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腦子想發將軍糧可是我沒空啊沒空啊啊啊啊啊啊(捶地)】
【所以大致地狗了個初見,滿足我可憐的私心】
【沒頭沒尾的,隨便吧,邪教戰爭的回應還得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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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杜倫記得他的父母擁抱了他,臉上帶著他無法理解的喜悅——他第二天就坐上往首都的馬車,對著雨水發呆,眼見高聳的白色城牆出現在雨水揚起的霧後,一層又一層,最後是白色的尖塔。啊,已經不是首都了,他搖搖頭,國王更改首都雖然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但是一般人還是按照習慣稱呼這些城市,他想得再過很久很久人們才能完全適應。杜倫記得這個城堡裡住的仍是蛛爵——他們就沒打算搬過——當馬車駛進城門,他就開始覺得蛛爵的決定並不是沒有道理。蒼白的城市坐落在緩坡上,聽說是一個完美的圓形,住宅都長得很相似,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迷路,所有的屋簷向著城市外圍的方向傾斜,只有在建造前經過縝密規劃才能有這樣的結果。
整齊,潔淨,自制的城市,和樞城幾乎完全相反。他更小的時候去過一次那個位於西北方的大城市,不過記憶不太清晰,但他知道那古舊的街市窄小扭曲,蜿蜒交錯,印有不同時代的痕跡,各種色彩和質地纏繞著爬上陡峭山坡,彷彿如此才能支持著自己和周遭不在風中倒下,放肆卻又無比狼狽,那是種不一樣的美,令人心生憐憫的美麗。
“太好了,杜倫!”他想起他的父母這麼說,手中還拽著剛剛收到的信封,紙張被捏出皺著,墨水因為指尖上的汗而暈開。“梟親王覺得你有資質,我們家馬上就要有個做軍官的兒子了!”
對了,我是為了成為軍人才來的。杜倫直起身,一瞬間的醒悟撞擊他的胸口,手緊緊按著大腿,顫抖著但不是因為興奮。
恐懼爬上他的後背,伸出爪子撫過他的下巴,最後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個吻。
馬車一顛,他們通過了第二道城門。
杜倫向後方望去,本來的街景隨著城門關起被滿眼的士兵取代,白色的制服和城市本身的顏色融合在一起,成為一體。那些士兵向他的方向投來目光,讓杜倫躲回布簾後方,試圖不去想他將來也會穿上這制服。他們轉了個彎,往城市的南邊行進,準備繞去第三道城牆唯一的大門。
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王族的人——至少近距離沒有——他只知道他們長得不一樣,整個國家甚至世界都可能找不到其他和他們一樣的人,教導說他們是半神的後裔,從“國”這個概念存在前就已經統治著這方土地,杜倫上課的時候只默默地聽,他並沒有那麼相信這說法,畢竟沒有人見過神,甚至神是否存在都不知道,更不用談祂之後的東西。
現在想想……歷史也是王族的人寫的。
他曾聽老師說過,幾個世紀的統治讓他們變得除了王以外什麼都不是,所以他們用盡一切心力來保證自己握有王權,畢竟這是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他總是覺得這說法聽起來太悲哀了。
杜倫發覺馬車已經停下,向外看時卻不是城堡,而是在第三道城門正前方,他聽到士兵在和車夫說話,之後便有人敲著車門要檢視內部。杜倫有些煩躁地打開門,讓士兵探頭進來。在別的地方可沒有人敢這麼做,他打量了會那個士兵,後者沒過多久就退開並且立正,向杜倫行了個禮,表示可以放行。
國王不住在這裡的時候都這麼嚴肅,他實在無法想像遷都之前的景象。
鐘聲在他四周迴響,十二點,這個城有這麼大嗎?杜倫終於到達城堡前,雨早就停了,剩下陰鬱的天還留在頭頂。他抬頭,城堡像座山一樣矗立眼前,他無法看見整個建築的全貌,不過視線中一片白,只由陰影區分區塊和深度。這個城堡不比紅堡年輕多少,大概也是因為顏色的緣故,才看起來沒那麼老舊。
門口除了站崗的士兵外沒有別人,若是在家裡,必定有一批僕人排在門口迎接客人。
是冷漠——杜倫踏上大門前的台階。他一直在尋找適合的形容詞,現在終於想起來了。冷漠的城,冷漠的家族。
一個黑髮的侍從從側門處走來,肩上一條銀鍊亮的晃眼,那人向杜倫點點頭。“請跟我來。”
城堡內部也沒有多少人,不是穿制服的士兵,就是穿制服的僕人,或者穿制服的官員,每個人都有清楚的目的地一般,絲毫不被周圍的動靜所擾亂。他隨著領路的侍從走進王座廳——不是王座廳,只能稱為一個有王座的大廳。從彩色玻璃後方透出的光洗在地上,給空間添置了些顏色,一抹紅映在他腳前,格外突兀。他彷彿能看見國王坐在地毯盡頭的王座裡,眾人伏在他周圍的空地上。
到底為什麼要搬去樞城呢?
“你好。杜倫-尤德勒。”
杜倫被喚回現實,他轉身面向聲音的源頭。“午安,殿下。”他彎下腰,手置於胸前,恭敬地行禮。王子沒有動,背著雙手,下巴稍微揚起,一副正在審視他的樣子。
“對我不需要敬禮。”王子說。“這姿態就留著給我父親吧。”
杜倫愣了一下,然後有點尷尬地站直。面前的王子和他差不多年紀,卻已然是一副成年人的神態,軍人似的嚴肅。他想這應該是諾圖,四個王族子嗣中年紀最大的那位,大概……還會是下一個王。牙色的短髮和淺綠色的雙眼就和傳聞中一模一樣,好像他們也是這城的一部分——也可能是這城是專為他們而造的。
“父親還在書房,叔叔在路上耽擱了。”諾圖再次開口,“你想在這裡等也可以,想去會客室等也可以。”
“在這裡就好。”杜倫回答。
諾圖不再說什麼,目光轉向王座後方的窗。杜倫有點後悔他選擇留在原地,王子似乎準備跟他一起等待。
“你想好了嗎?”
“什麼?”杜倫沒準備好要回答任何問題,於是只能用簡單的單詞回應。
“你即將成為士兵,你是舊大家的長子,成年後便會被當作高階軍官培養。”諾圖向他的方向走近一步。“想好了嗎?將來準備效忠於哪一家?”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將來的事情,特別是成年,那彷彿是一萬年之後——不,他十四歲了,離成年其實只有兩年。他想要是問他的父母,他們會教他保持中立,就像過去所有的先祖。
“是嗎。”諾圖說,顯然看到了杜倫臉上的茫然,有些乾澀地哼了哼。“這下可好。”
杜倫打算開口為自己辯解——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他本該成為一個金匠,一個商人,他不需要選擇這些東西——這下可好,是好了,他已經被當成高級軍官對待。一聲尖叫打斷他的思緒,隨之而來的急促腳步聲吸引杜倫和諾圖的注意力。
“不要!”
一個細小的蒼白身影從杜倫面前閃過,諾圖伸手便拉住那人的衣領,手裡的人因為突然被勒住脖子的力量而失衡,掛在過大的襯衫中。背後跑來的官員喘著氣,似乎這追逐已經持續很久了。“殿下……謝……謝謝……”
“謝什麼?”諾圖看著對方的眼神異常凌厲。
“小殿下拒絕上課……臣……實在是追不上。”
杜倫反應過來,諾圖手裡的人也是擁有淺綠色眼睛的王族人,捲髮凌亂地束成馬尾,沒有穿鞋,掙扎著想要再逃跑,手指尖還纏著繃帶,看起來不像是為了包紮傷口,而是為了防止他去抓傷什麼東西。
原來也有這種樣子的。杜倫對自己說。他或許不該感到驚訝。
“諾圖!不要讓這傢伙碰我!”年幼王子尖叫著,“把他送上絞架!”
諾圖在官員和他堂弟之間躊躇了一會,最後轉向前者。“你覺得他現在這種狀態還能好好上課嗎?退下,我會處理。”
那人抿緊嘴角,竟然有些不甘。“是的,殿下。”
官員消失在王座廳的入口後,諾圖手裡的人才鬆了口氣般笑起來。“謝謝——現在放開我。”他說。“聽說叔叔馬上會回到……”
諾圖抬手,下一秒手背就甩過對方的側臉,接著他看向杜倫,還是相同的冷靜嚴肅。“讓你見笑了。”
杜倫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一部分是因為震驚,一部分是他無法將注意從面前那孩子身上移開——也不敢哭喊,只能捂著發紅的臉杵在原地。他壓下自己去安慰的衝動,王子做了什麼,都輪不到他來反對……
這種時候,他才明確地意識到身份對人的束縛,那對淺綠的雙眼,就算不來自半神的血統,此時此刻也是絕對權力的象徵。
他低下頭,感到周圍的空氣變得緊繃,和兩個王子處於一室還真不是什麼舒心的體驗,更不用說剛才還……“諾圖殿下,親王讓您去大門口。”傳令官的話音打破這團濁霧,讓杜倫心生感謝。諾圖朝杜倫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在原地繼續等待,隨後便隨著令使離開。
大門再一次闔起,小王子才蹲下,在地上蜷縮起來。杜倫有些遲疑,但還是跪在那孩子身邊,伸出手。“殿下還好嗎?”
“別碰我!”和稍早一樣的尖叫聲刺痛杜倫的耳朵,他本來快要觸碰到對方肩膀的手也被推開。小王子從地上跳起來,正面朝向杜倫,擺出警戒的樣子,一腳在後,隨時準備逃跑。
打得不輕啊,杜倫在心裡說,已經有些發紫了。雖然王族分家之間關係很緊密,可看來不合的傳聞也並非造謠。
“我只是……”
面前的人忽然瞇起眼睛。“尤德勒家的長子。”他小聲念叨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原來是知道我的。杜倫摸著自己的下巴,“元帥召我來,大概是……要收我進軍隊。”
“不要。”
“什麼?”他怔了一下,不理解對方反對的意思。
“我不要你,一無是處的東西。當軍官也沒有用。”小王子說,退了一步,語氣幾乎可以用無禮來形容,他轉身便閃過杜倫帶著惱怒的抓取,瞬間就已經溜到王座廳的另一端。“我要跟叔叔說,讓他把你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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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王家人就是難相處放棄吧dr】
【在他選擇沉默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再是中立了,這種無為換在其他代身上還行,zp是不會原諒的(看到了嗎dr這個這個就是為什麼mf贏你了啊)】
【大致是第三人視角看王家的感覺,dr的心得和隔壁騎士大叔是差不多的,大概和蛇家的孩子有關係的都能得出這麼個結論……或者得出這麼個結論的人都會淪陷於蛇家的孩子身上】
【想了想dr也不是沒有繼承到家族相傳的那份悲天憫人的心】
【zp想neng死堂哥也不是沒道理啊(攤手)】
【蒸汽機-3】
【大概是對蒸汽機的後續處理做個交代,順便揭揭左手的壞心】
【嘉戴諾王國 城堡附樓三樓】
他想他曾經是有過別的名字的,也有過一個姓氏,只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連同曾經住過的地方,遭遇過的事情,父母,手足,全部都不記得了,唯一清晰的畫面便是那片焦黑的石板地,那排了字,燒紅的鐵棍。梅菲斯脫下左手的手套,摸著掌中那塊斑駁的異色皮膚。
“三打頭是西邊的黑市。”年幼的王子這麼說。“我在杜倫家裡看過……”細小的手指順著筆劃描出那排烙上的數字和字母,擔心的神情也逐漸浮現在臉上。“梅菲斯你……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沒有身份的人會被趕出去的——”
“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放心吧。”
但最後還是賭氣般地將它一點不剩地抹除,就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物品而是人。梅菲斯將手套套回去。或許不記得更好。
他推開一間房間的門,溫暖的火光令他的瞳孔收縮成細縫,他看著坐在桌前的人,雖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卻還低著頭書寫,沒有應答的準備。梅菲斯將身後的門關上,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然後他等着,直到對方終於招手讓他過去。
“取到了?”身著正裝的男子問,目光仍舊集中在筆尖上。梅菲斯想著這個人大概也有六十歲,儘管外表比實際年齡看起來更加蒼老,身上還是帶著記憶中那股不可違抗的氣息——如果手裡再握著沾了水的鞭子會更相近,比起在皮膚上燒灼火和鐵,那是更令人害怕的東西。“聽說你們回來得很快,在瑪爾洛斯發生了什麼嗎?”
“沒有,過程異常順利。”梅菲斯回答,坐在男子對面的椅子上。“瑪爾洛斯國王要求的東西也已經在送去的路上。”
“聽說國王軟禁了公主。”
“是的。讓人稍微……修改過信件,捷芬一累就變得很好煽動,我該讓他多出去走走。”
男人終於抬頭看向梅菲斯,露出微笑。“做的很好。”
“謝謝老師的誇獎。”
“圖紙給我看。”
梅菲斯將紙筒舉過桌面,小心地不去碰翻墨水瓶或者堆疊的書堆。“似乎……效率比想像中的要低,也不是很安全的技術,如果要使用必須考慮各方的反對意見。稍早拿去給幾個學者過目,他們說這也能應用於交通運輸方面,不依靠人力和馬匹就能夠將大量貨物從國家的一端運到另一端,人民接受的程度應該會比較高。”
“你怎麼想?”
“我們擁有的影響力還不夠大,現在開始動作也太早了一點,就算能夠拖垮蛇家,王權也只會回到蛛家手中,諾圖誠然不是最理想的王選,他一旦上位我們能插手的餘地也不會剩下多少了。最壞還得考慮梟爵和舊貴族介入的情況……我們得先壟斷一條重點產業才勉強能和舊貴族抗衡,更不用說其他親王。”他停頓,觀察了下對面的人的表情,一抹疲憊的灰藍色中隱約透露出不甘——也是,他對自己說,在皇宮中再怎麼順利也沒有用,這個國家不僅僅是靠一個王在支撐的,有些東西,就算是捷芬將大印送給自己也無法輕易改變。“老師,我認為艾爾文斯大公的忠告並非沒有道理,要和舊貴族搶既有產業是不可能的……”
“不如從新的開始嗎——”
“是的。”
桌子對面的男人側過身,將圖紙展開,立在膝上仔細閱讀起來,眉頭緊鎖著,梅菲斯也猜不出那是在考慮方案的可行性還是對他剛剛的提議有所不滿。
梅菲斯自信自己能夠說服捷芬批准新載具的研發,只要不在謝爾門前搗鼓那個人也不會說話,最得利的尤德勒家族估計會選擇靜觀其變,另外的三家便僅剩跟隨的選項。在這個百年來都畏縮保守的國家裡面應用最新的技術,想必不會比和舊貴族爭奪一個礦或一片田簡單太多,但若是讓人們開始依賴速度與便捷,再逐漸替代掉人力……
這些被稱為王國的器官和脊骨的家族,可能比預期的還要容易撼動。
他的老師緩慢將圖紙收回,遞還給梅菲斯,順手把剛剛書寫到一半的信件撕成碎片。“行,我準了。”
梅菲斯鬆一口氣般地靠上椅背,想著自己終於也能給謝爾交代,連續長途旅行遲來的乏力感同時向他襲來,接下來他只需要應付捷芬就可以了。他閉上眼,有種乾脆就此歇下的衝動,聽見對方起身的動靜,然後一隻手忽然按在自己的頭上,也是他所記得的那份溫和,為了將所謂的神扶上神座而操勞,逐漸被消磨,而他能否理解都無關緊要。“老師手下的人手還夠嗎?”
“你不需要擔心這方面的事情。國王呢?在這裡逗留太久不好。”
“在將軍家過夜,明天還不一定趕得上早朝。”
“快回去,一周後我要聽到研發開始的消息。”
“是,老師,我知道了。”
【mf:去去去過夜去明天別回來讓我也歇歇】
【王國的貴族階級粗略是:頂上王家分了四家,每一家的孩子都有資格做太子,男女無分,雖然不是親兄弟姐妹但是有時候會以親兄弟姐妹相稱;王家之下五個舊貴族,其家長的頭銜都是大公,各掌管一方重點資源;再下去新貴族和其他】
【王國在二百二十六年前正式宣布廢除奴隸制,可是並沒有強制執行,只是慢慢地將奴隸替代掉而已,一般販賣人是犯法的(除非特例),可是購買/擁有不犯法,現在奴隸來源之一為黑市二為帶著銀色牛角徽章的人販,前者會給商品烙印,多為工作用;後者不會,多為娛樂用,一般也不被當成奴隸。和主線大概沒有關係吧不過和mf的人設有關所以提一下,設定全搬過來太多了就意思意思就好了】
【這個我拖了多久啊超久的】
【果然iden萬惡之源】
【拖延症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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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0年 羅爾帝南】
廝殺的聲音充斥著庭院,夜晚的雨也無法覆蓋,走廊的角落都濺了血,四處傾倒的屍體穿著他們自己的制服——但這一切都沒有對艾登造成任何影響,他繞過地上的障礙物,腳步匆促,直徑往地下的牢房走。厄洛伊跟在後面,確保沒有潛伏的敵人襲擊王子,他一句話也沒有問,進來的第一件事便聽說國王被俘虜,艾登想必是想趁著外面混戰去找他父親。
可是所有的這些卻又令人感覺奇怪,厄洛伊說不出來,只是心裡有些忐忑。
不久前,國王親自率軍來攻打這堡壘的主人,一個舉旗造反的貴族,本來打算夜裡將本來就難攻的城池攻破,沒想到對方顯然知道了國王的計劃,於是國王帶領的軍隊便陷入包圍——這是厄洛伊從僥倖逃脫回來報信的士兵口裡聽到了。
“走吧。”艾登說,“了結得越快越好。”
艾登將其他跟隨的士兵佈在上面,便走下長長的樓梯,火光在他兩側搖曳,照亮那平靜的臉,他們一直到達最下層,厄洛伊殺死了幾個守衛的士兵。人也太少了,他對自己說,不過想到艾登帶來的援軍數量,加上對方剛經歷一場惡戰,似乎也不足為奇。 “不要讓人進來。”艾登走過地牢的鐵門時這麼命令,然後他向厄洛伊微笑,“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靠近,知道嗎?”
厄洛伊關上門,放下門閂。“是的,殿下。”他從沒有這麼不安過,艾登的冷靜之下,藏的是無盡的煩躁。
地牢的長廊中僅僅能看見一個人的身影,手裡端著酒杯,彷彿外面的騷亂都與他無關,那人在和牢籠講話,偶爾發出嘲諷的笑聲。艾登朝那方向走去,回過頭示意讓厄洛伊不要擔心。
長劍在王子的腰上隨著步伐晃動,對面的人發現了這頭的動靜,轉過來,張開雙臂。厄洛伊能認出那閃耀的琥珀色戒指,是這個堡壘的主人,尤德勒家的家長。“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艾登回答,在那人打算和他擁抱的時候退了一步。“舉旗造反的人還想要毀約嗎?”
“打算篡位的王儲也沒資格談條件啊。”侯爵說,一邊將手放在王子背後領他轉身面向牢房,“反正結果不會改變,我只是覺得該讓你們父子解決自己的問題。你看,我就跟你說帶頭的是你兒子。”
“艾登?”
厄洛伊本來在注意外面狀況,這時卻被新的說話聲怔了一下,雖然沙啞而且略顯無力,但的確是國王。他不自主地想跑過去,又突然想起來王子的命令,於是躊躇了幾秒,最後決定還是原地待命。他深呼吸,稍早自己便有這種感覺,艾登要殺國王,他知道這總有一天會發生,不過真的到了這一天竟然這麼難以接受。
若是可以,他寧願艾登命令自己做這件事。
“晚上好。”艾登點了點頭,“看來那藥是真的有用,我很驚訝。”
“藥?什麼藥?你為什麼跟那個逆賊站在一起?”一雙手握住鐵欄,“艾登?!放我出去!”
“好像他會再繼續聽你話一樣。”侯爵笑出聲,拍了拍王子,“你這個兒子,比你想的有野心多了,但你們就是不肯承認是嗎?所以這個小傢伙來找我,只有我聽他說話,真是可笑……”王子低著頭,靠在鐵桿之間。“我這樣會不會太失禮,照理現在他該算是國王了吧?”
厄洛伊朝四周張望了一圈,確保沒有人經過,他感覺得到在空氣中積蓄的焦慮,混雜著惱怒,逐漸填滿整個空間,彷彿隨時都能燃起火來。
“你承諾過我自治權,我還要稱你……”
“殿下,請不要——”
“不要過來!”
斷斷續續的唔聲被嗆到血液的咳嗽打斷,空氣在氣管的開口間進出,形不成一句完整的話。艾登仍握著劍,沒有放下的打算。侯爵向後倒,落地時摔破了戒指的寶石。厄洛伊收回剛跨出的那一步。
“他弟弟——”王子首先開口打破沉默,緩緩轉回去看向國王。“他弟弟倒是個很識大體的人,我該把他扶上去當本家。我不會問你覺得怎麼樣,就這麼決定了。”
“不祥之子,在大災降臨的時候我就該把你處理掉。”
“認真的嗎?你在這種時候跟我講這個?”他在牢前坐下,歪着頭好像在打量國王,“你曾經是那麼高大,我很怕,大概是因為你好幾次差點把我打死,還把我丟進地牢——我在地牢交到很多朋友你知道嗎?所有人都恨你,你……你會為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生氣,牽連視野裡所有無辜的人,你從來不聽別人說話,因為最無聊的理由和周邊的國家挑起戰爭,你隨便改動王法,無視教條——你們都是,你們要當王就不能好歹稱職一點嗎?”
“你覺得你能做的比我好。”牢籠中本來盛怒的话聲突然變成大笑。“把我放出去,你還有機會被免罪。”
“是,我覺得我能做的比你們任何一個都好,至少招來大災的不是我。”艾登頓了頓,“國家變得有點擁擠,把國境推到雅國的冰原附近聽起來如何?聽說那裡死了國王,被自己的子民吊死在皇宮裡面,現在只由當地的貴族勉強維持秩序,也差不多要分崩離析了。”
“你帶了誰來地牢?”
“厄洛伊。”
又是一陣虛弱的冷笑,“看到了嗎?你——可憐,可悲,軟弱,感情用事的艾登。朝臣將領之間你信不過任何一個,所以你只能帶著一個敵國的叛兵來殺我——你唯一能依靠的是一個敵國的叛兵,他還曾經從城堡裡逃走,一年後回來跪著求我重新接納他。”國王深吸一口氣,“三千五百年即將毀在一人手上,我看上主都沒法預見到。”
王子沒有回話,緩緩站起來,眼神中帶絲痛苦,如四年前他的匕首指向厄洛伊時一樣,不住地顫抖,緊握著劍柄直到關節發白,不知是因為想到自己即將殺死唯一的血親,又或者是因為心裡明白對方道出的都是真相。可是籠中的人的最後一句話已經成為點燃整個地牢的火星,焰氣瞬間竄起成為劍鋒反射的光芒,收不回去了,只能任此蔓延直到燃盡一切燃料。
“我見過教條。”艾登說,“在東邊的森林裡面,我見過它——它都告訴我了,我會成為王,矯正一切你們犯下的錯誤。”他緩緩地從侯爵身上摸出牢籠的鑰匙,將鐵門打開,忽視國王竭盡所剩之力喊出的警告。“再見了,父王。”
地牢裡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厄洛伊等著艾登出來,卻久久等不到王子的動靜。地面上的喧鬧沒有減弱,他開始有些擔心。
“殿下?”終於他決定開口,“殿下?該離開了。”
沒有任何回答。
厄洛伊起步,無論如何就算使用蠻力他都得把王子帶走,不用多久這裡就會變得危險,外面的人必定會想著優先把主人護送出去,特別是在自己即將落敗的時候,等敵方殘留的兵力撤回到堡壘裡面,他們幾乎不可能逃出去。他快速走到牢房前面,步伐底下伴隨著碎裂的聲響。“殿下?”他突然停下,是被眼前的景象阻止了,原本腦中做好的決定也瞬間被打亂。
艾登抱著膝蓋蹲在地上,輕輕地啜泣。無論平時再如何大膽,如何表現得心狠手辣,終究是無法做到完全的冷酷無情——可憐,可悲,軟弱,感情用事的艾登。
“殿下。”厄洛伊說。“再待下去會很危險的……”
“我知道。”王子回答,一邊深呼吸令自己的聲線平靜下來,他站起來,揉著發紅的雙眼,將手裡的劍遞給厄洛伊。“跟我換劍,出去的時候把侯爵的屍體帶著。”
厄洛伊抽出自己腰間的長劍扔在地上,換上那帶血的利刃,弒殺了貴族家長和國王的武器在他手中一沉,他想這就是最嚴重的罪孽的份量。艾登經過他面前,舉止間還是平時那般自信,將父王的遺骸和罪惡都拋諸腦後,現在他是這個國家的王了,不能再為了一個人而傷心。
從堡壘三樓的看台能夠俯瞰前院的一切景象,也近的能向下面的人喊話。艾登隨手抓了一個被他佈在走廊裡的守衛,自己爬上了看台邊緣的圍欄上面。號角響起,底下交戰的士兵們抬頭,大半投來釋然的目光,參雜了勝利的喜悅,剩下的見到侯爵脖子上的血跡,逐漸被驚慌和錯愕淹沒。
“扔下去。”艾登命令。
厄洛伊將屍體拋下樓,在人群間激起一陣寂靜。
“這個人——不但背叛國家,妄圖割分國土和王權,還殺死了我的父親,這個國家的王。”王子高聲向眾人宣講道,“弒君者已經死了。所有尤德勒的士兵聽著——若現在放下武器投降,我會保證你們不會被處死,若繼續反抗,則立刻當成叛國之人就地斬殺。你們選吧。”金屬器具的撞擊聲隨著王子的話音下落,示意着戰爭結束。艾登扶著厄洛伊的肩膀從圍欄上跳下來,他仍舊能感覺到那雙手在顫抖,站也站不穩,可是淺綠的雙眼中卻平靜如水面。
“我們走。”王子微笑,“從現在開始你要稱我‘陛下’了呢。”
【這個貴族呢,是zeth祖先的哥哥,所以他們家一直是中立,支持王家整體而不是分支,搬去北邊是後來的事情了】
【果然還是kiril比較無情,ki甚至都沒難過過一絲絲】
【後來的那些學學啊eloy是怎麼攻略成功的(指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