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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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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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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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珏吓了一跳,一个弓身便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那东西也旋即一闪而逝。就那么一个照面的功夫,他立刻察觉到那孩童身形的怪东西“不是人”,虽然速度异常得快,却是毫无声息——这并不是内力高深之人掩藏气息的功夫,他们方才离得如此之近,他也未从那东西身上感受到一点“人”气,只能说明那根本就是个死物。唐珏眼前的场景仿佛瞬间成了七月十六日那晚的龙井茶园,那具被他打落斗笠、劈下右臂的人骨傀儡此刻正立在他的身前。
唐珏甩了甩头,定睛再一看哪里还有那傀儡的影子,方才的影像不过是他突然想起来的事罢了。四周仍然一片寂静,那东西也不知又躲去了何处。唐珏凝神深吸了口气,重新摆正身形,他已经确定那东西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操纵着它的人——兴许就是那日在龙井茶园用傀儡袭击他的人。
将自己约到此处的想必也是那个人了。
他那时认出傀儡上所用的天机丝,正是唐门产物,定是同唐门有所联系,便在回成都时将这白骨断臂一并带上,到唐门后便找得自己那擅长机巧的二叔询问起来。哪知唐义一见此物就脸色大变,之后也不再与自己多说,干脆避而不见。他心想二叔许是将这东西拿去研究了,一时沉迷其中,无暇顾及自己,也就不再追问,便又将此事如实向自己父亲唐仁禀报。哪知唐仁听罢后面色也不好看,沉思许久后,一声长叹,给唐珏讲了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天才。
也许很少有人能真的理解这两个字所具有的含义。江湖上的天才并不少,但也不多,唐门在几十年前就也出过一个。
一个叫唐天择的人。
什么是天才?唐天择自己大概也不是太懂。可从他出生开始,这两个字就时常围绕在他身上、出现在他耳边。也因为这两个字,身在外门的他有了更多接触内门武学的机会,而他倒也不负众望,确实配得上这两个字,没多大年纪,就把门中绝学逐一精通,无论是药是毒,是机是巧,是音是容,好像就没有他学不会的事。学?有的时候甚至用不着学,他看看就会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真的做到了。
可现在唐门中却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与他有关的事。
毕竟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唐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过来,后颈被劈到的位置还隐隐作痛。他摸了摸身下,大约估计是张石床。他差不多是被冻醒的,也不知道是这床是什么石料做的,他内力也不算太浅,竟也能给冻的背脊发麻。他往四周张望了下,昏暗的房间里仅有豆大的两点火光,离自己都挺远,也照不全这屋的模样。
其中一处火光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自己坐在椅子上,身边还摆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型的傀儡。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那两个傀儡也没有靠着墙,却能自己端端正正地站着,若不是唐珏心下明了,还真会以为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呢。
他这会儿手里拿着个碧玉雕成的双股绞丝镯子,认真地端详着。他的手指细而长,白如凝脂,纤若无骨,这镯子在这一点儿火光下漾着柔软的光,此刻就好像是一圈儿水,被人用奇怪的功夫戏玩在指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却也好看得很。
他明明是个有些岁数的男人,却有这样一双手,也是怪异得很。
那镯子唐珏本来藏在怀里,是他在成都临行前唐仁交给他,拿来认人的。唐珏想到这儿,便低头看了眼自己,只见原本穿着的衣服都已被除下,换了身普通的里衣,连前几日受的肩伤此刻都被换上了新药,重新包扎了好。看到这些他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眼前这人无疑便是与他约见的神秘人,也正是唐门失踪了二十余年的那位天才,唐天择。
他的表叔。
唐珏笑了笑,那人也闻声皱着眉看了过来。
“有什么好笑?你差点就死了。”唐天择掩着嘴低声咳了几下,瞪了他一眼道。
他说的一点没错,唐珏脸上却笑得更欢了。
“你当初没有杀我,现在就更不会杀我。”他干脆盘着腿坐起身来,“你都已经跟三叔碰上了面,那也就该知道我是谁了。既有心要见我,又不肯好好地说,非得收拾我一顿。莫不是还在计较我弄坏了你的宝贝?我当然是笑你小器了。”
他话刚说完,唐天择咳得更厉害了:“小器?你知道一尊骨偶得废我多大功夫?我若是要你一条胳膊,那都是便宜你的!”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唐天择说起话来却完全不客气,倒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老三那个家伙,光会耍些下三滥的伎俩!这些年倒也算是有些长进…哼,也就是近水楼台,这些年我不方便搞着药,这块的研究不如他也是理所当然了,要都是在家里,我俩条件一样的话,他能害得着我?!”他提到唐礼的时候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露出些赞许的欣慰神情,变化之快、情绪起伏之大也是让唐珏打开眼界了。兴许是说得太来劲,唐天择又咳嗽起来,他抽出块帕子,按了按嘴角,白帕上立刻染了片红,“…也怪我疏忽,我要是没中他的计,你这会儿还能再多睡两个时辰。”
“我多睡两个时辰你能高兴些的话,我现在睡下便是了。”从他的话里唐珏大概猜到,在跟自己约见前,这个表叔就先跟三叔唐礼对上了路,看起来彼此间还有过一番较量。虽然唐礼现在不在这儿,但从这人的口气里听得出来,这次的较量里显然是唐礼占了上风。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担心唐礼目前的处境,在那信上落款,八成是这俩长辈为故意折腾自己使的计,至于原因他就不去细想了,眼前的人抱怨个没完,让他想起父亲唐仁在给自己讲关于这个表叔故事时面上露出的难色。当年他便是个极度恃才而骄,在门中光有声誉却不得人心的人。虽不知他这二十多年来在外过得如何,但看起来脾气是一点都没好的样子。既是如此,那折腾自己的理由八成也不是什么正经道理,唐礼跟他是同辈,两人之间有些过节也好交情也好都与自己关系甚远,他也不愿多管。只是唐门中人大都心思内敛,即使有些人儿时性子活泼,等长大了后难免也会因为各种理由,逐渐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像他这个样子的倒是真不多见。唐珏看着觉得有趣,嘴角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唐天择又骂骂咧咧了一阵,停下话看了看手里的镯子,眼神随即沉了下来。他望着那抹浓绿,思绪像是被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就那么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揣怀里?”
唐珏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又怕丢了,就随身…”
“我没问你这个。”唐天择直直看向他,晃了晃手里的镯子,脸上的表情认真地像是变了一个人,“为什么不戴着?”
“…戴着?”唐珏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要戴着?这…”
“你从没戴过?”唐天择也跟着皱起了眉头,满脸不解。
“没戴过。”唐珏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爹跟我说起你的事,就把这镯子给了我,说万一找到人了,不信我说的话,就拿出来,如果是你的话一定…”
“…一定认得出来。”唐天择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
唐珏点了点头。
“他没把这个给你。哎,也是,死人的东西,给你多不吉利。”唐天择看着那镯子自嘲地笑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这是我亲手做的,当年送你的满月礼。”他瞥了眼唐珏的手腕,又看看镯子不住摇头,“看着倒也还算合适…哎…那你自然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了?”
两人又胶着了十数个来回,眼见唐珏招招紧逼,慕容峯曌却都是不慌不忙地避开。唐珏心知这状况必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却一时也不得摆脱之法,干脆咬咬牙顺着对方闪躲的方,抬手运劲将手中折扇狠狠向前送出,直指对方命门。
他腕上一阵铃琅脆响,一只碧绿的绞丝玉镯随着他的气劲不住颤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慕容峯曌闻风眉峰一挑,手腕一旋便用纸扇往唐珏手腕侧面轻轻一敲,竟一击便化了他的力。
唐珏攻势被破,反应却也极快,趁慕容峯曌反击之时一个跨步迈了出来。
“厉害厉害,小珏儿没出六十招就能破我的步伐,也算是青年才俊了呀。”慕容峯曌笑得眉眼弯弯,也不知是真夸奖还是故意调笑。
唐珏将他这幅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可气,心头一阵怒意不觉涌上。他啪地一声展开扇面,锋利扇缘在茫茫月光下泛出一道道冷光,动作之快竟让这些寒光似在夜色里连成一线,幻做朵朵繁花。只是这花下藏得却是夺命利器,危机四伏!
“小珏儿!我比你大这许多,你叫我声哥哥又不吃亏的,何必下这般狠手?!”慕容峯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脸上的表情也似是故作夸张。唐珏跟这人交情不深,却也算摸清了他的套路——此刻他仍是成竹在胸,并无慌乱,自己这几招对他显然没有造成大的威慑。
他想到这里更是生气——他近来好像总是很容易生气,也不仅仅是生气,总觉得连其他的都…唐珏脑袋里匆匆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怒气盖了过去不由得他细想。几番较量间他暗中运气,那玉镯清脆的声音也总不间断,叮叮当当地响得更是他心烦。他脚下猛一点地,身子便凌空跃起向后翻出,眨眼间数道暗器向着慕容峯曌的面门便射了出去!
对方是慕容家长子,与自己也并无真的交恶,自己却出此杀招,其实是没必要的。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一定会那么觉得,此刻却完全没有后悔的念头,只剩下满腔的恼怒,好像惟有杀了眼前这人才能熄灭着怒火一般。
慕容峯曌见势也是一惊,立马作出守势。他双脚齐肩,稳稳踏在地上,抬手便是一连串快到让人几乎跟不上眼的古怪手势,最后凌空画了个圈。
说来也怪,唐珏所发出的那些来势汹汹的暗器在接近慕容峯曌身前时竟像是打进泥沼一般,骤然减速。再看慕容峯曌,在这攻势下竟连一根发丝也未被吹动,似是他身旁的风都被他揉作一团,抵在身前挡住了唐珏的攻势。
斗转星移!
姑苏慕容家最为人称道的神秘绝学,借力打力,以力还力,无论对方施以何种武功兵器,都能将之转移,反击到对方自身!唐珏想起这些的时候迅速扬起斗篷,动作间玉镯又是一阵乱响。慕容峯曌面前忽然砰地一下,那团气劲顿时散得无影无踪,四处的石头上却不断传来暗器碰撞掉落的声音。
“我无心伤你,你就不要那么防着我嘛。”慕容峯曌背过身去,悠悠说道。
那人不仅化解了自己的暗器,还刻意将凝起的内力打散,而不是借机回报给自己。唐珏心下仍是不以为然,但见慕容峯曌此时一副看似放弃了的这场无谓闹剧的样子,架势上也因此少了几分防备。
就在此时,唐珏眼神猛然一滞,本能地抬手一挡,一团白影被他一把挥开,啪地落地摔得粉碎,正是慕容峯曌先前拿在手里的玉杯。
杯是空杯,也挡了下来,唐珏的脸色却阴得吓人。
他嘴角上沾着几滴酒液,就那么几滴,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直到刚好遮住月光的那一小片云散去,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照出他唇间几点晶亮。
慕容峯曌笑着甩了甩自己的手指。
“都喝了我的酒了, 是不是该叫声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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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更还那么没质量又没字数的,刷新了看不起自己的底限……(。
好像写得还是乱七八糟的…总之唐天择=关才!之后会根据情况需要随机用两个名字中的其中一个来称呼他(。)希、希望大家可以适应!!(下跪
实在写不出打戏了大概砍了3000字的戏份吧!(擦汗)饶命我宁可写床戏……(别信
总之仍然感谢……!!(下跪)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是可以ry…老套路就不多说了惭愧…………
以上!谢谢看到这里的各位…!
大型古装综艺节目《奔跑吧大侠!》即将开播
八卦抢先看,头条我最赞!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阿羡!【切镜头,挥手笑】
这里是由热播武侠剧《明月千山》剧组联合玉皇山国家森林公园举办的大型古装综艺节目《奔跑吧大侠!》的演播现场,现在距离节目开始还有几个小时,那么让我们先来采访一下《跑侠》节目组的幕后团队,看看他们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切镜头,导演指挥工作人员搬道具ING】
主持人:万导,你好你好!(鞠躬),《跑侠》刚有消息出来就霸占新良热搜榜,对此我们特别好奇,到底什么原因促使你们想做这个节目呢?
导演: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跑侠》节目组的负责人万展鹏,也是《明月千山》电视剧的执行导演,在电视剧里客串了万贤山庄的庄主。其实这个点子原本是网友们的玩笑,可后来《明月》剧组的总导演说值得一试,所以我们联合了玉皇山国家森林公园,开始了这个古装综艺节目的计划。
主持人:《跑侠》片花在微博上一经发出,就获得了二十万的转发,网友们戏称这是大型古装跑酷活动?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呢?
导演:(笑)谢谢粉丝们的各种热心建议,一开始本来打算做纯粹的探险类节目,可后来唐珏的演员提议大家以戏中角色的身份参加活动,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导演组商量过后觉得这个可以有,所以参加本次节目的所有演员都会以剧中的身份和造型完成各种挑战。
主持人:哇啊,光是听到这个粉丝们就要尖叫了!不过化妆老师们会很苦恼吧?这样一来难度不小呢!
导演:节目组的化妆老师们都很专业,节目组还贴心的准备了进口防水发蜡,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主持人:不愧是金牌团队!听说这回玉皇山森林公园还特意为节目组开放了天然岩洞群等一级保护景点,演员们还要挑战大量户外项目是吗?
导演:(点头笑)是的,景区负责人很自信的说玉皇山国家森林公园不仅风景优美空气含氧率世界第一,连岩洞迷宫也可以让演员们有去无……啊哈哈回味无穷!所以大家敬请期待!
主持人:啊呀连我都激动起来了呢!不知道演员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通过层层挑战呢!
【镜头切换,田知甚路过】
那不是新一季刚出现的田少侠吗,让我们赶紧采访一下!
田知甚: 嗨~大家好,我是《明月千山》新一季才出场不久的蓬莱岛弟子田知甚(温柔笑)。
主持人:听说这是你第一次出演电视剧? 而且选角的过程很传奇,官网也没有放出你的个人资料,不知道能不能和我们透露一下呢?
田知甚:这个可以说吗?(咬唇笑)嗯应该也没关系,其实我那天是去探师兄的班,正好遇到一个镜头拍了很久,所以在旁边睡着了,后来剧务小哥说导演让我去试角色,没想到顺利出演了田知甚。
主持人:真的很传奇啊,那第一次演戏会不会有点紧张?
田知甚:事实上我是《明月》电视剧的忠实粉丝,前几季都在追剧,所以十分感谢导演给我这个机会和偶像们近距离接触,和前辈们对戏的当然会有些紧张,不过大家都很好人,让我学到很多。
主持人:大家都很好奇你探班的师兄是哪位演员呢?据说这回和师兄也有对手戏?
田知甚:(狡黠)这个算剧透吧?其实这回《跑侠》节目,师兄也有参加,大家可以猜一猜哦~
主持人:看来要等到节目开始才能揭秘了呢, 让我们一起期待开播后的精彩内容!
不方便在家收看电视直播的观众朋友们可以直接登陆我们的合作视频网站哗啦哗啦,参与网络互动!我们将抽取二十名幸运粉丝,赠送《明月千山》签名版原声大碟和最新衍生游戏《大临安恋人》试玩激活码!感谢大家收看!我们下次再见!
———本节目由天然原料,安全速效的千金药业集团独家冠名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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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手也想玩玩综艺pa……感觉开副本之后最想写的其实是这个(出息呢!)
稍稍提了一下唐少就不关联了……这个PA也许还会继续更)
田少侠戏里戏外反差好大XDDD荔枝人的恶趣味……
好的我来更新下半部分了。顺便慈哥九百零一岁生快(……)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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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他把两块玉递给暨景山,道:“暨大哥,不要怕,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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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景山一听,忙不迭点头:“是,是什么?什么都行!”
白衣人似乎被他的样子逗笑,提了提嘴角。他看对方脸色缓和,不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很想赚这笔钱,也很想把贺家人平安送到江对岸,但事已至此,已经无关生意和信誉。钱可以不赚,命不能不留。
“暨大哥,这两块玉佩,一个是贺志用给他夫人的,一个是贺志用给他二弟的,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帮我把它们安安全全地送到白沙镇去可好?如果你能好好送到了,我便不杀你,也不杀你的家里人。你猜我若是想杀谁,他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我会不会都会一块儿送走?”
白衣人说得轻巧,暨景山却听得胆战心惊。他眼角撇到贺至用和贺夫人的尸首,心知哪怕家人远在临安,他也一定有办法杀了他们,就像他有办法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样。
白沙镇从江阳往北,正是与他们此行相反的方向,离这里约莫一百五十里地,若是现在出发,怎么说最快到达也要明日晌午,不是个很近的距离。他不敢问为什么让他送,更不敢问这玉佩到底是什么,他只敢说“好”。
那白衣人又交待了些接应的地点和暗语,便挥手让他离开了。
还有几天便到中秋,圆月当空,照得地上明晃晃的,倒是方便了赶路。暨景山也顾不上休息,巴不得给自己双脚插一对翅膀,一刻不停地趁着月色向白沙镇赶去。
白衣人看着他离去,甩了甩衣袖,在园子里的尸体周围踱步走了两圈,像是在清点什么似的,又蹲下将地上一把沾着血的龙纹刀捡起来端详了一番。之后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说到:“唐真,你到了就过来,不用躲着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黑衣身影轻巧地落在他身后。
“我这不是不想打扰少主月下赏刀的心情。”
“我什么时候有这闲情。”
“话不是这么说,我看少主你今天心情就不错。”
白衣人和唐真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态度甚是亲密熟捻,完全没了刚刚那股凶煞之气,反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公子。
这白衣人自然就是唐门少主·唐珏。
唐珏又从贺至用的怀里搜出一个信封,已经皱皱巴巴,还沾了几滴血迹。
“你最近说话口气愈发得意忘形了,是不是当了雷家的女婿就觉得自己好了不起?”
“我哪敢,极乐观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少主还有何吩咐?”唐真心知要真是计较起来,自己这主子什么借口都能拿来计较,只好赶紧打断。唐珏哪能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但也未揭穿,只是朝暨景山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将刚刚就提溜在手里的龙纹刀递给他。
“等出了江阳就杀掉,用这个,别弄的太整齐。”暨景山想得没错,所有的人都要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唐真接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成都那边……”
唐珏脸色一沉,半晌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完没了。我知道了,我‘尽快’回去便是。”
“少主还要去哪里?”
“你处理完暨景山便来徽州和我汇合。”
从江阳到成都要四百里,可从江阳绕道徽州再回成都,路途要多出三、四倍不止。这一去,中秋定然赶不回唐门。听他这么说唐真心下了然,点点头不再言语。
***
唐珏推门进来,却看到慕容峯曌坐在院子里。
这里是徽州府郊靠近黄山的一处庄园,依着地势建在半山腰,四面皆是树林和田地,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下,和唐珏在临安云栖坞的别院略有相似,却更大些,连小半个山头都含了进去。园内没有请什么家丁仆役,田地也没有租给别人耕种,最近的人家也要移步山脚,平日更不可能有什么访客,倒是极端清净。
“你怎么来了?”唐珏见到慕容,脸就是一沉。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的主人我可认识得比你早。”慕容坐在院里的小石凳上,石桌旁的水正咕噜咕噜冒着泡,大中午的,竟是在煎茶。
唐珏白了一眼,“也不嫌热。”
“别一见到我就板着脸嘛,我哪儿招你了?”慕容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罐,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可不是白来的,要不是我在这儿,昨天晚上那帮小贼怕是要得手了。我帮你看家,你还不谢我。”
唐珏的目光闪了一闪,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楼上慢悠悠地飘下来一句:“那你继续在这儿看着吧,反正又不是我家。”
唐珏径直来到二楼的卧房,也没脱衣服,就那样直接躺在了榻上。重庆那趟行程他计划了很有些日子,又亲自跑了一趟,用了这么麻烦的手段原因无他,是因为这件事必须做得小心谨慎,不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还不能被人发现和唐门有关。确切说来,是不能被唐门发现和唐门有关。各中缘由复杂,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
让他紧张辛苦的大部分原因要归结于两个“秘密”。
一个“秘密”跟唐门脱不开干系。
六月中旬唐珏去了一趟湘西,他去湘西本是个意外,谁知却在那里碰到一个更意外的人。
这个人就是不久前从唐门禁地忽然消失无踪的唐天择。
三年前唐珏从临安回到成都时,唐天择就已经在禁地了。唐仁对他的事不愿多言,唐礼提到也只会说些气话。唐珏便是没弄明白,这位失踪多年的表叔,为何回了唐门却又被关起来。唐门禁地之所以是禁地,自然是唐家人自己若是没有允许也不能随意出入。唐天择这一进去,就很难再与外界联系。间或有人入得禁地,出来便摇头说这人的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他聊些机巧药毒之类的话题不但对答如流,兴许还能给你传授些新奇有用的点子;若是赶巧精神不好,就会歇斯底里地发飙,别说探讨话题了,不被伤着就算好的。
唐珏也进去过几次,那人的确清醒且安静,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玩意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唐珏搭话。但唐珏知道他这样根本算不上“好”。唐珏记得当年在临安他是何种样子——喜怒无常,却对家人极好,恃才傲物又不失人情味,和现在浑浑噩噩冷漠无情的模样差别极大。禁地的唐天择忘了很多事,有时候能忽然想起来,却总像在说别人。他也认得唐珏,还能认出那个镯子,却不太愿意跟他过多亲近。
“我不是你表叔。”
“我也不姓唐。”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让人心生寒意。几次下来,唐珏便也不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直到不久前,唐天择还好好地呆在禁地,对外界不闻不问,只顾着刻他的人偶。就当唐门的人都以为这个疯疯癫癫的人会一辈子被囚禁在后山时,他却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了。不声不响,没有任何人发现。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是负责关押看守——的人在连着给他送了三次饭,却次次发现上一回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放在地上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
他从禁地离开得无声无息,不但没有惊动看守,就连他穿过整个唐家堡的地界时都没有任何一个唐门弟子发现。而更让人不解的是,唐仁在得知此事之后却似乎完全不打算追究,只任凭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唐门。
只有唐珏注意到,唐仁虽表面不动声色,却在听到家中弟子汇报此事时眼中有黑气一闪而过。
他极少看到父亲露出这个眼神,而一旦唐仁露出这个表情,便代表有些事,不死不休。
所以他在湘西撞见唐天择时想也未想就追了上去。
唐天择见拦住自己去路的人竟是唐珏,果不其然面露愤然:“你也是来捉我回去?”话音未落傀儡已脱手而出,竟是为了逼退唐珏不惜与他正面一战。傀儡形如鬼魅,唐珏不得不举扇招架。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兵戎相见。
三年前唐珏还在临安时,和唐天择认真、亦或是不认真地交过数次手。第一次唐天择半途发现了唐珏的身份,于是收手而退;第二次用人偶戏弄唐珏,却又帮他治伤;之后数次切磋,教他碧玉绞丝镯的用法,倒是长辈指点晚辈的意思居多。唐珏自满月之后便与这位“表叔”分开,直到二十年后才在他乡偶遇,虽只得相处半年,却是颇为投缘。唐珏心思一动,不足一息间便打定了主意。
他猛地欺身而上,左右手并用,以扇代剑和傀儡缠斗数个回合,竟是招招直取对方关节要害,却完全不顾自己,门户大开,破绽频露。唐天择被这不要命的打法吓了一跳,不知他是打什么主意。虽说自己想要尽快和唐门撇清干系,却也没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大开杀戒,尤其是眼前这人,他更是不想无缘无故就要了人家性命。眼看唐珏一击未成却踏步而上,硬是不退反进,几乎将自己送到了傀儡的利刃之下,唐天择“啧”了一声,右手猛力一提,那傀儡的刀锋便在离唐珏脖子仅有半分的地方生生停了下来。
看着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却一脸满不在乎的唐珏,唐天择不禁皱眉问道:“你在做什么?”口气颇有些不耐烦和埋怨。
“我就想找你说说话,”谁知唐珏身子一动没动,脸上却忽地摆出个乖巧的笑容来,“表叔。”
“我不是你表叔。”唐天择听罢脸色一沉,却也再下不去手。
唐珏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此时的唐天择和三年前临安那个化名关才的表叔已判若两人。要说哪里不同,大约是除了相貌之外哪里都不同。
尤其在对唐门的态度上更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住在临安那段日子若有空唐珏便会去跟表叔喝喝茶,或许是一个人隐姓埋名得久了,好不容易见到个不用端着拿着的唐家小辈,唐天择对唐珏可算得上关怀上心,时常拉着他问东问西。听到家里人的消息,眼中多是流露出怀念和不舍,得知唐仁当了家主更是替对方真心实意地高兴,仿佛二十年在外隐姓埋名的日子都不存在一般。那时候反倒是唐仁对这个失踪多年的表弟不咸不淡,也只叫唐珏打听到他的行踪便不再过问。
谁知唐天择回到成都之后,二人态度却倒了个儿,唐仁热络地关心起失踪二十多年的“表弟”来,而唐天择对他却满身嫌恶反感恨不得退避三尺。
唐天择回成都的时候,唐珏还在临安,正是生死交关无暇他顾之时,待一切尘埃落定返回成都,唐天择已经被关在禁地许久。
唐天择被关了两年,他离开成都之后,唐珏还去过一回禁地。往常唐珏总是站在入口处和唐天择说话,惟独那一次他走了进去,还走得很深。
唐门禁地是唐家堡后山的一处开裂溶洞,入口不大,内部却十分宽阔。靠外的部分经过人工修葺变为一个巨大的石室,越向深处开凿的痕迹越少,最深处还保留着原始的模样,几十年、几百年无人问津。在石室内唐珏看到一些唐天择造的机巧玩物,有的完整,有的破碎,有的只是些材料,还未成型。他迈步向深处走去,渐渐就看到一些零散在地的木刻人偶。那些人偶却一个个都似人非人,身体扭曲,面容可怖。越向里走,这种人偶就越多,大大小小堆积如山,连墙上都开始出现成片石刻的痕迹。随着唐珏的深入,石刻开始愈发立体有致,满墙姿态各异形容扭曲的惨死之相,有些几乎看不出人形,无一不露出极端痛苦的神情,使人仿佛置身地狱。唐珏越走越心惊,待他走到山洞尽头,才完全呆住了。
在尽头的穹顶上,一只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蜘蛛趴伏在天花板正中,身上的阴影随着他手中的火折一闪一闪地跳动,仿若活物。
唐珏顿时手脚冰凉。他曾经在临安玉皇山地宫的山洞里见过一模一样、只是比这雕刻大十几倍的黑色巨物,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兽只轻轻抬脚就几乎将他打成重伤。他明白过来——表叔定是在玉皇山中遇到了这只怪物,而且可能比他的遭遇更危险、更可怕。那之后唐天择生死不明,失踪了近半年,连棺材铺子都关了,慕容峯曌也跟他打听了几次,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现在想想看,他当时定是受了极重的伤,在如同地狱般的地方受尽痛苦煎熬。这满墙的雕刻仿佛就是他当时内心的写照。
若是因为这样导致眼前这人性情大变倒也说得过去,但唐珏直觉还有些别的什么掺杂其中,让人不得不在意。比如,对唐仁的态度。
是什么事能让兄友弟恭的两人变得不共戴天?
在湘西那次匆匆的会面中唐珏并没有问出多少有用的事来,但唐天择提到唐仁时警惕又厌恶的神情却深深印在他脑中。
警惕。
为什么会是警惕?
他后来反复思考这件事,思考越多,就越想起另一个人。
唐礼。
若说在这唐门里谁待唐珏好,父亲,母亲,奶奶,二叔,三叔,四叔,小姑姑,个个都宠着他,几乎没人不待他好。但要问谁待他最好,他的答案却不是唐仁,也不是武裳,而是唐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想到唐礼,不知道唐礼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越想越多,越想越乱,越想越心惊胆战,却浑然不知自己在心惊些什么。这件事就像一个无形的重担,压在他身上,让他摇摇欲坠。
另一个“秘密”却事关此间主人。
从唐珏躺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床头角桌上摆着的花盆,盆里有两株低矮又不起眼的植株,翠绿色的枝叶已经长得颇为粗壮了。这盆栽既不好看也不好闻,没有花朵,只有趴在土上的椭圆叶片,乍一看像是两丛野菜。
唐珏却知道这两株“野菜”正是如假包换的稀世珍品,天山雪莲。
年初他来这里时带来一个小盒子,里面孤零零地躺着几粒泛着黑色光泽的种子。种子是和唐门有生意往来的西域商人带来的雪莲籽,在中原颇为罕见,他也是一时兴起就拿了过来。
“这东西珍贵虽珍贵,可惜在这里种不了。”唐珏颇为惋惜地感叹,随手就将盒子留在了这里。谁知下次再来时,便看到这间屋子的主人正在给一个花盆小心地浇水。盆里空荡荡的,但土却松软新鲜,大约是种子埋下去还没多久。
“种不活的。”唐珏看着那盆新土忍不住说道。那人只是笑了笑,小心地捻了一下潮湿的土壤,把花盆推到阳光下摆好:“我连你都救活了。”
唐珏竟一时无言。那人的身体比起两年前虽大有起色,却仍旧虚弱,甚至及不上普通人。成天呆在这院子里休养,也着实无趣,能有个打发时间的事做也好。思及此,唐珏便随他去了,却从没想过这几粒种子真的能在潮湿炎热的中原之地种活。对方照顾的很精心,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出一月,种子就破土发芽,没过多久就长得像一盆野菜了。谁又想得到没到花期的天山雪莲竟是如此普通不引人注目的模样。
也不知是这间屋子气氛安静催人入睡,还是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喘息的机会,唐珏只觉得睡意上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无梦,本应睡得很好,但无奈八月的秋老虎不懂收敛,他这么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下午,醒来脖子里全是汗水,里衣贴在身上,汗津津黏腻腻地说不出有多难受。
他极不喜欢这种全身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燥热的感觉,让他想起三年前那段火毒缠身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时的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有活下来的一天,一心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快快等死。谁知他竟真的活了下来,从此他欠了一条命,多了一个需要守着的秘密。
他在鬼门关里挣扎了足足一个月才回来,却发现自己之所以能活着,只是因为有人替他死。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他站在床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如履薄冰。
“我怕…”和他相比,躺在床上的那人语气却平静地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但我更怕你死。”
他不知那人信不信他,也许从没信过,那也正常——但那人却怕他死,怕到宁可自己死。
唐珏缓缓睁开眼睛,屋里已经有些暗,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床边坐着一个人,似乎是屋子的主人回来了。
“醒了?”
***
天上浮云似白衣,
斯须改变如苍狗。
古往今来共一时,
人生万事无不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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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白衣苍狗】:浮云象白衣裳,顷刻又变得象苍狗。比喻事物变化不定。
[出自] 唐·杜甫《可叹诗》
【唐仁·武裳·唐礼·唐天择】:唐珏的父亲(唐门现家主)、母亲(长房夫人)、三叔、表叔(=关才)。
【唐真】唐珏的贴身侍从,唐门外门弟子,唐珏的堂表哥
【慕容峯曌】:慕容世家长子。
……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噢还有关于三年前的火毒
就是那个蛤蟆啦!吃了之后修为要爆炸人要死,但是用了比较逆天的法子就没死成,修为吸收了所以就突然多了很多内力。因为要练习控制那些内力于是唐珏就一直戴着那镯子……
四家的公子原本按武功来排名的话,应该是
慕容峯曌>南宫同>雷慈>唐珏
慕容本就比他们年纪大很多,在江湖上成名数十载。南宫则是武林新秀榜的常客,雷慈除了霹雳堂还另拜江湖师父,把点血截脉这邪门武功练得很精纯。
所以他们武功都比唐珏好(唐珏才一直在吃鳖啊!)
另外南宫和雷慈的话,大概是装备武器的时候南宫>雷慈,卸了武器雷慈>南宫这样的程度……
自从消化(。)了蛤蟆之后大概就变成
唐珏>慕容峯曌>南宫同>雷慈
一下子入先天之境,白得了几十年苦修都未必能修炼出来的内力(虽然很厉害但也不是那么好运用熟练就是了)你说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去找慕容报仇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是斗转星移吗,你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就让你试试ry(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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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在下华山弃徒,偃月谷徐飞白。”
————————正文————————
长发青衫的男子孰地起身,眼睛直盯着台上的人。
“师兄……”
“鸣启,我已不是华山弟子,直呼其名便可,‘师兄’二字就不必了。”
徐飞白这番话颇有疏离之意,口气却不见生疏客气,反倒平静亲切,与多年前师兄弟一行在华山上共同生活时无二。方鸣启一愣,他那句“师兄”原本是脱口而出,立刻便后悔莫及,万没想到徐飞白会寻常回应,这一答恍惚间仿佛八年前兵戎相见、恩断义绝之事顿时化为虚无,竟让他一时接不上话,表情复杂地站在当场。
天枢子见状不禁长叹一声,这二人原本都是自己极其喜爱的亲传徒弟,方鸣启性格直来直去,爱武成痴,但却极重兄弟情谊,幼年时已懂得在师兄弟中回护徐飞白,照顾江雪,可见手足情深。如今离开华山一人一剑云游四方,与八年前师兄弟叛出师门导致心情大伤,失望之至不无关系。而徐飞白虽受父亲名声所累,一生颇为坎坷,多年师徒相处却可知此子明辨是非,尊师重道,与同门亦感情深厚。只是他看似淡泊无争,却对是非曲直颇为坚持,甚至有些顽固之势。
“……你……这是当年徐一航的《回春九式》。二十年前他凭这一剑问鼎天下,成为武林盟主,如今你亦是……如今你不止没有用华山派的一招一式,我方才观你内息更是已成混元真气,看来真的是不打算和华山再有一丝关系……唉,罢了……”
”
***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正道大宗,今日你若不逐我出门,我亦会与你们恩断义绝。”徐飞白剑尖微颤,语意决绝,“徐飞白今日下山,便与华山剑派再无关系。”
徐飞白言毕,剑尖一抖,遥指镇岳宫山门。试剑台上的弟子踏步而起,遂成七星剑阵,从试剑台一路延至山脚,呈北斗七星大阵之势。徐飞白心知这一次与当年拜入华山时闯过的剑阵不同,这些师兄弟如今奉命“清理门户”,若一不留神,非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他何时惧怕过这个?
徐飞白微微偏头,拍了拍怀中的小葫芦,低声道:“闭上眼好不好?”趴在肩上的小孩儿依言闭上双目,咯咯笑了起来,以为飞白在和她玩什么游戏。徐飞白眼神一黯,随即提气飞身,三尺青锋呼啸而出,铮地一声挡住左侧来剑,剑势不停,剑锋在对方白刃下画了个小圆,顺势而上,直指对方肩窝。
“风回云断雨初晴”——他将华山剑法弃之不用,出手竟是十多年前徐一杭在江湖上成名的剑法《回春九式》。
他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却是疾如闪电,只用两招就放倒了右首阵眼处的华山弟子,只听得有人低呼“王师兄!”随即有两人快步上前,一人护了倒下的那位,另一人补了空缺而上。
这北斗七星阵法乃华山剑阵的根本,每一个华山派弟子都对阵法烂熟于心,日日修行都会与同门练习,而多个七星阵集结而成的北斗大阵又更灵活多变,徐飞白转瞬间便放倒了三四人,阵法却仍旧稳而不乱。
徐飞白在华山习武多年,自然也对此阵熟悉非常,他每击倒一人,便趁对方改换阵眼的空隙长驱直入,只见那白衣身影左腾右挪,穿行于剑阵之中,原本行云流水的剑阵竟被他搅得瘀滞不前。
华山武学善结阵布阵,徐飞白单枪匹马原本优势尽失,然而他扬长避短,凭借对阵法的熟悉深入大阵之中,又将华山剑法弃之不用,改用徐一杭所创回春九式,剑法登时繁复凌厉,令人目不暇接,竟也凭一人之力与对方胶着起来。
徐飞白又抬手击退三人,只听得左后方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他左手紧紧抱着个半大小孩儿,斜后方便成了死角,对手见状便趁机攻入,既是为了一击成功便使足了十分力气,角度也刁钻狠戾,眼看就要刺中他二人。徐飞白来不及回头,只得反抓住小葫芦腰带猛力一抛,竟就那么将小孩儿抛上了空中,身边传来一阵惊呼,他只觉左臂一痛,冰凉的剑身便扎进了肉中。他身形一滞,身后又一人找到空档端剑刺来。他咬牙站定,连受两剑,在对手刚刚撤剑之时猛地回身横扫,这一下带上了化神无极图的内力,只听到两声刺耳的锐鸣,那两柄沾了血的宝剑在和他手中的牡丹剑接触后竟齐齐崩断,二人均是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站定。这边华山众人被他折剑之势震惊之余,徐飞白已抱住小葫芦趁势后撤了两三丈远。他硬吃这两剑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这重新稳稳落入怀中的小女孩。
剑阵中本就有些与他尚有交情的师兄弟,又看到有人不顾名门正派作风竟以幼儿为目标,更是心下不满,更有几人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徐飞白趁众人剑阵未结之时又再翻手快剑连刺,这回一招一式均带着无极图心经的澎湃内力,对方措手不及连连被挑去武器,又有不少人顾忌他手中婴儿,倒叫徐飞白连钻了几个空子,被他一人一剑闯下山来。
徐飞白闯出剑阵后没有走正路,而是从西侧仙峪绕下山脚,进峪之后斜岭横阻,山路崎岖蜿蜒,河流湍急,山石险峻,有不少路若非凌空栈道不能通过。他进了仙峪,甩开了华山派众人,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怀中的小葫芦早就在被抛起时已睁开了眼睛,此刻正抱着他的手臂左右看着被浸红的衣料。
徐飞白收了剑,将她的手从自己血迹斑斑的左肩扯下来,换右手抱着她。从去年六月救下这个婴儿起,二人寸步不离,不知不觉也有一年多。小葫芦从最初手脚柔软的襁褓婴儿长成能蹒跚跟在徐飞白身后、牙牙学语的小儿,也不过一年时间。而在这一年里,她经历了许多非同寻常的风雨,但却从未有过惊吓惧怕之时,这一点和寻常人家的小孩儿甚是不同。不过这些与她曾经从强盗刀下死里逃生相比,倒也都不算惊心动魄了。
“是树。”他托起女孩的小手在自己衣角上擦了擦,拭去了刚刚沾上血迹,然后用小手指着前方,柔声道。小葫芦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一片青翠欲滴、错落有致的树林。
“树。”
“还有花。”
“发。”
“花。”
“发……”
这仙峪虽然地势险峻,令人有谷尽路绝之感,然越岭横度,又平添柳暗花明的情趣,风景却是独好。徐飞白不禁暗叹一口气。他每次独自下山便会走这条路,这景色从他拜入华山以来,也看了无数次。只是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了。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地势渐缓,耳中传来淙淙之声,不知不觉二人已行至山谷。
“看到河了。”
“嗑……”
“河。”
“叔叔!”
徐飞白抬头望去,在溪流边一灰袍男子负手而立,手中一柄长剑,面色冷峻。此人正是天枢子座下高徒,徐飞白的师弟,和小葫芦也有数面之缘的方鸣启。
徐飞白心下了然,天枢子深知这些徒弟的脾性,定是他派方鸣启在山下等他,而方鸣启又是少数知道徐飞白会走这条路的人之一。
“师弟。”
“你已非华山弟子,‘师弟’二字就不必了。”
方鸣启面如寒霜,右手一抖,已是长剑出鞘,没有一丝一毫容情之意。徐飞白心知这位师弟嫉恶如仇,如今他行下这些“大逆不道”“勾结魔教”“欺师灭祖”的大罪,又和同门拔剑相向,若是由方鸣启出面清理门户,他当真不会手软分毫。
方鸣启剑尖直指徐飞白,剑招却是迟迟没有落下来。
“师兄,”他开口道,声音竟是少有的发颤。“那些事……可当真?”
这话倒一定不是天枢子交待他问的了。徐飞白轻叹一声,开口道:
“这华山上下,已认定我是魔教帮凶,你真是多此一问。”
“你说不是,我信你。”
方鸣启面不改色,却毫不犹豫地说道。恍然间徐飞白仿佛看到十多年前偷偷潜入思过崖看他的师弟,板着脸对自己说:
“你说没有,我信你。”
当年他信他,结果如何?
如今他还要信他,结果又如何?
其实方鸣启心中定是已有答案,只不过来向他要个证明罢了。
沉吟半晌,徐飞白淡淡答道:
“我无话可说。”
那一日徐飞白未曾料到,不出七日,他便会尝尽天下之苦,从此变得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连怀中的小孩儿都离他而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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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有QA。
武打已经写不出来了,我只想快点结束,就凑合流水账一下……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上接清明事·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721/ )
那白衣人看着桌上黑刀半晌没出声,只看似随意地将自己的剑换至左手、护于身侧,后又执起杯喝了口茶。
“…「三尺三寸,通天镇地」。这倒让在下想起昔日江南霹雳堂二少堂主雷焱雷大侠的佩刀。”白衣人放下手中茶杯,终于缓缓开口道,“传闻他当年以一柄重刃和一手霸道无比的刀法行走江湖,名震一时。也曾一度让江湖中人不敢再言霹雳堂是‘封刀挂剑’…”那少年歪着脑袋听他说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但据在下所知,这一代豪侠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引退江湖,”白衣人停顿了一下,望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打量,“敢问阁下这刀,跟雷大侠那柄有何关系?”
“唔…唔~…哎呀!”少年点着头微蹙着眉,把那白衣人说的话认真在脑中咀嚼几番,忽地舒开脸轻呼了一声,“小哥哥倒是狡猾得很嘛?明明是我先问你的,这会儿倒成了你问我咯?拽这么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听得怪费劲的嘞。”他嘟嘴抱怨了几句,见对方不答,转眼挑了挑眉笑起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狡猾归狡猾,眼力真是没的讲!这就是我爹的刀!”
那白衣人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令尊?…莫非阁下是雷大侠的公子?”
“…听小哥哥说话很是累人哎…”少年叹了口气,也不见外,直接往那白衣人右手斜侧的位置一坐,“我爹就是雷焱,这就是他的刀——不过他现在给了我啦,就是我的刀了!再多的我可不晓得咯。”说罢,少年往白衣人身后侧探了探头,“我都已经讲了,现在总该小哥哥说咯?”
“在下这柄,也同是家父以前的佩剑。”白衣人沉思了片刻,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少年显然对白衣人此刻的坦诚有些意外,本就不小的一双眼睛此刻更是睁得滚圆,过了好一会儿,才眨巴了几下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唔~唔、我猜也是…不过我没想到小哥哥那么老实就讲出来嘞。”
“不必刻意提起,但亦无须隐瞒。”
“嘻嘻,飞白哥哥真有意思。”少年忍不住笑出声,仍旧盯着那白衣人,“小哥哥是叫这个名儿吧?”
“正是。”徐飞白点点头。他琢磨着那雷焱引退江湖约是二十三年前的事,自己的父亲与那雷大侠曾经也算至交兄弟,如果眼前这位确实是雷大侠的公子,那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奇怪。
“我爹跟我提起过你,他说当年见着小哥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大呢。”少年拿手比划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凑向徐飞白,“那么算来…唔…小哥哥比我要大不少哩?请我吃个饭嘛?”
这般直白的蹭饭要求倒是把徐飞白给吓了一跳。他细看着那少年,确实从身形外貌到神态举止,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要年轻些,要只是听他讲话,那清甜的声音和口气更是哪怕说只有十四五岁他也会信。这人又说是自己父亲挚友的儿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推辞。就那么对视了片刻,对方眼里的期盼丝毫未减,甚至还多生出几分撒娇的样子,把他给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硬着头皮招呼老板娘多添了一副碗筷。
“你这小子,挺能耍赖皮的嘛!哄得我答应你混口饭吃还不够,就那么会儿功夫又骗得这位公子了?我可不管谁请得你,这些菜你一会儿还得给我摘了啊!”老板娘说罢又装作嗔怒,往那少年脸上狠捏了一把。少年嘴上“哎呦疼的疼的”嘀咕个不停,却也是一直挂着笑,“这位公子也真是好心,可别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啊!”
“无妨。他…算在下半个兄弟,刚巧碰上罢了……”
“哟,谁不那么说呢?”那老板娘也不知道几个意思,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让徐飞白这浑身不自在里又多出些尴尬来。
“姐姐,你这儿有没有鸡吃呀?”那少年倒是对这周遭的古怪气氛浑然不觉,接过老板娘盛来的饭就着小菜扒了几口,还在嘴里嚼着来不及咽下就问道。
“我这儿那么个小地方,养着自己吃都不够呢!你以为把鸡养大容易啊?这儿就是个供人歇息的地方,不靠那些赚钱,没你这小馋鬼吃的份。”老板娘跟这少年看起来煞是投缘,两人讲起话来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一来一往谁都不对谁客气。少年听她那么说,也只好看着铺子后头几只走来走去的半大公鸡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徐飞白看着只觉得突然一阵头疼。
“对了对了,小哥哥,都忘问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少年脑袋一抬,刚才馋嘴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
“临安。”
“哎呀!那正好顺路嘛!”少年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话,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乐得猛拍了下手。方才少年把那刀给亮出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刀给吸引了过去,直到这时候徐飞白才发现这少年双手上缠着的层层布带。莫非是有伤在身?但瞧他动作之间收放自如也不像是有病痛之状,“哎呀,小哥哥你在看这个啊?不用担心我呀。”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便把那布带间稍微拉开条缝隙,露出血红的皮肤,“怪吓人的,就给遮起来了。…你可别嫌弃人家呀,不害人的。”
徐飞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老板娘那虎头虎脑的儿子从旁嗖嗖跑过。小孩子衣服穿得松垮,动作之间又容易拉扯,所以脖子上那块胎记也相当惹眼,他自然能瞧见。
“嫌弃什么!他要嫌弃你不就是嫌弃我儿子,我可不招待!”
徐飞白的头更疼了。这哪儿跟哪儿啊,什么话都没说呢,就差点掏了钱还不给饭吃,也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能肯定的是老板娘跟这少年确实一见如故,现在还彻底站在了他那边,护得很。
“不嫌弃。这儿的也没嫌弃啊?”像是为了缓和一下自己头疼的情绪,徐飞白笑了笑,说话间也学着那老板娘的动作伸手过去很自然地往少年脸上泛白的地方碰了下。
这不碰还好,才一碰上就看到老板娘脸上表情一滞,随即嘿嘿窃笑起来。
“…咳…所以你也是要去临安?”徐飞白这时候已经不想去管头疼不头疼的问题了,他尴尬地抽回手,夹了一筷子菜原本想往那少年碗里塞,但又觉得这时做这事好像更不能成,只好别扭地换了话题。
“嗯啊,爹让我来中原拜访几个前辈,顺便送点礼。”少年从背后取下一个长得像个大号香囊的包裹来。那包裹做得极为精致,深色的底布上绣着漂亮的图案,两根二指宽的七彩织带从左右两侧伸出,用力抽紧就把这布袋束了口,还刚好能套进两边胳膊背在身上。只是这包裹看起来也并不很大,更是没装多少东西的样子,要真得拜访“几个”前辈,也不知道里头能装些什么“礼”,“临安的事情比较重要,爹让我尽量在十月前到。”少年说到这里突然对着徐飞白使了个眼色,“说来倒真的是缘分哩,小哥哥也是我要找的人之一呀。”
“我?”徐飞白不解地问道。
“是呀!临行前爹还特地关照了嘞,一定得找着你。”少年也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至于道理嘛,小哥哥你要能请我吃鸡,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他又瞥了眼那几只全然不知危险就在身边的半大童子鸡,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老板娘在一边忙活着招待其他茶客,也只是冲他一瞪眼,又笑着摇摇头。
“…不急,反正路还长,有的是时间,等你想说了再讲不迟。”徐飞白也是有点清楚这少年的性子了,立刻把好奇给藏了起来,故意装得泰然自若。这招果然凑效,少年见他不为所动,也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吃起桌上的素菜来。这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样子让徐飞白不禁想到门中几个年纪尚小的师弟妹,心情也好了起来,“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噢对哦!名字!我的名字不好念呀……”少年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了下去,用一副夸张的神态做出苦恼思索的样子,“嗯…对了,那个!”少年一抬手,指着天上的太阳。今天的天气很好,此刻又刚过正午不久,正是“日当中天”的时候。
“…太阳?”
“这种时辰…不对不对,天气?天气!你们叫什么?”
“嗯…热?…晴天?”徐飞白想了想说道,“……晴朗?”
“对对!就是这个!”少年一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脑袋在听到这个词时停了下来,重重地点着头,耳朵上的银饰也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晴朗!我娘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小哥哥就喊我阿朗吧?”少年在阳光下灿烂的笑着,阳光照在他身上一刹间居然有耀眼的错觉,“其实我还有个小妹儿,这次也跟我一块儿来中原了。不过我们到这儿不久就走散了……她名字跟我挺像,要是有机会见到啊,小哥哥你就喊她晴儿吧。”
“好,阿朗。”徐飞白点了点头,“你的确算是我半个兄弟,既然有缘,我也理应照顾你些。这样,等去到大一些的镇子,我就请你吃鸡吧。”
话音刚落,隔壁桌突然传来“噗——”地一声,随即是几个人的爆笑声,老板娘的声音也在其中,听起来笑得格外欢脱。徐飞白一愣,但见那老板娘又用之前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开始打量自己,才猛地意识到原因,一张脸一下变得刷白,又噌一下红起来。跟这头的尴尬劲儿相比,那吵着要吃鸡的始作俑者倒没什么反应,除应了声“好呀好呀”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公子对兄弟可是真的好呀~”老板娘远远地笑着说道,听着像是赞叹,可徐飞白这时候怎么都觉得她这话里还有话,“那么宝贝人家,一会儿帮忙一起摘菜啊!早办完早上路,前头不远就有能歇脚的镇子,晚了没地方住可耽误办事啊~哈哈哈哈,哎呦!”话一说完老板娘就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跟憋了很久似的,让她丈夫都忍不住走来用手肘轻顶了她一下。
这下就算再傻徐飞白也听出人家话里的调侃味道了。
……这真是造了什么孽了!
所幸干起活来的时候发现,两人都是挺会做这些生活事的人,收拾阿朗留下的烂摊子倒也没花什么功夫,不多久就告别了那茶摊的老板娘继续上路了。去往镇子上的路并不算太远,但也绝不算近,没一个时辰怕也走不太到。还没到七月,这天却意外的热,又是大下午,一路上也没什么人。两人一边商量着去临安的路线一边聊着些有的没的。起先是阿朗说的话多,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徐飞白也不似自己刚见到那会儿那样沉闷,虽然时不时会讲些他稍微听不懂的字句,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容易说话的人。
“你今年是十九?你妹妹呢?”
“十五啦,大姑娘啦。”
“你们俩都是第一次来中原?爹娘就放心你们?”
“唔…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呀?”阿朗眨眨眼,显然对徐飞白说的话不明所以。看他这副危机感全无的样子,徐飞白也一时语塞。虽然“江湖上不太平”“坏人到处有”这种话很容易说,他也不是没感受过——但对方毕竟是一代豪侠之力,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想阿朗也是会些功夫的,和普通人总不一样,要实实在在找出几件让江湖中人觉得“不放心”的事来好像也不太容易。
“也没给你们盘缠?”
“唔…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们不用钱的呀。”阿朗说道,徐飞白点了点头。之前的路上阿朗也稍微聊到了他们村子的事,听起来像是个完全自给自足、村民之间以物易物的地方,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感,想必当年雷大侠也是年纪轻轻就厌倦了这江湖纷争,才向着那朴实清闲的田间生活去的吧。
“才不是呢,我爹那时候是刚好碰着我娘来中原——就跟我现在差不多吧——然后对我娘一见钟情,追着去的。我娘性子淡得很,爹去了村子以后还缠了她好久,她才答应跟他好的呢,脸皮好厚的。”
“雷大侠当年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称作豪侠了,这般作风倒也确实能想得到。”徐飞白看着阿朗说自己爹厚脸皮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娘来中原是干什么的呢?”
“我们村子在那山里也好多好多年了,嗯…有没有百来年我就不晓得嘞。村子里听说有不少都是中原过来隐居的厉害人哩!但这些前辈大部分都不想成家,也就没有子嗣。村子人总不能越来越少嘛,所以偶尔就会有人出来,勾搭勾搭这个,招惹招惹那个,再讲讲那儿的故事,看看有没有人想跟我们回去种田的。”阿朗说着转过头来对着徐飞白一笑,“村子里可好啦!小哥哥以后有机会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呀?”徐飞白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应了声“有机会再说吧”,阿朗也没在意,接着说道,“——因为挺久才出来一次的,平时村子里也用不着钱,我也不晓得他们的钱是哪儿来的,但回村子以后剩下的都没很多了,我和阿妹这次出来,爹也就只给了一些,说剩下的自然会有办法的。”
“若是江湖上退隐的前辈,在中原总都会有些旧识,你要是去拜访了他们必定照顾你,就算你不开口,这盘缠肯定也是少不得给你的,雷大侠倒也没说错。”
“麻烦嘛,难得来一次,想多玩玩……”说到这里阿朗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玩着玩着就走远了,最近这一路上没有能顺道去的人家,盘缠就…又不想掉头,那些叔叔伯伯们见着我,总得让我留上好些天,他们又忙,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也不好自己乱跑,闷…”
“……你也过了那不愁的年纪许久,还那么贪玩,要是真误了事,我看雷大侠要…”话说一半,前方不远处一声凄厉惨叫赫然入耳,二人皆是一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顿时脚下生风运起功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跑出百余丈,只见一辆老旧马车瘫卧在地,一侧车轮已被毁坏,半边车身狼狈地倒在地上,车边趴着一名妇人,鲜血汩汩涌出,看起来已是回天乏术,刚才那声怕是妇人临死前最后发出的惨呼。几个蒙着面贼人还扯着那马车里的行李往马背上搬,一位男子拽着拉车老马的缰绳跟其中一个贼人苦苦缠斗,身上布衫也都已经被血染红浸透,随着他的动作又给甩出来溅的一地都是血星子。那男子看起来也是只靠着一口气吊着了,几次被那贼人推开再去抓缰绳都抓了个空,双腿也是逐渐失力,渐渐显出疲态。与其缠斗的贼人夺过那缰绳一个转向,侧身翻坐上马,举起手中白刃正欲给那男子最后一击。
“——住手!!”徐飞白心底一沉,大喝一声往前冲去,阿朗也紧跟在他身后。那伙贼人见来者速度奇快,又分别带着刀剑,也知道是练家子,不清楚对方底细也不敢多做停留,片刻间个个都蹬上马撒腿逃窜而去,“阿朗你照看一下这位兄台!”说罢就朝着那伙贼人追去。
“车…孩…”阿朗将那男子扶起,但他似乎已是被伤到了脏器,大量鲜血不住从口鼻涌出,堵得气都喘不上,话更是说不完整。他强撑着剧烈颤抖的手指了指马车,没吐几个字便身子一歪,呜呼而去。
徐飞白回来时样子也不好看。地上男子和妇人的尸首已被阿朗做了简单的处理——都翻过了面好好地躺平在地,擦干净了脸也阖上了眼睛,双手贴着身侧摆在一起。人刚去世不久,要不是那些血污伤口,跟睡着了也无两样。徐飞白紧紧皱着眉,往那倒下一半的马车走去。
“应该是这很熟悉这附近的土匪了,才跑出路就往林子里窜,没追上。”他叹了口气,车厢里的东西也都被搬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破布烂箱子,阿朗背对着自己钻在里头盘腿坐着,上半身来回轻轻晃悠,也不知是在鼓捣些什么,徐飞白看了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嘘——”阿朗转过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爹娘把他塞这坐板下头嘞,命大哦,大概是碰撞时候给整蒙了才没哭,好一会儿我才把他给弄活哩。”
徐飞白凑过去一看才大惊失色,居然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孩!此刻被阿朗抱在怀里,小声抽噎着睡着。
“这……这可……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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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还在往临安的路上(擦汗)我真是肥肠不擅长扯这种慢进度的…好多对话想直接写但是又觉得太没意思…
终于臭不要脸了一把(等一下)老板娘是个开放的人就让她呵呵呵呵呵呵去吧!(。)
下一篇应该就可以到临安了!!(咬牙切齿)我一定赶、赶上主线进度……(呕血)
这篇本身故事性很弱,交代角色关系和铺垫比较多,虽然如此但也、也没什么梗在里面,应该不太好看…但还是感谢看到这里的您!!!!(顶锅盖逃)
以上!
终于接上了!狂喜乱舞!有BUG也不管了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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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合双打花瓶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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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量私设溢出(…),剧情需要扩张了副本空间,总之在这地下空间很大。
2.本章响应书院副本的猎奇血腥走向,虽然也没啥好注意的,还是说一声慎入!
3.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就行,本章没有Q&A;呢是不是很寂寞??(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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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衣裳齐整,若不是早知有机关,怎会这么凑巧?”
窗外的疾风吹不散屋里箭在弦上的气息,火折子的丝丝幽光中,田知甚拦在床前,冷冷扫视着吴勾和刘狸,床上翻起的玄铁板被一张木凳卡住,绞出不甘心的嘎吱声,但终究劳苦功高的撑开一道宽缝。
吴勾头上还沾着几片破碎的棉絮,摆手连称有话好说,刘狸举着火折子从吴勾身后冒出,满脸遗憾的看着打烂的桌子,摔飞的椅子,四散的被褥棉絮。虽然桌子缺角,椅子破旧,棉被略有霉味,但浪费总是可惜。刚才双方互相误以为是歹人,闷声不吭在黑暗中过了几十招,若不是他及时摸出火折子,恐怕要到拆屋穿墙之后才有结果。
“田公子可别误会,怪我这两天闲极无聊,又见花五厨艺高超,想一睹他精妙的白案功夫,谁知今早将花家转遍也没寻到厨房,问起家丁又支吾推脱,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田知甚记得花家的厨子自称花五,一人包揽几十名宾客的饭食,手艺颇受赞赏。难怪吴勾和刘狸将近中午才到小院比试,但为这种理由在他人宅院瞎逛确实无聊。
“所以你们刚才正打算夜闯花家内宅?”
刘狸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方承认,“没想到这里是强盗窝,除了我们三人,底下可真是‘喝粥不用匙,一锅端’。依我看现在走还来得及,不如……”
“两位若要离开,请自便。”
刘狸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再做停留恐生变故,何况他从来没打算趁机逃走,田知甚由被卡住的床板宽隙中滑入黑暗,无声无息的落地。下来时屋外雷雨正急,可地底却听不到雨声,不知是何缘故。陷阱并没有他想象的深,比起地宫虫穴的深坑只能称作地牢,地牢与上面的厢房大小相同,三面石墙封死,只有朝走廊的一面是木栅栏,油灯昏暗幽曳,远处隐有血腥味飘来,他伸手去拽栅栏上缠绕的铁链,没想到铁链只是虚虚挂着,连锁头也已打开,竟毫不费力就出了牢房。
走廊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悬着一盏油灯,连过几间牢房的门都是敞开的,第五间牢房虽还锁着,栅栏却被砍断数根,田知甚一眼瞧见砍断的木柱上除了刀痕,还有一道道深入木中焦黑,看起来很不寻常。
身后传来两声落地的轻响,但田知甚并未回头,前方不少油灯都已熄灭,走廊逐渐陷入黑暗,尽头却很明亮。黑暗中血腥味浓重的让人呼吸不畅,田知甚加快脚步,冷不丁有个东西从地下橫出,闪电般箍住他的脚。
“救我……”那“东西”居然还会说话,声音虚弱却年轻,是个少年。
“你是谁?”田知甚的行囊早已在床板倒翻时失落,身上也无引火之物,看不清地下的情形,但少年突然激动起来:“我是湘门弟子!大师兄是江湖有名的剑侠竹云孙!所有人都跑了,我腿受伤动不得,大侠带我出去,我爹和大师兄一定会好好答谢你,要什么都行……”
“先放手,不然怎么带你出去?”湘门抑或竹云孙,田知甚一概不曾听说,但他还是蹲了下来。对方仍捉着靴子不肯放松,絮絮叨叨个没完。
“放手,我行囊里有药,找回就可以替你疗伤。”田知甚拍了拍少年冰冷的手让他镇定,身后的脚步声随着光晕渐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吴勾和刘狸,他打算让两人暂时照看伤者,却见吴勾举着油灯和刘狸齐齐盯着自己身后,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田知甚心头一跳,不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微弱的火光下,少年伏倒在地,双手很干净,但从后腰开始几乎被利器斩断,粘稠的鲜血淌了一地。
他还没断气,挣扎而徒劳的努力呼吸着,田知甚一时僵住,刘狸慢慢上前,一柄小刀悄然滑出袖来:“血还没流尽……”
血还没流尽之前,人不会断气。
田知甚霍然盯向刘狸,“你要杀人?”
刘狸并不看他,只看刀尖。“他已经死啦。”
两人声音不大,气氛却陡然下沉,田知甚眼角余光见吴勾面带悲悯,却无阻拦之意,一时心头不知是何滋味,耳边暮地响起师弟凌云的话——
“师兄都行走江湖了还不使剑,莫不是怕伤人?那只出剑救人不就行了?”
此前他都是顺其自然,何来那么多道理?若一切自然而然,此时又何来疑惑?
这些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少年只因乍然重伤而昏厥,又因回光返照而苏醒,挣扎着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咽了气。田知甚默然起身,刘狸收刀拢袖,吴勾拿灯照过四周后叹道:“好厉害的刀风,不知什么来路。”
少年身后还倒着几个死人,俱是筋断骨折,一旁的木栅栏像被飓风扫过,满目支离破碎。墙壁上的刀痕深如斧劈,纵横龟裂一路往走廊尽头蔓去。越接近走廊尽头刀痕就越多,显示着不久前的一场恶斗,吴勾走在最前,眼前的情形让他一惊:“你们看——”
一具尸身笔直倒在通道间,头颅滚出数丈远,腔子中喷出的红色在地上形成了可怖的血圈,刘狸眼尖,远远一望即道,“是花平。”
田知甚虽不太记得花平的模样,但对他驼背的习惯有些印象。果不其然,那干瘦尸体的背部微隆,身上有多处伤口,旁边一把巨大的剔骨刀浸在血中,几乎看不清刀面。
“原来他就是凶手,这把刀和一路的刀痕对得上,不知是谁替天行道。”
吴勾说完,刘狸若所思的与之交换了眼色,又指着尸体道,“瞧,颈上伤口的前段向下斜切了一个小角,这是先刺后劈的结果。断口不平,绝不是寻常的宽刃直刀,既不是宽刃,劈砍起来就不大顺手,花平自己使刀,却还被一刀断头,可见杀他的人出手多么狠辣。”
田知甚反倒松了一口气:“是他们,看来都无恙。”他对柯行之在地宫所使的刀法印象深刻,自然认为这是柯行之所为,吴勾奇怪于他的反应,忍不住反问是谁。刘狸却再没有研究死人的兴趣,从走廊进了另一道门,远的连话音都有些模糊,“真是位义薄云天的侠士也好,既然有人开道,还不快走?这里……”
蓦地一声惊叫从门里传来,紧接着隐约听见刘狸喝了句放下人后很快杳然无声,待田知甚和吴勾奔近,早已不见人影。门内的光线比地牢里充足,可以毫无障碍的看清大厅里的情形,周围的墙上有许多小门,似乎通往不同的方向。
吴勾大步绕了一圈后,在两个小门之间拾到了刘狸的琥珀腰坠:“不好,我兄弟只怕遇上敌手,听刚才的响动,对方似乎还掳了个女人,我这就追去!”
田知甚见吴勾焦急,也觉得事态不妙,刚才的尖叫隐约像是百里凉,也可能是女扮男装的华澈等人,能在两口茶的功夫不见踪影,可见刘狸比试时颇有保留,但对方挟持人质还能更快,武功显然更高。
“分头追。”
田知甚没想到这一念之差,诸多变数纷沓而来。
他本很有自信追上刘狸,但等他连穿几道门转了好几圈后,才发觉这里的地形构造特殊,无论是四周颜色浑浊的墙面,抑或幽暗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看起来都与刚才经过的地方并无不同,仿佛原地兜圈一般。
地面乌糟粘腻,污浊的看不清纹理,更无法辨认足迹。但细瞧之下,地面满布细小沟槽,连绵不断像是某种图纹,田知甚沿着稍微清晰的线条走了一段,心中若有所得,正打算仔细参详,空气中隐约飘来诱人的味道,居然是饭菜香气。
田知甚自幼受教于孙霁,起居练功皆有章法,每日睡前例行调息可以消除疲乏养气安神,但这两日偏又不便为之。如今已过半夜,本该安心入眠的时刻被迫活动和思考是种令人不悦的消耗,何况距离晚饭已过了数个时辰,人在精神紧张时闻到食物香气,身体不免屈于本能的放松并想要靠近。
但他实在没想到会看到一间厨房。
如果说强盗在地下挖地牢尚有道理,将厨房偷偷摸摸埋在地底可谓癖好奇特。厨房内收拾的整洁干净,大锅里正炖着肉汤,方才门外的香味正是从此而来,锅边放着一碟刀工悦目的腰花,寻常的有些惬意。
田知甚突然想到,地面上寻不见的厨房既然在此,出口必然不远,不然白日待客的诸多饭食如何送出?听说大宅常建暗室用以自保,除了一眼可见的明道,多有夹壁捷径,这看似寻常的厨房是否暗藏玄机?
他向来心想手动,老天也着实未辜负这份突发奇想和摸遍每寸地的耐心,小半个时辰后,田知甚再次敲击水缸底下的青石砖,与众不同的回音让他更加笃定,周遭寂静而昏暗,他将拇指与食指按向砖面,捏提起的石砖下并没有预想的机关通道,仅仅是个堪称简陋的暗格。田知甚提醒着自己不能大意,将里面的事物小心拈出,借着灶火解开缠绕的布条,掌中之物露出真容的刹那,鲜红占据了双眼。
鲜红的塑像。
这无疑是件巧夺天工的物件,田知甚辨认了一会儿才认为是尊泥塑观音,观音作三头六臂之像,正面雍容华贵眼帘低垂,一手托日一手托月,高举过顶。左边的面容狰狞,张露獠牙,右边却怒眉哀眼,神似泣啼,裸露的皮肤遍布花纹,恍如纹身,手部姿态也不尽相同。观音足下数条蛟龙撕咬于汹涌的海浪之间,与寻常祥和慈悲的观音像有天壤之别。
除却通体诡艳的鲜红,观音与蛟龙眼部涂金,红金二色相映,生气腾腾。正当田知甚贴近光源想看的更清楚,那观音眼神一凝,六只眼齐齐看了过来。
这感觉委实惊悚,田知甚忍下抬手把它扔回暗格的冲动,将其转动几圈才察觉其中奥妙,观音眼部涂金后特意刮光,会随着光源的变幻形成特定反光,造成目光追人的错觉。田知甚心想,不知做这玩意的人出于什么猎奇心态,简直可以和在玉皇山挖地洞,又或是花家地下造厨房的人焚香结拜。这种感觉莫名有些熟悉,只可惜脑子尚来不及捕捉一闪而逝的灵光,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已转移他的注意力。
田知甚迅速将泥偶裹进早已捡回的包袱,把周围恢复原状,直到明显的脚步声在靠近厨房后又突然消失,他才忍不住出声:“吴兄?”
原本打算悄然进门的人有些吃惊,扫了一眼屋内恍然大悟。“田兄弟怎么在这?还当只有我转不出这地方,这可怎么办?”
“……”
“田兄弟头脑比我聪明的多,只好劳烦你。”就因为吴勾满脸真诚的扣下高帽,田知甚只好继续和他挨个厅堂的搜寻刘狸的下落,虽说他已察觉地下空间的构造奇特,但并不意味着能轻易觅得章法,而吴勾对这些一窍不通,出了厨房后亦步亦趋,完全没个主意。
两人兜兜转转不知多久,地上渐渐出现细微的水痕,越往前行水痕越多,污浊的地面被水浸润又被人踩踏,显出污泥般的暗沉褐色,散发着腐败的气味。吴勾连忙手沾污水在指间嗅了嗅,又搓了搓,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不对劲,不对劲啊,怎么像是血。”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想到,若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那得多少血才能成这副模样?这些又是什么血?一股若有若无的凉风吹来,寒浸浸的爬上背脊,两人被凉风一激,几乎打了个寒颤,谁也没说出自己的猜测,心却同时往下沉,田知甚稍作观察,便知这股风是从水渍尽头的门内吹来,从门口望去,里头光线昏暗看似很深吴勾打了个哈哈,不知是不是为了壮胆,“刚才是个厨房,这总不会是澡堂吧?看着不大像出口。”
偏偏田知甚目力太好,“好像有只鞋,进去看看再说。”
四周黑影重重,不知何处来的寒气溢满房间,地下竟有浅浅的积水。鞋是男鞋,侧翻在地,田知甚拾起那只鞋翻看,一滴液体突然滴落鞋面,他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一张颠倒的脸。
田知甚瞳孔急扩,这张脸他认识,但他认识的应该是今早离开时活生生完整的人,而不是一颗散发着焦香的人头。此时的眼睛已适应了昏暗,不远处黑影逐渐清晰,一具具残缺的人体整齐的吊在半空,惨白的断肢残躯铺满旁边的大木台,木台边缘正缓缓滴着水。
花五老实的笑容猛然冲进脑海——这道炙烤蜜肉,定得现杀,三刷蜜浆腌制入味,再用沸水淋一道收紧皮肉,最后细烤小半个时辰……
他无意识的连退几步,只觉浑浊黏腻的腥味钻入皮肤渗入骨髓,又从深处不断散发,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即使掏出五脏六腑沉进东海,也洗不净这迫人的恶心。直到手掌按在冰冷滑腻的东西上,他才倏然回神,身后是个盛满碎冰的木箱,堆放着一团团五官分明的“白面团”,其中几个还有些眼熟,刮去毛发的头皮被融化的冰水泡的发皱,像死鱼翻白的肚皮。
“作孽的妖人!”
吴勾一脚将一盆血肉模糊的东西踢开老远,大步上前将铁链吊着的尸体解下,连背带扛的往外面拖,“这几个都是昨天的客人!”田知甚看着他带着怒气的脚步溅起小片水花,突然转身,走向最近的一具尸体。
几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被搬出后靠墙放下,吴勾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那些无头尸体,似乎有团火从内烧到外。田知甚勉强将三魂七魄归位,很快想通那只鞋的原由,大约是谁进去后吓的魂飞魄散,逃跑时掉了鞋也不顾,甚至跌倒滚了一身污水,才会在门外留下一路的水渍。再看尸首上的刀痕,与死在地牢的人身上伤痕一致,应该都是花平的杰作。尽管想通这对死人来说已无济于事,但对活人却有警醒之用,花平虽死,可花家其他的人还藏在地下,单独行动的人恐怕大大的不妙。
田知甚单刀直入:“吴兄,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有件事你需明白,我可以再兜几圈,但贵表弟落单,撞上花家人要倒霉。”他不给吴勾说话的机会,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厨房外的另一人落足虽轻,又在吴兄的掩护下很快避让,但不巧我耳朵还行。”
吴勾上下打量着田知甚,眼神从开始的惊讶慢慢转为温厚,甚至笑了笑。“我现在觉得,你……”
远处突如其来的骚动将吴勾的话音打断,两人还未及细听,一声喝问如银枪铁戟般横空而出,说话的人恨不得天下皆知,甚至用上隔山传音的功夫,尽管不能声传数里,也足够一定距离内的人听个清楚明白————
“万贤山庄灭门案可是你星罗宫中人所为!尔等潜伏临安多年,目的可是前朝宝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