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以前寫的初見,我從前的少女心已不復存在】
【別相信騎士先生現在挺收斂的,兩年後是毫不遲疑地開撩(劃掉)宣誓效忠】
【3891年】
騎士推開禮堂的大門,將雨水帶進那看似被遺忘許久的空間。每一步踩在地上發出的碎裂聲迴盪在挑高的空間裡面,讓他都不是很想再繼續前進,擾亂本來的安寧。那些從地板縫隙長出來的雜草輕撫他的皮靴,已經長得跟小腿一般高。
多久了?他問。他這樣來來去去已經多久了?
二十四年。
他走到禮堂前端的平台中央,那個用木片搭起的簡陋的墓碑,被枯萎的花和燒盡的蠟燭所環繞。騎士在前面站了許久,低著頭彷彿在默哀。他記得當時他聽見吵鬧——可怕的聲音——就是從這裡傳出去,他也記得他曾經的團長從這裡走出去,那樣沒落的眼神,還有最後離開的決心。
那不是一件回憶起來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騎士彎下腰,將手裡的花放下。
“這些全部是你帶來的?”
騎士轉過身,他其實並沒有很驚訝有別的人在這裡,雖然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的人都會避而遠之,但是有些人會像他一樣來看看,悼念死者。他只是好奇那個聲音屬於誰——一個過分優雅,猶如絲綢編制的聲音——貴族?他想。貴族怎麼會在這裡?他看到說話的人坐在破碎的窗邊,一隻腳收在椅子上,背倚着長椅的手把,就著唯一的光源讀書。“二十三號騎士團的團長。”那個人一邊說一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也使得他足以看清那人的樣貌。
騎士愣了一下。
在反射著光的灰塵和花粉環繞下,他瞬間以為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覺——那雙眼睛,玉色的淺綠的雙眼,只來自最高貴的王室血統——騎士鞠躬,“王子殿下為何會在這種地方?”
“在這種場合不必多禮,騎士。”王子說,“而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是的。”騎士回答。“那麼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不明顯嗎?”
騎士聽著外面的雨聲,已經下了許久,他又看看王子身上穿著屬於平民的衣物——原來如此。他微笑,想著是否喜好瞞著侍從和護衛到處亂跑的性格也是王室血統的一部分。
“會讓其他人擔心的。”
“並不會。”王子以一種毫不在意的冷漠語氣回答,然後將視線移回手中的書本,纖細的手指挑起一張紙,翻面,接著將書頁撫平,“我的地位還沒有重要到會令其他人擔心。”他是對的,騎士想想也發覺了,王子在城堡裡的地位簡直微不足道,更何況,這位只是國王陛下弟弟的兒子。
“好吧,”騎士說,聳聳肩,“那麼王子殿下介意我繼續在這裡打擾你嗎?”
王子再一次抬頭瞄了騎士一眼,他將書闔上,放在一邊,又將書本稍微調整了一下使得書的邊緣與長椅的邊緣平行,這個動作令騎士感覺有點不自在——在那群軍人之中待了太久,已經習慣了髒亂和粗俗。王子轉頭看向窗外,外面仍下著雨。在光線的照射下,那一點點淺綠色幾乎變得全白,接著他的目光回到騎士身上,輕輕一揮手,“請坐,騎士,我很樂意有人陪伴。”
騎士邁開腳步,走路時濺起另一片碎裂的聲響,分不清楚是來自腐壞的木頭或者是枯骨的碎片。他坐在王子身邊,有那麼一點驚訝,知道他走近了才發現原來剛才跟他說話的只不過是一個少年,看起來二十歲不到,比他剛才猜測的小得多。他見過兩位王子,都跟國王和國王的兄弟都長得一樣,但他似乎錯了,接著他想起那些細碎的謠言。
王子注意到盯著自己的眼神,“你也想問一樣的問題嗎?”
“啊,對不……”騎士有些窘迫的發現剛才自己幾乎是無禮的在打量對方,於是下意識的將臉別開一會,“那些謠言,你不會在意嗎?”
“不,既然是無實的言語,那麼我便沒有理由要在乎。”王子回答,“我的黑髮來自母親,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連一點傷心都沒有,騎士嘆了一口氣,讓他記得那些王的眼神,裡面包含的感情都似乎不會改變,可以用幾個詞語就涵蓋,並不是單純——王從來就不能單純——只是很嚴實地將所有情緒藏在最深的地方。那淺綠的眼睛,如光般明亮,背後卻是無盡的深淵。王子以一種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這個孩子,還有其他有著一樣眸子的孩子們,都是將來王的儲備。最終卻只有一個能夠被加冕,那麼其他的怎麼辦呢?
“真是不可愛啊。”騎士失望地搖搖頭,“那些話是真的很過分。”
“再過分,只要沒有根據,就沒有力量傷人。我……”
“雜種!”騎士突然打斷王子的話,這一個字嚴厲而且凶狠,是他用來責罵過分不守規矩的屬下的語氣。王子閉上眼,微微頷首,沒有繼續把話說完。那一抹綠色再出現在睫毛下時,卻已經看向別處,在陰影之下變得有些暗沉,像是在雨中看到的平原那樣的顏色。騎士收起嚴厲的表情,繼而擺出大大的微笑,“你看,果然還是有影響的吧。”
“不。”王子回答,很自然的將頭偏向一邊,一瞬間恢復原本高傲而堅定的姿態,彷彿剛才發生的事情只是騎士自己的想像,“我只是不習慣有人打斷我說話,而且是用如此大的音量,雖然顧及你或許在軍中習慣這樣與下屬相處,但是下次麻煩你不要這麼做。”
“你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騎士聳聳肩,但他仍舊相信剛才是被那兩個字包含的屈辱嚇到,沒有人聽到不會受傷的,他想,然後感覺心裡有點愧疚,他也曾經對這些謠言做出評論,只是當時覺得不過是貴族的八卦,已經習以為常,而且平日是不錯的娛樂——或許從沒有人想過這些八卦指向的人會有什麼感覺——不,他其實是懂的,在聽見別人議論自己曾經的長官,說二十三號騎士團出過一個帝國的背叛者的時候,他其實是懂的。“嘛,不過剛才真是抱歉。”他說,“貴族的規矩真是麻煩,還請殿下不要生氣?”
王子點點頭,“我會原諒你剛才的魯莽。”
騎士在心裡皺起眉頭。真的,一點都不可愛。
【我就特別喜歡這對咋地】
【我只是喜歡寫uris的文】
你好,厄裡西斯。
被點名的人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只有半邊的臉部聽了他的命令,眼前能看見的只有一片明晃的白光,他動不了,只能抵著背後凹凸不平的石牆,全身浸透了,也不知道是羅爾帝這可惡的雨還是剛剛被打留下來的血。
可能是兩者。他想,他憎恨這個地方,從有意識起就有這個念頭了。
不過,他又對自己說,今天可能就是最後一天。
厄里斯聽見笑聲,不來自那個纏人的黑影,而是巷子裡的人,愉快的殘忍,啊——他們的臉彷彿就在呼吸仍能保持溫暖的距離,他多希望自己能用手指將其碾碎。
可是他不行,此刻就是連手指都不知道在哪裡了。厄里斯沒有後悔自己跑到這不該來的地方,後悔對他來說始終是陌生的一個詞語,他只是被抓到了——他不該被抓到的。
這該死的石牆。
“聽見了嗎?”右邊的人這樣說,“小偷的下場。”
怎麼會有人喜歡穿木底的鞋子呢?停下來啊,很痛的。隨著每一次的重擊他腦中閃過向後彎曲的犄角——厄里斯想他是瘋了。
而它就在那裡,證明自己的瘋狂,火焰和灰燼的怪物,伏在角落裡如同微風在河面上撩起的波動,巨大無比,長著長爪和尾巴,深紅的雙眼,裂口般的嘴靜靜地動著,無聲地說著:
多麼狼狽。
尾巴的掃到了他的指尖——原來在那裡嗎——炙熱如鐵烙,它傾身向前,籠罩在他身上。會死的,它這麼說。
閉嘴。厄里斯現在最不想就是跟著東西說話。
確定嗎?會死的。它又說了一遍,側了側身,厄里斯看見了那些人手裡的鏟子,也聽見笑聲。
怎麼這麼煩呢?厄里斯閉上眼睛,連看都不想看了,他不想死,為了活下去他離開那破家,獨自在街頭求生,他是什麼都能做出來的——就算是闖進別人的地盤偷東西。
“再見啦。”巷子裡的那群人喊道,“我們要把你掛在街口,看你們那邊的人還敢不敢進來!”
“動手!反正他已經半死了,沒差的!”
需要幫忙嗎?它問。我知道你想活下去。
厄里斯發出一聲無奈的呻吟,讓手執鏟子的人愣住了,看向身後的同伴,後者繼續煽動他動手。
黑影攤開手,仰起頭,放聲大笑。
“好!你滿意了吧!好!好!”
“厄里斯,他們要打起來了。”維洛妮卡敲了敲門,“快點好嗎?”
“馬上就好了。”厄里斯回答,加快手裡扣釦子的速度,然後轉身開門,維洛妮卡向後退了一步,指著走廊那邊的客廳。
“伊利修跟人吵起來了,他總是這樣,你管管他啊。”
“又不是我的問題。”厄里斯聳聳肩,聲音在他耳邊笑着。
“他們吵要把外人引來的,你上次不是很生氣嗎?”
厄里斯走向客廳,從那個方向傳來的爭吵聲讓他頭痛,他直接停在地上扭打的兩個人前面,一個人正把另一個按倒,伊利修看起來很生氣,而另一個人他不記得叫什麼名字了。“這是在幹嘛?”
“我只是問這次能不能預支一點,伊利修他就……”下面的男孩回答,看著厄里斯的眼神有些心虛,“我家裡出事了,你知道的……你們都知道的……”
啊——騙子。聲音說。
“胡說!這傢伙。”伊利修往手中的人臉上揮了一拳,“我看到你跟十數街的那個可疑的旅行商人買藥,當我是瞎子嗎?就算拿了錢也不會用在家裡。”
厄里斯沒有聽清楚伊利修的話,更不用說旁邊人的議論,那些嘈雜的話語模糊成一團嗡嗡聲,它在他耳邊低語,變成唯一清晰的指示。除掉他,厄裡西斯,他是多麼讓人厭煩。
他揮揮手讓伊利修起來,對方乖乖起身,下面的人似乎也想趁機移動,卻被厄里斯踩住脖子。
“我看起來像我在乎嗎?”厄里斯問,“你買藥我不管,但我們說好每一次都平分的。”
“我有什麼辦法!東城那些人——他們威脅要燒了我家!”腳下的人死命掙扎,拳頭敲擊地面。再這樣下去上面的人會聽見的,厄里斯皺了皺眉頭。
“別跟我提那些爛貨!”隔著鞋底他感覺骨頭和氣管錯動,被剝奪了呼吸的權力的人連反駁的力量都沒有,其他人靜靜地看,連伊利修都不敢動。他們看見那雙翠綠的眼睛——染了血後怎麼還會是綠色的呢?毫無同情心,彷彿面對的只是一塊石板。
厄里斯提起腳時那人已經沒有動靜了,他踢了踢他的肩膀,將其翻過來又翻過去。伊利修蹲下摸了摸那人的脖子,“喂你沒必要把他弄死吧。”
“心情不太好,下手重了一點……對不起,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伊利修愣了一下,“奈德。”
“回去,”他一邊轉身,準備回房間去,“下次要是再弄這些事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接著他停步,揮揮手,“要預支的話就預支吧,下次別拿就是了。”
厄里斯離開那個嘈雜的客廳,覺得頭痛平緩了一點,他聽見遺留在背後的議論——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簡直是惡魔一樣的眼神。他真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好可怕。我們先走吧。
他揚起頭,放聲大笑。
“要我說多少遍呢?明明就只是半個啊——”
厄里斯坐起身。雨。他聞到冰冷的氣味,陌生的白色,永遠都是陌生的白色。他覺得昏昏沉沉,思緒和視線都如同灌了水一樣模糊,他知道自己在哪裡,卻找不著上下左右。
他揉了揉額角,感覺同一個空間裡還有別人,那存在感無比巨大,可是轉過頭看見的卻只是一個少年的身影,坐在床沿向下看。
啊——怪物的子嗣。它低語著。厄里斯從不理解這什麼意思。
王子拍了一下他的頭,讓他清醒點,然後微笑。“你好,厄裡西斯。”
【3888年】
【3900年】
海德鮮少出門,儘管雷納西有著全帝國最好的陽光,他走在街上,已經和上次他見到的判若兩地,光線讓他的眼睛疼痛,燒灼他早已習慣昏暗室內的皮膚。
是什麼讓他走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海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確保這次絕不會掉下來——那種事情他絕不要再承受一次。海德深呼吸,他還能記得長矛刺穿身體的疼痛,猶如昨日的噩夢一樣清晰。路邊的人並沒有在意海德的存在,對他們來說這只是另一個陌生的人,或許還是一個旅行者,而那些人的臉對海德來說也只會剩下一團模糊的影子。叉河吹來的微風掀起一個一個的披風的角,海德什麼都感覺不到,他有些想要回家,可是想著自己花了這麼大的力氣走進鎮上,又覺得該待久一點。
他轉進一間旅舍的餐廳,那是他唯一還能記得的建築,裝潢稍微華麗了一些,換上了磨光的門飾顯示出自己是個有格調的歇息地。他看見一輛馬車從身邊駛過,沒有在意,只是走進房間,並在吧台前坐下。
“請問要來點什麼嗎?”桌後的服務生問。
“熱茶就好。”海德回答,沒有看對方,目光隨意地在周圍遊轉,空間裡並沒有什麼人,連其他的服務生都悠閒地坐著聊天。
“你應該試試他們的派,幾乎是全鎮最好的。”
海德有些困惑地看向身邊的人,一方面是不確定那人是否在和自己說話,另一方面是疑惑為何那人要和自己說話。身邊的人輕輕地笑著,側身朝向自己,斜倚在桌邊,一手撐著臉,彷彿在打量自己。海德不太喜歡這種眼神,便有些退縮,對方是個青年,穿著簡單卻是上好的布料,讓他感覺是個貴族,說話的語氣平淡,不像他記憶裡的本地人,比較像是腓列門有的口音。
“我想我不認識你。”海德說。
“當然。”旁邊的人愉快地攤攤手,海德發現那人的右手也戴著手套,僅僅遮住半隻手和指尖,“但總是不遲。”他說,伸出左手。“叫我擇司便行。”
海德猶豫了一下,心裡想著或許這人並沒有惡意,於是握上,“海德。”他回答。“你是……外地來的?”
“是,我是從西邊來的。”擇司答道,“果然還是太明顯了嗎?”
“大概能聽出來。”
“那麼——我的新朋友,我猜想你必是個本地人了,還是個商人?”擇司瞇了瞇眼,慢慢地啜一口自己的茶,“告訴我,附近有什麼值得拜訪的地方?”
海德並不知道,他對城鎮的記憶還停留在久遠之前,而他也沒來得及看從前的那些地點是否還在原地。“事實上……我是個製帽匠。要我說的話這是個小城鎮,除了布匹市場其他沒什麼地方值得去的,那裡可以看到河。”
擇司微笑,“那真是可惜了。你說你是製帽匠?這幾天我還沒看到任何一個,你的店鋪在哪?”
“在城外,森林邊緣。”
“對於一個工匠來說這是很奇怪的選擇。通常工匠需要很多交際,為何待在這個小角落?往西邊不遠便是樞城了。”
樞城嗎?海德在心裡默默重複這個詞,印像中樞城的繁華仍舊讓海德驚嘆,那天在明媚的藍天之下國王的車隊進城,漫天的花瓣紛飛,家家戶戶的門上都掛了旗幟,形成一條蜿蜒的彩色河流攀爬上山腰,將本身就已經美麗的城市裝飾成一幅畫。“樞城……我很久沒去那裡了,對我來說有些太擁擠。”海德想起那些手執長矛和火把的人。“不過的確是大城市呢——畢竟國王住在那……”
擇司向前傾身,一臉疑惑卻充滿興致的樣子,“國王住在樞城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海德愣了一下。
“是……是嗎?”尷尬地笑聲讓他的喉嚨乾澀難耐,他想就此从原地消失,於是就拿起杯子灌下一口茶,“看來我是在這個偏僻的角落待太久了,之前一個顧客和我這樣說,我居然相信了他。”
擇司沒有立刻回話,他橙色的眼睛重新開始打量海德,如同一根針在他身上刮擦,海德有些不安,但還是裝作自己在笑自己被欺騙,試圖填滿兩人之間的沉默。接著擇司靠回桌緣,“你真的很有趣,海德。”他說,戴著手套的那隻手輕敲桌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你讓我想起我祖父的朋友,对于一个制帽匠来说你很老派。”
“彼此彼此。”海德回答,他瞥见擇司的手套上绣成的细小花纹,銀葉菊環繞在長了長獠牙的生物周圍,那是帝國最大的家族的徽紋——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依舊如此,海德並不覺得驚訝,對方顯然不介意自己發現這個事實,他的手指撫過插在腰間的扇子,放回膝蓋上隨意卻從容。海德想起腓列門似乎跟自己提過這麼個人,大家族的長子,他稱他作兄長。
不知道腓列門是否也向他提起過自己……
希望不要。
“正是如此。”擇司笑出聲,“我想我妹妹會喜歡你,她正好在找一個新的帽匠。你願意跟我去西邊一趟嗎?當然如果你不忙的話。一路上你不需要花費,至於帽子的價錢,你想開多少都沒問題。”
“這麼確定嗎……不先到店裡參觀一下?”
“如果我有空的話當然是樂意的,不過我對自己識人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為了頂帽子從雷納西請工匠去雅國,真是大手筆。”如果他能說服擇司在店裡挑帽子就好了,但對方比自己更堅持。他心裡有一部分不確定自己是否會想要離開這個他住了百年的小窩,回到這令他無比失望和痛苦的世界。
已經變了。腓列門最近的來信這樣告訴他,帝國變了很多,新王帶回了秩序。
“當你有兩個最可愛的妹妹你就不會這麼想了。”擇司回答,“告訴我,你有手足嗎?”
我很慶幸我還有。海德硬生把這句話吞下,慶幸自己沒有說出來,他的手指在布料之下彎曲又伸直,接縫出隱隱作痛。“沒有。”他說,他連自己的創造者都找不到。
“又是一件可惜的事。”對方仰了仰頭,“反正我這兩天都在鎮上,等着見一位老友——做好決定的話,你會在這間旅店找到我。”
海德答應。
“再告訴我件事吧。”簡短的沉默後,擇司再次開口,“有誰會戴著手套在室內喝茶呢?”
瞬間他的腹部感到一陣糾結,差點喘不過氣,對方的微笑模糊成一團噩夢,他想自己的慌亂是顯示在臉上了,對方卻沒有退步的意思。“我想我們都有自己的理由。”海德回答,看向擇司的左手,想著或許這會讓他理解。
“啊——這個?這只不過是個可笑的賭注。”此時擇司的注意力移到了走進來的人身上,雖然眼睛仍舊看著海德,“通常我會戴指套的,不過我不想太招人矚目。”
“我受過傷。”海德回答,小心翼翼,卻也沒有說謊。“你知道……有些工作上的意外。”
剛走進餐廳的人來到擇司身邊,彎身在他耳旁小聲說了些話,擇司點點頭,揮手遣那人離開。“那還真是讓人難過的消息。”針刺般的眼神,最後以另一個微笑作結。他不相信,海德對自己說。“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的技術。”他說著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雖然還想和你繼續聊天,不過我得先告辭了,我會期待你的回答,海德。再見。”
海德的目光隨擇司和他的隨從走出大門,那人的邀約在他心裡盤旋,他的話語有著一種不可抗拒的感覺,海德仍不覺得那是個有惡意的人,那打量的眼神令他不安,不過比起懷疑更多的是好奇。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認識三百年前的他,或許他可以重新開始。
其實他們平時都不壞。約拿低聲說道,只是此時生氣了,非常生氣。
他想起黑夜中的長矛。
海德緩緩喝下最後的一點熱茶,有些太苦了,雙手握著放在木製的桌面上,碰到桌面就抬起,然後再放下。他想他正在做一個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