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进行中 时间:5月16日-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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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百年法案】之后的三十余年之后,发生了【天狐暗杀事件】,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但暴露出了一个军方研究“人造半妖”的组织。在最近几年中由于人类世界的战争愈演愈烈,军方曾多次向天狐提出援助(主要是请求妖异参与人类战争)都被拒绝。这次事件的原因可以推测为“以人类手段进行某种示威”
重伤清醒过来的天狐,认为“人造的半妖”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战争兵器,是一种悲哀的存在,以“给予他们慈悲”为名对人造半妖进行抹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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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將較大的一頭翻到領帶結下,穿過圓形的結後束緊,之後再做稍微調整,使領帶在衣襟前端正。只需要再做這幾步,就算是完成了儀容整頓。迷亭信樂——新原厚繼站在鏡前,食指輕輕擺弄領結。
這幾日異於以往的悶熱讓人想將襯衫快點脫下來,無奈舞會的侍者卻只能穿這樣的西裝,新原便只好趁著管事離開的時候偷偷提起黏在後頸上的衣領扇風。蒸得人頭腦發熱的烈陽暫且不提,不知從哪兒傳來的蟬鳴久久響徹,讓人更覺得悶熱;路邊的小兒穿著清涼,使人心中有種油然而生的燥氣,恨不能快些將衣服全部脫去,跳到河裡游泳。就這樣看來,還是和服要更好些——新原將頭髮梳向腦後,露出額頭,向鏡中模糊的人像做出謙卑的笑容。半晌,更衣室的門被敲響了,他也就放下整理儀容的事情,轉身開了門。
開門的是與他共事的女侍之一,對方名叫凜花,雖說是女侍,但真實身份卻是男人。只是那副容貌任誰看了都想象不出凜花是男兒身——且不提那雙金黃色的杏眼,少年的纖細與少女的青嫩之間早已模糊了界限,身上的侍女裝更加重了屬於女性的氣質,若不是眼神中還有些少年的銳氣,就算是迷亭也不會相信對方所說的“故事”的。
“怎麼了,凜花醬?”
“佐條先生說換好衣服的話就去大廳集合,讓我來通報下諸位。”凜花說著,又向更衣室裡一望——其他侍應生還在吃午膳,更衣室裡空空蕩蕩,髮膠和劣質香氛的氣味倒是沒少。凜花為這氣味皺了皺眉,但卻因素養而沒說什麼,迷亭便說道:
“這地方確實不好聞。”
“嗯……”凜花輕聲應和著。凜花身為女侍,所在的更衣室與男侍應和其他女侍都不同,雖說對對對方所在的更衣室有幾分好奇,但迷亭卻一直沒機會進去看看。
“因為有人每天不洗澡,卻還是噴香水……久而久之就成了這種味道。”迷亭說著,悄悄鬆開襯衫最上排的紐扣,“夏天這麼熱,卻還要穿成這樣,西服真是難以理解啊。”等他說完,凜花便點著頭,又小步離開了。迷亭便空著手到了大廳。在那裡,頭髮灰白的管事已經等候多時,正時不時看著手錶,間或眺望建築的四壁,仿佛在期待適應生們能從四面八方趕來集合似的。等老管家的視線與迷亭相聚,後者便慌忙將釦子又係上,此舉迎來對方不悅的目光,卻並未得到痛斥。
“新原,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是?”迷亭收起笑臉來,等著對方一頓教訓。佐條站在他跟前,拍拍他的後頸,好讓他記起來告誡,卻得來困惑的表情。
“參加舞會的都是些尊貴的人物,你作為侍者太高了些。我再說一次,你一定記好,不能給人俯視他人的壓迫感。”管事說著,示意他將視線放低,“但背部的姿勢不可有氣無力,更不能顯得猥瑣,腰板還是要挺直。”
迷亭雖然覺得對方所說的自相矛盾,卻也照著做了一番,沒想到試了幾次,就聽到年邁的管事發出一聲歎息。
“就是將視線放低,也並非謙遜……你或許該做保安呢。罷了,你就維持那副笑臉,這總不至於招人討厭。”
“是。”迷亭莫名其妙聽著,隨後又加了句,“可我也不會什麼武道,只是空長個個子啊,要是我會,早些時候就說了。”
“……哪有這麼痛快地承認的,好了,請你幫我出去從報童那兒買個報紙,錢我會在舞會結束後再付給你,你有零錢吧?”佐條問道,迷亭便點頭答應,隨即便被年長者轟出了客廳。室外,暑氣更是灼熱得可怕,烈日曬得人頭腦發脹,水泥路面在炙烤下變得如同烙鐵一般,若是赤腳行走在上面,恐怕會留下燙傷。奇怪,幾日前好像還沒有這麼悶熱,或許是在雨季過後,太陽便開始不加遮掩地肆意襲擊行人與建築了吧。
迷亭注視著來往的行人,恨不得快點走到路旁的蔭庇下。但賣報的少年卻只站在稀疏的樹蔭旁,向人們吆喝著今天的頭條,內容不外乎是“松竹梅新劇目”又或“帝國對外戰爭”。這兩者之間,迷亭對前者興趣不大,後者更是毫無好感,買下報紙後,手上倒是多了遮陽用的傘和扇子,他便趁機在樹旁乘涼,好一會兒才回到建築。彼時,適應生們已經到齊。管事見迷亭拿著已經發皺的報紙,也並沒說什麼,只道了聲“謝謝”。這時,卻又聽到有人喊了一聲。
迷亭循著聲音源頭望去,才發現騷動的來源是個妖異侍應——對方的名字迷亭沒什麼印象,只知道那少女模樣的侍應生和方才叫自己出來的凜花一樣是男扮女裝。那妖異少年指著長桌,大聲說道:“桌子上有裂縫了喵。”
“這……”站在妖異身旁的另一位服務生露出面難的神色。舞會將在幾個小時後開始,無論是去別處借或是再請人送來都已經不夠時間,可這畢竟是名流的宴會,也不能繼續用表面上生了裂縫的桌子,會壞了主人的名聲。
佐條緩步走過去,俯下身檢查起桌子上的裂縫,過了會兒,又從桌子旁抬起頭來,向身邊的一名侍應說到:“沒什麼大事,長桌只是表面傷到,木材並沒有損壞。你去洗衣房裡拿過來那套鏽了金鳥的桌布,在賓客們來之前鋪上就好。”
被下了命令的那位侍應點著頭,忙小跑著離開。而裂縫的第一發現人似乎並沒為這事費多少心,只是隨口提提。那兩隻貓耳朵輕輕扇動著,不知其主人在想些什麼。迷亭邊饒有興趣地猜測著這位妖異少年的個性,邊幫著佐條和其他侍應清潔起生了裂縫的長桌。未等多長時間,佐條口中所說的“刺繡桌布”便被拿了過來。迷亭瞇起眼來,瞧瞧地注視起那意外的救星——從其充滿幾何圖形與花飾的圖案以及大正少有的做工中能看出,這物件是舶來品的,但那色調和針腳又能使人讀出工匠或曾試圖取悅過遙遠東方客人的痕跡。迷亭想著,攤開桌布,將其在長桌上鋪開,佐條和另兩個服務神各抻直桌布的一角,好使其平整。末了,佐條再放上裝了花束的花屏掩蓋凹陷的裂縫,事情就算大功告成。此時,離舞會開始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侍者便在佐條的招呼下齊齊整整排成兩排,站在大廳兩側,等候著第一位到來的客人。
迷亭站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午後帶著點熱氣的微風從敞開的大門處悄悄溜了進來,雖然還是讓人不舒服,但總比室外的烈日要好。他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女侍,發現對方正是叫自己來大廳的凜花。
“凜花醬,凜花醬?”迷亭小聲叫著對方的名字,直到少年抬起一雙金色的杏目,這才停下來,“那個桌子上的裂縫是怎麼回事?”
“佐條先生也說了,是家具的表面有了裂縫。”女侍的目光毫不游移,筆直地注視著建築的入口,“不過那樣也太可惜了,完全可以說是人為的嘛……”
“此話怎講?”
“唔……有漆的木家具不能用水擦拭,日子久了會因此而壞掉……那裂縫看起來有點像因為泡了水而發脹導致的,所以我想大概不是因為用得太久才壞的……太可惜了!你想想看,那可是有漆的家具呀,真的買一個可是要花很多錢的,竟然就這麼因為這種保養方面的小事兒糟蹋了。”凜花輕聲說著,迷亭聽出對方或許精於此道,便出聲誇獎。凜花既不接受,也不做做樣子地否認,只是又問道:“對了,新原平日在自己的僱主家是做什麼的?”
“啊?我做的是家庭教師,專門幫著小少爺學點東西。”迷亭漫不經心地答著,“凜花醬呢?平時做些什麼?”
“我?我是游女哦。”
“……抱歉抱歉,之前那個說法是說謊,我其實是說落語的,只是因為缺錢而放不下面子,所以才謊稱自己是家庭教師。”迷亭再說道,“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喜歡的東西——?我也不知道耶,只要是別人送的都會喜歡。”凜花答,少年的聲音聽不出是男性還是女性,加之打扮,甚至有些說不清是長相秀麗的少年扮作女裝,還是略有些英氣的少女了。
“‘別人送的禮物’這東西可不好送啊,凜花……!你平日在哪裡,我改日有時間找你喝酒好了。”凜花很快報上一個耳熟的名字,迷亭便記了下來,“除了別人送的東西以外呢,還有什麼喜歡的嗎?”見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迷亭也留給他思考的時間,隨後又說,“對了,你幾歲。”
“已經二十了。”女侍平靜地答著,迷亭原本想順著準備好的客套話,說他年輕,得到這回復卻不勉僵住了。
“那……豈不是只比我小……”
此時,第一對客人進了會廳,這話題也戛然而止,停在管事一聲歡迎裡了。
二
侍者穿行於人群,手中拿著裝盛了酒杯與甜點的托盤;衣著華麗的客人戴著假面,彼此間進行著必要的寒暄。不知何時起響起了舒緩的音樂,便有一對對的男女湧入舞池,在音樂聲下翩翩起舞。
與之相對,廚房內的人手正手忙腳亂、焦頭爛額。
迷亭匆忙地將已經空了的酒杯從托盤上取下,放入待清洗的餐具所在的水池,隨後又被叫去拿代替已經空了的餐盤的新菜餚。廚房裡一片撲面而來的熱氣,廚師赤紅著臉面對燒得發燙的鍋具,糕點師則在已經具備雛形的西式糕點上塗上均勻的花朵;來來往往的侍應生們拿著骯髒的餐具回來,又帶走剛完成的佳餚;洗碗婦兩隻已經被水泡得發脹發皺的手快速地在餐具上轉動。
“那邊那個,把白胡椒和砂糖也拿上。”
迷亭被人叫住,手上於是又多了東西。拿著一盞空了的器皿的女侍應幫他撐了下門,等他又回到不同於廚房的嘈雜地方時,迷亭才看清那侍女頭上的一對獸耳。
“是茗啊?謝謝!”他大聲向少女模樣的妖異說道,又轉過頭去,將廚師準備好的菜餚擺在鋪了餐桌桌布的宴席上,再附上對料理的簡介。之前廚房的廚師曾叫迷亭試嚐過一點,但西洋菜色卻無論如何都不合迷亭口味。主廚從試吃裡得不出中肯的評價,只好作罷。
“這是什麼?”有個遮了面的賓客問道。
“是煎鵝肝。”迷亭答,背起來主廚曾說過的話,“是著名的法○西菜,吃起來入口即化,您看這色澤,”雖說如此,看起來卻和普通動物內臟無異,“入口的時候,可以輕輕用刀叉將其塗抹在麵包上,就算是再普通的麵包,也會變得美味,”後者迷亭也不喜歡吃,“至於上面的青蔥色,那是蒜蓉,被主廚用特殊的方法烹調過,聞起來很馥郁,更將鵝肝本身的鮮美襯托了出來,”在熙熙攘攘人群的呼吸臭氣裡,哪聞得到那種味道——
“原來如此,是煎鵝肝啊,也好久沒有吃了。”戴著面具的客人說著,拾起一張餐盤,“請為我來兩份。”
“好嘞,請您稍等。”迷亭為對方盛上鵝肝,為使自己看起來不至於笨手笨腳、不慎思慮,又往碟子裡加了些調味品。
“還有,那鵝肝上面金黃色的東西是什麼?橘絲嗎?”客人又問。菜餚上,確實灑了些被切得極細的金色飾物,使得其整體看起來生色不少。
“是金箔。”迷亭又回憶起來主廚所說的話,便這麼答了。
賓客在面具下的臉雖然被遮住,面具兩隻孔裡的雙眼卻顯然充滿了嘲弄,他說:“你在說笑吧,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吃得下去呢。這一定是抹了醬的橘絲,要不然就是蘿蔔絲。”
“哎呀,若是您說是抹了橘子醬的橘絲,那就是橘絲吧!我見識淺薄,也沒讀過多少書,亂說的,還望您多多品嚐。”迷亭向對方鞠了一躬。客人滿意於這回答,也就沒再多問,迷亭便離開了餐桌旁,又到廚房裡拿了喝飲料用的玻璃器皿,為客人分配酒水。再一看四周,竟然有不少自己認識的人——且不提達官顯貴,落語家或其他表演者中也有寥寥數人參加了舞會,甚至連花街的看門人也混雜在人群中,只是都帶著面具,自己身為侍者,不好去確認。也是這時,一位少女身材的客人走了過來。
迷亭原本覺得那身形很眼熟,看到對方身上屬於半妖的特征,便認出來了——面具上方遮掩不住的獨角乍一看還以為同樣是裝飾,仔細一瞧,卻是從本尊的額頭上生出的。至於打扮,和平日方便幹活的和服裝扮不同,是素雅卻仍能看出華貴的洋裝,淺茶色的長髮歪斜著扎成一束,從左耳上方垂了下來。
“紗織醬?”迷亭小聲確認著,對方聽到這稱呼後,微微愣著抬起頭。
“……迷亭先生?”半妖少女不確定地小聲問著,迷亭忙點點頭,“您怎麼在……”
“因為在花街和姐姐妹妹們玩太多,就沒錢啦!所以就過來打工!說來,方才還看到和花樓那位守門人相似極了的人呢!”迷亭笑嘻嘻地答道,又為兩人的身份顛倒而感到有趣,本想調侃幾句,但又覺得不大合適,便彎下腰來,仔細看紗織的雙眼,“怎樣?玩得開心嗎?”
“是的,很開心……稍稍有些口渴。”紗織答著,垂下眼簾。
“哎呀,好!失禮了失禮了,忘了工作的事情。來,這杯是為谷小姐特別調製的…那個啥可口調尾酒。”迷亭將在酒瓶旁準備的果汁甕提起,為酒杯注入各色的液體。說是雞尾酒,但不過是將不同的果汁混合在一起而已。各式果汁兌成石榴色的澄澈汁液,放在酒杯中,顯得和西洋酒無異。
“謝謝。”紗織接過酒杯抿了一口。
“如何?味道還不錯吧,這可是迷亭名產!好啦,紗織醬,祝你今晚玩得愉快。”迷亭向少女說著,對方點點頭,隨後便被舞伴帶走了。迷亭揮揮手,看到紗織嬌小的身材消失在舞池裡,才繼續關注起身旁的酒桌。這次,意料之中的客人卻來了,只是這人,迷亭並不想見。
彌助端著酒杯,挽著一位身材苗條的女性,走了過來。見到迷亭,先是停頓片刻,又叫那女伴去旁邊等著。等那名步伐優雅的女星走遠,彌助確定她聽不見後,便爆發出一陣大笑來。
“‘我勢必會參加舞會,不然就失信於你!’——我可沒想到你想的是這法子,笑死我了!”粗壯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背,又大笑起來,“你可真是天生的笑匠!我還以為你要整什麼事情,等著你出糗,卻沒想到你自己先為自己出糗了!笑死我!”
迷亭聽著這話,也不反駁,卻講:“你那位女伴,不是從花樓找來的?”
“哪裡,”長相滑稽的男人在面具下的雙眼已成了兩道縫,語氣中不無一種自負,“那女子可是因為我的人格魅力,才隨我來的!”
“我看是彌助兄你想多了,您的人格魅力,比起您相貌的魅力來,還要更為遜色呀!”
若是平常,彌助早就大聲反駁了,但今晚他顯然是心情上佳,師弟說的話也並沒有引出怒火。那副寬大的、面具遮不住的面孔露出一副憨笑的神態:“那是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的女伴——她原是個潑婦呀,但你看,在我悉心教導下,是不是也已經變得端莊美麗,與華族富商家的小姐無異了?這可是我教導有方,無論你說什麼可都改不了這事實。”
“哦?這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
“哪有什麼怎麼回事,只是人必然會像鏡子一樣,反射出對方對待自己的態度,哪怕是潑辣的酒家女,被人像呵護富家小姐一樣對待,也會變得不同,僅此而已。我對那女子百般照顧,全無所圖,并彬彬有禮地待她,她便漸漸軟化下來。在交往過程中,我再教她怎樣做才顯得賢淑——來時我與認識的我的客人相談,對方還問起我是哪家的小姐呢!”
“原來如此,彌助兄,喝洋酒嗎?”迷亭雖這麼說,但手中的酒杯卻直接遞了過去。平日極少喝洋酒的彌助正在興頭上,並沒有推辭,而是一飲而盡。事畢,又大聲咂嘴道好酒好酒。
“真是爽快——要我說,人的個性就是會因為相處中他人的態度而變。俗語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其實不是,人之所以能容光煥發,靠的是他人對待自己的態度。上好的衣服、姣好的容顏,都不過是使人對自己有好態度的‘誘因’罷了。”彌助靠在酒杯旁的肥厚嘴唇微微捲起,得意的面孔猶如得到秋刀魚的肥貓。
“哦?誘因?”
“是啊,是誘因——我並非因為生而有這副相貌而可笑,而是因為這副相貌被人奉為天生丑角,而因此我是丑角。”面相滑稽的男人這般講到,搖頭晃腦著高舉起空可見底,“我就叫你看看好了,彬彬有禮地對待潑婦,便能將對方變成淑女。反之,我也可以叫教育良好的紳士變成無賴漢,你且看著吧!”
“哈哈,不愧是彌助兄啊!不過你說的,我可是半點也不苟同。”迷亭信樂為師兄的空杯再蓄上瓊漿,後者被這反對的聲音驚得挑起海苔般的濃眉,“態度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性的最表層而已,稱不上個性本身,若說是人格,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怎麼,你又有什麼高見啦?”
“說不得是什麼高見——我問你,你能說這舞會上眾人所戴的面具作‘相貌’嗎?”迷亭微微向前傾去,注視起因酒水而面色赤紅的師兄的臉上泛起另一種紅色。
“——一派,胡言!”彌助大聲道,卻又不曾拿出理據反駁,只是音量險些惹來周圍賓客注意。過了半晌,他才抬起漲紅的臉,對師弟怒目而視:“態度又稱不上面具,倒不如說,你將這兩者做對比,也並不能證明我所說的是錯的。”
“哎呀,彌助兄,這可就不對,甚至有些過於幼稚了——你我都知個性看不見摸不著,卻能確切知曉其存在,這正如見樹枝搖擺便清楚有風一樣,是不是?”迷亭耐心說著,並為前來續杯的客人再續上酒水,“我眼前這位有些醉酒,我就和他對話以使他保持清醒。”他向那素不相識的客人說道,對方似乎有些理解過來的意思,便匆匆點點頭離開,“我們能高舉酒杯談論這事情,從一開始便是因為既不可以證明萬物之間即有聯繫與關係,亦不可能證明沒有呀。為這般事情動怒,或是壞了心情,都是蠢事——彌助兄,你是清楚你不可能說服我的,也了解我不能將你的思維變得與我一樣。事情一旦超過了善惡溫飽這般世人皆所需要的範疇,再上層的思想駁斥不過是語言的唇槍舌劍,是僅僅取決於是些微措辭的博弈。至於思想本身,因為以超出人類共有的範疇,是分不出勝負的。既然如此,何不高舉酒杯,痛快喝一場,各說各話、各講各事?”
“這……”彌助露出犯難的神色,接著又面色慍怒地瞪起了迷亭,這次,卻真再沒說什麼了。迷亭信樂拿起高腳杯來,徑自碰向彌助手中盛滿紅酒的杯子來。
“祝您萬事如意,身體健康。那話怎麼說來著——啊,是的——Cheers。”侍者打扮的青年便這般與客人對飲了起來,與他對談那人卻已放下酒杯,大步離去。並無多少人注意到這場鬧劇,卻能看到那青年侍者忽然被什麼事情吸引,向著舞池之後的某處望去。
“蒼海兄……?”
三
單憑身材便篤定奪去視線的人是蒼海,也未免有些太過自信。但那人垂在耳邊的髮絲、從假面下露出的雙眼以及演奏樂器時的動作,都與迷亭印象中的蒼海無異,只是對方穿著西式禮服的景象實在太過罕見,一時間讓人對自己的眼睛產生懷疑。不過,
“——也不是就不合適啊。”迷亭喃喃道,隔著人群,注視起蒼海的一舉一動。迷亭只聽過寄席的樂師彈奏三味線,不然便是藝妓為了祝酒而奏起的靡靡之音,那位看起來像蒼海的樂師手中的西洋樂器,別說是沒聽過其音色,就連見都沒見過——那木製的琴體比起迷亭所認知的琴要更具弧度,體型也更大,足有少年的高度;有別于木材的白色琴橋上繃緊了幾根纖細的琴弦,其正被樂師手中的琴弓牽引;也是此時,其他樂器的聲音弱了下去,迷亭才聽到那“洋三味線”發出的聲音來。
如果蒼海兄會彈奏樂器,演奏出的應當就是這樣的聲音吧。不知緣何,迷亭連秋葉蒼海懂音樂、或是舞台上的演奏者就是自己所認識的秋葉蒼海的證據都沒有,卻能如此肯定。正當他為那與蒼海有幾分神似的人發愣時,對方卻投射來了視線。
看到我了嗎?
迷亭在雙眼接觸到那人凜然目光的一瞬,便已經能確定那人便是萬川閣的老闆秋葉蒼海了。可對方的視線並未黏著太久,很快又轉向了別處。迷亭這才明白過來,對方不過是向台下的觀眾瞥上一眼罷了。
自己與那穿著西洋禮服的紳士、衣著臃腫華麗的貴婦、又或來去匆匆的侍者別無二致,不過都是秋葉蒼海視線裡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點罷了——可自己的視線,全部都被對方奪去了啊!這實屬不公!
迷亭想著,正想將手中托盤放下,視野內卻又闖入一個氣勢洶洶的高壯男人。迷亭彌助瞪著眼抓起師弟的前襟,瞪向對方。肥大鼻頭下的小鬍子劇烈地扇動,能從其主人的眼神裡感受到對方的怒氣。迷亭被師兄抓著襯衫,想將對方的手拍下去,卻沒料對方並未動怒,反而大笑了起來。
“我方才被你說得尋思不過來,又喝了一杯後,才意識過來你剛才所說的話漏洞百出,不過是為了堵我的嘴罷了。”
“哦?”迷亭拍了拍對方抓著自己前領的手指。可面相滑稽的落語家並未因此舉而鬆開手,反而抓得更緊。
彌助的臉上顯出幾許得意:“我仔細一想,嚯,全是漏洞。細想起來乍一聽聽起來極有道理,仔細想想,卻發現和你平常說得差不多,不過是些胡扯罷了,只是聽起來有些莫名其妙,頭一次聽聞會被唬住。除此以外,也沒什麼了不得。”
“彌助兄,要是您猜錯了,那豈不是更令您出糗了嗎。好呀,你竟然已經知道我所說的是詭辯,那就拿出自己的論據來,證明我是錯的吧。”迷亭笑著要為師兄斟酒,卻被對方一手推開。
“別再給我酒,我要想不清楚了……這莫非也是你胡話伎倆的一環?讓我醉酒、思維不清,這樣就不能再反駁你。”彌助抬起微醺的雙眼,面具已遮不住通紅的面頰,確實能看出他醉得厲害。得到這樣的回答,迷亭雖有些意外,卻又覺得有趣。
“哦?你是這麼想的嗎?”
“還能是別的不成?”
“倒也不無道理,就當做我是在履行侍者的職責好了。那麼,你就來講講你的高見吧,彌助兄。”
彌助深吸口氣,挺直了寬圓的胸膛,卻又憋不出什麼話來。
“喝太多了?”迷亭問到。
“……喝太多了。”
“倒沒什麼關係,我本來也沒有什麼期待。彌助兄,吃點心嗎?這裡的甜點師會做蜂蜜芥末大福呢——別那麼瞪著我啊,”迷亭道,“蜂蜜芥末有益身心,吃起來味道也很好,雖然名字嚇人了點,但別看這樣,那可是珍貴的西洋果實。”
彌助的雙眼緩緩瞪大了:“此話當真?”
“當然當真,你去廚房問問不就知道了?”
“不去,你肯定是要叫我出糗,才這麼講的。”彌助的臉上又生出狐疑,過了會兒又說道,“你給我拿一個來,不然空口無憑,我要怎麼相信?”
“好啊。”迷亭來了興致,旋即進了廚房,向廚房內的甜點師隨意要了一個圓形的西洋糕點,又回到舞池邊上。彌助分毫未動,看到迷亭來了,既不表現出翹首以盼,也不全然冷漠,只是隨意招招手,叫他快些過來。迷亭便把從廚師那兒拿回來的西洋糕點擺在他面前。
“這就是那個什麼蜂蜜芥末大福?”彌助挑眉道。
“正是。”迷亭將糕點捧起,向彌助展示其渾圓的形狀,“彌助兄,要不要嘗嘗看?”
“我看還是算了吧。”
“哎呀,那我就吃了。”迷亭說著,將東西放入嘴中,故意細細咀嚼,幾口後,又故弄玄虛地輕輕點頭,吃完之後,再輕輕咋舌,從手邊取來一杯紅酒,小口抿著,“美味,非常美味,彌助兄,你真不試試看?”他看向彌助的雙眼,便明白對方已經全然上鉤,對“蜂蜜芥末大福”充滿了期許。
“不要,那名字多怪呀。我是不會過去向廚房的侍者說的。”彌助雖這麼說著,眼神卻悄然瞥了眼空了的盤子,眉間又有幾分惱怒,這幅神情被迷亭盡收眼底。
“彌助兄,我去問問看人家,叫對方送過來,這總行吧?”迷亭說著,彌助雖掩著面具,但雙眼中卻能看出喜色來,似乎早已等著迷亭說這句話了,“您就在這裡等著,我馬上去叫人送過來。”他又進了廚房,隨意叫住個女侍者,“看到那邊那位先生沒?”
那年輕侍女點點頭,迷亭便有接著說道:“他剛剛要我點個奶油華夫餅,你送去吧,要是他說東西不對,那就說是送錯了、是舞會的特別試嚐品,如何?”見侍女又滿口答應,迷亭便向對方道謝,隨後拿著裝滿玻璃杯的托盤再出了廚房。這次,目的卻是舞池後的樂隊。音樂早已停了下來,四下是客人的交流聲,不少賓客已經離開會場。幾小時前繁盛的景象,如今也蕩然無存。桌席上的盤子空空蕩蕩,裡面裝著已經冷卻的殘羹剩飯。也就只剩下拿著甜點和酒水的侍者在四處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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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列表:
石野当间,叙事人。异言杂志社编辑,24岁,山犬半妖。
铃原让治,侦探。Gleiphir侦探社社长,55岁,人类。
白川透,助手。Gleiphir侦探社老板娘(误),57岁,山犬半妖(目前隐藏)。
砂九良(sakuryo)=有栖川景纪,作家。自由撰稿人,????岁,猫又(隐藏)。
雾隐藏之介=秋叶苍海,作家。古董店老板,28岁,人类。
雨生鹭千代,作家。《吉祥寺少女侦探事件簿》作者,22岁,天狗半妖(隐藏)。
樱井梨华,媒体。帝都报社记者,25岁,猫又半妖(隐藏)。
翼=永藤心辉,读者代表。学生,15岁,猫又半妖。
小松壬三郎(NPC),研讨会组织者。出版商,44岁。
真由美(NPC),小松的管家,47岁。
室井谦人(NPC),小松的秘书,3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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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升高,宽敞的房间里充满了光线,时钟滴答作响,山犬半妖编辑喝了口茶,神色郑重地眨了眨眼睛,盯着面前的铃原,以及旁边的助手白川。
侦探打开手里的记录,开始清楚而不紧不慢的说明。
“从你口中呈现出来,三个案件的经过,我把它当做是你根据当时情况,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的真实描述。当时这座山庄除了你认识的六人,还有山庄的主人小松先生、秘书室井,以及真由美小姐。排除这九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在场。”
“可以向您保证,我记录下来的所见所闻就是如此。”
“所有的事件连起来,有几处明显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其一,是小松死亡前后各位的举动,其二,是镜子之间的情况。其三,是室井的身份和行动。”
“根据你的描述,第一次小松被杀前后,在房间外面出现的迹象如下,八点二十分,古龙水味道出现,八点三十五分,镜屋的声响和叮叮当当声出现,差不多同时,铃铛的声音出现。不久之后大约八点五十分,走廊上出现了水果的味道。又过了一会儿的九点整,开始有咖啡的味道。”
“是的。”
“可以明确判断声音和气味来源的,是喷洒古龙水的室井,带着相机撞到镜子的樱井,带着铃铛的砂,以及准备咖啡的真由美,只有水果味此时还不知道是谁身上的。顺带一提,你能闻到一墙之隔,隔壁房间的气味吗?”
“这个……不行,如果不是特别浓烈的气味,隔着一道墙果然还是做不到,只有木板门外面走廊上传来的,可以辨别得比较清楚。”
“水果的味道是这种吗?”
侦探打开面前的小罐,里面是一些橙色的半透明物体。石野把脸凑近,用力嗅了嗅。
“……是橘子的果酱吧,当时那种气味和这个类似,啊……对了!”
石野睁大了眼睛,用力点着头。
“真由美被杀后盥洗室里发现的莓子果酱!是在天花板和洗手池附近的水管上发现的,数量还不少的样子……难道……”
“正是如此,从你的叙述来看,当时的水果气味就是它发出来的。按照各位的证言,肯定有人说了谎,没有留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带着果酱到二楼走廊走动,被你发现了。”
“说谎?到底是谁……”
“从樱井、砂、雾隐的证言来看,相互之间都有佐证,不太可能同时说谎,而翼虽然单独留在房间,但目击证词也没有什么明显不合理的地方,只有火车包厢中的雨生说她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听到或看到外面的任何情况,结合后面镜子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最后室井死亡时的举动,可以判断她没有说出实情,而且,你说她换过衣服了对吧,就是因为起初的那套衣服上粘上了果酱。”
“哎?雨生……吗!难道当时的水果气味就是她……真是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说谎?”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说出成了凶手的帮凶,另一方面恐怕是……因为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吧。”
“什么!凶手……帮凶?您知道凶手是谁了吗?意料之外的举动是什么?”
“山庄主人的本意是玩推理游戏,但死亡的方式却并未按原计划进行,你说过‘凶手’卡片上的内容是九点四十分的‘绞杀’,但小松却在九点零五分死于含有氰化钾的咖啡,这一定是有人在真由美泡咖啡之前将毒物混入了泡咖啡的材料,很有可能是杏仁糖浆之类可以掩盖氰化钾味道的液体,莓子果酱,就是在这时候粘上的吧。”
“难,难道您说是雨生毒杀了小松……但我们几个和山庄主人素不相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所以说是‘帮凶’嘛,会高高兴兴这么做的人,只可能是拿到了真正的‘凶手’卡片,然后按照上面的指示行动了。”
“难道……是室井知道雨生使用的火车房间里会有‘凶手’卡片,于是把游戏使用的杏仁糖浆换成真正的氰化物,之后雨生按照卡片上的说明,在八点五十分之前往咖啡里投毒了?”
“很遗憾正是如此。”
“可是,假如真有您说的这么一张卡片,为什么雨生之后不说出来,如果乖乖按室井的安排行动,反而不会被怀疑成凶手,谁会直接把游戏玩成真正的杀人案啊。”
“因为这张卡片当时已经不在雨生手上了。”
“什么……对了,之后展示凶手卡片的是室井!而且内容完全不一样了。”
“如你所言,室井的本意只是让小松死亡,大概会提供一些别的线索,比如小松自己想要自杀,或是嫁祸给真由美之类,结果,发生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凶手’卡片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雨生出于什么心理,说不定只是返回房间时一时兴起,跑到当时没人的室井房间,把卡片换掉了吧。之后室井为了编这个谎,恐怕也颇费了一番脑筋。”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举动让事情变复杂了,以至于发生了后两起死亡。”
“真是没想到啊……小松先生的死我大概明白了,那么,真由美小姐又为什么被杀?”
“恐怕是室井想去杀死已经意识到真相的雨生,结果被她发现了吧。”
“咦?当时真由美小姐是住在雨生隔壁的镜间吧,为什么要谋害雨生,却来到了真由美小姐的房间呢?”
“这就要说到另一个令人生疑的地方了,这个全是镜子的屋子,很有可能有隐藏的通道,其一是和火车房间之间的门,雨生去一楼放杏仁糖浆的时候就通过了这扇门,其二是通往一楼盥洗室的通道。当时隔壁的雾隐听到一楼有响声下楼查看,之后再返回二楼凶案现场不过花了五六分钟,如果他的证言属实,那这个房间一定和楼下直接相连,弄出响声的人在这几分钟里,从一楼爬上了二楼,之后从镜子之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雨生从一楼返回时也是为了进入这个通道,才在天花板附近留下了痕迹。”
“等等,侦探先生,这里我不明白。”
石野抓抓自己的耳朵,做出阻止铃原说下去的手势。
“假如她从盥洗室的通道爬上二楼的镜子房间,再返回自己房间的话,没可能出现在走廊,八点五十分左右出现的味道,可是一直从楼梯上飘上来的啊!为什么她从盥洗室爬上来,又返回去走楼梯了呢?”
“对,这也是第二起事件中间一个重要的因素。你还记得八点三十五分左右樱井在镜子房间弄出的声响吧。”
“是的,相机撞在镜子上的声音。”
“恐怕那不仅仅是相机撞到镜子的声音,镜子房间连接一二楼的通道,那个时候就无法使用了吧。”
“您的意思是……樱井前辈撞坏了镜子后面的什么机关,所以才会有那样诡异的,零件碰撞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大概吧,因为室井不知道这件事,还想利用这条通道进入镜间,继而进入雨生的房间,结果弄出了什么响动,惊醒了真由美小姐,这才起意杀人。”
“可是,室井自己的房间窗子外面有东西挡住,他究竟是如何出去的?割掉耳朵、挖出眼睛这种残忍的手段,一定是用了大型的凶器,现场的血迹到处都是,他是从哪儿拿到,又在哪里把凶器藏起来的呢……”
“这方面我也有所推测,结合后面在室井房间发现的面具,他恐怕是能把身体缩小,并把身躯的一部分化为利刃的半妖。”
“鸟类、蛇类……或者是……”
“狂骨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川突然双手抱胸,点着头说到。
“……你还真是,该说是野性的直觉吗。很有可能是这样,百年轮回法案还没实行的年代,我也遇到过把身体缩小,藏身在天花板内部的狂骨半妖呢。”
“所以室井杀了真由美小姐,把带血的衣服抛在砂先生窗下,从密道返回,刚好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从镜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雾隐早些或者晚些出现,都会发觉室井的行踪,这还真是巧合啊……说到巧合,接下来的第三起死亡,大概也是由巧合诱发的。”
“室井死的时候我们都在场,当时只有他、樱井前辈,以及雨生要了红茶,按照您的推测,我只能想到,这次是他想下毒杀死谁,结果自作自受,拿错了茶杯吧。”
“的确,室井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发身亡,对他来说倒是罪有应得,不过与其说是他碰巧拿错了茶杯,还不如说是碰巧发生了什么事,让某人有机会调换了茶杯。”
石野一脸凝重地低下了头。
“室井想要杀死的一定是雨生,她恐怕已经处在压力边缘,要么是和翼事先约好,要么是利用了偶然发生的混乱,故意要了和室井一样的红茶,反戈一击杀死了室井,之后樱井的相机也损坏了,她利用大家搜索室井房间的时间,偷了樱井房间里的证据,还把氰化物放在砂的房间里……”
“等等,侦探先生,您认为砂先生房间里的氰化物是雨生这时候放进去的吗?这段时间并不长,而且砂先生应该一直在房间里吧!最后他为什么要呈现出猫又的姿态逃跑,而不是留住雨生,和大家好好说明呢?”
“这我也无从推断,大概只能找到他亲自询问了,是被雨生胁迫,还是被雨生说服承担起罪责,就不得而知了。”
“……”
铃原侦探一口气说完,石野一时无言以对,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白川只好又往各人的杯子里添了些水。
“不过我想,身为妖异,对这种程度的事件应该不放在眼里,也许只是依循自己认定的道理在保护雨生。我们的职责只是指出真相,解决问题,并不是判断谁对谁错。你也不必太过消沉,因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侦探抬起头,脸上悠然的神态换成了郑重的表情,
“室井房间里那个面具,是一群不怎么样的家伙,用来掩盖自己的罪行的,室井正是因为出现了半妖化的迹象,才从加害者变成可能的被害者,说不定也是因为如此,才想要杀死小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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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事件到此解明完毕,靠大家的肝与脑大体推出了事件的全貌,感谢狗狗编辑脑出的精彩剧情,感谢各位热情参与,如果有BUG、没说到或者有歧义的地方请戳我修改
*作家协会PC好感度+20
目录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2552/
BGM推奖:訣別 - nihilism http://music.163.com/#/m/song?id=33211958
我想这个故事写到这里,或许已经临近终章了。
从我起笔至今,前后约莫不过一年光景,而书里也不过二度春秋,我却把它用来描述一个人的一生。这很鲁莽,并且草率,但我认为我必须留下些什么。我像个真正的人类一般,反复着斟酌落下笔的每个用词,使它尽可能地贴近我的记忆中的真实,这在我以往写作的过程中从未发生过。这并非创作,只是单纯地复述,而我此刻才发觉这竟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我开始浅眠,梦里时常惊醒,有时与人交谈时听到别人口中一个绝妙的词汇,忍不住工工整整地记录在随身的手札里,思忖着在哪一行字中可以化用进去。
(……纸张上有少许的皱褶和茶渍,字迹有些模糊)
但我终究完成了。这不是一本小说,只是一段漫长的复述,只关乎一个灵魂。我将它用文字的方式从专属于我的回忆里誊写下来,立于世间。我不奢望有任何除我以外的人能阅读它,但我依旧希望如果有人能看到这本手稿,在翻至最后一页时,可以接纳这个孤独的灵魂,对他张开双臂,平凡地给予他一个拥抱。
——这便是我写下每个字的意义了。
弥生
大正八十一年春。
高河千代,十二岁,家中经营一家和果子铺。帝都这场巨大的变动对她而言的记忆并不深刻,唯一令她疑惑的是她最喜欢的长兄刻人自几年前参加军队后就很少归家。而在两年前他们全家因为战争迁到了郊外之后,她便再没见过她的长兄。她们去年从郊外搬了回来,重新开张了和果子铺,然而一直挂在店门口的全家合照却再没挂上去,如今被一张剧院的宣传海报所取代。她不止一次问过她的刻人哥哥去了何处,而每每她问起,母亲微笑的神色总会黯淡下去,只说去了很遥远的地方服役,很久都不会回家了。
元旦也不会回来吗。
不会,但哥哥是个很负责的军人,他会在远方保护我们的。
……但是千代想哥哥。千代也低下头,撇了撇嘴,像要哭出来一样。哥哥很久很久之前就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剧院看春季话剧的。
妈妈也能带你去看啊,等到下次休日,我们就去看你喜欢的“少爷与猫”可好?
十二岁的千代很快就开心了起来,大声说,那等他回来,我再和哥哥去看一次!
千代甚至已经盘算起了,等到哥哥回家,要让哥哥带她去吃剧院旁的西点铺子里的抹着白色奶油的水果蛋糕,听他给她用温柔语调讲他的朋友,他的生活,他在途中见到的人与事。她还想给哥哥看她在郊外的海边捡到的漂亮贝壳,正反的色彩都一样精致好看,千代想把贝壳从中间分开,送给她的哥哥一半,自己留住另外一半。千代掏出绣着哥哥名字的小巾着里的贝壳,对着光认真地比对了很久,开始思考起了他会更喜欢哪半的颜色。
风铃声代表有客人进来,母亲在后间忙作时,千代也会帮忙收钱。进来的是位戴着帽子和眼镜的客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应当和自己的哥哥差不多。而他笑起来时也会眯起眼睛,友好地对自己摆了摆手,他问,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一个人站在柜台这里啊。他的声音不大,很温和,像春天和煦的风,让人心生亲近。
妈妈在忙,爸爸去进材料了,千代一个人也可以帮忙的!
原来如此,真可靠呢。
他要了两个红豆馅的鲷鱼烧,说他有些走累了,想坐一会,如果可以的话,让千代再给他倒一杯热茶。茶水都是现成的,千代用棕黄色的油纸包好点心后和茶水一起端给了他。他一脸满足地捧过茶杯,抿了一口后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活过来了,他说。好久没这样逛街,走了这许久功夫,我的脚都有些痛了。
他环视四周,看着千代把托盘抱在胸前,栗色的眼睛望着他,眨动间闪烁着好奇,他也便饶有兴致地回望过去,随后就像千代招了招手,示意让千代走过来,也坐在他的身边。没事的,我现下只是有些无聊。他又抿了一口茶,声音顿了一下,之后眼睛又眯了起来,向千代展露了温和笑意。千代觉得眼前的这个客人很特别,也很神奇,她愿意多亲近一点,也喜欢同他多讲一点话,甚至当对方的手温柔地抚摸上自己的头发时都不会觉得讨厌。
千代觉得,他有些像自己的哥哥。
“您……您会讲故事吗?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在说出口之后,千代才发觉自己的失礼,连忙侧过头捂住嘴巴,匆匆地给对方行礼道歉,“抱歉!我太久没见到自己的兄长了,您感觉上有点像他,才会突然提出这样失礼的要求……真的很对不起!”
然后对方睁开眼睛看着她,这时千代才发现对方的瞳孔是很温暖的金色,像是他身上温度的来源,柔和地和窗中透下的春际阳光融合至一起。
“当然可以,敝姓有栖川,是个不入流的写书人。”
那是千代从未听过的,一个漫长到关于一个人一生的故事。
但仔细算下来时间,也并非有那么长,前后不过二年时间,而在故事里也便是几段话的功夫。三言两句,只言片语,语调和缓地描述着惊心动魄。有些地方太过细腻和晦涩,千代并没有完全理解,但却不想打断;而对方比起叙述,更像是在一边述说,一边回忆。他金色的眼睛没有看向千代,而望着的似乎是更加遥远的,记忆中的某个角落。途中千代的母亲从后间忙完后来试图拉回千代,笑着跟他抱歉说小孩子打扰了他,他却只说无妨,友善地留下千代,说让她再陪伴自己喝尽这一杯茶。
那后来呢?
……他认为他不能逃避他应有的命运,他选择了自己接受上级对「他们」的裁决,再离开那里一年后,主动地接受了对他们「公开处刑」的命运。
好可怜。千代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那么他死了吗?
他……。
有栖川一直持续和缓的语调首次出现了止顿,他的目光从远方收敛了回来,紧随其后的便是沉默,但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门口突如其来的风铃声和千代母亲的欢迎光临所打断。
“就猜到你会在这种地方,又在给小孩子说故事听吗?”
踏着声音步入门内的是位青年,他体形修长,步伐也很大,从门口到千代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些距离,他却几步就走到了。待离近后,千代才注意到青年的右脸颊上有黑色的,类似火焰一样的黑色痕迹,从脖颈处一直爬上来,蔓延至了右眼眼角。明明是有些可怖的疤痕,但眼前的青年却好像并不在意,没有刻意掩盖,也没有带上任何饰品试图分散视线。千代的视线一时没能离开那一片黑色的痕迹,青年看起来与之前的先生年纪相仿,但在黑色的痕迹末处却能看到鬓角处的少许白发,白与黑的对比一时竟有些刺眼。
“哎呀,你回来了吗,等你等的有些无趣,我便找了家店坐坐,这里的鲷鱼烧味道很好哦,你要不要也尝尝……喔,不经意间竟然被我吃的第二个也只剩半个了,但好在剩下的是馅料多的部分,试试看?”
千代本以为青年会拒绝,因为青年并不像之前的有栖川先生一般,给人以亲近随和的感觉,相反,从千代看到他进入店后,除去对母亲的招呼微微点头回礼以外,她甚至没看到青年的有过变化。尽管千代从未和他交谈过一言片语,青年身上自带的疏离气息还是让她不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脚步落在榻榻米的地上,发出了蔺草被挤压的细微声响。而对千代来说本不应会被人注意到的动静却被青年捕捉到了,才刚刚接过有栖川手中用油纸包裹的半个鲷鱼烧,他的视线却突然回转,落在了千代的身上。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啊,不!并、并没有!只是我觉得我站在这里,似乎打扰了你们的谈话而已。”
“没有的事哦,和千代能这样谈话,我很开心,不过我等的人来了,我也要走了。”说罢,他伸手从桌上拿起帽子戴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摆,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青年的身边,牵过了他的手。而对方也似乎习以为常般,任凭他牵着,配合着他的步幅大小慢慢向外走去。
“等一下,有栖川先生!您……您还没说完那个故事的结局,我有些在意!”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回头对她笑了,模样一瞬间让千代想起了猫。
“没有什么结局,正如我一开始所说,这是关于一个人的一生的故事,然而这个人还没能走完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也对结局一无所知。或许未来会有,或许我会将他写下来,即便如此,我写下的依旧只会是只有一个结局的故事。”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人的命运,不会只有一个结局的。”
——大正七十六年,零式前中尉 三千院司,被公开处刑。
最后一页上,只有这样的一行字。
千代再向后翻,竟然已经是空白。
这和她曾经听过的故事一模一样,就连在开场序章中的第一句,也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她在书中看到了戛然而止后的结局,她听过的故事却没有终结。她无从得知曾经的那位有栖川先生和这本书的联系,她重新翻过书的扉页,虽然标注了作者,却没有任何作者的照片和简介,只有名字和一行字,那行字的意思有点古怪,比起是写给读者,更像是写给特定的某个人。
昭和二年
三千院 景纪 作
此生得逢,是我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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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大正九十二年,已是大正的最后一年,在度过这个漫长冬天后,便是昭和元年。
而昭和元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很早,踩着三月的尾巴,帝都的樱花就开了漫山遍野。
千代总会在樱花盛开的时候去看望她的兄长——高河刻人,前零式上尉,于大正七十六年被公开处刑。在那个时代,零式被处刑的军人不被允许留在帝都的土地上,连尸骨都不允准,甚至没有一块像样的墓地。而在大正八十二年时,由松竹梅财团出资,留下了一块纪念石碑,上面没有名字,也没有刻下任何的内容,仅仅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巨大并且沉重的石头,矗立在了一片空旷的土地上。
他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解释,只说这是用来纪念在那场战争中逝去的人们。
这不是为任何一人,只是为了所有人,无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千代每年总会在她哥哥曾经喜欢的季节里去放下一束木棉。那块石碑总是被各式各样的花包围着,一年四季,从未间断,等不到看见有花朵干枯,就能看到有新的花捧放置上来。但今年千代在石碑前却看见了之前从未见过的物品。那不是花,而是一个纸袋,稍微离近些,还能多少感觉到温度,仿佛放下他的人还没走远。
——是鲷鱼烧红豆沙的软糯香味。
千代突然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不同于店中客人到访时的风铃的轻盈响动,风中夹杂的是更加沉重并且缓慢的铃声,逐渐远去。
阳光爬上空无一字的石碑,渐渐填满了每个角落。
千代放下花,安静地凝视了石碑片刻,说了两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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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河刻人是我故事中曾经出现过的一个NPC,有关他的篇章可以看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962/ 五里雾中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60/ 溺れる物は藁を掴む
主线就差不多这样算完结了 真的很感慨……第一次正经跑完一个企,一直到最后一章的最后一篇
总之我也是填了坑可以拉目录的人了
谢谢看过这个故事和评论过的每一个人。
事后会有两篇番外,作为中间发生的事的全部第一人称顺序叙述。
芝镇附近有座山。
芝镇位于山脚,其北邻接元冈城。山上道路艰险,并无大路可行,唯有青石小道供人行走,然而多半还因为年久失修已被树木掩盖。山间郁郁苍苍,树木繁茂,其下还有溪水淙淙,本是个风景秀美适于玩赏的地方,却因为山间传说,除了个别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年轻人曾误进过山,芝镇本地老人都会告诫家中幼童不要去山脚玩耍。
据传山间有妖,时年已久,喜食幼子,时而化作人形,蛊惑人心。
其名猫又。
江户年间,当地曾有位名为津间的樵夫,年轻力壮,恰逢一年冬季酷寒难耐,遂于冬日进山砍柴以求取暖。不想却在途中碰到位先生,那位先生不似寻常农夫打扮,反倒是显得知书达理。冬日大雪纷飞前路不清,难以判断何处树木才便于砍伐,先生给津间指了条路通往适合烧柴的松木从,并让他砍完后一直顺着路走便可下山。津间谢过先生后,果真顺畅地得到足够过冬的柴火,并且一路平坦风雪无碍回到家中。只是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的妻儿已然冻死,津间十分悲痛,之后才得知自己这一进山,竟已过了整整四日之久。众人皆传为神隐之故,后为当地一谈。
一、
“有栖川先生我和你讲,这传说可不是我胡说来吓唬人的。不光当地老人都知道,就连现在那里好像也会偶尔有这种事情发生哩!”
森是自己所居出租屋的房东,今天也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谈着不知从何听来的怪谈。房东明明是个胆小的人,却好像对这类事情十分感兴趣,不光定了不少此类杂志,还很喜欢与人聊相关的话题,往往边聊还边露出一副害怕模样,实在难以让人判断他到底是哪边成分更多一些。
“我有个亲戚,就住在芝镇,他说他隔壁店家的儿子,因为要做个什么作业——该是美术作业,总之是艺术一类的,糊里糊涂地就进了山,结果这一进不要紧,当天晚上,隔天都没回来,他家人找他找疯了,结果又过了一天,居然他自己大摇大摆回来了,还说自己不过进了个山,你说这吓不吓人?想想都害怕。”
森好像自己真的受到惊吓一样,抚着心口直叹气。有栖川笑着接了几句大概只是普通走迷了路一类的来安慰他,结果最后房东还是一步三回头满脸忐忑的模样离开了。
当时有栖川并没把这个传闻放在心上,此类传说多半夸大其词,其中还有七成都是杜撰。他作为个活了自己都摸不清年岁的妖异,故事本就听了无数,虽然对此一道颇感兴趣,这种寻常来路不明的坊间传说,他也无心去一一求证。只是说来也巧,他有位老友刚好新落户在芝镇,写信来邀他去新家小住两日,以增人气。想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有栖川就带上贺礼动身了。好在芝镇离帝都并不远,坐车不过一、两个小时便可到达。
于是,有栖川就像现在这样,站在芝镇附近这座被传说充斥了百年有余的山里。
山间与传说当中的叙述别无二致,四月天里树已经纷纷挂上新绿,松木自是长青未变,旧绿新绿层层叠叠交杂在一起,映着少许开花树木,颜色十分好看。
有栖川顺着小路慢慢登上山,说是山路,不过是稀落几块破旧石板在青草间勉力维持着自己道路这一名号罢了。初春的天气不会太热,山里太阳又被树木遮掩了大半,刮过的风里反而夹带着几丝凉意,倒是个适合爬山的天气。他走的并不快,一边择着路一边走走停停望着周围景象。至今为止走过的路途除了山间兽类,还没感觉到有人或者妖异的气息,是座称的上是安静的山。山并不算太高,花的时间不算太久,就已途至半山腰。
他隐约感受到了妖异的气息。
却并非猫又,只是个不成器的树精,恐怕连人识都还没有。他站在树间笑了下,摇摇头,觉得这里大概没什么可考的了。如若当真有猫又,他还是很乐意前往跟同族叙个话的。正思考着是就此打道回去还是再往前索性走到顶,即使不为传闻而来,普通地在合适天气里游个山似乎也是蛮不错的。只是道路复杂,脚下算作路的石板也早就断在中途了,路上还曾经过几处岔口,现下就算想回去也有点记不清了。
这可真是令人苦恼呢。
有栖川一边这么想着,眉头也不自觉地跟着皱了几分。即使他是妖异,也并不会飞,路还是要靠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走,在这时候他倒是有点羡慕天狗或者八咫鸟这种家伙了,无需为此烦心。
——搞不好还要在这里过个夜。有栖川这么想着,附近突然就传来踩踏草坪的窸窣之声,伴随着有点异样的感觉。只是并不强烈,也没有凶戾之气,非要说,更像是只小小的幼兽。
有栖川回过头看向身后,身后站了个脸上带着犹豫的青年,一身普通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个空的篮子,光着脚踏在不远处草丛的泥土上。皮肤带着常年在野外才会有的健康的棕色,头发随意地有几股被绑在后面。
“请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混杂着不确定、小心翼翼以及些许担心,顶着树叶碎隙间洒下的斑点阳光,青年有点疑惑地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二、
——猫又半妖。
或许算是同类的缘故,即便只是一眼,有栖川也能判断出青年的所属,青年像是住在这山上的,这幅打扮倒是与环境极为相衬。有栖川点点头,说自己的确有点迷了方向,之后对方就笑了,露了个友好灿烂的笑容,眼睛都半眯起来,对自己说跟着他走就好。
然而将自己带向的并不是自己来时的路。
青年对这座山似乎十分熟悉,哪里泥土平整易于行走,哪里有被青苔和树藤掩盖住的暗壑需要小心,他都了如指掌。带着有栖川走的路也并非第一开始老旧石板粗糙拼成的道路,而是被树丛和灌木掩映着,若不注意根本无从发觉的林间小径。虽然都不宽,但即使有栖川穿的是普通木屐,行走起来也没什么不便。
“先生,这里有个很大的沟,要小心喔!”
“多谢,你一直都住在这山上吗?感觉你对这山很熟悉的样子。”
青年笑着回过身来对他点了点头,说自己已经在山上住了很久,然后伸手又指了个方向,说那就是他住的地方——只是有栖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枝杈交错的树木和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天空以外,也实在看不到他所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很远呢,这路还真是复杂啊。”
有栖川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青年依旧只是笑,说不远了。不知不觉,上坡的路已经逐渐变成了下坡,然而由于过于繁茂的树丛,难以分辨是否已经经过山顶。从一处灌木丛中钻出来后,赫然又发现了之前断掉的石板小路。从有栖川上山到走到这里,虽然山并不算大,也依然过了半日有余,天色已经开始转晚,初遇青年时的阳光已然不见,随之而来的是开始转暗的夕阳。
“顺着石子一直走,就能下山去城里了!”
青年对他露了个毫无戒备的笑,对他指了指树丛已经逐渐开始变少的方向。
半妖比起妖异,整体还是与人类相近,很少会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全无心机——这个样子的面前的青年,比起人类,倒是更像自己相熟的山里怎么经过磨砺的幼年小妖,善恶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读得一清二楚。有栖川突然就想到了房东给自己讲的当地传说,脑子里转了转念,即使忽视掉江户年间这几个字,眼前的人也不会是那种类型。
世间盛传妖异可以读通人心,然而除了个别几种专精此道的以外,妖异整体不过是秉承了自己身为兽时的特长,对人类的感情波动感受的更强烈些。青年的善意,倒是非常直接地都让他接收到了,而且半句后手都没有,这点跟他所接触过的大多数人大相径庭。
他突然就对眼前的半妖感起了兴趣,或者说猫的好奇天性作起了祟。
“我住在帝都,离这不远。”
“咦?”
“我叫有栖川 景纪,若是有机会,我定来此再见你一次。”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会带上我喜欢的茶来拜访,算作此次的谢礼。”
顺着路下山的时候,有栖川想着青年有点手忙脚乱回复他说他叫璃宽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约在十年前在曾经住处认识的一个小男孩,对人也是少见地全无心机,只是他现在也——一边这么想着,结果就突然走到了平地上,骤然传来的坚实脚下触感让他的思绪突然中断了。
竟已经下山了。
然而眼前的市镇却是有点陌生,跟自己来时所见截然不同。
“您好,我刚从山那边过来,有点转向,请问这是哪里?”
他进了市城后,随便拉住一个过路的行人问了问路。对方回答的也很爽快,指着不远处的标示告诉他说,“这是元冈啊,你看那里写着的。”
三、
“所以,有栖川先生您也走迷了吗?!?所以说……猫又骗人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森听说他去了芝镇,果然就问了他关于妖怪的事,有栖川省去了他和青年碰面的细节,只说了有人给他指了个路,最后去了北部的元冈。听他讲完后,房东自顾自地骇的脸都发白了。随后就开始自言自语重复着好可怕之类的话。
森先生真的是胆子又小又真的很喜欢这种传说呢,有栖川笑着叹了口气。
“很遗憾,森先生,并不是那么浪漫的事,只是那座山把两个城镇隔开了,山路难行,加之又修建了铁路,现在人出行就都靠铁路了。只不过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什么人特别多的地方,一天不过一班,如果错过了就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回来了,我只是很普通在山上转了一圈而已,我想您的那位亲戚家的孩子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但若没有人指路,很难找到路就是了,所以才在山上耽搁了很久。”
“那他为什么不给你指回去的路呢?”
有栖川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结果却被意料之外地烫了一下,不由得吸了口气,“我想……应该是不知道吧?指路这种事,若是自己不知道,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过江户年间可没有铁路,传说部分应该会是真的哦。”看着房东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有栖川忍不住恶作剧了一下,果然下一秒森放心的声音就变成了一声长长的“欸——”。
等到回到自己屋里后,有栖川摘下帽子和眼睛,躺在自己屋子里的那张躺椅上。只是没过多久,就又坐了起来,拿过桌子上的本子,一边回想,一边粗略地记下了白天的事情。虽然并不准备将之作为作品发表,但是记下自己每日的经历已经成为他多年必做的事情之一。他在妖异里记性不算差,但是无论记性再好,过了百年的事情,记忆还是会慢慢衰落。当他发现这一点后,就开始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免得自己忘掉与人所做的约定。
——将真名告之对方后做下的约定对妖异来说是最高的礼节,几乎等同于不可违背。
其实就算是有栖川,也很少会真的跟人去约什么,人比起妖异对于约定看的更为凉薄,不守约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而妖异大多都是言出必行的——至少有栖川是。即使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看不出跟妖异有半点关系,但唯有这一点,还保留着十足十。只是约定并非是需刻意为之完成的东西,而是自然而然地就会被推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上,再度与对方产生交集,他只需记住在再次相会之时,能记住曾经留下的话即可。只是在以百年计的时间里,这点依旧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
他有个匣子,里面装着他答应过要留给人的东西。有栖川起身拿出了个小茶叶罐子,里面是空的,若是与那名叫璃宽的青年有机会再会,他打算就装上他每年都会找雨童子讨要的白桃乌龙前往一叙。放进去后准备合上的时候,手却不小心挂到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直接落在了地上。
是本手稿。
里面有他这几年碰见的光怪陆离的事情。
“……是你啊,差点就忘了加进去了。真巧,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想到你了。”
——什么时候,才来听我把故事讲完啊,小家伙。
今天的森也听到了夜半突然传来的缥缈虚无的一声铃声,再次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家出租的房屋,是不是有妖异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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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部分没太讨论过,希望没有OOC。
狍子超可爱于是来撸个猫
某位戏份太少的关键角色我就不关联了,以后再见
我懒得开NPC纸了,最后打个广告欢迎合住x
除了跟(你看不出来的)老妖怪算邻居以外没什么会惹麻烦的,信我。
常世之则
01
在那个人造半妖出现之时,筧正化形为人类坐在路边的果子店里,身前的碟子里装着还未吃完的三色团子,手里握着本月的《异言》。隔着窗子看到那个有着半妖气息的军人迎面走来,人类里常见的褐色瞳孔里倒影着的是灰发红瞳身姿挺拔动作干练的身影,而化形之下狐狸的金瞳中出现的却是笼罩在人形上正在挣扎着向四周咆哮的凶兽的虚影。
看来不是一只半妖而是一个人造半妖啊。
就在筧咬着团子如此想着的时候,对方突然的侧目与自己形成了对视,冰凉的眼神如同开过刃的刀一样直迫面前,里面所含的凶煞之气宛如出鞘的妖刀,教人眯了眼。没想到仅是一个错目的交错,竟然让这只稻荷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4、500年前战国混战的战场,隔着玻璃似乎都有浓烈的血腥味萦绕鼻尖。
躁动的凶兽的虚影边缘轮廓和身影细节较筧之前见过的人造半妖要更为清晰,分界也更为明显,足以说明融合成功度之高,再结合那几乎形成实体的锐利杀意,这个人造半妖大约已经从一个人类被鲜血浸泡腐蚀成了一个器物,一个凶器。
他一直注视着军人,直到对方重新直视前方走远过才收回目光,有些遗憾的看着盘子里还没吃完的三色团子,喝尽了剩下的茶,谢绝掉店家续茶的好意结账离开了果子店。
驻足在店门口,筧望向着军人离去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片刻便从熙攘的人流中分辨出了对方肃杀的气息。然而他没有立刻动身追赶,因为还在考虑要从什么位置接触又要将对方引向何处才能损失最小,现在的位置已经临近边缘区域,对方的速度很快,可供他选择的地点并不多。
02
作为稻荷神社里的狐狸,筧并不能远离神社,不能离开供奉神社的区域。长期停留在限定的范围,对于已经超过600岁的他来说,所谓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迟缓而麻木,他已经不记得赏过多少次神社后山的樱花雨,也不记得经历过多少次节日祭祀,入目的山景总是似曾相识的,连对于丰产的确保都逐渐变成了守护。
相对于此,人类总在变化着,从着装到居所,从饮食到观念,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连同新生的小妖们都因为接触着新鲜事物而像人类一样同过往不同起来,这样新奇的感觉就像雁的翼羽时不时刮过稻荷狐已经开始迟钝的神经。慢慢的,筧开始对年轻的人类和幼龄的小妖观察起来,而在巡视供奉区域时来到边缘区域的果子店,一边吃团子看月刊一边和店里其他客人交谈成为近十余年来因此而衍生出的新习惯。
只是今日的观察活动注定不能圆满的结束了。
伴随着军队快速发展而诞生在暗中的躁动与横流的欲念搅在一起构成的“暗杀事件”,让筧重新感受到了人类的贪欲和残忍——利用扭曲的手段将自己的同族炮制成用于战场的产物——人造半妖。
每每面对这个物种,筧都感觉十分复杂:他愤怒于人造半妖对于天狐的刺杀,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天狐的话,这是一种悲哀的存在——
“如果说军人作为人是为了保护而存在,这些身为人却被同类作为原料制作的兵器则已经无法被视为人、妖、半妖中的任何一种,已经成为了一种被人类贪欲驱使的器物。”
“为了领地内的安宁,为了领地内人与妖的平衡,为了消除人造兵器的悲哀,给予器物应有的慈悲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第一次带上常世禊祓的鬼面时,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03
筧远远缀在军人的后面,从行进的方向判断出对方大抵只是途径自己的领地,若不是被自己正好撞见,兴许自己在神社感觉到这个气息寻过来查看时就已离开。如此看来,当两“人”是有缘。
当目标将行至领地最边缘的林间时,筧确认这已是最后的机会,所幸这处的林间道在晚间行人较少,今日更是无人路过,便直接定了在此地动手。为了不在路上缠斗时卷进其他无辜人员,筧特意从林间里插了近路绕到人造半妖的前面,手里握着幻化而成的匕首,待对方进入射程后瞄着要害投掷出去。这本就诱敌的攻击,被轻松击落也是正常,在确认对方已经看到自己之后,稻荷果断转身向树林内预定的地点移动,他相信无论是军人还是人造半妖,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对攻击方的追击。
此时已是仲春,了解领地的筧在林间快速穿行时可以回避开所有隐藏在丛见的茎根,本想着对方未必能有此能力,即使只有两三次也能以此阻拦出一些时间。却不巧,追赶自己的人造半妖似是继承到了快速移动的能力,全程只有晃了晃并未减缓速度,抵达空地时双方之间也只是拉出十尺的距离,仅仅比初始的距离增加了两尺,这让筧多少有些惊讶。
看似需要重新调整评价了,原以为那样的凶兽会不利于移动,现在看来,许是鵺了。
既然这次遇到的是速度型,前期速度缓慢的木系攻击不再适宜,快速的风系与灵巧的符咒更为优选。
那么姑且,先打个招呼吧——
“阁下夜安。虽然不知您要去往何处,吾辈现在需请您停留在此处了。”
如此考虑的筧在与军人打招呼同时摸出织羽袖内的符咒甩了过去。
看到打出的箭型符咒和气刃都被对方轻松闪过,筧一手重新甩出四道咒符化作猎隼加速振翅攻过去,一手执着折扇待对方继续击落咒符时因无法卸力而姿势僵固的一刹挥出风团旋了过去。出乎意料的,这个原本可以将触及之物吸附住从而达成定身效果的常用手段却被以极强的力道一刀斩散。看着四散的气流,这样的力度让稻荷也不禁皱眉,重新评估起自己是否可以承受正面的攻击。
于是为了不被近身缠斗,筧不断移动着同时放出新的咒符,在攻击的间隙里看着对方不断闪躲着飞隼的身形敏捷沉稳,而虚影的鵺已经陷入暴躁,屡屡向自己挥击却又因无法击中而更加狂暴。稻荷这时开始疑惑为何面前的人造半妖至此都没有妖化,并非他希望如此,而是根据过往同袍所讲的情况来看,已是凶器的半妖往往会因性命之忧或者受到挑衅而失控妖化。一个并不太可能的假设,让筧暂停了所有的攻击,全部咒符都停在空中与对方对峙。
04
三千院司在例行光顾关东煮摊返回军营的途中绕路去了一趟杂货店,再度出发时日头已晚,行至前后人烟稀少的一段时,树丛里突然飞出一个带有杀意的物体直扑而来。在下意识抽刀打落发现是一把匕首之后,司快速看向攻击方向,发现有一个人影向着林间深处逃走,军人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追击过去。
时值褉春末旬,木植尚未繁密,树根半隐半现得俯卧在草间,司都有两次脚下不稳,而前方奔逃的人影却行径顺畅毫无迟疑,似是对这一带极为熟悉。三千院司获得了鵺的能力后移动速度一直快于常人,然而此刻却不可有丝毫大意,越是如此他对前方人的评估越是谨慎。当持续追逐结束在一片空地里,来自半妖的直觉告诉司周围并无埋伏,同时也告知他面前十尺之外那个安静的青年并非宛如他的笑容一般人畜无害。
“阁下夜安。虽然不知您要去往何处,吾辈现在需请您停留在此处了。”
司对面的青年一派从容,表情及语气似是品茶一般宁静,而言辞之间出手迅速,语将毕时第一波攻击已经直飞要害。
飞来的箭形咒符被军刀斩断,而后将接连两波迎面的气刃也被司闪避开,他惊讶于对方的攻击手段,这样的手法比起之前所了解的妖异来说要更类似传说的阴阳师,然而明治之后阴阳师就已没落。然而待他再看过去时,对面已经从一个褐发青年变成了身着墨蓝色纹付带着鬼面的人形白狐。
对方明示了妖异的身份,同时变化成飞禽的咒符都让司绷紧了多年军人的神经,果不其然一个带有吸力的风团在自己攻击后冲了过来。这时,比起不稳妥的后退和回避,他更相信手中的刀和自己的力量。
不出所料的,在他用强力挥刀斩散那个风团之后,白狐的攻击一下变得收敛起来,随后的攻击类型同之前没有发生变化,依旧是咒符与风刃的组合。然而咒符从箭型变为飞禽,速度、灵巧和数量都远胜之前,还有夹杂期间的风刃,即使没有到让人难以招架的程度也不再似之前的游刃有余,司不得以放弃了快速攻过去的计划,以守为主,同时放弃一些小攻击,不断试图缩短双方的距离。
变故也就在此时发生。
05
当对方所有攻击都暂停的那一刻,三千院司原本没有准备停手,躁狂的鵺的攻击本能让人颇为失控,而对方下一句问话却比之前的攻击都要奏效,如同抵在咽口的利刃,迫使他停住了所有动作:
“异世之物啊,你尚可以称之为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含糊其词,司却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在模棱两可内隐约暗含的那个肯定让他垂下了手里的刀,顾不得这只是对战暂停的间歇。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苦涩得回答道:“还算是人吧。”
原本僵持中的妖异在得到自己的回答的一瞬后便合了纸扇,抬手将所有咒符都收进了织羽袖子中,摘了鬼面浅鞠躬后送上了一个盒子正式道歉:“没有确认便动手是吾辈的过错,在此奉上伤药,希望阁下可以原谅吾辈的无礼。”
听闻此,司迟疑了——姑且不说对方的说辞是否可信,妖异的伤药对自己是否有用也是一个问题。
对方仿佛理解了他的迟疑,直接打开了盒子在指尖沾了些半透明的药膏,没有打过招呼直接捉过左手,在他有反应之前直接将药膏涂在手背的伤口上。推匀在伤口上的药膏有着清淡药草味道,有点冰凉凉的感觉,很快便止血了。看到明显有效的药效,妖异终于不再局促,对伤药做了补充的说明:
“无需担忧,这个伤药对同族和人类都有效力,是吾辈一直很喜欢的。伤处若是不大用药立时便可止血,一晚后便能愈合到没有痕迹了,”说着指着了指自己的右颊,“若想不留疤痕正是合适的。”
被白狐毫无预告的行为惊到的司这时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一个之前被咒符猎隼划过出的小口子,然而他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直接沾了些赔罪礼擦在手腕的伤口上。这个举动中传递的信号让白狐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再度将伤药递过来。
这次送出的道歉礼没有再被拒绝,司直接将盒子收进口袋。
06
许是认为道歉已经结束,在司收下东西之后,白狐终于松快地露出了笑容,居然絮叨了起来:
“这个伤药外伤可用,内伤也有些许效用。若是治内伤需温热后再外敷,切勿内服。吾辈与友人常言,,任何伤情都应当及时救治,不然身体常不适心绪就会不宁,心绪久不宁遇事就不定。尤其阁下这样的人,不宁不定是不能对抗凶兽的躁动的。”
司正站在原地听对方絮聒,猛地被最后一句戳中,看向狐妖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妖异则是狡黠一笑便打开纸扇,遮挡的只留了金色双瞳,抢在司开口前一边说着“今夜夜色虽好也打搅阁下许久,请恕吾辈失礼先一步告退”这种无关痛痒的话一边化作花瓣一样随风散开不见了身影。
07
筧待人造半妖的气息彻底离开领地才重新显现出身形,逐一抚过在对战中受损的树木,看着上面的刀痕叹道:
“身为人造半妖,虽然是异世之物却依然自认为人,依然期望为人,如此则不再同器物一般,可视之为人。”
“然而这也是他最矛盾最可悲之处,若是无人帮他也不知能撑多久,若有再遇,愿他不坠深渊。”
叹闭,筧取出一只咒符,将其化作人形持着烛笼返回了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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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无辜路过却被追打的三千院司(´・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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