树林中穿行。白石在走路时步子极轻,踩在那些堆了满地的枝叶上,唯名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这异样的安静惹得唯名不由看向她的脚步,短发女性却在这时开了口,惊得他急忙收回目光,迎上了对方琥珀色的眼睛。
“远坂先生?搜救队目前有找到什么出去的办法吗?”
她问出的是这样一个正常的问题,一时间让唯名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升起一种古怪的违和感来。
不,这当然不是白石的过错。她问的这个问题是非常合情且合理的,站在求救者的立场来说,简直恰当至极,无可指摘。如果不关心如何脱出的话,又何必要费工夫求救呢?面对前来救援的人,不关心这个问题,有还有什么好关心的呢?
但就是这样一个本不需要多说的道理,在进入山谷之后,形势却变得诡异起来——在他们遇到的三个求救者中,竟只有白石沙耶香一人对离开山谷这件事挂在心上,主动询问,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抱歉。”想到搜救队目前自身也一筹莫展的现状,大学助教不禁皱起眉头,对话中含有淡淡期待的女性摇了摇头,“我们也还在继续探索。但是进来时的那个入口,试了多次也没有再找到……”
明明是前往救援的人,此刻却陷入了与求救者相同的境地。
唯名对这个事实很感到有些赧然,在看到白石因自己的话而微微黯淡的双眸后,他忍不住再次重复:
“很抱歉……”
短发的女性安静的摇了摇头。
“不,这不能怪你们……都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
她说得含糊,像是知道些什么,但并不愿说给唯名听,很快截住了话头。白石转而说,“如果你们找到了什么出去的线索,请一定要告诉我呀。”
“……”
唯名沉默着点了点头。不论心中有怎样的怀疑,在没有足够强有力的实证之前,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发出了求救讯号的求救者。
尽管他在精神病院时的经历让他对那个住在医院的小姑娘起了疑,又因孤儿院的种种异状对那个彬彬有礼的高中生缺少信任,更因山庄主人话语中为数不少的矛盾疑点和不久前才亲眼见到的满屋子的刀具而对其心生警惕,但这一切都因没有能够连通“罪行”的实证而显得苍白无力。
他或许已经跑在通向真相的道路上,但却一定还距离终点很远很远。
不论如何,不管他自身当初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报名参加了救援,有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里,一旦加入,他就会履行自己该尽的义务,就有责任要帮助求救的人。
换言之,在他还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之前,他有责任要帮助樱井棲夜、蝉无子羽、甚至是——
白石沙耶香。
“温暖的气息”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竟忽然想不起来最初被自己称之为温暖的东西是什么。
光,火焰,太阳,宏大如天地或渺小如蝼蚁,皆为世人所知之恒常事物,能被冠以“温暖”的定义。但他向来搞不清那些被人们奉为金规玉律传世的“道理”,或者更多涉及哲学层面的复杂含义,总而言之只凭借着所谓“不靠谱”的直觉,闭着眼睛横冲直撞。
说到底,生活就是这样一种无数人无论如何都搞不懂的东西。
所谓“温暖”是为何物,仔细想想,他也并非没有切身体会过。纵然没办法解释清楚,但要认定本为陌生人的法拉与“温暖”几乎能够确切地画上等号,只需要一个擦肩的瞬间就足够了。
“那个人身上有温暖的气息”。
没有什么原因,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句话。像溺水的人不顾一切靠近浮木,他下意识伸出手,仿佛只要往前一步就能抓紧她,抓紧那个被簇拥、包围着远远奔走于前方的身影。
而在伸手的那一瞬间,他忽而体会到了荒原中火焰熄灭前重被点燃的欣喜若狂。呼吸从高悬的天上落回地上,平稳绵长,宛如回归到出生前意识尚为混沌的安静沉眠,只需在血液的吐息中维持生命就够了。
世上的温暖,好像都是近似的。他模模糊糊地只懂得了这一点,是从好多年前到现在,才终于想明白的一件事。
法拉是温暖的,这认知就像很久以前,教会他很多很多东西——包括生病了要吃药——的某个人靠近他的时候所产生的。太长久的时间会改变什么,又好像没有,在学会判断何为“温暖”之前,他大概早就先学会了旁若无人,始终只注视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于是,就好像这世界真的什么都未曾改变,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他也找到了尽可伸手寻求的唯一一人。其他人怎么样或者怎么想,大抵都无所谓。温暖的即为光,她即为太阳。他只要跟随其后,好像世界都继续开始旋转。被一起困在这样一个地方,一起外出、调查,翻箱倒柜、翻山越岭,踩踏过灰尘与血迹,视线也始终不曾歪斜,就像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曾做过的那样。
以前也有人骂他固执己见,神经质过头。被骂得多了,渐渐开始习惯于这些早就不知道是褒是贬的形容词。虽称不上有多心性淡泊,至少对于大多数事情,他是无所谓的。
法拉是不会这样说的。
她很温暖。
星星是近似的,温暖也是近似的。没有人告诉过他这里面不存在逻辑,而逻辑本身究竟是什么,他也未曾在乎过。
反正有形之物终将不复存在,一切都会行将就木。只在意顺应心意的东西,好像才更加对得起不知何时就会终止的短暂一生。
而眼下,他只注视着法拉一个人。其它的事物、生灵,仿佛很难再入他眼。只要看着她忽然笑起来,或是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周围便只剩下寂静,时间长短,都恍若天赐。
若故事这样继续下去,他再往前几步,或许不必接近往前栽倒地伸出手,就能将希冀的东西握在手心。终日听着别人无休止地数着时间,从第一天,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过于受欢迎的法拉却好像越走越远,他追不上,只好拼命往前赶,连沿途经过了些什么都未曾在意,当做苍白的线条抛诸脑后。
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看着别人包围她,向她伸出双臂。
看着那个女孩子跟法拉撒娇,凑近法拉的身旁,贴近她的笑容和脸颊。
甚至到后来,也只能看着法拉在早上调查的时候突兀的摔倒,那是他们一起被困在这里的第五天,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横亘地面、被埋了半截的一截断臂。干枯、残破、腐烂,和肮脏的泥土几乎混为一体,所以她大概并没有看见,或者说最后也没有在意这满地司空见惯的残尸。
那时他听见声响抬头,一眼就看到那头红发快要从眼前消失,直直坠向地面。脚步抬起,他立刻就想往前,但随后越过他的人群太多,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在这理所当然、早该被预料到的混乱中,人群逐渐包围起那个忽然变得陌生的身影,纷乱、喧嚣、模糊不清。而他只是安静地站着,像是他从来未曾来过,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抿着唇一言不发。
灰白、静默。他看不懂。
看不懂法拉最后塞进那个女孩手里的,那枚早已消退了颜色、孤零零的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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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七夕。
啊。
掉落的挂件(。
1.
“嘿,朝戈,你的打火机哪来的?飞机不是不让带打火机吗?”李罔刻意放慢了速度,凑到朝戈身边,“是下了飞机才买的?”
“我是坐车过来的。一直带在身上。”朝戈把打火机塞到她手里:“你想看啊?”
“啊?啊,好啊……也就是个普通的打火机嘛。”李罔拿在手上玩了一会,发现确实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造型比较独特。
“对你来说,它只是个普通的打火机,但是对我来说,它意义非凡。”
李罔看朝戈一脸严肃,缩了缩肩膀,把打火机还给了他。
朝戈接过那打火机塞进口袋里,接着说:“因为很贵,二十五欧元呢。”
2.
“哥们儿,刚才看你拿本子写写画画的。”朝戈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一言不发默默跟着走的人,这个人跟他分在一个房间来着。
“嗯……在记写作灵感。”张徵羽回了一句。
“哦,你也来取材的?”
“说得好,什么叫‘也’?”
“同是文字工作者啊。”朝戈很高兴,“借我看看?”
于是张徵羽就把笔记本递给了他。朝戈接过来,一边翻一边咂嘴:“挺详细,比我专业多了。”
张徵羽礼貌地回道:“谢谢,混口饭吃。”
“既然都在一个论坛,说不定你写的东西我也拜读过呢。以后多交流交流。”
“好啊,你id是?”
“钟楼街的乌鸦,你叫我乌鸦就可以。”
朝戈还在翻本子,突然被一只手抢了过去。他愕然抬头,张徵羽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乌鸦先生,我就是宫商角。”
朝戈僵住了。
“我靠,智障角就是你?!”
3.
队伍末尾突然吵了起来。
“你别一口一个智障的行不行?有没有教养?”
“教养是展现给人看的,不是给你这种智障的谢谢。”
“到底谁是智障整个论坛有目共睹。”
“那当然就是你了还用问?”
李罔犹豫着望向争吵的两人。月见七海一把拉住李罔的胳膊,说:“这两个人就是这样啦,不用管他们。”
浅原北也说:“你不看文学板吧?他俩一天不掐就不舒服。”
4.
互掐以朝戈一句“我要换房间”落下帷幕。结果法拉急着下山一路健步如飞,朝戈一个弱鸡怎么都追不上。最后终于赶上了,只见导游小姐放下手杖,退后两步飞起一脚踹开了门。
“我要换……”
朝戈话没说完,门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是榧野响子的头颅。
双膝一软,朝戈不争气地跪在地上,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一边在地上摸索一边自言自语道:
“总、总总之先找、找时间机器……”
5.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吃完饭后李罔要把东西搬到206去,朝戈又去瞅了一眼凑了个热闹——虽然他实在拿不动什么东西只是象征性地拿了个电脑包——回来以后又跟张徵羽掐了一顿,一直到熄灯之后他才一拍大腿说:
“对了,我说要换房间啊,我怎么忘了。”
张徵羽翻了个身:“得了吧,赶紧睡。”
朝戈说:“明天再换。”
张徵羽说:“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换房间?”
朝戈很委屈:“住哪个房间跟命案又没关系!”
朝戈说:“……”
朝戈说:“好像有关系。”
张徵羽说:“我感觉你立了个flag。”
朝戈打了自己的嘴,换个话题:“没想到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
张徵羽说:“……我感觉你又立了个flag。”
朝戈说:“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想活过三集呢。”
下午的探索开始得很早。
在简单的修整后,搜救队商议决定再次出发,去搜寻樱井曾提到的“其他人”——在被困的情况下这里的人为何还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这件事,到底没有人去深究,或者说暂且还没有人将这份疑虑说出口。
唯名一言不发的跟随着队伍。他的体力并不好,身上的行李有一部分还是榛名替他分担的,但这却并非他现下沉默的原因,研究员心事重重,随着搜索的深入心情就越发沉重。
他们走过精神病院,路过一处看不出原本痕迹的废墟,继续向前走上一条与这仿佛被遗弃一般的山谷格格不入的平整小路,一切都似乎很顺利,他们在道路的一边发现了一片新的建筑,以及——
另一个自称发出了求救讯号的人。
他们接到出现在广播中的求救讯号,因而来到这样一个荒凉古怪,像是被时间线抛弃的偏远山谷。可短短一天时间,不仅丢失了信号迷失了方向,甚至接连出现了两名自称是求救者的人……唯名将内心仅存的一线侥幸捏成团,彻底扔出了脑海。
别说救人了。他在心里异常冷静的确定了他们目前所处的形式。“求救者”不值得信任,他们自身也失去方向找不到出口,不管怎么想都是糟糕透顶的状况。如果这其中还有人心怀恶意的话……
唯名叹了一口气,暂时止住了这样的想法。
“您还好吧?”
不知何时走在他身边的学生问他。对方规矩的穿着学生制服,颜面收拾得很干净,此时也适时的表现出了些许恰到好处的关心,言行都很不像是孤儿院的出身,“见您一直不说话,稍微有些担心……”
唯名一时没有接话。
他将视线投在对方身上,名叫蝉无子羽的少年看起来与任何一个循规蹈矩的中学生没有什么两样,衬衣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格,黑色的短发被整齐的梳理。他提着的学生包上还挂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小熊挂件,据说是意外过世的同伴的遗物,因此非常爱惜。他就是下午搜救队在孤儿院遇到的求助者,自我介绍是每年例行的回乡扫墓,却遭遇了这样的意外。不论从哪里看,这都是一个极正常的人,可放在现下的环境中,再如何正常也不免带出了几分阴影来。
摇了摇头回应对方,唯名转而看向一旁。
在孤儿院院墙的右侧,那里立着一个老旧红色的信箱,红色的油漆斑斑驳驳,看得出来很有一些年头了。中午头一次见到蝉无时,他就站在这个信箱前,不知在做些什么。唯名忍不住打开信箱,里面空空如也。
蝉无歪了歪头,似乎并不太理解他的动作,但还是解释道:
“这个信箱在我记忆里一直都是这幅破破烂烂的摸样……不过也没有彻底坏掉过,所以就这样一直将就着用了。”
他顿了一顿,垂下眼睑,语气莫名的补充了一句,“……虽说现在也没有什么信件需要使用这个了。”
唯名觉得他或许是有些惆怅的。孤儿院已废弃好些年了,最要好的朋友意外过世,之后又有了那一场火灾,不要说是他这个年纪,就是再铁石心肠的成年人,恐怕也很难以不为之所动。
大多数时候都对别人的情绪不那么敏感的唯名也不免难安,很有些自觉似乎该说点什么。他犹豫半晌,话还未说出口,便先让蝉无看穿,高中生止不住轻笑起来,舒展着眉,碧色的眼微微眯起,反而安慰起唯名:
“不用担心,我没什么的……”
他看向孤儿院,目光落在萧瑟的外墙与爬满整个墙面的藤蔓上,声音很轻,被风吹散消去了。
唯名咽下了拙劣的安慰,最后也只能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
我不管我就是怀疑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