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进行中 时间:5月16日-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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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百年法案】之后的三十余年之后,发生了【天狐暗杀事件】,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但暴露出了一个军方研究“人造半妖”的组织。在最近几年中由于人类世界的战争愈演愈烈,军方曾多次向天狐提出援助(主要是请求妖异参与人类战争)都被拒绝。这次事件的原因可以推测为“以人类手段进行某种示威”
重伤清醒过来的天狐,认为“人造的半妖”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战争兵器,是一种悲哀的存在,以“给予他们慈悲”为名对人造半妖进行抹杀行动。
与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7836/
和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560/ 有所关联
关于猫和司的回忆: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875/
BGM:ふたりの気持ち - 和田薫 http://music.163.com/#/song?id=540217
“我叫织原修次,我觉得我们应该认识一下。”
——碰见搭讪了。
这是三千院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反应。三千院并不是没遇见过与自己搭讪的人。事实上,他在从孤儿院出来被养父母领养后,因为养父母职业的关系,就一直住在花街。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没少被散发着浓烈地令人头晕的廉价脂粉香的游女捏过脸。后来过了几年,个子高大了不少模样也英气了些,就到了会在回家路上被女人拽着问是不是来进行人生初体验的地步。所以他应付起搭讪这件事并不算生疏——虽然被男人搭讪的确是为数不多,但现下所处的环境也并不是萦绕着三味弦和清酒的吉原。
“我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我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
十七岁的三千院放下了手里的牌,回头露出笑容礼节性地回应了对方向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谢谢夸奖,我是三千院司,去年才加入的军队。”
手掌传来的温度比女人要厚实许多,很凉,比自己的温度要低,却不会令人讨厌。
——记忆里的温度比手指现下触碰到的温度还要低一些,不过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太冷了。
世界是白色的。
他喜欢白色,因为白色是唯一可以让他暂时忘却他右眼所见异常的颜色,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上次看见这样的纯白是在何时。然而世界总是灰色的,带着令人厌烦的污浊灰度。他闭上眼睛,害怕自己在视角转动中会看见扰乱这片白色的任何物体。身体的热度似乎慢慢降低了,三千院几乎能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开始变缓,意识逐渐被白色侵占,他本能地蜷起了少许身体,动作间能听到簌簌的摩擦声响,和胸腔里一声一声的鼓动。
真吵。
白色的世界里,一切都理应是安静的。
一月十八日,帝都大雪。
白色染尽三千院落。
一。
“你不冷吗?”
“不冷啊,是你太弱。下雪在帝都冬天很平常吧……你太夸张了。”
织原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挣扎着试图从三千院对面的床铺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就缩了回去,然后勉强露出了半只眼睛眨了眨,像是在确认眼睛没有被冻坏还保有本来的功能。就在他决定往下拉一点,测试鼻子的时候,被子整个都被突如其来地掀开了,织原只穿着内衣的身体直接暴露在了空气里。
“三千院你这混蛋!还我被子!好冷!……阿嚏!还……阿嚏!”
“……你再不出来,早训又要挨赤见骂了,我先走了不等你了。”
三千院和织原的挚友关系一直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只有他们两人对此浑然不觉。三千院十分适应军队里的各项训练,无论是射击还是散打,远程还是近程,成绩都想当优秀。而织原则更像个反面典型,各项成绩都差得让人瞠目结舌,唯有理论这一项突出,但又时常出些惊人之语,教官里面,除了赤见以外,几乎没人看好织原。织原和军队中的大多数人都不同,家里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也是掌握着重要行业命脉的富商,算是半个少爷。所以织原无论何时会在军服里将衬衣好好系到最上面的纽扣,即便在军队每天下午也要雷打不动一杯红茶的怪异习惯,似乎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起来。
三千院和他变得熟络,还是因为一本书——这是后来织原告诉他的。军队里会认真看书的人不多,能和织原交流的就更少,而三千院,十二岁的时候听个陌生人讲了无数的故事,在离开后,也就循着那人的话,多少会看一些书。不过织原提到的书,他的确一个字都没听说过,甚至无法判断那一串卷着舌说出的音节是哪种语言。
“你没看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千院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也无可奈何,“我只是听人给我说过类似的观点,小的时候。”
“你想看吗?我是说……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织原小心翼翼地用着措辞,生怕失去一个有可能在未来与他讨论黑O尔的潜在对象。
“可以啊,我看书不多,但很喜欢听。”
自那以后,理论课上会让教官头疼的对象,从一人变成了两人。
三千院那年十八岁,遇见了织原修次,成为了挚友。
二。
“这是你余生的第一日。”
“哈?”
战事准备开始之前军队里总有些不成文的忌讳,像是“死”“再见”之类的话,太不吉利,于是就很少有人说。而“余生”这种文绉绉的词汇,能不能并进此列,三千院居然花了几秒去认真考量了一下。注视着友人思考时会习惯性微微皱起的眉,织原也就像往常一样,不留任何情面地大声笑了出来。
“你太容易认真了,这样未来生活可是很累的。”
“……我只是在考虑你这话被听到会不会被罚而已。”三千院掏出了烟背过身去点上,刚好掩盖了自己被笑的有点窘迫的表情。上了战场后就不能点烟了,火光会将自己的位置完美地暴露给对方,所以很多人会在那之前把剩下的烟抽光,三千院不是很常抽,所以自然剩了不少,这种时候也就大方地递给了自己的这个同僚,“你要不要。”
“免了,这会麻痹我的头脑,我需要足够清醒。因为从明天攻坚开始后,我所过的每一天,都是与过去无关的第一日。”
“虽然没太听懂,不过听起来不是什么很积极的话。”
在他吐出的烟雾里,友人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模糊,不过还是能看到嘴角笑起来的酒窝。“你会明白的,在战场上之后,不需要我解释,你就能明白了。”织原翻出他那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进口打火机,直接丢给了三千院。“新的一天新气象,我准备戒烟了,送你了。”
“……战场上本来就不许抽烟,真有心送我早点给啊。”
回应他的是织原的的白眼和一句带着嫌弃的“认真过头很容易长皱纹。”
三千院是知道自己这个友人有心血来潮的习惯的,更知道他的心血来潮消退的有多快。但当他收下打火机决定保管的时候,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送还的机会了。
三千院那年二十三岁,看着自己认识了五年的好友倒在自己身上,连再见都没能说出。
三。
世界是红色的,相对而言。
三千院的视线里,被流淌在雪地上的赤红色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不仅仅是他的,还有织原的,还有同队的同僚,还有敌方,很多人。
爆炸的声响突然在身畔响起,紧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平日训练中强势的个体能力可以帮助三千院迅速地找到地形中的死角和天然掩体,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挽救小队中了埋伏这个事实。他所能做的就是依靠本能反应拽过织原和身边的同僚躲入掩体里,然后开始反击,将全队的伤害减少到最小。届时他只是个少尉,手下只有包含织原在内的几个人,而带领全队的中尉从枪声响起后就没再给出任何指令,大概不是重伤就是已经死了。
——真吵。
枪声密集的令人心下生厌,敌方应该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这一队在这里围死,途中有少许人杂乱无章地发起冲锋,但连干扰枪声都做不到,只是平白给雪面多添了一抹红而已。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对方也断断续续地有悲鸣的声音传来,扣动扳机和闪避的动作趋近于机械性地麻木重复,身体逐渐被活下去的单一意识占据了全部。
疲劳的降临伴随着逐渐变大的雪势,眼前已然是一片纷纷扬扬的白,难以分辨对面的景象,听觉早就在纷杂不堪的枪声中丧失了敏感度,三千院注意到从死角瞄准自己的枪口时,枪声已然提前了一秒响起。
——结束了。
怀着不知是不甘还是解脱的心境,三千院的头脑里只出现这一句话。
但眼前浮现的不是走马灯一般的回忆,而是一道黑色的影子。
子弹旋转着撕裂身体的血肉模糊声在被无限倍地放大,在那一瞬间,除却红色以外的颜色都消失了,不祥的血红色液体迸溅到皮肤上,带着温热的触感,与织原平日惯有的冰凉皮肤大不相同。指尖支撑的重量陡然加重,织原的身体在他和敌方的五十米开外的枪口中间,形成了一道墙壁。
然后墙壁倒塌了,倒塌在三千院的身上,压住了他,重量甚至让他不能起身。
与血液的温度不相符的是织原愈发冰凉的身体,雪地的白色在红色的世界里有些刺目。
“送你了,不要也得收着。”
一如既往的织原式命令的语气,没有给人留下任何额外反驳的余地。
这是你余生的第一日。
——三千院的余生里,从此不再有名为织原修次的存在。
四。
自然是神奇的。
比如说身边经过的人总是不同,但四季更迭的景色总是相同的。而雪景总有人会感叹每片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晶体,但组合在一起,下落的模样和温度也从未有过明显的差异。
身体接触到的空气也是相似的,只是现下少了点血腥味。三千院把视线从窗外的雪景上移开,望向了四周,但除去一张床和一张小小的矮桌外,身边并没有任何物品可以让他弥补上这份不同。他有些失望,把头埋进了身体和弯曲膝盖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试图屏断开外界的一切,单纯凭借记忆来控制自己的感官。
“你相信神明吗?”
“……不信,因为有人跟我说过,神明都是和我们一样普通的存在。”
“这么巧,我也不信,所谓八百万神明,多半都是妖异,可妖异明明就是因为人才出现的,归根结底,信的不还是自己,想不通有什么区别。”织原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两只眼睛和半本书露在外面,嘴藏在被子里,却从来不会停下来。织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书,在床上翻了个身后开始正视他,“不过,要是人能变成妖异,你怎么看?”
“不知道哎,这么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出来,会很危险吧?毕竟不是人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是不是人只是取决于自身,与他身体表现出的外在其实没太大关联。”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抱歉。
你很聪明,懂得也很多,在我们过去观点不同的争论中,大多都是我落败,但这次是你错了。这副模样的我,即便是你来看,也只配称为怪物。
连带着你送我的命,也跟着一起被玷污了,希望你不会太恨我。
五。
“你不冷吗?”
一片寂静里突然响起一句带着关切的问话,三千院只觉似曾相识。而无数次在回忆里重复过的答案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口。
“不冷啊,是你……太弱了。”
然后他听到对方嘴里发出了一点笑声,然后就是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似乎还夹带着外面的雪粒,踩在地面上有咯吱的声响。有物体落在自己头上,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落到肩部,接触的部分还残留着一点他人身体的暖意,与夹着血腥味的空气,与雪,与织原,都不同。
“不要逞强了,快回去躺着,之前伤的那么重,还没好干净吧。”
“没有逞强。”
织原在每个冬天看着他只套一件单衣就要直接出门,都会嘲笑他明明冷的要命却还偏偏要逞强不知道给谁看。对此他一开始还会嘲笑回去,后来连反驳的话都懒得想,简单明了的否定句有的时候是比反驳更有效的方式。所有的问答都如同自己记忆里的预演一般契合,若是没有后颈裸露皮肤直接接触到的这些许暖意,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然回到了过去。
一只手抚到了三千院的头上,他应该生气,因为织原总会把他早起刚弄好的头发弄乱,只为着让自己和他一起早训迟到被罚跑圈。“乖乖听话,这样会又病倒的。”
——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
记忆被中断的愤怒瞬间支配了三千院,他猛地抬起头,推开了伪装成他回忆的一部分的声音,对方像是措手不及,跌倒了在地上,连同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自己头上的温度。眼中低头见到的是件暗色条纹的外套,看见灰色的时候他眉间皱在一起,随即就将视线投向了眼前干扰自己单色世界的突兀的闯入者。
对方爬起来,低头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的外套,又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令人烦闷的暖意再次从皮肤透过来,他一把扯过丢在了地上,然后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似乎与记忆里的哪一处有所重合。
只是还没能等他细想,脸颊上被更温暖的东西触碰了,他顺着看去,发现是对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太过温暖,三千院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皮肤是不是要被灼伤。
“小家伙,你不是一个人了,我陪着你。”
然后在眼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两条细细的弧线,模样有点像织原,又好像没那么相似。
总觉得是伴随着更某项更温暖的回忆,与寒冷又漫长的冬日截然不同。
阳光刺眼得令人目眩。
有沏好的绿茶茶香和软糯的红豆馅,雪落的声音被无休止的蝉鸣声所替代。
有个只要见到就觉得心安的人对自己招招手,说,要不要听个故事啊,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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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决定自己把卡打了。
快到最后的收尾了
因为是以司现下的状态来做的描写,可能会有一点混乱,稍微解释一下前情剧情,司在被带回来了后,零式想要调查但是鉴于司的个人精神状况太差调查无法进行,因为出现的自杀倾向司被隔离在了单独的屋子里,有栖川在零式带他回来之后就开始去看他。
虽然很想说恭喜两位嘉宾牵手成功但是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就这样吧。
"这是你余生的第一日”, 这句话是部电影名字,不过跟我在这里用的意义完全不同,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x
标题来自一首曲,单纯借用了名字。
连续三天的投稿……我真的不会写感情戏【一口老血
这样第三章就搞定了,我们终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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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一天,千秋一如既往的来到了如月家,替手儿奈做定期的检查。
因为之前曾和手儿奈约好,这次见面就能得到她的回答,所以比起以前的出诊千秋要格外紧张一些。
虽然他也做好了手儿奈仍在考虑的心理准备,并且决定无论她要考虑多久自己都会等下去。
当然,千秋也想到过被手儿奈直截了当的拒绝的可能性。
他唯独没有预想到的,就是眼前这种状况。
“不好意思,织作医生,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一直以来负责给自己带路的老妇,语气平淡却不容回绝的挡在了如月家的大门口。
“结、结束了是怎么回事?!手儿奈小姐发生了什么吗?!”
“手儿奈小姐身体很好,如月家也很感谢您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尚未结清的诊疗费用我们会尽快连同如月家表示谢意的部分一起付给您。”
“可、可是手儿奈小姐的病还没有完全治好!身为医生我不能就这么丢下自己的病人!”
“这点您放心,老爷已经决定送手儿奈小姐去条件更好的外国接受治疗了。说实话我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您的义务,不过毕竟是因为您的治疗才让手儿奈小姐的身体恢复到了可以承受长途旅行的程度……”
“就算是要送她去海外,直到出发前为止也需要一直有人随时关注着她的身体状况啊!确实手儿奈小姐恢复一些了,可是毕竟是常年卧病在床,突然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啊!”
“织作医生,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老妇打断了挖空心思找借口的千秋,冷冷的目光甚至压根就没有看向千秋,“而且,手儿奈小姐自己表示,并不想再见到你。”
这句话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炸裂,千秋的脑中霎时变得一片空白。
都是因为我突然说了那种话,让手儿奈小姐感到反感了吗?
千秋拼尽全力才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在他动摇的时候,老妇已经重新关上了如月家的大门消失不见了。
被彻底的拒绝了,甚至连再见一面都办不到。仿佛突然被打进了无底深渊的千秋只是怔怔的站在如月家门口,似乎连离开都忘记了。
“怎么?一脸被甩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如月菟原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出门。
“我听说你终于被开除了?早就提醒过你让你趁早收手,那样对大家都好。”
“不……”
千秋低声的嘀咕着,就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
“手儿奈小姐如果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我只会为她感到开心。但是……”他咬紧了嘴唇,“没想到她会这么抵触……我大概彻底被她讨厌了吧……”
“啊?你是傻子吗?!”
听到千秋的话,如月菟原非常夸张的高声反问道。
“你也算接触过不少病患,刻意隐瞒病情的病人什么的,你应该也见过吧?”
不知为何,如月菟原似乎非常不开心,咄咄逼人的走近千秋。
“你平时确实总是一脸傻得冒泡的样子,不过在面对病人时不是一直挺精明的吗?难道说你被恋爱冲昏了头脑,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清了?!”
平时总是看不出是不是在说真心话的如月菟原,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在胡闹了。
“还是说你真的傻到了,觉得我妹妹会随便接受你的感情的地步?!”
手儿奈小姐说,不想再见到我。
可是她并没有说,她不喜欢我?
这短短的不到一年间,和手儿奈相处的时光不断涌上千秋的脑海。
最初,沉默的她,不愿配合治疗的她。
后来,渐渐可以说上几句话的她,偶尔会露出微笑的她。
还有那一天,走在自己身边的她,担心着自己的她,伏在自己背上的她。
那一切,应该都是真实的。
“我说你啊,给我妹妹治了这么久的病了,难道连她在想什么都猜不透吗?”
难道说……手儿奈小姐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会拖累我……?
“看你总算是想明白了啊。”
千秋这才意识到如月菟原一直站在自己面前,怕是自己刚才想来想去时的表情变化也都被他看进眼里了,此刻他脸上正挂着一副玩味的笑容。
“如、如月少爷!我无论如何还是想见手儿奈小姐一面!请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
“啊,抱歉,我帮不了。”
“咦————?!”
“不过,我可以帮你见另一个人。”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一样,笑的更开心了。
“另、另一个人?”
看着他的笑脸,千秋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错,现在我就带你去见我老爸!”
“咦————————?!!!”
“咦什么!你喜欢我妹妹吧!那么总有一天也得过我老爸这关的!反正现在手儿奈不想见你,你就先搞定这边好了。”
“这、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啊?!”
可是如月菟原压根不理会千秋的抗议,不由分说的就硬把他拽了进去。
“如月少爷……你今天比平时温柔不少啊,不会真的是感冒发烧了吧?”
“不知好歹的家伙!信不信少爷我这就把你抓回研究所解剖了!”
02
自己从未有机会踏足的一间和室里,千秋正僵硬的正座着。
他不敢抬头看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就算是这样他也觉得自己要被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压扁了。
如月家现任家主,也是如月家三兄妹的父亲,如月血沼沉默的审视着眼前的青年。
顺便一提,如月菟原在把千秋介绍给自己老爸,丢下一句“他看中咱们家手儿奈了”之后就以工作为由溜之大吉了。
之前竟然还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稍微有点担心我真是瞎了眼!
千秋在心里泪流满面的痛斥着他。
就在千秋以为自己是不是要因为对面散发出的压力窒息时,如月血沼终于开了口。
“你就是最近负责给手儿奈看病的那个医生?”
“是、是的!我是织作千秋,从四月起接替老师来给手儿奈小姐看病……”
“织作千秋……织作组的继承人和女人私奔生下的孩子,还是个半妖……”
“咦?!”
千秋吓了一跳,就连自己也是前阵子刚知道的身世,为什么这个人……
“哼,你以为我们家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随便出入吗?就算是那个见不得人的手儿奈,至少也是继承了我如月家血统的。”
如月血沼不客气的哼了一声。
“您、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就是因为是我的女儿,我才能这么说。”
如月血沼的声音不高,却极具威慑力,轻易就盖过了千秋的抗辩。
“而且,你不觉得口气不太好的人是你自己吗?”他瞪视着千秋,神色十分不悦,“如果菟原说的没错,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女儿吗?”
对方的口气让千秋越来越不快,刚才的如坐针毡的感觉不知何时已被抛到了脑后。
“我是真心喜欢着手儿奈小姐,做好会照顾她一辈子的觉悟才会来到这里的。”
“可是你却被她拒之门外了,不是吗?”
“唔……只要再让我见手儿奈小姐一面,我会说服她的!”
“你觉得我会让你见她吗?”
面对千秋的热情,如月血沼却毫不犹豫的泼下一盆冷水。
“我刚才也说了,就算她是那个样子,也是我如月家的女儿。虽然既无法像菟原那样成为继承人,也不能像辉夜那样为了家族利益嫁出去,只能像块破布一样瘫在床上……”
如月血沼淡淡的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可就算是这个废物一样的女儿,也不是能随便塞给你这种肮脏的半妖的。”
看着因为自己说的话而颤抖的千秋,如月血沼冷冷的笑了。
“你头脑不怎么灵光吧?要是你拿出织作家的名号,我搞不好还会稍微考虑一下。”他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摇铃晃动两下,一个女仆应声打开了拉门,“不过我还是很仁慈的,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跟她道别……至于她愿不愿意理你就是另一码事了。”
在沉默的女仆的带领下,千秋走在如月家的大宅里。
和如月血沼的对话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让他神情有些恍惚,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手儿奈的房门前。
他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手儿奈小姐,是我,我能进去吗?”
可是房间里没有传出任何回应的声音。
“那个……我只是有些话想对你说,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在这里说完就走。”
千秋等了一阵子,但是仍旧没有人回答他,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说道。
“那天,我突然间对你说了那些话,一定造成了你的困扰,所以首先我要道歉。”
“但是,我并不是心血来潮,也绝不是说着玩的。我也是思考了很久,烦恼了很久,才决定要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就像我那天说的那样,是手儿奈小姐你改变了我,所以,我十分感谢神明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遇见你。”
“虽然从我们认识以来,并没有很长的时间,可是我却一直都被你所吸引。今后我也想要一直看着你,一直陪在你身边……然后总有一天治好你,像那天一样再和你一起走在阳光下。”
“并且,从那些会伤害你的话语形成的利刃中,保护你。”
房间内似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但听的并不真切,千秋觉得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
“手儿奈小姐,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感情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如果你是因为自己的身体而顾虑着什么,那我绝对不会放弃。”
“虽然你的父亲是个可怕的人……我也会一次又一次的去请求他,直到他点头为止。”
“所以……至少请让我知道你的答案……”
比起那天的慌慌张张,今天倒是流畅的把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了,或许也是因为在如月血沼那里受到了刺激吧。
他手扶在眼前的门上,明知稍一用力或许就能打开,却没有那么做。
“那么,下次的出诊日,我还会再来的。”
留下这句话,千秋告别了如月家。
他并不知道,就在门的另一面,手儿奈的手正隔着那不厚的门板,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上。
03
但是,千秋没能如约在那天前往如月家。
就在那个出诊日的前几天,帝都东北的沿海区域发生了地震。
作为一个医生,千秋这两天都奔波在受灾区域和自己的诊所间,连睡觉的时间几乎都没有。
当他想起今天应该是去如月家出诊的日子时,已经是在灾区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时候了。
就算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吧,而且这边还有很多没来得及治疗的伤者。
千秋心里斗争了好一阵子,还是用力的摇了摇头。
希望手儿奈小姐不要误会我是已经放弃了才好,等忙过了这阵子一定要尽快去解释清楚……
“那边的!不要磨磨蹭蹭的!快把伤员带到帐篷里!”
治疗用的帐篷外面传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打扰了!请问伤员是送到这里吗!”
千秋还在回想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那个人已经一掀门帘闯了进来。
“哎?”
“咦?”
“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火小姐?”
走进来的,正是之前和千秋起过冲突的他的堂妹,织作花火。
“大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正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
“是伤者吗!到这边来!”
千秋看到担架上的伤员,也顾不得再和花火打招呼,直接指挥起了那两个人。
花火似乎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他们照着千秋的吩咐做。
当千秋处理好这个新送来的伤者的伤口走出帐篷,花火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晃着脚。
“花火小姐。”
听到他的声音,花火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仍旧不怎么开心。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花火小姐,更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救人?”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千秋觉得自己总在不知不觉间惹花火发怒。
“我们黑道是讲究道义的,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我们的行动力搞不好比那些军队还要高。”
确实,随着时间的过去,救援的人员和物资似乎都渐渐的出现了缺口,这两天在帝都的主干道上似乎还有民间组织了赈灾游行以示抗议。
“话说……你……”
千秋正胡思乱想着,花火却主动搭了话。
“那天之后,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哎?”
“哎什么啊?!那天我大喊你是个半妖什么的……后来没有什么人找你麻烦吧?”
千秋这才明白,这个少女是在担心自己。
“嗯,大家都很温柔,还是一如既往的和我相处。”
“啧,真是一群滥好人……”
虽然嘴里这么说,花火脸上却明显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那我先走了。”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憋了很久都没说出来,结果丢下短短一句话就想跑开。
“在这种地方不要跑那么急!小心绊倒啊!”
千秋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可是突然间,脚下的大地晃动了起来。
虽然不是很强的余震,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本能的停下脚步等震动平息。
花火也不例外,她有些害怕的四处张望着,却没发现身后一堆废墟顶端,一块木板正摇摇欲坠。
“花火小姐!”
千秋没有多想就冲向了花火,就在他将花火扑出危险区域的同时,那块木板也掉了下来。
“疼……!”
千秋的左臂被木板的边缘擦过,虽然不是什么重伤,却也立刻就被鲜血染红了。
“花火小姐,你没事吧?”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花火的声音因为害怕变得更加尖细,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千秋的脸,又看看他的胳膊。
“你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给我在这等着!”
她快速跑回医疗帐篷,然后拉着另一个医生提着急救箱冲了出来。
“感觉如何?”
花火一直陪在千秋身边,等他处理好伤口。
“嗯,虽然有点疼,不过没伤到筋骨,过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千秋苦笑着,“可惜这个样子留在这里怕是只会给别人,之后大概要休息了。”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担心别人干什么!”
“啊对了,刚才我很用力的把你推了出去,没有摔到或是扭到哪里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花火忍不住扯着千秋的领口喊道,但是看到他露出了忍耐疼痛的表情又慌忙松了手。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有吗?我倒觉得自己挺普通的。”
花火又瞪了他一眼,不过没再动手。
“算了……谢谢你救了我。”她没看着千秋,似乎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还有……那天我那么吼你……对不起。”
看来,刚才她欲言又止,就是为了这句道歉吧。
千秋忍不住笑了。
“请不要在意那天的事了,我这不是基本没受到影响吗,花火小姐?”
“…………就行。”
“嗯?”
花火又说了什么,但是声音实在太小,千秋并没听清。
“我说!你又不是外人,干嘛那么客气!直接叫我花火就行!”
结果她用极大的音量回过头来大喊了出来。
“不过,你这种滥好人还是和我们织作组不搭调,所以之前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告诉祖父大人和母亲大人的!”
她似乎准备离开了,叉着腰站了起来。
“你就在你的世界里继续好好生活吧,不过如果有哪天你过不下去了,还是可以来找我的。”她笑着拍了拍胸脯,“我可是织作组的下一任继承人呢,到时候会大人有大量的收留你的!”
千秋无奈的笑着,目送这个风风火火的堂妹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胳膊,略微思考了一下。
“虽然是意外,不过既然有了时间,就赶快去如月家露个脸吧。”
04
千秋抵达如月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守门的看到他出现很明显吃了一惊,不过还是在他的拜托下去通报了一声。
没让他等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来到了大门口——竟然又是如月菟原。
“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出现,搞不好她就要冲出去了。”
对于如月菟原没头没脑丢下的这句话,千秋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是对方也不想多说,示意千秋跟上后就自顾自的向宅子走去。
不过千秋一走进宅邸的门厅,立刻就明白了如月菟原的意思。
一个平时绝对不会出现在那里的身影,正颤抖着等着自己。
是手儿奈。
“医生……!”
手儿奈看起来就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她看到千秋出现,忍不住捂住了嘴发出了半是安心半是悲鸣的呼声,仔细看看,她的眼角似乎还带着些许泪痕。
明明就算在被病痛折磨时,也很少见到她哭泣的。
手儿奈脚下有些蹒跚的走近,目光落在了千秋的左臂上,他的衣服上还沾着鲜明的血迹。
“你受伤了,医生!”
“这点伤不要紧的,倒是手儿奈小姐,你看起来状态实在不太好,赶快回房休息吧!”
费了一番功夫,千秋总算是在女仆们的帮助下把手儿奈扶回了房间。
“手儿奈小姐,你怎么能这么乱来呢,万一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在看着手儿奈用温水送下一副药后,千秋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听说大家都聚集到受灾区域去了,定期出诊那天医生又没有来,也没有联络……我忍不住担心医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手儿奈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看来还没完全冷静下来。
“我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再见到医生的话该说些什么。可是想到你可能发生了什么……我更害怕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再也无法见到你!”
千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激动的手儿奈,而且手儿奈话中隐藏的意思,也让他的心脏剧烈的搏动了起来。
“对不起,医生,那天你说你喜欢我,想要一直支持着我,我真的很开心。”
手儿奈泫然欲泣的说着。
“只有你一直没有放弃我,无论我怎么冷漠地对待你,怎么无视你,你都没有离开过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这样的身体,最终也只会变成你的负担……如果和我在一起,你一定无法得到幸福的!”
“才没有那种事!”
千秋大声的反驳着手儿奈,用仅剩的一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绝对会治好你的,然后,我要和你一起变得幸福。”
千秋看着手儿奈的手,他送给她的那条缎带仍旧仔细的系在那纤细的手腕上。
“既然我已经听到了你的答案,那么我也要迈出下一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
“我会保护你,无论是从病痛中,还是从你父亲手中,”他听到手儿奈微微的倒抽了一口气,“所以请再等我一下,我一定会来迎接你的。”
千秋让女仆们照顾着手儿奈睡下后,走出了她的房间,一眼就看到如月菟原正笑着站在那里。
“真是激动人心的告白啊,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话,我可是对你这个未来的妹夫刮目相看了。”
这个人又在拿自己寻开心了,千秋在心里叹了口气。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我老爸现在不在家。”
见千秋没有反应,如月菟原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幸运,是说手儿奈的大闹并未传到他的耳中;不幸,则是指千秋无法立刻和他再见面。
“没关系,改日我会重新造访的。”
要说动那个顽固而强硬的如月血沼,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就算这样,千秋也已经决定要坚持到底了。
“你还真是努力啊,托你的福,连她也变得坚强起来了。”
千秋听到如月菟原的感慨,忍不住仔细打量着他,但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手儿奈的房间的方向。
“身为她哥哥,我就最后为她做点什么好了……”
如月菟原的低吟并没有传入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耳中。
“如月少爷……?”
“没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想不想知道手儿奈是怎么哭丧着脸,哭喊着要跑去见你的?只要你帮我把青木他们全都灌倒,我就告诉你,这个交易不错吧?”
“如月少爷,我可是伤员啊……”
看来今天如月菟原也不会放过自己了。不过想想自己这无数次被他们硬拉去喝酒,心情一直都是放松不下来的。
唯有今天,看来会是一次令人心情舒畅的酒会了。
“……痛!请你轻一点拉我,如月少爷!”
“叫什么如月少爷!给我叫大哥!”
幕二
“总觉得,你最近好像不怎么出门了啊。”和屋内的榻榻米上,长发的少年天狗如是说到。虽然在语句内使用了疑问的词汇,然显而易见是陈述的口吻。
“嗯……毕竟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嘛。”坐于縁側上的红樱闻声回头,淡淡笑着回答。所谓的那件事情,即是指11月11日许发生的被报社所牵连的松竹梅剧院大火事件。虽然说帝都内并非仅此一家剧院,红樱也并非有所谓的只看此家戏剧的癖好,然而综合社会上的繁杂舆论所得到的一些猜测与结果——“所以最近没什么兴致呢,就在家赏赏花吧。”说罢双眼眯起,不知道是因为骤然而至的光线,还是他一贯的招牌式微笑。膝上的野猫因为被伺候的舒服终于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来彰显下自己的存在。
然而屋内并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声音,嘲笑也好,冷语也好,收获的只是一片寂静。“咔哩”“咔哩”,仙贝清脆的断裂声反倒显得突兀起来。
不过“喧嚣”还是如期而至。
“啊——啊——真无趣。”天落一脸索然无味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发出了大大的叹息。“窝在屋里没劲死了。”
“我要出门了。”
毫无预警的发言,毫无预警的动作。没有给对方反应和回答的时间,一双黑色羽翼尽情伸展开来,留下扇动的巨响和卷起的阵风,那人瞬间就离开了原本所在的地方。方才还在红樱指下温驯躺卧的猫咪像是被翅膀的声音惊到一般,也倏地起身蹿出宅邸。将目光从空中的黑点收回,地上除了零星的羽毛外,已了无任何痕迹,甚至连猫咪消失的区位都探索不到。只好再把目光落到已经空落落的双手,红樱的脸上仿佛滑过一丝惆怅。
“跑掉了啊。”
❀
“你又要出门了?”碰巧来串门的银杏恰逢刚好正要出门的红樱,如是问道。
“是呀,去一个地方……怎么样,你也要来吗?”红樱一如往常,不疾不徐的回答。
“什么地方?好像是不用换装就可以去的样子。”对面的妖异依然是长发和衣,尖尖的耳尾仿佛昭示着今次的目的地并非“人间”。“啊,如果还有恶作剧的话我可是不要的啊!”太过相似的开篇令银杏不由得警觉起来。
听闻小孩般的话语-虽然对红樱来说,着实难以肯定是否把对方从小孩的范畴中挪开——红樱少见的低低的笑出声来:“呵呵,不会的,和平时一样就行了。只要不介意或许目的地有些距离的话……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去过了,不晓得是否还能找到正确的道路呢。”
+
越过山峦,途经湖畔,穿过树林……的确不是往日散心的距离。
“是段有些无趣的路程吧?”
“倒也没有。”
“是吗,那就好。说来刚才说到哪里来着……”红樱把头转回去继续领着路——如果能称之为领路的话——步速不知不觉间缓缓慢了下来,一匹鵺与一只鸩,就这样漫步在林间铺满碎叶与断枝的小径上。零落的光斑,沉寂的空气,此起彼伏的是啪唦啪唦的自然之声。
“啊,是了,戏剧的事情呢。如何?终于看到了所谓人类的戏剧,有什么感想吗。”
“唔,虽然很喜欢那种氛围,不过果然还是难以深刻的体会啊。”稍微思索片刻,银杏回答道。“不过红樱好像深有体会的样子?当时你的表情很复杂呢。”
出乎意料的话头,红樱面有一丝惊讶,稍微侧了侧头,却又转回去目视前方继续行进。
“被你看到了吗,真是难为情呢。怎么说,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吧……时间,对于妖异真是很残酷啊。”仿佛被松动了内心的某处,红樱用低沉的声音娓娓说了起来。微微仰起的脸庞看起来仿佛陷入回忆,然而过长的刘海却将双目掩盖,探测不出一丝的情绪与波动。“一些很古老的事情只觉得发生在昨日,而真正发生在当下的事情却觉得已恍如隔世。而那些重要的事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成了过往云烟。”
缥缈的声音之中,仿佛足下的落叶俨然化成碎片记忆,流淌于言语之中,划过心间,兀自离去。
“所以我很喜爱戏剧呢。时间,记忆,旧闻——可以以有形的形式被收纳进浪漫的缩影里,然后与时间的残酷断绝开来。”
交谈在此戛然而止。
然后又悄然而起。
“看来在老头子的自言自语中,目的地要到了呢。”
仿佛是因为将要抵达,红樱的口气都轻快了起来,刚才有些落寞而富有重量的话语好似幻象一般。银杏注视着前方的背影一阵愣怔,眼睑低垂又抬起,决定不去碰触,将情绪收了回来。
“意料之外的没有多远啊。”
“哈哈,如果是人类的话那是相当了不起的路程呢。”像是想到了什么,红樱一顿,也停下了脚步。前方隐约投射出光亮,看来目的地位于树林之外。“银杏你觉得为什么妖异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呢?”红樱轻侧身子,将目光转向银杏,淡然又认真的提问。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银杏又是一愣。
“为什么嗯……我也没太想过啊,为了迷惑或者亲近人类?和平之类的……?毕竟,人是很难接受异类的。”仿佛回忆起了什么,银杏的目光低沉起来。“他们的脆弱会让他们感到恐惧,感到抗拒。但是个体虽然脆弱,族群却又绵绵不息。大概是先祖把这种共存经验埋在了血液里吧。嗯……感觉好像说成别的事情了啊?”一扫方才的暗哑,银杏惯常的搔搔头,有些窘迫。“啊,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穿梭村镇遇到红樱,也不算是个很讨厌的能力啦。”
偏转话题的落尾令红樱的双眼略微睁大,随后化成连绵的微笑。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一样的吧。”红樱偏头莞尔,“在云山里,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呢。所以你能找到我,我也很开心。”
短暂的空白。
“嘛,嘛……!当然不仅是这样啦,能变成人的话也可以像之前看戏剧那样混迹于人群,做些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还有其他种种……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活动的确很方便!”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平日,红樱终于拨开最终的那丛叶片,前方清晰地展现在两人面前——独立于水面的小木板桥,顺其而去所连接的是一座小小的“岛”,以及矗立之上的是常理来说绝不该出现的景象——一株躯干粗壮,粲然盛开的樱花树。
红樱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树木,仿佛是看着旧友,又好像是看着孩子一般。银杏则是哑然,之后才问道:“这是……红樱种的?”出乎意料的地点,出乎意料的景象,然而有些熟悉的设置,银杏的脑海中又弹出了那个戏剧。
“嗯,这个就是……”
“那个……请问你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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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所逼小学生作文献丑了,最低限度的捉虫没有推敲词句等负责的行为。
故事已经写完——实在没脸自称这是文——不过因为想要呈现最好的效果所以后半部分暂且卡掉,望包涵。并不是恶意骗卡,之后的补完也请不要算在下个月的卡中。
繁忙过去后会重新画出来所以不打系列tag了。本着能拉一人是一人的想法姑且响应对方不过总觉得好像我的饭是不是已经没用了。
银杏关于戏剧和妖异变人类的回答基本用了中之人原本的回复,不过敲碎重组改换了下用词和句式。其他互动基本是自我发挥希望没有过分OOC……感觉敲字比画画容易ooc多了,焦虑。
想到什么再补,能看完的人感谢你的宽容。
一个序,第一份互动
斗胆写了写喜欢的太太的孩子,如果有OOC请打醒我修改OTZ
努力了一下果然还是不知道ELF怎么排版……放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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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幸出生之后的第十年,雪原的一部分被人类占据了。
原本只是一家一户、一个小小的村落在茫茫大雪中艰难生存的人类,好似一夜之间拥有了主宰这片苍银世界的自信,他们将雪地推平,将树木锯断,将藏在雪下的植物的甘美根茎统统挖走,然后声称他们是此处之主,在这片被整理过的荒芜土地上建立起一栋栋钢铁牢笼,整日整夜吞吐着黑雾浓烟。
周围的雪女们在感叹。
像从前那样,孤身误入风雪中的人越来越少了。真是怀念从前啊,曾有那样一个男子,双眼被寒冰洗遍,再也认不出心爱的人来……
雪女们发出叹息,对面不相识,再也见不到了,见不到了。现在为何叹气?为何遗憾?被封在冰中的人去了哪儿?……………………再也不在了。
“因为你是雪(ゆき),一旦融化,就再也没法回来了。”
同族的长辈这样叮嘱她,用雪与冰为她着装。冰肌的美人神色忧郁,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像是透过无边际的茫茫白雪,看到了其他什么景象。
“早幸(さゆき)”
悲伤的雪女伸手抚平早幸翘起的额发,其声婉转,犹如悲歌,犹如哀鸣。
现在想来,亦犹如诅咒。
“早幸,不要忘记,早幸——”
“雪若是融化的话——”
雪女的身姿一点点消融,早幸伸手托住她葱白的指尖,却连这一点点几乎感受不到的重量,在须臾之间也轻易的消失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
犹如晨露一般。
在毫无温度的日光照射下,哀伤的雪女消失了踪影。
早幸看向自己的双手。
同任何一个雪女一般苍白、细弱的手,在有雪花落在她的指尖,在这方小小的舞台上停留不去,长久的维持着自己的妆容。
连一丝水痕也无,连半点湿意也无。
在那时,她就已经明白了。
雪融化之后,什么也无法残留。
就连心情也没法留下。
*
之后不知多少年,这片雪原终于大半都被人类占据。
雪女们和残存不多的动物们隐藏在冰雪的最深处,只有这里是天狐大人所赋予她们的秘境,绝不会为越来越多的人类所侵扰。而比活动范围的减小更加危险的是,在早幸出生之前,雪原上的妖异们便开始出现妖力减弱甚至衰竭的迹象,同族的诞生越发困难,有一些同族在天狐大人的号召下主动离开了他们,走进了人类的社会,还有一些不愿离开,其中大半都因妖力衰竭而亡……
似从前那般对她们感到敬畏的人类越来越少了——
妖异在人类口中似乎已不再是值得畏惧的存在,对待个体普遍并不强悍、容貌又异常美丽的雪女则更加放肆轻狂。早幸不喜欢这一切变化,她的妖力在衰退,但却并不致命,她仍旧躲在雪原之上,在最安静不被打搅的地方,日复一日,注视着某一个未知的远方。
妖力的衰退停止了。
纷飞的雪却没有停。
她应有的力量在一点点回复,容颜从童子变为少女,身上的衣装却仍是冰雪,指尖的寒霜仍旧未散,在雪女晶紫的双眸中印着不变的雪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同族的身影了。
这身体是由雪构成,组成身心的所有成分便是寒冰和白雪。这样的躯体理应不知何为孤独,这样的心灵理应尝不出寂寞的滋味。
然而。
早幸轻轻将手覆盖在胸口,那里只有些许微不可查的鼓动,想要以此证明她尚且活在世间这个事实。
然而——为什么这样的她,仍旧会感到难过呢?
“……”
身后传来了某种微小的杂音。
那是不同于一贯的风雪呼啸,是切实的肉身浅浅踩进蓬松的雪中的细碎声响。
这是极少出现在此处的,有陌生的不速之客造访的预兆,对这种不熟悉的声音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早幸迟疑的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缓慢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身。
无言的站在不远处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高大妖异。
黑色的发略微翘起,无表情的面孔之上一双红眸看不出情绪,人形状态下还残留着两只绒绒竖起的兽耳和在身后微微晃动的尾巴,雪女因对方是同类而多少缓和了些许紧张的神经在对方的沉默中再次紧绷起来,虽然感觉不到恶意,但她仍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竭力摆出架势同这位沉默的访客对峙,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落单的雪女吗。”
对于早幸强装的气势毫无察觉,红眼的妖异身后的尾巴再度轻轻晃了晃,终于张口打破了沉默,“天狐大人被人类刺伤,前不久刚刚苏醒,结果判定为我等之中存在叛徒……这件事大人下令要告知所有同胞,就算是落单的你也不例外。”
似乎是很少这样不断说话,传递完了一部分消息,名叫照夜的黑狐再度闭口不言——事实上应该说的还有告知大家可以自愿加入常世禊祓、清除人造半妖这件事,但在正确的认知了面前的雪女的性格的瞬间,他便打消了提及这件事的念头。
不管怎么看,都太不合适了。
黑狐微微有些走神。
早幸却已无暇关注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未免太过叫人难以理解,她一时间陷入混乱,面上不可抑制的显出惊愕的神色,哑然徒劳的张合着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天狐大人……?是那位仓魂命——御馔津大人吗?!”
面对这个惊惶无措的质问,黑狐无言的点了点头。
雪女的面上一瞬间出现了一种只有当完全理解不了对方的话语之时,才会显露的神情。
因为……这不可能。
那位统帅着所有妖异,带领他们生活在异境的大人,那样强大的存在,怎么会被人类刺伤?
她茫然不知所措,这份冲击不仅仅是因为她所崇敬爱戴的天狐大人受到伤害,同时还包含了对一直持续的平静生活前所未有的忧虑和恐慌。
从来只是被一片纯白包围,靠秘境的保护才能一直安静生活的她。
在与她而言毫无感觉的时间流逝之中,世界似乎开始变成了她不熟悉的另一种模样,而这种转变,或许很快便会影响她的生活。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
早幸无意识的小声呢喃。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重压,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雪女陡然一惊,肩膀一跳不自觉的退让了一步,一脚踩上自己的衣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向一侧倒去——
“……”
自觉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黑狐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对方,从接触对方的指尖到手臂瞬间一片冰冷,仔细看看,雪女的个头才刚刚到他胸口,单手轻松的就能将之捞起。他将小姑娘放好摆正,然后又有些郁闷的看了看自己还残留着凉意的手掌。
……本来,只是看她那么失落,想稍微拍拍安慰一下的。
太用力了吗?
没有察觉到他隐晦的纠结,一声惊叫大半又吞咽回去的早幸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她少见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伸手自风雪中凭空捞出一张纯白的布匹,将这蕴藏冰雪的织物盖在身上,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黑狐。
和纯粹的陌生人诉说自己的决意事实上完全没有意义。
但早幸还是希望有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为了天狐大人……也是为了她自己。
“我想要看看……人类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离群雪女的一字一句被淹没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