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新的cp怎麼能不來一發】
【3898年】
“那棵樹生病啦,看枝頭的花,在盛開前已經腐爛,也只有蟻群願意接近了。”
房間昏暗的讓人以為外面已經是傍晚,其實還未中午,塔國的霧氣總是令人困惑,又加上那些窗戶此時被薄紗遮掩,紗上繡著的細紋如同昆蟲的翅膀,和房間的內裝異常搭配。塔利安抬頭望過滿牆掛的畫框,無數的蟲,早就只剩下空殼,被細針紮在軟木板上,好好地風乾保存起來。
他是無法欣賞這種美的。
塔利安的目光此時落在房中的另一個身影上,泛著粉紅的皮膚無比乾淨無暇,底下的骨骼隨呼吸舒展又緩緩回到原本的位置,接著被純黑的蕾絲覆蓋,從那手腕到肩膀,連同脖頸一起,沒在細密的線下。維綸歪了歪頭,淺金的短髮尾端滑出領子的束縛。他總是覺得維綸不適合如此暗沉的顏色,不談性格怎麼樣,維綸該是個更加鮮豔的人。
“幫我扣。”背對塔利安的人說,一邊用手觸碰背後的扣子。
塔利安將重心移到另一隻腳,想著這人本是自己服侍的主子,可是自己卻一點服從的心情都沒有。“穿得像個女生似的。”他嘲笑般地回答。
維綸仍沒有回頭,就算明顯是不高興了。“又不是要穿給你看。”
他當然知道不是給自己看,今日老爺要回家,維綸身為這家的長子從起床就開始焦躁,這身就是穿給老爺看的——他心裏最清楚老爺不喜歡他這麼裝扮。
可是從沒有人說過。塔利安向前走幾步,手指捻起小小的布扣。從沒有人敢說這人什麼,真是可憐啊,他們總是這樣歎息。
真是可憐啊——
到底是誰可憐。
“快啊,笨手笨腳。”
塔利安的動作停下,指甲隔著布料抵在兩節脊椎之間,穿過洞口的扣子他大可憑自己不高興就隨手揭開。“最不想被你說笨手笨腳。”他說,“什麼都做不好的跛腳小少爺。”
一眨眼之間維綸的手杖已經打在塔利安左耳上方,後者按著被打之處,一邊咒駡一邊後退,防止再次被攻擊。“你幹嘛?!”
“還虧你記得我是少爺。”維綸轉身,縹色的雙眸在陰影之下變得尤其鮮亮,跟那自以為是的可憎表情也是一點都不搭配。“跪下。”
“什麼?”塔利安幾乎不能相信他聽到的命令,就是習慣了對方平常鬧彆扭的自己也難以消化。維綸皺了皺眉頭,向塔利安的方向走過來,左腳踩下去時總是很吃力的樣子,但仍舊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太笨拙,他抄起手杖,準備再次敲向塔利安。
“等——等一下,你在做什麼……”他伸手示意讓維綸住手,然後側身閃開揮來的東西,就這麼抓到了木杖的尾端,維綸踉蹌了幾步,被塔利安接住。慌亂之中維綸將他推開,狼狽的神情就跟那時一樣。
為何美麗的人要生得這麼可恨,可恨的人要生得如此脆弱。
就在他左手邊的角落,剛才用來打他的手杖被踢到房間另一端,手指嵌進柔軟的皮膚,感受到底下的經絡和氣管,留下一個個紅點。討厭啊,無法形容的討厭。本來只是想要嚇嚇他的,什麼時候卻真的起了殺意。
溫熱的呼吸斷斷續續,鎖骨顫抖着,塔利安的衣服被拽出皺褶,黑色的戒指也帶有他的體溫,異常的燙。
恨透了,就連看見他都無法忍受,知道他存在都令自己痛苦。
腦子一片空白,僅有一個念頭。
消失吧,從我的生命中消失。
他睜開眼睛,維綸和自己之間幾乎沒了距離,可心裡他知道他們離得多遠。還不夠,還不夠,他對自己說。維綸正直視着他,臉上的紅暈正在失色,就連這種時候都能做出輕蔑的眼神,究竟是知道塔利安無法真的殺人——
還是知道塔利安想真的殺他。
明明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要什麼就有什麼,什麼都不用煩惱,擁有他曾經失去的一切。
就是這種自以為不幸,期待赴死的態度讓他厭惡到了心底。
“你要?你這麼嫉妒就全部都拿去,不是很有本事的嗎——”維綸朝他吼道,“要是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啊!”
“真是沒救了你。”
維綸的瞳中蒙了層薄霧。還不夠,還不夠,他也在說。
蜂在耳邊盤旋飛舞,數以百計,吵得令人頭疼。塔利安最不喜歡蜜蜂了。身下的人因為感到難受而曲起腿,維綸也沒有認真地反抗過。想要嗎,都給你。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幾乎是最惡毒的嘲笑。但你拿不到,伸長手掂起腳也拿不到,追得粉身碎骨,求到頭破血流也不是你的,罪臣之子。
討厭,討厭得無法形容。
塔利安稍微抬了抬腰,被維綸的膝蓋頂到了,余光瞄到他松掉的吊襪帶,長襪在膝蓋上卷了起來……
“哈——”
他被忽然的喘息聲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發現手已經鬆開了。“可惡——”他咒罵一聲,面前的維綸已經摸著脖子低下頭,一副悲傷的樣子。
“膽小鬼。”
“你——”塔利安本來想要回嘴,可是注意力已經不在原本的地方,他的確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鬆手的——什麼原因——他抓到了維綸的短褲褲腳,後者驚叫着想把他拍開。
“剛剛那樣灑脫,怎麼這就慌了。”
“變態,你想做什麼……”
“別動啊,我有看到——”
他將維綸壓住,無視對方死命掙扎。接著他笑出聲,自己聽了都有些刺耳。
“到底誰才是膽小鬼。”
拇指撩起的布料下,整齊地排著細細的疤痕,比原本的皮膚更白一點的,也有仍是深紅色的,看起來足夠深到出血,卻不足以造成危險。他的手指劃過那些痕跡,明顯很慎重地割在能輕易藏起來的位置,他感到對方縮了一下,撫摸過的地方染了一絲橙紅。
是很新的傷口。
維綸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將他的手捻開,側過身,窘迫地將褲子拉好。哭了?塔利安向後坐下,想著不久前是為了什麼想要殺死這個人……就這麼哭了?像是個毫無預警被揭掉掩護的躲藏者。簡單地不真實。
沒意思,太沒意思了。
他是一點都不會同情維綸的。
自從那天起似乎變得更加惡劣了。塔利安嘆了口氣,望著維綸,後者的表情是一點都不想讓步。“跪下,否則我直接告訴管家你幹過什麼。”他停頓一下,“我說的話,他會直接把你的舌頭拔掉吧。”
塔利安差點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啊?!就那破事,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花蜜一樣的甜膩氣息。
“誰叫你隨便把帽子掀掉,被蟄是當然的吧。我,還在等。”那雙眼睛又出現在陰影下,虛假的傲慢也不過就是這樣,絲絹一樣的罩衫,底下的一舉一動都無所遁形,自己感覺很好,旁人看來只是荒謬的笑話。塔利安祛了一聲,咒罵自己當時的愚蠢,維綸顯然也不買賬——有時候覺得順著這人就好了,跟其他人一樣日子便能好好過——他彎下腰,滿是不情願,不過比起舌頭被拔掉他還是選擇做好傭人的工作。
數以百計的蜂。
門突然打開,塔利安立刻停下,立正站好。
“老爺的車到了。”開門的傭人說道。
“知道了。”維綸回答,慢慢地走過塔利安面前,順手搶去他的手杖,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閉上再睜開,眼中便沒了人。
果然做不到。塔利安握了握空著的手。
討厭。
【兩個年輕人啊】
【talion比eloy遲鈍,比rune傲嬌,比元帥笨,可是毅力倒槓槓的】
【villem喜歡的卻是隔壁的妹子】
【0年 無岸疆域 霧起之地】
阿爾走在水與土壤交接的地方,那不能算是一個岸,今天此刻是這個樣子,下一秒可能就不是了,他望不過水面上的濃霧,不過他知道那霧背後存在著一片穩定的大陸——領主將此處留著,全憑自己高興,阿爾不會理解,不過他聳肩接受。
他跟著領主已經很久了,從他剛剛有記憶起,那個——東西,猶如他腳下的交接處一樣,雙眼中看不出情緒,甩手轉身也不知道原因和結果。阿爾本不該屬於這一方,在他背後的山巒另一端戰爭無盡地持續著,他們血液裡流淌的本能,是殺戮,是將於自己不同的存在抹除,而他被稱為叛徒,兩方的叛徒,阿爾沒有選擇這樣的職責,是領主選了他作為自己的刀劍。
阿爾有些疲憊了,無論是對於領主還是這持續了幾近永恆的紛爭。
水緩緩褪去,漸離他的腳尖,所過之處長出新芽,沙地成為草原,山壁也崩落了,掉落下來凍結為冰霜。
“邊界很危險。”
阿爾轉過頭,看向坐在他腳邊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坐在那了,淡黃色的長髮被挽在右肩,露出底下佈有藍紋的皮膚,如同血管一樣流動。
晴空下的子民。
光芒的後裔。
“你也在邊界。”他說。
“是。”對方回答。
阿爾總覺得那族的人都跟領主一個樣子,淡然的藍眼隨天空變色,說話令人摸不著頭緒——不過他不該感到驚訝,畢竟那些人從領主的血液裡出生。“你怎麼坐在這裡……話說你是誰?”阿爾坐下,調整了一下尾巴的位置,他聞到血腥的氣味,想著他可能得離得遠一點,如果對方正在流血,那危險的便是自己。
身體裡充斥的劇毒,彷彿宣告了他們注定為敵的使命。
“普萊斯。”身旁的人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從地上拽起小花然後捏碎。“長官很煩,我受夠了。”
阿爾笑出聲,目光掃過他的側臉,就是自己這樣的異族也會覺得漂亮,看起來和自己應該是差不多時間出生的,卻是一副已經在戰場上打滾多年的表情。“你是個士兵?你們缺人缺得很絕望啊。”
“想試試看嗎?”
“不,不想。”阿爾收起微笑,低下頭表示認錯,他知道這些士兵戰鬥起來都是什麼樣子,現在一點都不想挑起爭執,“對不起,我不該開玩笑,我錯了,請別打我。”
“我不會。”他緩緩朝後躺倒在地上,深深吸氣,“領主不會高興的。”
“你知道我是誰?”
“芬羅,領主的左——”
“阿爾。叫我阿爾。”
那雙眼睛沒有因為被打斷而生氣,倒多了點驚訝,稍微轉向了阿爾,映有雲朵和白煙,他伸出手,“艾米。”
阿爾猶豫了一會,他仍記得剛剛聞到的血腥,但他還是將爬滿藍紋的手握住了,熾熱如火焰在皮膚底下燃燒的觸感,阿爾是第一次在打鬥以外觸碰到他族的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手指才不會讓爪子傷到對方。
海水忽然湧上,將他們沒在一層浪中,阿爾跳起來咒罵了一聲,順帶把艾米從水里拉起來。
“要命……這鬼地方。”
艾米只是將落到眼前的頭髮撥開,“我跟你說過了,再過不久就會變成海,我該走了。”
“回去……戰場嗎?”
阿爾看著對方點頭,平靜的神態不知道是落寞還是無所謂,一如所有其他自己見過的戰士,一如領主。
“別死了。”阿爾放開艾米的手,冷氣填滿了原本接觸溫暖的部分,“希望……有一天我不用殺你。”
艾米的嘴角輕輕上揚,迅速別開臉但阿爾知道他在笑——這也是第一次——顫動的肩膀讓阿爾開始覺得不知所措。
“笑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什麼。”他回答,再次看見他的表情早已回歸原本的冷漠,“我走了。”他退後一步,線條在他身後組成羽翼的形狀,光淋在他們身上,艾米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好似他從未出現過,連腳印都被海水沖刷吞噬。
“明明很認真的。”
阿爾感到指甲陷入掌心,將自己心裡那股與生俱來的躁動壓下,他坐回剛剛的地方,讓自己被鹹水浸透。
【阿爾皺眉頭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總有一天會做這種事情
艾米笑了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阿爾總有一天會做這種事情】
【文力沒了,寫得特差】
【3893年】
木頭在工匠的手裡發出碎裂的聲響,稍稍一撥就順著木紋被剝離。“不行了。”肖恩小聲地念道,“到底是去幹了什麼事情。”
“嗯……”巴德只是隨口地回應了,他的注意力還停留在周遭這個顯然從未修繕過的地方——就算沒有整理過,他的工匠還是很自然地將所有工具和原料往角落堆疊——思索著自己要如何在不惹怒對方的情況下打掃這間房子。
“整個換掉吧。”
“誒?”
巴德轉過頭,義手隨著他動作的牽連裂開一條裂縫。肖恩只是嘆氣,拿著錘子的勾爪,從裂縫中輕易地將木手撬開,他將那東西取下的時候仍舊很小心,正反里外地檢視了一遍,接著又把連接假肢的皮革和螺絲一一拿下。
“對不起。”他說。
“對不起也沒用,反正這是我的工作。”肖恩回答。
三年前,塔國中部,在曠地的塵土上搭建了臨時的帳篷,看起來是如此可憐寒酸,布料被蟲咬出千萬的破洞,就算用盡他們所有剩餘的碎料都填補不完,可是塔國不如羅爾帝多雨,就沒有人對此多加注意。霧氣從間隙之中流進,在地上盤旋,纏繞於僅有的兩個觀眾的鞋跟,卻避開那個圈起來當作是舞台的部分,燭火隔離了他們。
巴德不是來看演出的,就連他這樣不理解藝術的人也能看出來眼前那些表演的拙劣。先生說這是個沒有執照的流浪劇團,如果被士兵發現會立刻被逮捕。“但是也快要完了,”先生走進來的時候這麼說。“還記得我們要找什麼嗎?”
“一個工匠學徒。”巴德回答,他的話被淹沒在送客的音樂聲之中。“不過為什麼在這種地方……”
“還記得——”先生彎下腰,壓低彷彿在說一個秘密,“前幾天我指出來的兩個人,一個帶著鍍銀的牛角,一個帶著算盤,我是跟著他們來的。”他微笑,“不過回去會被罵吧,到時候千萬不要跟上面的人說,知道嗎?”巴德茫然地點點頭,他其實不理解先生的意思,不過如果要讓先生繼續解釋的話只會變得更加難懂。他摸著左臂的末端,那只剩下半截的前臂從他有記憶起就是這個樣子,唯有一條疤痕指出那裡曾經有過手掌。
團長和老工匠走出來迎接他們的貴客,巴德看見帳篷的陰暗處剛才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們用余光投以矚目。
“一定要嗎?”
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頭,“我知道你不贊同這種事情,不過對,一定要。”
“我很驚訝呢,大人居然要找工匠學徒。”團長笑著說,“這是我們的師傅,他耳朵並不好,還請大人見……”
“就是你要帶走我的學生嗎?”老人沒有等到團長說完就開口,音量大到整個營地都能聽到,他揮舞著細瘦的手指,看起來並不高興,在朝先生發了頓脾氣後忽然嘆了口氣,背過身示意他們跟隨,“我只有三個學生,還不算太笨。”
巴德小跑跟在先生後面,繞過帳篷背後的出口,在忙碌的營地裡穿梭,那些洗衣服的,縫補的,刷油漆的全部都在檢視他們,或是羨慕,或是好奇,或是嘲諷。
老工匠打開一輛車廂的門,朝裡面吼了兩個名字,隨後便站出來兩個年輕人,身上染了顏料和木屑。“給他們看你們的作品。”老工匠揮揮手,他的學生們熟練而乖順地照做。
那是個不大的車廂,放了兩張桌子似乎已經達到容納的極限,於是只作收納用,堆滿了戲服和道具的空間,幾乎能將人淹沒。目光掃過四周,巴德僅能大概感覺那些比較精緻哪些粗糙,他的手掠過打磨好的木頭表面,眼睛游移在桌邊的兩人身上——他們的眼神在笑,是看出來巴德對木工一點認知都沒有。先生和團長在外面說話。
“所以?”其中一個學徒問道。
巴德停下腳步,正好在一小堆形狀古怪的木塊前方。“第三個人呢?”
發話的學徒愣了一下,和旁邊的那個交換了一下眼色並笑出聲。“算了吧,就算找到他,你也不會得到比這更好的結果的,工匠啊,是要用成品說話的,那邊那個……”
“是嗎——”巴德低下頭,他感覺不太對。“我要更多時間。”
“你高興就好。”對方說,伴隨著另一陣笑聲。
他沒有理會,緩緩地步出車廂,先生瞄了他一眼,也沒有多做阻止。他走得很慢,徘徊在各個車廂之間,盡量不去打擾正在工作的團員。剛才兩個學徒的臉在他腦海裡被放置在一起,融成一團,成為模糊的影子。
有點失望吧。他對自己說,就算從剛開始走進帳篷就沒有抱有什麼期待,要是他有選擇,那是誰都不要——不是他不喜歡,而是知道了這些人即將面臨解散甚至逮捕,他們只能幫助一個——用最錯誤的方式。
但至少是一個,他也這樣試圖說服自己,不過又是誰給他這個資格決定誰該和能被幫助。
明明違反他們的主張,先生為何如此堅持……
巴德踩進地上跟他並行的霧氣,腳印下一秒就被掩埋,直到一群年輕人奔跑著從身邊掠過,將他嚇了一跳,思緒倏地被打斷,他才抬起頭,發覺自己差點撞進一輛棚車。他靠在潮濕的木板上,斑駁的彩漆層層疊疊。他沒有聽到動靜,想著這必定是個用來儲藏的車,也不會最重要的那個,要不然不會被放置在營地的外圍。
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了,細小的音樂聲在霧後顯得如此遙遠。
他多麼希望斐契跟他們來,斐契在先生的抉擇下絕對不會像自己這樣猶豫不決,文也不會,雖然文那份冷漠總是讓自己擔心。
太陽已經到達日中,霧氣下沉,變得慵懶鬆散。他該決定了。
巴德用力一推背後的棚車讓自己站直,那陳舊的載具晃了一陣。
“艾利,是你嗎?”
本來懸在半空的腳步應聲收回,巴德環視身旁仍是一個人都沒有,於是他將耳朵貼回剛剛靠著的地方。
“艾利!”那個人似乎在拍打什麼東西,有些急切,聽起來不像僅僅與巴德隔著一層木牆,“艾利?幫我一下,我出不去了。”
“不是。”巴德回答,“你還好嗎?”
對方立刻沉默了下來。
“要幫忙的話我就進去。”他繼續說。
還是沒有回應。巴德猶豫了半晌才爬上棚車,廂裡堆著木箱和麻袋,聞起來是乾草和皮具的氣味,可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你在哪裡?”他問,“我不能隨便打開別人的箱子。”
寂靜之中他好像又聽見了那個微弱的敲擊聲。他繞過地上的雜物來到後排牆邊的大箱子邊,那箱子足以裝得下一個人,他小心地移開上面的重物,大箱的蓋子隨之浮動了一下,接著完全被推開,裡頭躺的那個人大口呼吸著,因為自己得救而放鬆。
巴德有些不安地站著,被關在箱子裡的人看起來很小,面色蒼白,就這樣躺在箱底喘氣,讓他差點就以為這人會死在自己面前。在凌亂的棕色捲髮下那雙眼開始打量巴德,帶有困惑和警戒。
“沒……沒事吧?”他伸出手想要把那人扶起來,對方卻躲開,蜷在角落裡。
“你不是劇團的人。”箱中的少年說,“要偷東西的話我們什麼都沒有,可能比你們都窮……”
“不……我和先生是……”巴德停頓,要講出這幾個字都讓他感到彆扭,“是來找一個工匠學徒的。”
那人哼了一聲,和剛才的老工匠如出一轍的語氣。“原來是金主啊,我太無禮了。”他說,這才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跨出箱子。“不過你在這車裡是找不到你要的東西的。”
“是誰把你關進來的?”
“我不小心躲進去——”
“不可能,要說謊也說得認真一點。”巴德說,他想起稍早那群笑著掠過自己的人們。“為什麼要對你做這種事?”
“不是你該管的就不要堅持掛在嘴邊了。”
巴德皺皺眉頭,他沒有料想到對方會是這種態度。“你是做什麼的?名字呢?”
“要去告狀的話就省了吧,團長早就知道。”那人說話時連頭都沒有回,“肖恩,工匠。”
原來他是第三個——巴德驚覺,馬上跟著對方跳下棚車。“不去跟其他兩個一起待在工作間裡嗎?”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你已經看過他們的作品,選好就快離開。”肖恩走得很急,張望著彷彿在尋找什麼。
“你也是工匠,不想要這個機會?”
“禿鷹一樣……”前面的人喃喃念道,又轉過幾個彎,“我還沒有小什麼都不知道,前幾天來的兩個先生也是,我從來沒看過挑人能這麼仔細——不過要工匠幹嘛?也不會表演更不會取悅客人,只會削削木頭罷了。”
“我們不是人販。”
肖恩忽然停下來,一路上終於轉過身面對他。“那你們是什麼?”
巴德一時也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又不能直接告訴對方先生是革命軍的首領。“總之——跟你想的不一樣。”
“是嗎?”
“能讓我看你的手藝嗎?”
肖恩有些苦澀地揚起嘴角,“我猜我沒有別的選擇。”他調頭,朝工作室的方向行進。巴德並沒有在意過誰的手藝,也不覺得這個和其他的會有任何區別,他只是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肖恩不再說話,隨著靠近工作間步伐越顯艱難——就算表面上還是那份無所謂——他低著頭走過團長和老工匠,更沒有跟另外兩個學徒打招呼。
巴德望一眼先生,後者聳聳肩。
工作間和稍早沒有任何區別,另外兩個學徒早就走了,他們沒有多餘的空閒來等巴德做好決定。肖恩在堆疊的物品中翻找,抽出一塊木頭和一個以皮帶捆綁的布包,“你要我做什麼?”
“這裡沒有成品嗎?”
肖恩看巴德的眼神彷彿他在開玩笑。“你以為我們會保存所有小東西嗎?”
“那……隨便你吧。”他隨口應道,只是想要多一點時間來思索這奇怪之處,也希望先生什麼時候走進來能幫忙。肖恩低語着一些抱怨的話,緩緩打開他的布包,他在模糊的背景中頓了一會,拿出一支雕刻刀。
微微顫抖的手按在木塊上。
“肖恩!你在這裡嗎?我一直在找你——”
巴德回頭,一個女孩站在工作間門口,顯然剛剛是跑來的,她瞄過巴德,然後倒吸一口氣。
“天吶。”
他聽見工具散落在地上的聲響。視線回歸到桌邊見到的卻是一抹深紅,肖恩將自己的手掌握在胸口,試圖阻止血從指尖溢出。淺灰色的雙眸充斥驚恐,卻是朝向著女孩的方向。巴德的腦中空白了半晌,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直到背後被推一把。“你——你去幫他,我去找人。”她將一條手帕塞進他手裡,就轉身跑走。
他反應過來,繞過桌子,無視肖恩逃開的意願,拉起他流血的手,被割傷了,連成一條歪曲的傷痕,不像是用很鋒利的器具造成的。
“放手——”肖恩試圖掙脫,那企圖推開他的手指,他仔細一看才發覺上面也是佈滿疤痕,一塊不同顏色的皮膚扭曲起皺。“我做不到——你也看到了,我不行的,去找你要的人然後離開——”是陳舊的燒傷,巴德對自己說。
“為什麼?”他問,這次帶著嚴肅的語氣,“不想的話直接說就好了,為什麼要割傷自己……這些全部都是你自己弄的嗎?”
“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做決定,但如果你決定了——我還有選擇嗎?”此時他能看見他泛紅的眼眶,“是,是我弄的——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們這些人來,花點錢買走你們喜歡的東西,我們多吃一個月飯,事情該怎麼發生就讓它怎麼發生不就好了……”
巴德似乎明白他剛剛趕到的奇怪從何而來,那份不該出現在十幾歲少年身上的消極和現實,他就連在潘身上都沒見過,同樣的情緒也充滿了整個營地,表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他們也不想,可是沒有任何辦法,於是就把這些當作平凡的事來看待,當作再普通不過的話題討論。他為他們都感到難過。
“別聽他說話!”
女孩的聲音再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她身邊跟了另一個大人,提著醫藥箱一臉煩躁。他們身後探頭的先生和老工匠則什麼都沒說。她揮揮手招巴德過去,而肖恩已經低下頭,像是準備好了要接受責備。
巴德走到門口,被女孩領到車廂後面。
“你是要來挑人的吧?”她問。巴德皺起眉頭,他仍舊很不喜歡被這麼稱呼。“沒關係,我明白的。”她稍稍像他行禮,“剛才失禮了,我是團長的女兒艾利斯。”
“你們……是朋友嗎?他從一開始就在叫你的名字。”
“啊——怎麼說呢?”她笑起來,黑色的短捲髮隨之跳動,“我倒覺得我比較像監護人。不過說正經的。”艾利斯忽然傾身,將雙手搭在巴德肩上,“既然你已經看到了,我告訴你,不管他自己怎麼說他手上的燒傷都不是真的。這裡對肖恩那種沒依靠的人太不友善了,他又是不會還手的人,更別說保護自己……總之帶他走吧!越快越好。肖恩是個很好的學徒,你們絕對不會後悔。”
“我……”
她放開巴德,又笑起來,也是那麼苦澀悲傷的笑。“對啊,這不是我的權力,不過……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但是你絕對不可以聽他的,知道嗎?他就算找了一百個理由拒絕你都不可以聽。”
他想起那個蜷縮在箱底喘氣的人,那塊塊扭曲起皺的皮膚。
艾利斯輕輕擁抱坐在桌上的工匠學徒。“對不起。”肖恩小聲地不斷重複,“我試過了……”
“對不起什麼啊。”她說,“我們都能自己過日子,但你看你,兩個小時都熬不過。”接著她取下頭上的那朵絲布製的大麗花,按在肖恩綁了繃帶的手裡,“還給你,以後記得回來看我。”
先生敲了敲門框,示意他們該走了。肖恩跳下桌子,表情一如稍早那樣木然,“走吧。”他對巴德說。
“行李呢?”
“沒有。”
巴德最後回望了一眼工作間裡的少女,心裡因為不知道自己做沒做對而忐忑不安,可是無論如何,都已經沒有回路。
【年份表】
【在整理時間軸的時候想想還是發個梗概】
世界之初——
-??? 領主和聲音誕生,原初之戰開始
-??? 領主吃掉聲音,世界穩定
舊戰爭時期——
-??? 反正就是開打
-290253 東戰場穩定
-135001 舊神居大戰結束,種族掃蕩開始
……
-100 有了第一個人類
荒寂時期——
0 殿堂建成,領主離開
26 領主親臨教廷【十祭】
369 第一個國家建成,紅朝開始
紅朝——
386 埃圖瑪維的國家建立(現首都以南)
401 第一次動亂,埃圖瑪維用好友的皮製成王法之書
792 白色城堡建造
……
2608 洪水,國家北遷(現首都)
……
3480 十二王墮落,九十次月昇,大災降臨,艾登出生(萬惡之源(指))
3500 (蛛一)艾登登基,準備統一帝國
3529 十一王祭,帝國統一,領主沉睡,海德出生,白朝開始
白朝——
3561 獸穴建成
3661(蛛四) 改寫法律,叛軍逐漸成型
3725(蛇一) 首都遷至樞城(這裡海德被追殺,嚇到不敢出門)
3763(蛇二) 樞城暴動(國王遭當眾斬首)
3764(蛛五) 首都徹底遷回羅爾帝
夏索出生(外來者出現)
3777-3780 戰爭在雅國和邊境爆發【荒市】【獵葬】
3783(梟二) 改回舊法,肅清異端與奸臣
3786 叛軍第一次攻城,失敗,帝國穩定【那個城】
……
3835(梟三) 第四家(不小心)被殺光,王家剩下三家
3867(蛛六) 帝都外禮堂事件【那個城】
3876 【十祭】
3880-3883 貴族內亂(基里爾在這裡遇見斐契),五大家之一遭滅門
3888 腓列門告發黑市
3892 凱恩成為元帥
3893 (蛛七)基里爾登基,王家權力回收,地牢淨空【那個城】
3894-3895 幫助丹特繼承蛇爵名號,懲治謀反家族【千張臉】
3897 【那個城】【工匠與十二王】
3898 厄里西斯暴走,領主甦醒【深紅】【賦格】
3900 (現在)
……
3907 (蛛八)基里爾駕崩,琳恩登基,厄裡西斯遭處死,虛神現身(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