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3年】
獸穴的大門很少在深夜打開,但是今夜卻是個例外。擇司聽到的時候也很驚訝,他以為風雪已經將路封死了,他偷偷跟著媽媽到大廳看新來的客人,躲在後方不希望被發現,看來是個極其重要的人,能讓媽媽特地出去迎接。門打開,進來的人一邊抱怨一邊拍掉肩上的落雪,不耐煩地讓身後的侍從打點各種事項,又將想要接過他手中那團大衣的手揮開。
“喲,居然沒有被風雪埋住,也是難為你了,薩溫。”擇司看到媽媽首先迎了上去,他記得媽媽遇到不怎麼討人喜歡的熟人的時候就是這種表情。對方是個和媽媽差不多年紀的男子,穿著華麗,但他看著的只是那人脖子上的金鍊,再來便是那人深藍色,讓人下意識地感到危險的雙眼。
擇司是聽說過,南方的薩溫爵爺,為人殘忍險惡,藏了許多駭人聽聞的秘密,他比擇司想像中的更高大一點,也更普通許多。
薩溫仍是很不耐煩的姿態,一點也不想顧忌身份和禮節。“我看要是我就這樣死了,你們這群人估計現在已經在喝酒慶祝了吧,以為我不知道?”他哼道,“要不是有會要開,還有帝都搞出那麼一遭破事,我才不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不像某些人,我還是很享受陽光的。”
“得了吧,你討厭這個地方是因為你不能為所欲為。”媽媽笑道,“你那惡劣的興趣就先收斂下。不過——要是你這趟出了什麼事我是會著急的,孩子呢?你應該帶著的吧。”
“啊,一路上累壞了,現在還睡著呢,”薩溫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媽媽,這次動作異常小心,擇司才看清那底下是個人,看起來很小,“他不太習慣風雪天,有點難受。”
“你們這些南方人實在是……”媽媽說,輕輕地搖著手裡的小孩不讓他醒來。“幾歲啦?怎麼這麼小?給你帶真是一萬個不放心。”
“十一了,這還真的不是我的問題。”薩溫坐下,鬆口氣似的揉揉肩膀,接過侍者送來的熱酒,“你真該看看我找到他的時候是什麼慘樣,那種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我看了都心疼。居然把他藏了六年,要是我早點知道就好了。”
“真是難得。薩溫,你也有這種感情。”媽媽說著在他對面坐下,“我讓你留著這可憐的小東西,還是因為我覺得你沒有喪心病狂到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手,看來這回是我太低估你了?”
“你們這些……”薩溫搖了搖頭,“梅麗莎,這還真的不用我說,你們估人的本事總有一天會害死自己的家族。”他忽然不說話了,用指尖敲擊着桌面,雙眼安靜地掃過整個大廳,猶如嗅到獵物的狼,在一邊匍匐潛行一邊思索著如何突襲。接著他微笑,這笑讓擇司感覺一陣不安。
被發現了。他對自己說。
“十年沒見,越發像你了,吾愛。”那人攤開手,語氣比方才友善許多,“擇司,躲在那裡做什麼?”
媽媽轉頭,朝擇司皺了皺眉,眼神是在說為何沒有好好聽話待在房內。而擇司此時是不知道該走過去還是該躲起來,目光在兩個大人之中徘徊,直到媽媽揮手,招他過去。
擇司覺得自己在各種方面都做錯了,他後悔為什麼要跟來看新客人——當然那是在知道對方是薩溫爵爺之後的事情——他從未走得那麼遲疑,就連從前在走向責打的時候都沒有。媽媽拉了他的手臂讓他靠近自己,輕輕地吻了他的頭側。
薩溫比他遠看的時候更加有凜冽的氣勢,轉著手指上的戒指,看著擇司卻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考慮著是否要購買。對方歪了歪頭,揚起的嘴角告訴他他心裡已經有了決定。“真奇怪。”他說,“居然這樣膽小怕生。過來,兒子,我可不會咬人。”
媽媽哼了一聲,阻止擇司起步,“我說我低估你了,不代表我相信你啊——你不准碰我兒子,否則你就要提早從家長的位置下來了。”
薩溫大笑,沒多久就再次停了下來,擇司聽到動靜才知道原由,媽媽手裡的人逐漸醒了,揉著眼試圖從抱著自己的人手裡掙脫。他睜開眼時似乎被陌生的臉嚇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語氣仍帶著睡意,低聲說了一聲,“嬸嬸好。”
“醒啦?醒了就自己下來走,”薩溫說,手又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我跟嬸嬸還有事情要談,你跟擇司回房,已經過半夜了。”接著他回頭示意身後的侍從帶他們離開大廳,擇司看向媽媽,等待她的指令。
“你去吧。”媽媽說,眼角瞄了一眼薩溫,滿是嫌惡,“這幾天薩德跟你睡,我可不讓這孩子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擇司點點頭,心裡有些茫然,他從來沒有跟同齡的人過夜過,就連腓列門和約書亞都沒有,更不用說是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他跟在侍從和那個被稱為薩德的人的後方,那孩子跟爵爺異常的相似,無論從外表上還是給人的感覺上來說,雖然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但那細小無害的身體彷彿隨時都會露出獠牙尖爪。
擇司覺得他應該先釋出善意——至少不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對自己說,他有種預感他得跟這個人相處好一陣子。經過岩石中鑿出的走廊,他們身後的燈一盞盞被熄滅了,表示接下來沒有人會經過這個地方,除了腳步聲和打開燈籠的聲音以外安靜地令擇司難過,他開始希望他祖父在旁邊,就不會顯得如此尷尬。
最後,他在到達房間的時候首先開口了。“
“你好。”他說,出於禮貌和習慣點頭彎了下腰。“我叫擇司。”
對方脫了上衣坐在椅子上,正等待侍從備好熱水,他向一邊輕靠,倚在椅子的手把上 ,用手撐著下巴。擇司感覺到相同的不安。“你——”他說,語氣裡面沒有什麼感情,“你就是嬸嬸的寵物嗎?”
擇司聽了愣了一下,他沒有預料到會得到這種回應,又因為自己的善意被回以不屑而感到一陣憤怒,完全取代了原本的焦慮。“不是。”他回答,覺得對方既然不想表現的更加友好,自己乾脆當自己是主人——就情況和實際身份而言這並沒有不對的地方,只不過他才剛剛被教導作為上位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正確,這不是他慣有的樣子,但顯然面前的人非常的習以為常。“我是尤德勒家的長子。”
“那你為什麼向我敬禮?”薩德歪歪頭,好奇的意味,“照理來說你應該讓我敬禮。父親說你是下人養大的,看來的確如此。”
瞬間,有一部分的擇司理解為何媽媽討厭薩溫爵爺,又為什麼不相信那位大人,他生氣並不因為薩德的目中無人,而是因為那人說的並沒有錯。“就算是又怎麼樣?”擇司沒好氣地回答,“將來你還不是得對我低頭。”
薩德沉默了一會,然後揚起嘴角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薩德說著跳下椅子,“只是覺得,這還差不多嘛,這樣的意思。”他伸出手停在擇司前面,“我是薩德,薩德•艾爾文斯。”
【然後擇司就開始從原本的軟萌好推倒沒心機傻白甜慢慢變成現在心狠手辣的大老爺(夭壽啦受翻身做大攻啦】
【這倆小時候都沒好過,薩德6歲之前是被他媽藏起來的,為了不讓薩溫知道這小孩的存在(然而還是發現了),當時窮怕了現在特愛錢】
【他們當過一小段時間的名義上的親戚,然而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
“日安啊,異端。”
莫菈娜抬頭,不是很高興,皺了皺鼻子,“哦,外來者,有什麼事情么?要特地到這個被你嫌棄的地方?”
接著又低頭在木地板上畫了一個圓,周圍添上扭曲的文字。
“你會被燒死的。”她聽見外來者的笑聲。
莫菈娜不以為然地繼續畫她的圖,“我都不知道你也要守那些古老的規矩啊,外——來——者,那王法在你心理的何處呢?”
“要是王命令我,那我自然會的。”外來者笑着說,“異端。”
她祛了一聲,這個人她一直覺得很奇怪,剛剛到來的時候還被提希斯他們追著欺負,突然有一天卻變了——她永遠沒法忘記被扔在雪地上的三顆頭,切口亂七八糟似乎是匕首一點一點割下來的。
莫菈娜警告過頭目這個人要被除掉,但她卻沒有動作。
總有一天他們都要死在這人手上。
“你會被燒死的。”外來者又說。“他——那個被你們稱作領主的東西——可不喜歡不承認他的人。”
真煩。莫菈娜不是很想理會,但是突然聽見背後傳來金屬器皿被踢翻的聲音,是她好不容易蒐集到的材料,她皺了皺眉頭。
“你會被燒死的,異端。”
“真是夠了!”她生氣地抓起手邊的小刀,站起身來,揮起武器轉身想要將這人驅離。
刀尖掠過那張微笑的臉。完了,莫菈娜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接著眼前一陣刺痛,視線模糊然後剩下一片漆黑。在自己的尖叫背後,她聽見外來者從地上拾起一樣沉重的物體。
書……
“有趣。”他這樣評論,閃開莫菈娜盲目的抓取,試圖奪回他手上的書本。“給你一個警告。”他笑起來,順手就撕掉其中一張書頁,揉作一團仍在腳邊。
“你敢!”莫菈娜朝他咆哮,卻清楚這只是徒然。
書悶聲落地,外來者將她按倒在地,踩著她的脖子並且按住她的手在地上,她拼命掙扎卻沒有任何作用,外面傳來一陣騷動,聽起來像是幾個成年男子的腳步,伴隨了長劍的鏗鏘——是士兵嗎?她絕望地想。
”再見了,異端。”外來者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然後撿起小刀向她的手掌心刺去,直到釘在木頭的地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