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4年 秋 雅國東部】
梭倫將爐灰包好打開廚房後門,下雨了,也到了這種季節,馬上就要下雪了吧。他覺得有些煩躁,早上沒有多少客人又因為弄錯配方被店長責備,好不容易抽出空去談生意也沒有戲,忙半天一事無成,自己這幾年來似乎都是這個樣子。
他隱約聽到耳邊雨水背後的窸窣聲——和食物打交道也就得和這些臟東西並列而生,反正只要廚房保持乾淨他什麼都無所謂。
不對——梭倫倏地轉頭面向巷子,被余光裡閃過的人影嚇了一跳。巷子口有鐵欄,沒有鑰匙進不來,他想著是不是是從屋頂翻進來的,算計著是不是該離開跑回廚房鎖上門。
自己早上還在跟黑市的人打交道,這個時候倒怕起來了?他丟下麻袋,大聲喊道。“誰在那裡?”回應他的話的聲音再不是無法辨別的窸窣,而是實在的腳步,聽起來很輕,小小的,但對兒童來說又過於沉穩。梭倫順手手去提了一把放在門後的傘,用腳挪了門擋將門板固定住,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巷子深處走去。
他感到一股淺淺的暖意,和火爐散發的燥熱不同,是更加柔軟濕潤的感覺,甚至有些粘稠,他忽然站住腳步。在廚房後門的光勾勒下原本在普通不過的磚牆上張開一道比黑夜更黑的裂口,周圍參差布列的是巨獸的牙,還在隨著不存在的呼吸起伏,滴淌的也是同樣漆黑的粘液。正往裂口裡跨的身影頓在原地,寬邊帽被水壓得低垂。
梭倫發覺自己竟然鬆了口氣,他認識這個輪廓。“古物……”那個標記著禁忌的名詞脫口而出,隨後才反應過來,匆促向前踏一步。“等等,別走!”
古物回頭,紫紅的瞳在黑暗中尤其顯眼,明明長得和人類一模一樣,卻毫不顧忌掩藏這一抹非人的痕跡——或許就是如此打算的,對方的長髮後是微笑。
三年前他試圖勾搭不該勾搭的人,被揍了一頓仍在郊外,坐在樹上吹短笛的就是面前的古物,那時他也是這麼笑,只是還少了些尷尬。那人緩慢地摘下帽子給梭倫行個浮誇的禮,在雨中顯得有些狼狽。“在下法倫提——”
“要不要進來?”
梭倫聽到自己這麼說也嚇了一跳,和古物交易是一回事,但是把古物請進家裡……他聽過的無數謠言故事在腦中瘋狂地轉,奪取記憶吸取生命將人的四肢活活剝下,神和人之間的存在,光是被教廷知道這件事就夠自己一死,或許還會遭受天譴。可是上次他沒事,這個古物當時坐在樹枝上隨意地點點帽簷,相同的台詞。自己把他當玩笑話,隨口說了句幫自己和黑市牽線如何,沒想到真的就成了,雖然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真的是願望實現,他至今沒發覺自己支付了什麼——或許根本沒有傳說中那麼可怕。
對方將帽子重新戴上,深夜大雨也不知道是在擋雨還是擋陽光。梭倫噗一聲笑出來,“進來吧,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感冒,但是濕透了總是很難受吧。”
名叫法倫提的古物有些遲疑但是還是慢慢走近光暈,和幾年前一樣一席黑衣,瘦長高挑,記憶中更貼近女性臉這個時候又分辨不出來了。灰髮濕潤後閃著銀光,抬頭瞄他一眼,紫紅的眼裡還包著層青藍,彷彿兩個人的瞳孔重疊在一起,在他面前站定了仍微笑著,身後的裂口慢慢地闔上,殘留的黑色粘液散開猶如在強光照射下逃竄的老鼠群。老鼠。他終日提防的害物被他請了進門。
“在這裡等一下。濕的衣服先放這裡我待會收。”他把法倫提留在邊,一邊鎖上門,小跑著去找毛巾。後者四周環望,滿臉好奇嗅著空氣,摘下帽子掛在旁邊掛鍋鏟的架子上。梭倫覺得自己緊張的快窒息,如果被店長發現了該如何解釋,他小跑上樓去自己那個窄小的閣樓裡找毛巾和洗衣籃。
回到廚房,乖乖等在那裡的古物身上卻從未淋過雨一般。他有些窘迫地笑。“也是,你們會魔法。”
“你做的麵包嗎?”
“雖然說是學徒,但該死的店長還什麼都不肯教,只能算是個打雜的……”梭倫說了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麼。“餓了?”
法倫提點點頭。
梭倫用手撐著下巴看面前的人開心地啃早上剩下的麵包,瞳孔展開成花形,臉上沒有的表情都寫在藏在裡面的那一層。法倫提從麵包後面抬起眼。“要許願嗎?”
“沒有。”他回答,“我以前許過願,不記得?”
“嘛,許過願的人有很多。”古物向後靠去,在椅子上盤起腿,“不要交易,那叫我進來做什麼?”
他愣住,沒想到對方那麼直白——對啊,本是以交易為生的古物,天真的是他自己。“就……那你在那個巷子裡做什麼,巷口是鎖的,這兩天店長總是抱怨後巷好像有人闖進來偷東西,不會就是你吧。”
這下換古物沉默了,抿起嘴瞳孔收成一個小點。“沒有偷東西!”他說,心虛地鼓起臉語氣也變得模糊。“借住幾天而已,而且那都是做壞的……”
“別擔心,這不是我的店我才不會介意。流浪街頭……我還以為古物有多了不起——覺得你看起來挺可憐才叫進來的,畢竟之前受過你的惠。”
“有願望就有代價,你的已經支付過了。”
“我不記得付過什麼就不算數。”梭倫換只手撐下巴,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敲擊木桌,燭光隨著敲擊顫動。他的心跳和指尖一樣急促,不斷重複著那個問題。做嗎?值得嗎?對方顯然是好說話的類型,但凡他始終不提交易就有機會全身而退。法倫提還在等他繼續說,也在細細打量自己的表情。“既然沒地方住不如住我這裡吧,雖然是閣樓,但總比後巷強。”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剛剛牆上開的裂口就已經是答案,對方顯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憑什麼要答應住在陌生人類的閣樓屋。梭倫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唐突可笑,可是想到幾年來的失敗,這或許是他最好的機會。“三年前起我就一直忘不了你——至少留下來過夜,不喜歡再走也不遲。而且……在這裡隨時想吃新鮮麵包都可以,不好嗎?”
“不是人類哦。”
“沒關係。”
“這是願望嗎?”
梭倫吞了口口水。“是。”
【古物在帝國土地上是憋屈啊,而且大家都知道古物不該追求,像FLT這種挺弱的遇到渡者都虛。要不然FLT在別的世界可以橫著走在光天化日下交易】
【Sor的形容詞是相當自我,他飄地很快,覺得自己“不會有事”】
【FLT我知道你想幹嘛,我只會為了麵包心動】
十五,
梅爾薩埋怨那次夜襲埋怨了很久,好在這些人已經不再把自己當作首要的敵人。忒勒斯心裡有點複雜,接下來兩個部族決定合併同行,在這種關乎存亡的節點反對的聲音也小了許多——加上這邊剩下的都是些無力自保的人,剩下的俘虜作為苦力被各方劃分了,實際上算下來也沒有多多少人力,反而一行人的組成變得更加複雜,就連忒勒斯都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放心吧,我們不是那麼忘恩負義的人。”梅爾薩的語氣柔和下來。“話說……你會回來的吧。”
“會——抱歉,在這種時候突然決定出行。。”
“你都要把最麻煩的人帶走了,我也沒什麼能抱怨的地方。”然後她目光掃過忒勒斯,“別忘記我說過的話,活著回來,我還等著你給我分擔責任呢。”
“不要太期待。”埃圖瑪維微笑。“我本來就不屬於任何部族,從他們之中選一個新的家長吧。”
“大不了我們結婚唄,這樣你就是親族了。”她的拳頭敲敲他的肩膀,最後想了會還是給了他一個擁抱。“開玩笑的。”他熟悉那種眼神,忽然覺得有些多餘。
忒勒斯靜靜地溜出帳篷在外面徘徊,不知為何明明睡了幾天手腳卻仍是乏力,灌鉛般的沉重。
那種遮蔽天日的暴雨似乎變得沒那麼頻繁,這樣也好,他對自己說,至少出行不至於要一直為了躲雨煩惱。事到如今真的要準備離開了自己竟然開始有些心慌,究竟是在怕什麼?怕自己終究還是被這裡的安逸給寵壞了。還是怕如果要往東走必定還會經過那個人的地盤。
在夜色的掩護下誰也不可能抓得到他——要不是累得無法思考,他現在已經在通往東邊的小路上了吧。無論埃圖瑪維說什麼,只要抓準時機和距離,他絕對可以將那傢伙射殺。
聽著周圍收拾善後的人民熙熙攘攘,有人主動向他問好,他們終於喊了自己的名字,那彷彿是一場夢,自己醒來還會坐在河邊被大雨沖刷,即便有細雨的遮蔽這天的陽光也有些過亮有些過於遙遠。
輸得一敗塗地,這些人仍向自己道謝,沒有理由,為什麼。為什麼又要對自己道歉,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作用就是為他人臟手,理所當然的事情,為什麼。
埃圖瑪維從帳篷裡出來。“你今天很安靜。”
“反正他們也不喜歡我,待在裡面做什麼。”
對方低下頭真正笑起來,“你害死了他們多少家人,是我也嫌棄你。沒有事後問罪已經很不錯了。”
“都不知道我幹嘛去救他們。”
“該還的就得還。走吧,還有一個人要見。”
“你真的要去。”
“他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忒勒斯不喜歡萊門。
先前聽祭司講述古物的事情,現在他回想起來了——不,這傢伙是個相當弱小的普通人,這一點他很確信,只是他身上帶著的東西可能並不是。還沒見到人他就能感覺到那種異樣感,是金屬擠壓的聲音。
哪個正常人會為一個空箱那樣拼命——不,也不能稱得上拼命,廢墟里那孩子滿臉的焦急,眼神卻是毫不匹配的沉穩,推拖著可以獨自療傷卻放下自己接下來行程的消息,這種聽起來就是誘導的話著實讓人不愉快。埃圖瑪維倒是無發覺不妥,也不知道是感覺不到還是自信這些東西對自己無害,很執意一定要來問話。
他清楚埃圖瑪維很介意夜襲裡發生的事情,那混蛋說過這塊地會有領主親自指派新主——他心裡大概有些明白了,不需要讀到預言也早早有了這種預感,帶著神的血脈的人,光是這塊地上有兩個,那麼其他地方究竟還有多少——這樣的怪物還有多少個。
萊門和一個同為異地人組成的商隊在一起,即便如此他看起來仍舊像個外人。窩在貨車後箱的角落休息,抬頭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已經預料到他們近日就會拜訪了嗎。“請坐。”
“這是在威脅還是在請求我的協助呢?”這麼說著卻也沒有希望他們離開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能力,在教廷外會使用魔法的人也不少,忒勒斯始終將匕首藏在袖子裡,如果對方有什麼可疑的舉動他會毫不猶豫地劃開這個人的脖子。
“別介意。”埃圖瑪維坐下,交給對方一枚銀幣,後者含笑接下。“那個人究竟是誰?”
萊門抬了抬眉毛,歪過身看向忒勒斯。“你也不知道?你到底從哪個教廷來的。”
“知道什麼?”
“大概三十年前亞盧士開始衰敗,領主要放下這個世界的王,我們這邊的教廷拒絕了,你們的接受了,所以領主的孩子和教條之門一起降生在海的這邊。”萊門指指無目的遠方,“那是第三年長的,你的哥哥。”又指指埃圖瑪維。“你是目前最年輕的,第十二個。”
海的對面。他的老師經常望著相同的方向,摸著臉上的傷疤,滿滿的藏不住的厭惡和酒精之後的迷糊。霧氣之地舊神居,覆滅的王國亞盧士,背棄神的教廷……可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全部燒掉多好。
萊門忽然一拍手,將他們兩個人的注意力拉回現實,仍是笑著。“我就知道這麼多,剩下的得去找官方的人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信息,這樣收這麼多錢我都不好意思。大人還有需要幫忙的嗎?”
“我們要啟程去教廷,你……有辦法繞過那位的領地。”埃圖瑪維的語氣變得有些遲疑,他也在疑惑,也或許是為了自己最不希望聽到的消息而憂。
“這……我其實沒有辦法安全走過王的領地。”忒勒斯沒預料到會這種直白的回答,還想著是否是陷阱,如果這個人早就被買通那麼當初拒絕梅爾薩的請求就有道理。面對沉默那雙眼抬了起來,細細打量他們的表情。“這樣吧。和我們同行,我們要跨河沿著山腳走然後在東南的海岸上船。並不是受管轄的船,若不介意的話。我的目的不是教廷,只需要陪我走過第一王的地就足夠了。”萊門遞出剛剛那枚銀幣,卻不再是向著埃圖瑪維,而是朝著忒勒斯的方向來。
“這是要僱用我嗎?”
對方點頭,“是的。”
“我可沒那麼便宜。”
“這是定金,你選擇加入那天我先付一半,到達目的地後支付另一半。”小小的,綴著繃帶的手一翻,抬起兩隻手指。“一共二十枚金幣。”
“給我。”忒勒斯回答,接過萊門拋來的銀幣。
十六,
“你狀態真的不太好。”突然埃圖瑪維的手指就按在他的眉骨上,檢視著他,在夜色和火光之間他也是這樣的表情,乾淨的讓他很不適。“如果不願意的話就拒絕吧。”
他無由地抓住埃圖瑪維的手腕,耳裡的雜音鼓漲起來。或許殺了那個混蛋自己就回不來了,忒勒斯對自己說,他也大可可以直接在這個鎮上上萊門的車,過海拿到錢往北走,過他能理解的從前日子。這兩個氏族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情,就當作自己再一次撇下過去一走了之多好,在這個小鎮因為自己而被毀滅之前……就像一個詛咒,他總是覺得所有人都這樣麼想,即便如此這個人乞求自己留下,邀請自己同行,為什麼。
“你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不是嗎?”忒勒斯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躲開。“有什麼不滿就說啊,我已經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了。”
火海之中他們都流著血,因為戰鬥而精疲力竭,是這個人一臉不可思議地拒絕僱用自己。討厭嗎?厭惡這樣的隨意決定為人賣命的行為。
埃圖瑪維沉默,真的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總是會忘記這個人有多實誠——想要出去旅行,想要知道真相,想要親近的人安全,想要這裡的人穩定生活,可是答案最終仍凝結成一點茫然。“我不知道。”他回答。
“人家不是都把這塊地託給你了?領主的兒子,天賜的王。”忒勒斯半挖苦地笑道,對方僵住,沒想到自己開口會是這種話。
“你相信?”
“我好歹也差點成為一個祭司。”
他後悔自己的語氣如此刺耳,聽著都覺得有些可悲。可即便他再拒絕教條再不相信萊門這個人,偏偏他目睹過天罰,偷偷讀過書庫裡的記載,和老師是使者,他逃走時給他指路的是偽神。這就是她想要的嗎?是要讓他此時此刻在這裡將埃圖瑪維帶回去,還是他是被派來阻止原本該發生的事情——不管那是什麼。
殺了他們。高塔上替他射出箭的細小聲音說。他們——他們兩個。
那些手指仍在自己的喉嚨上,牙白色的長髮透著背後火光,眼神平靜遙遠。“你還會像從前那樣祈禱嗎?”
“你會選擇那一邊嗎?”
埃圖瑪維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以為這個人真的不在意自己並非人類——至少不完全是人類,看來也不是如此。對方隨口提醒一句出行的時間和會面地點,五天后,在小鎮南端,接著轉身便回往營地的方向走。忒勒斯披上斗篷,溜進小巷裡。
跳下去就好了吧。他坐在懸崖的欄杆邊懸著腳,從縫隙裡看底下尖銳的岩石和海浪,一片灰藍和白霧中隱約可見狹窄的道路和木舟。他和老師就是走下這條路,就這麼坐著小船去了殿堂所在的之地,聽說殿堂背面就是里拉,讓死者做夢的白砂地——那這麼說來去那個世界無論如何是從這懸崖。
“要我幫你一把嗎?”女人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沒有聽到走近的動靜,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只有對方頭上的曲角和兩條攢動的尾巴。斜陽下她拉長的影子顯出背後兩雙巨大的手,猶如翅膀。
“不用。”忒勒斯驚訝自己還能好好地回答對方的問題,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沒那麼害怕。非人的物,他也不是第一次看過。
“為什麼坐在這裡?想走嗎?”
忒勒斯點頭,又將臉卡回欄杆之間。為什麼想逃走,這裡明明是他長大的地方,他所知的一切都在這裡,有的吃有地方睡,教他認字教他戰鬥,自己再笨再失敗所有人都仍原諒他。
為什麼會想逃走呢。為什麼開口沒法把這個地方稱為家呢。
“你明天到森林,我帶你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偽神大人有什麼命令?”
對方抬起眉毛,“呦,還認識我?”忒勒斯又一次回過頭,偽神已經蹲在咫尺之間,睜著眼睛打量他,本來該是淺綠色的雙眼吧,幾乎被陽光浸染成黃色,乾淨明亮,最深處潛藏的卻全是惡意。“你還算識相,也好,省得我還要花力氣演戲。我只來幫你逃走,你就好好出去玩就行。”
他從來就知道天底下不會有免費的幫助,即便是來自神也是如此,他沒有期待過什麼好結果。忒勒斯本想著這根跳下懸崖也沒有什麼差別,仗著好奇心就應約了。那天的森林意外的很安靜,沉在濃稠的霧裡面,不見一點月光,連遠處山腳下的村鎮也不見燈火——他從來沒有走進森林深處,從來都是被帶著走安全的同一條路,此刻還有些緊張,也不知道是因為黑暗還是因為背後老師可能追過來。她在他手裡塞了一把銀色的長弓和半個動物的頭骨,什麼也沒說,只將手指豎在嘴前讓他也安靜,他就這麼過上去哪裡是哪裡的生活。
直到那次夜襲。
忒勒斯跌跌撞撞地走進帳篷,差一點就被自己絆倒。“你每次都一定要喝到這麼醉嗎?”埃圖瑪維熄火的動作被打斷,臉上還有些訝異,放下工具伸手想要去扶,忽然又想到這個人消失前的語氣還有些遲疑,結果對方轉身順勢就撞進他的懷裡,喃喃哼著聽不清楚的話。
“討厭嗎?”
“沒有。”埃圖瑪維回答,“自己站好,把衣服換掉,全身都是酒味。”說著揭開手一眼瞟見他肩膀上隱隱的紅痕。“跟人打架了?”
“是那個……酒館的,那個誰……”忒勒斯的聲音慢慢淡去,閉著眼停頓許久。“她咬我——”埃圖瑪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對不起……”
他沒有理解這句道歉,只當是酒醉的胡言亂語,隨手將頭巾摘掉,那深藍色的雙眼和蒼白的皮膚映著火光,熱得像團火球,此時此刻這種溫度竟讓埃圖瑪維感到放心。他把他放下,蹲著幫著這個困惑地盯著毯子上的花紋看的人解開靴子上的綁帶。
“我討厭夜晚……”忒勒斯輕聲道著,“我每次都希望可以直接跳過夜晚……但是我也不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埃圖瑪維感覺到忒勒斯弓起身,紊亂的呼吸到了耳邊,確實混雜著陌生人的氣味。然後耳尖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嚇了跳,緊接著感覺到忒勒斯吮著剛剛咬破的地方。埃圖瑪維撥開他,有些無奈地拭去耳尖的血珠,自己還從未被咬過,該怎麼反應都不知道。
想要試試看嗎?酒醉的人歪著頭,手繞進他的髮絲,罩住他的雙耳遮蔽了雨聲。
【這是告白章】
【TLS和他都不是人的兩個隊友】
【ATM:莫名其妙被上???】
【其實AT和TLS完全不互補啊,他們屬性是一樣的面板都很像,其實也都是挺小心翼翼的人,AT比較自信罷了,TLS在外面打滾比較久就不太相信陌生人了(比竟他到頂也是普通人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