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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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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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标题取自张先的《木兰花·乙卯吴兴寒食》
写的速度太慢先发部分_(:з」∠)_
以下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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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前儿个据说太湖那边出了大事。”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没了好多条人命……”
“小二,再来一碗!”两人的低语被一声洪亮的女声打断。
“来嘞!”小二顾不得其他客人的眼光,赶忙给这位很能吃的小姑娘再送上一碗饭。
周围的客人们都对这个绿衣裳的小姑娘的食量瞠目结舌,因为他们刚刚眼睁睁看她就着咸菜扫光了一大碗的白饭,现在却看到她又加了一碗。
季柳月才不管别人如何怎样看待,风卷残云一阵后她咽下最后一口饭,随手扔了块碎银子给小二甩下句“不必找了”,就急匆匆地牵上栓门口的马一溜烟跑了,直至跑到人少的地方放慢速度,才想起方才吃饭时周遭的人说的话,虽然心里疑惑,但是相又有多处不同的地方对不上,于是赶忙摇摇头,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密信,赶忙继续赶路。
突然此时,耳边有风声,她一侧头,就有一道箭矢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她察觉到不对,赶忙勒住缰绳环顾左右,发现周遭树林里窜出几个人,满脸横肉,一看便是常年打家劫舍的土匪。
这到底是多不长眼的东西啊,季柳月翻个白眼,跳下马来抽出刀子。
两月前——
“三小姐,人带到了,在刑房里押着。”季柳月正在给新的机关上油时,听到随从在门外通报。
“姐姐知道了吗?”季柳月回问了一声。
“已经遣人告诉了。”
“行,你先下去吧。”季柳月听门外回了一声就走了,她也停下手里的活,拿起刀就往刑房去。
当她到的时候,看到季白萍已经坐在那里了,对面一个奴仆模样的人正跪着磕头求饶,手脚拴着铁链子被两个下属按着,眼睛也被黑布蒙住,按人的两人一见季柳月进来,忙点头行礼。
“各位大爷,求求各位大爷,小的穷光蛋一个,实在没有多的银钱给各位大爷,求各位放了小的吧,小的上有高堂下有黄口小儿……”
说着不顾铁链子拴着又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季柳月站在季白萍身边,嘲笑道:“这位爷记性也真是差,才几日不见呢,就认不得我们了?”
那人头磕的更响:“小的不知道怎的得罪了姑奶奶,先给姑奶奶赔不是!恳请姑奶奶大人大量饶过小的吧!”
“少废话!你……”
季白萍抬手止住季柳月:“我问你,可是你接了两个黑衣人送的一镖车东西?你接了后又做了什么?”
那磕头的人一愣,继续猛地磕头。“小的也是替人办事,什么都不知啊!”
“你替谁办的事?”
那人只是不停地磕头却不回答,季白萍朝季柳月使了个眼色。季柳月上前就把刀直直插进那人的手背,不顾那人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还不停地用刀在手背上转出个血窟窿。“这是教你要晓得及时回话,懂吗?”
那人哀嚎不止,季白萍挥挥手,季柳月才把刀子抽回。“我只问你替谁办的什么事。你若都说了,便饶你性命。”
“小的只是替自家老爷办的事。”
“你家老爷姓甚名谁?办的什么事?”
“小的只是按老爷命令去接东西,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季白萍冲两个看守的人点点头示意可以用刑,便拉季柳月也坐下,一面喝着茶,一面听着他受刑的哀嚎,才听了一个时辰。被捆住黑布的人便受不了拷打招了。
季白萍听着这人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有用没用的东西,只下令从严看管这人,便拉着季柳月出了牢房。
“二姐,既然他已经招了,怎么不直接宰了他?”
“你又怎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暂且留个活口。”
“那咱们接下来就直接行动?”
“先问下大姐的意思,你也听到我们这次要对付的人是什么身份了,所以这次要快还不能失手,只怕我还要先行一步。”
季柳月瘪嘴:“何必这么麻烦?咱们杀过去又不是不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为我们自己是一方面,也可以断了那边的线索,否则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出现。”
“好麻烦!”
“好麻烦!你们都麻烦!!”季柳月忿忿地往早已气绝的匪徒身上捅了几刀,没好气地顺手从尸身上随手扯了一块干净的布擦拭自己的刀子上的血污,她回想两个月前二姐和她说的话,更觉得心烦。大姐直接密信叫她过去,还不是回家里这件事实属罕见,莫不是她原先因一时好玩而闹出的许多乱子都被姐姐知道了,要叫她回去吃惩罚?不对,既然如此应直接叫她回组织里去。季柳月挠挠头,决定还是先赶路,在要求时间内到才是,不然又要挨一顿骂。
季柳月重新上马,拿出之前收到的密信又看了一次,上面虽写明让她速来临安,行文却有些古怪,待要再思索时,抬头看天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只能急匆匆往临安的方向赶,等能看到城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坏了坏了,要是城门关了可要睡野外了。”
上接自己: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7975/
相关组织:http://elfartworld.com/works/72612/
彩蛋: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4783/manga/
(与人设卡以及本文对照会发现有趣的细节)
月双更变双月更,暴雨式哭泣……写的很糟想自裁!!一口气更两篇弥补一下!
不说清楚前因后果不舒服星人果然还是没办法跳时间线,已经接受基本是连载的事实,夸父追企.JPG
到这一步如果还能让人觉得有趣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真心希望坑能填完…… 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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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绍兴十三年.二月初五
东海.蓬莱岛
人间木叶寂,海上烟波远。
此时江南绿意初发,蓬莱数岛却得天独厚,不单不知寒冬为何物,反而处处春意盎然,落瑛流泉于亭台间染出浅粉雪白的一片奇景,更有不少俗世难见的奇花异草夹道杂生,随意穿行其间,连衣袂都染上淡淡清芬。
沿着溪流走上许久,越走越是荒僻,藤葛纠缠难以前行,但坚持到底就能看到一片浅湾,离岸稍远的海中有一块硕大岩石,仿佛被巨剑劈削而成,倾出一片突兀的光滑,石上棱角颇多,勉强容得下两人,仿若一座极小的孤岛,风轻海晏时可远眺粼粼波光,只是若轻功不佳之人,不免溏湿鞋袜才能上得来,实在是个不划算的赏景之处。
田知甚却喜欢呆在这里。
幼时的他只能趁尚未涨潮时露出的零星浅礁攀上岩石,如今他能轻而易举自在来去,当初携他上岩石的人却不再来此。
十岁的某日,同师兄师姐们在码头迎接师父孙霁回岛,他站最末,自海面折射出的冬日阳光最是温柔和煦,他凝视半晌,不禁瞠目,正当英年的孙霁两鬓不知何时生出丝丝灰白,逆光看来恍若满头灰发。
十五岁时,偶见孙霁于庭中练剑,月色凄寒剑气惊鸦,他听见剑光入鞘后那人怅声道———
“镜溪,转眼五载一无所获,你可笑我?”
孙霁口中的镜溪正是陶悠,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田知甚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据说陶悠擅制金石玩物,孙霁书案前的墨石山景,乃陶悠年少时照蓬莱十三景的“瀛洲皓月”所制,大小不过半个巴掌,山中镂空后放入一颗雪白海珠,墨山劈削沉郁,白珠团团生辉,生动而奇异。
为此少年时的田知甚特意上瀛洲岛看过一番,回来对比后私心觉得还是小小墨山有趣。翻看时,见底部虽无落款,却有一轮新月隐没于水纹之中。
一旁的孙霁淡淡指出,凡是陶悠所做器物,只以流水明月之纹为代,不似世间多以字号落款。
说话时的他眼也不抬的收拾着行囊,身后墙上挂着的“蓬莱春景”长卷气韵淋漓,舒卷中不乏纤毫之细,温润细腻的点染竟比窗外满眼的垂垂繁花还要鲜活。
“小甚,那么爱听故事,以后是打算出岛做个说书先生还是开书坊写话本哪?”
“……师父,心法未练到第三层的弟子不能出岛。”
一卷书册拍在少年额上,孙霁转身埋入高大的药柜之间挑拣药品,隐约还能听见几句教训。
有关陶师叔的零星半点,又怎么会只是故事?
只要有一人记得,那些人或事就依然是最鲜妍的存在,甚至比在眼前时更加浓墨重彩。
师父就是个例子。
十七岁的田知甚捡起滑落的书册,起身出门练功,他知道孙霁是要离岛祭拜陶师叔一家并收集相关线索,只可惜天意弄人,多年来所得实在不多。
其实他并没有要做说书先生的打算,但想做的事如今还做不成。
岸边虎头虎脑的少年挥着手远远喊了几声,打断了田知甚的回忆。
刚入门两年的邱凌云轻功未成,走的太久不免气喘,正一手撑膝一手擦去脑门上的汗,冷不丁瞧见眼前多了一截衣摆,吓了一大跳:“田,田师兄!”
凌云的惊吓之色一闪而过,转而兴奋起来:“好快啊!方才师兄还在这么远!”
直到田知甚问起来意,凌云才想起正事:“师父闭关炼制真极丹已成,大家都拜贺过了,凌云是特意来告诉师兄的。”说完他绽开大大的笑容:“转了半个岛总算把田师兄给找着了,大半年没见,师父虽然嘴上不说,但肯定惦记的很,咱们快……哎?!”
他突觉后腰一轻,身体腾空而起,不由挣扎了起来 “田师兄!我自己可以走!”
“不是要快?”提着凌云开始奔行的田知甚挑眉一笑:“再乱动我就放手。”
“别啊!!”
他嘴上虽这般说着,却把提腰带改为携住凌云手臂,方才还腿脚疲累的凌云只觉得身体从未如此轻盈迅捷,不由自主的跟着向前奔去。
2.
凌云目瞪口呆的从梨树后探出半个脑袋,田师兄才没说几句话,师父好好的怎么突然发难?
这简直不像赐招了!
灰发人右手茶盏射出的同时,袖中左手一式“临风听雨”如江流奔泻,拍至田知甚肩头!
凌云忍不住气喘起来,明明自己只是旁观呀?
“临风听雨”若是拍上肩头,下一招就是拧臂开肩旋步击背的“杯酒吞愁”,这招师父使来,哪有让人躲去的道理?
而田知甚先是伸臂将茶盏兜住,接着往旁斜斜跃开,那一跃只拉开极小的距离,灰发人的掌击就在眼前!
他突然滑了一跤。
凌云刚跺脚哎哟一声,就发现田知甚虽“摔倒”下去,却顺势飞踢出一脚,脚比手长,自然无需跃离太远,嘭的一声,竟然架住了那一掌,不相上下!
以凌云的见识,自然以为架住就算平手,正在庆幸,下一瞬就见灰发人猛然坐马沉腰,由掌变爪扣拧田知甚脚踝,将人抡摔出去!
这一抓一抡乃是沂山东来派拊狮拳,以旋劲将人抡摔而出,极富技巧,田知甚在空中腾挪数次,不仅徒劳无功,反倒像自己往庭中梨树撞去。
凌云抱头躲闪,耳旁响起嘭的一声,却没有见着想象中的惨况。
梨花飘飞枝叶摇动,那树身挨了一掌,于他眼中就似一场突如其来的纷飞白雨,田知甚一掌卸力后双足齐蹬,花雨中茶盏飞射,他右手不知何时已折下一截花枝,树枝霍然掠空,花叶尽散,剑掠眉锋。
“哦?出门一趟长了能耐,也学人使起剑来。”
茶盏已回到灰发人手中,热茶被来回折腾竟还剩下半盏,他徐徐喝了一口,负袖回身。
田知甚垂枝行礼,刚才那招并非蓬莱本门剑法,乃是在地宫曾见百里烨使一柄厚重玄铁剑竟能后发先至,过后心有所感,刚才下意识就想一试。
“哼,这一剑路子刚烈,被你使得好处全无,何处学的?”
孙霁拿余光觑着田知甚,语气不咸不淡:“在外倒起劲。”
田知甚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师父不悦,以至于见面就被赐招,仍端着礼回答,“本想早日回岛向师父请教,只因受伤的缘故在临安多盘桓了几日,没有师父指点,弟子不得要领。”
孙霁的目光扫了过来,方才暴风疾雨般的对招后,田知甚呼吸依旧绵长,只是略深缓些,喘气虽图一时痛快,但气劲一泄将无力应对下一轮的猛攻,这小子似乎比从前更懂得留有余地。
看来受的伤有也已好了。
他表情略缓,“难得啊,大半年书信全无,原来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
田知甚一怔,当日他压根就是被哄骗出门,后来又为寻天书而前往临安,可数月来毫无线索,要他如何写信回禀?是该写弟子遍寻无获愧对师门,还是写不寻回天书誓不回岛?
无论哪一种似乎都不太妥当。
更何况他赶着回来另有要事。
“师父,我不是……”
唉,也没什么可辩解的,想到此处,田知甚闷闷的闭了嘴。
“凌云进来煮茶,”孙霁分明听见那半句话,却只作不闻,已往屋里走去 “顺道听听,你师兄在外都作了些什么乱。”
“噢!”凌云抖了抖满头花瓣,笑嘻嘻的奔了过来:“师兄,走哇。”
3.
当层层软布滑落时,孙霁眼中陡然闪过无数复杂的神色,仿佛种种情绪混合融汇后倾入同一只酒盏,酿成一杯黯然。
历经岁月的白玉砚台依旧温润,他手抚错落的雕纹:“哪来的?”
田知甚眸色灼灼,他没有看错,这件从临安黑街地痞手中得到的“地宫宝物”果然出自陶悠之手,当日他正是为此物进入玉皇山探查,他虽不知它如何会出现在地宫,但既然有幸遇见,便终于有了机会。
他若不趁机问明,将永远无法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谈何助力?
“弟子自会禀明,也请师父将所知相告。”
孙霁眉心一跳:“你想知道什么?”
“陶师叔之事。”
孙霁盯着田知甚,“知道了又能如何?”
在他的凝视下,田知甚原本就笔挺的背脊更直了。
从小就这副德性,即使是好意也懒得解释,真不知哪来的毛病。
当初就该取名叫田甚懒田甚惰,叫什么知甚,知之甚明不见得,不知天高地厚倒是真。
终归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孙霁哼了一声,似笑非笑:“事先说明,这砚台虽是他的手笔,但我听完来历若认为和他家的事毫无关联,那么你休想听到半个多余的字。”
“自然不令师父失望,”田知甚却不知师父肚里已经给自己改了好几回名字,眼神清亮颇有把握:“就从万贤山庄说起。”
4.
遣走凌云后,孙霁的表情难得凝肃起来:“ 十年前?十年前于潭州渌水之畔,我确实遇过一件怪事。”
那时他心情烦乱,给了银子赶走船夫后沿江而下,途径渌水已是夜半,刚要停舟稍作歇息,岸边突然有两个女人央求借船渡江。
孙霁细细回想:“我本以为是水匪劫财的惯用伎俩,便以劈空掌力震慑来人,谁料其中一个疯女人突然狂性大发,竟上前搏命将船击沉。”
不由分说的将船击沉的举动惹得他心头火大,那船本就不大,沉的极快,他一怒之下索性与对方动起手来,这一动手才发现,两个女人不仅刀法悍勇,还熟知水性,比想象中难缠的多。
“难道将师父错认成仇人?那眼神未免太差。”
田知甚听孙霁口气不悦,也知那一战绝非轻易了结。
孙霁颇为赞同,想他十年前就已是一头显眼灰发,若是对方认错人,那眼神实在差的可以。
“缠斗百招后,我用“瞻星望月”擒住一人想问个明白,谁知对方突然认出我的来历,就此逃逸……”
田知甚眼中一亮,“瞻星望月”看似两掌齐发,实为左掌右指,地宫中他曾用来对付“秦映菲”却被立即识破,原来对方早就吃过亏。
被人认出师承,孙霁也有些意外,但另一个细节却让他更为在意,其中一女的兵器是一对碧色弯刀,如果他没看错,那刀刃上的碧色并非喂毒所致,而是用一种深海贝类的汁液长期浸染而成,这种汁液只要沾上一丁点就会令伤口血流难止,但用以炼药却有解毒的奇效,是极罕见的药材,也是炼制真极丹的一味原料。
即使是蓬莱岛每年向周边海岛的渔民收购,所得也是有限,对方却不当一回事用来淬炼兵器,若不是有富可敌国的来历,就是另有来源。
田知甚听罢有些惭愧,那对刀在他眼前晃了那么久,他却没看出其中的关键,甚至受伤后失血颇多也以为只是刀刃形状特殊的缘故。那刀断了一把,另一把被柯行之带出了地宫,下回再到临安或许还能一见。
孙霁又淡淡说了几句后来当地有命案发生,也许与这两人有些关联之类的话。
“以师父的能耐,若当时就能将二人擒下送交官府,后来也不至于……”
田知甚听在耳中,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话未说完自觉心惊,他这是责怪谁?
“官迷禄蠹之辈,何用之有。”孙霁却没发现田知甚的异样,他极厌官府,自不愿与之有任何干系。
“师父当年为何会前往潭州?可是和陶师叔有关?”
田知甚索性换了话题,他虽然听了一番故事,却没有被绕晕。
“不错,”孙霁喟然:“那次是去陶夫人家乡一探究竟。”
当年他与陶悠游历江湖,于洞庭之畔结识甄雪,甄雪自言乃湘江之畔清竹山甄家村人氏,家中本是乡医,因村中瘟疫四起,父母病逝,她只好离开伤心地以行医为生。
陶家出事后,孙霁认为陶家虽不会与人结下大仇,但甄雪曾行走江湖,若是结仇也未可知,所以才有此一行。
“我去当地打听,却没人知道甄家村,当地人视瘴疠瘟疫为鬼怪作祟,若是真有村落发生瘟疫,则全村焚毁以祭鬼神,断不会毫无印象。”孙霁眼角的皱纹微微收敛,他自十二年前就早生白发,如今年近五旬,尚存一股俊逸之气,依稀得见年少时的风采:“当年我就觉得她……”他一时脱口而出又立即刹住,轻咳了一声:“陶镜溪岂会轻易被骗。
田知道甚扬起了眉,那就是说,陶师叔对师父隐瞒了妻子的身份,可是为什么?
陶夫人的身份必定有不能告人的理由,否则何必隐瞒?
看师父的反应,似乎对陶夫人颇有微词。
这件事比他想的复杂多了。
“当年……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吗?”
孙霁有一刹那的面无表情。
“我只在义庄的劣木棺材里看见焦黑碎骨,”他眼底泛起深沉之色,迸出一丝冷笑:“知道为什么会是碎骨?”
无需任何人提醒,那时的惨状十数年如一日的在他心中盘旋。
“当日三具尸体烧的难以分离,验尸的仵作贪财,将焦骨掰折……为的是孩子手上尚未烧坏的玉镯。”
孙霁眼眸微闭:“之后仵作瘸了腿,我取回东西,一起葬了。”
若是愤恨有形,那么此时此刻,田知甚突然明白何为针芒加身。
他浑身发凉,血却很热,即使他的好意面对极端的残酷好似微不足道,但思考过千百回的事,无需再犹豫。
“有事弟子服其劳,”他眸光熠熠,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清晰,“陶师叔之事,我与师父同心。”
孙霁微微一震,睁开了眼。
侠义之道从来不是蓬莱一派所追求的,孙霁本以为这个从小到大连刀剑也不乐意多沾的散漫徒弟也是如此……
茫茫江湖中有人一生都随波逐流不知究竟为何,也有人始终心怀一线清光,明白自身所求,这小子难道也会是这样的人吗?
心有侠气,却不自知。
那些极遥远的回忆让他眼底有些发烫,孙霁眯起了眼,似乎是为了打破这一屋沉寂,他伸手拍了拍田知甚的头,仿佛对待多年前的小小孩童一般。
“……若那孩子还活着,和你也差不多年岁。”
田知甚顺着孙霁的手势偏头垂目,他不忍拂去这份思怀,更不忍见这份伤怀。
“是个心窍玲珑的好孩子……可惜了。”
最后一句说的极轻,轻的如飞灰一般。
5.临安.千金堂
“没想到‘螳螂’的武功居然如此可怕,”嘴上说着可怕,手上却端着碗的阿羡放下调羹:“这药的味道也很可怕……”
她今天来,本是想打听一些事情,没想到还顺带得了一碗味道了不得的汤药。
“里面放了冰糖,哪有你说的夸张。”郑曦将手中的玉笔转了转,宽大的雕花紫檀桌上铺着上好的白宣,她却失了挥毫兴致。
阿羡笑吟吟道:“难道你小时候喝了奇怪的东西,味觉失灵了不成?还是说大夫都不怕苦的?”
郑曦盯着被越推越远的碗:“味觉失灵不打紧,眼睛还在就成,”她扬起一个极乖巧良善的笑脸:“你要是浪费,就收十倍诊金呗。”
从院前路过的仆役远远瞧见,不禁万分好奇,少爷和羡娘子在说什么这么兴高采烈?
斗嘴之余,郑曦没忘记将阿羡感兴趣的事细细说了一轮,最后她托着腮吐了一口气:“万贤山庄也好,地宫也好,我总觉得处处都透着诡异,可惜仍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若真想不明白,何不问问柯郎君?柯郎君久历江湖,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阿羡手执一柄小小的攒心海棠银茶勺,从窗下探起头来 “不过今日怎么没见着他?”
方才虽喝了一碗苦药,但好在她有备而来,先让郑曦把对付孩童病患的甜果蜜饯通通摆上,又不知何处变出了木樨露,将屋里的小茶炉弄到廊下自己动手煮起甜茶,弄的满院甜香。
“管他干什么,爱去哪儿去哪。”郑曦立即冷下脸,嗡声嗡气起来。
“上回在天龙寺撞见几个黑衣人,他就说我荒废武功迟早要吃亏,大冷天的非押着我练功,武功高就了不起吗?匹夫之勇,杞人忧天。”郑曦一腔不满全数发泄在那张白宣之上,挥毫乱涂一通后笔头戳在纸上咄咄有声:“更气人的是,错了一步他就凝水为珠打我的脸!”
郑曦伸出一根手指戳着自己的脸:“师父都没这么对我!”
阿羡慢条斯理的进来,先递上手里的银茶盏,郑曦不明所以随手接住,阿羡便趁机将那管玉笔从她手中抽出,唯恐戳坏了这价值不菲碧玉瑞兽笔。不待郑曦发作,又抢先将案头的笔架勾在手中挪出老远,满意的看着站起来却无处破坏的郑曦干瞪眼的模样:“竟看不出外伤,想来内伤一定很重了。”
“你还笑?”
“哪里是笑你,只是羡慕罢了。”
郑曦没好气的哼哼,她这两个月来被迫“勤奋练武”,反应比之前敏锐了不少,但方才阿羡玩笑时探指勾取之快让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夜里毫无犹疑的一招扼喉。
好在阿羡真气不畅劲力不足,没能真的伤了自己,也好在她似乎全然忘记了发生了什么。
幸好,幸好。
“羡慕什么啊?有什么可羡慕的?”
“柯郎君年纪轻轻武艺高强,有他指点武功,怎能不让人羡慕?”
郑曦呛了一口气,没好说出逍遥派心法有驻颜之效,柯行之早过而立之年的真相。
“……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见阿羡笑眯眯的重新坐好,她索性也在矮榻挨着坐下,在外虽需得端着少东家的架子,在内院却比较随心所欲,阿羡本要让一让,谁料郑曦越发往里赖,还心满意足的评价:“还是你身上香,也暖和。”
“这只是寻常皂团的味道……”阿羡被郑曦衣领上的细软绒毛拂的脸上发痒想笑,听到理由又无声的敛了敛笑意,庭前新绿已发,郑曦仍穿的那么厚,手也总是凉的,这其中必定有很深的缘故。
她像平日里给铺子里女客们梳髻一般,顺手捋了捋郑曦背后蹭乱的头发,这团毛绒绒自己身上分明比谁都香,真是锦衣玉食惯了,不知寻常琐碎。
只是郑曦从不曾多过问她的事,作为朋友,她似乎也不该多问,连千金堂诸多大夫也无能为力的事,她又能做什么?
可有些事,若是不问,就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就像有些事,若是不做,就永远都没有机会。
“阿羡?想什么呢?”
“嗯……我在想,能不能让我先喝一口茶?”
郑曦舒舒服服的坐了一阵,已经将刚才的闷气抛下,兴致盎然的提议:“过几日天庆观要做老君诞会,听说今年观里要供灯万盏祈福纳吉,一起去么?”
“临近花朝佳期,铺子里会忙的抽不开身。”阿羡慢吞吞的喝完甜茶,起身把挪远的笔架放回原处,顺手抚平桌上被戳的一团皱的宣纸,眉眼弯弯的看着纸上那个似乎是柯行之但又分外张牙舞爪的涂鸦。
不过有赖于郑曦的口舌之能,阿羡最终还是答应想好哪日闲了再说,要知道被能够有机会适当的从善如流,也是一种福气。
她一向善于也乐于捕捉这种福气,所以才能有许多春庭柳下,喂雀喝茶的日子。
离开时,她不忘笑盈盈的叮嘱,
“对了,若不想被小娘子们索换庚帖的话,这几天可别往我那儿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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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说明
1.终于把白玉砚台的包袱开了,田知甚第一篇出场就是因为无意得到了白玉砚台,并认出了砚台是陶悠所做,虽然在地宫没有获得太多线索还吃了鳖,但他将砚台带回蓬莱后从孙霁那得知了更多的信息,从而终于可以正式插手这件旧案。
有一点忍不住想直接爆料,小孩子会不知不觉模仿自己崇敬的人,这就是为什么田田明明内心很少年漫,在外却有点冷艳(何??)
大概就是潜意识里,想像爸爸一样!然而孙霁的冷艳高贵喜怒无常是天生的。(………闭嘴……)
2.孙霁和陶悠的妻子甄雪不合,并不是狗血三角恋……而是两人无论在医道还是性格上都合不来,所以喜怒无常的孙霁当时才被气回蓬莱岛(很大一部分是被甄雪气的),然而这可以说是孙霁的性格所致,也不能算谁对谁错。
3.这篇里千金堂里的闪光弹是个前因,后面郑曦自己的投稿里提到为什么后来书院时郑曦会对柯行之的冷漠.JPG,这就是原因。(此前因由郑曦荔枝提供,尽管变成了柯行之,郑曦,柯云变成NPC,但既成事实不会改变……)
注:
庚帖:订婚时男女双方互换的八字帖。
甜茶:用果仁蜜饯烹调的甜茶,是坊间流行的甜饮料。一般叫XXXX汤(名字随原料变化)
天庆观: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浙间风俗,以为春序正中,百花争放之时,最堪游赏。都人皆往钱塘门外玉壶、古柳林、杨府、云洞,钱湖门外庆乐、小湖等园玩赏奇花异木。天庆观递年设老君诞会,燃万盏华灯,供圣修斋,为民祈福。崇新门外长明寺及诸教院僧尼,建佛涅盘胜会,罗列幡幢,种种香花异果供养,挂名贤书画,设珍异玩具,庄严道场,观乾纷集,竟日不绝。——《南宋.梦梁录》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87087/
下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88028/
本来想写小黑屋与费柯不得不说的故事,最后却变成了好不容易把主角踹进小黑屋的故事。
笔力太糟,想写的回忆杀也并没有杀起来。
中途脑中一直崩坏播放泰坦尼克主题曲,所以大概画风……突然一变吧(并没有什么画风。
地上很硬,不平。
百里姐弟睡在火堆旁,田知甚睡在另一边。连日疲惫,便是武人亦屈服于短暂的安眠之下。在几道长长的呼吸中,只有柯行之的几不可闻。
费丹没睡着。他本不是会把心事带进梦乡的人。醒来的人做清醒的事,睡着的人做糊涂的梦。只是千金堂少东家把师兄托付给他,结果一路行来,反而是他多受照顾。几日来探路守夜,也是对方一力承担。费丹知道柯行之武艺高强,知道自己那几手把戏有限。但这并不是心安理得躺下入睡的理由,起码对他而言不是。
微弱的火光在各处跳来晃去,轻微的动作使衣料发出摩擦声。费丹对上柯行之警觉的目光。
“睡,我守。”
明明没有交谈,却被对方看破了意图,费丹浅笑:“你真是个骄傲的人。”
对方对这突兀的评语不予置评。
“骄傲的人,却不难相处。”
费丹挨到柯行之边上,这是离那个小小火堆最远的距离。他打了个哆嗦。
“内力雄厚,便不畏寒吗?真好啊。”
他不指望回答,但对方却说:“是。”
不知道是对那个不畏寒呢,还是对那个真好呢。
费丹像小孩子一样睁大眼睛。沉默片刻。他又笑起来:“柯兄,你我共守此夜,实乃人生乐事也!”
费丹的笑容真诚明朗,非常好看。
“今夜我言多有失,还请柯兄勿要见责。”
这个人,什么话都被他说尽了。
然而今夜,的确是一个奇怪的,美好的夜晚。
火光哔剥,谈话已毕,两人相对枯坐,漫漫长夜竟也不觉着尴尬。
半睡半醒间,有阴冷气息从前方掠过,就像乌云骤然蔽住日光,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呜咽。
“什么人!”柯行之长身暴起,拔刀欲追。
费丹眼明手快的反手止住,他看了一眼火堆边无知无觉的三人组:“此间应暂且无碍。我与你同去,稍作查探便回。”
“机巧之术,先生远胜于我。”柯行之将手上夜明珠褪下,“暗中窥物,我略强些。”对方以淡然自若的姿态接过重宝,就像只是接过一个火折子。
费丹在岩壁上一处处敲打,柯行之持刀护在一侧。山壁实心,确无暗道。头顶脚下也无异样。道路越走越窄,费丹甚至能渐渐触到顶上山壁。方才的声音仿佛飘渺雾气,荡然无存。他拿着夜明珠向深处张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前路畅通得令人忐忑。
两人并肩前行了一刻。
“……奇怪。”费丹道。万展鹏这庄子,越走越是心惊。这般规模,非王侯将相,鞭笞驱众而不可得。“区区江湖客……”死得离奇,死后的摊子更是离奇。费丹想起阿羡欲言又止的目光,想起那些离奇的坊间传闻,说是山庄里的人死得蹊跷,故而风中魍魉横行,有进去发财的心,谁知道有没有出来的命呢。
思虑之中,难免松懈。费丹脚下实地徒然一塌,措不及防,掉了下去。
柯行之长臂伸展,堪堪捞了个空。他不及细思,回身攀住山壁,如灵猿下山纵身直跃,追着那点忽隐忽现的荧光而去。
费丹是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的。唇齿间盈满了熟悉的味道,让他口舌干涩,肠胃绞结。这种味道沉甸甸压在心头,就好像那日仓促离家,万卷藏书在门后发出长长的呻吟,重得他喘不过气。他试图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痛呼,全身上下都开始抗议刚才的鲁莽之举。
“不要动。”
真是,散了架了。费丹迷迷糊糊地想。现下他是想动也动不了,耳畔嗡嗡作响,连是谁在他耳边说话也分不清。
“芝华丹,吞下。”
柯行之用柔软的不像他的动作小心地让费丹靠在自己身上。他最终还是没有护住。暗道诡秘,眼前之人磕磕碰碰一路摔下,头部受伤,脏腑受创,若不是地底淤泥缓解了下坠之势,人能不能醒来都未可知。
“阿弟,阿弟。”
“阿姊,上来呀,这个有个巢!”小小个的孩童涨红了脸,神气活现地骑在一根老树枝桠上。
女孩子握着拳站在树下,对弟弟的担忧胜过天性好奇。僮仆女使不敢妄自介入,个个恨不得当做自己耳聋眼瞎。
“上来呀!”
自来便是这样。男孩与女孩只差两岁。女孩子性情不争,诸事平平。在世家大族中,平庸有时还不如早夭,前者常被人遗忘,而后者还能得到几句惋惜。何况还有个玉山上行,讨人喜欢的弟弟。
“还是下来吧,万一……”
“诶,有大雀在飞。”男孩兴奋地拍起手来,随即掉下树去。
女孩子紧张地张开双臂。
费丹感到自己变成一只流萤,随夜风轻轻滑向黑暗。有一双手托住了自己,温暖又安全。
(写作TBC读做END)
我覺得我寫著寫著就OOC了……不敢響應了,太太你看到了的話請看在我誠摯眼神的份上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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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三娘本就是容易動氣的人。
有的時候,一個愛生氣的女人比一個不愛生氣的女人更受男人們的歡迎。
鳳三娘是一個受歡迎的女人。
因此當她有些生氣地瞪著鄰座的人時,不但沒有惹得對方生氣,反倒讓正在長 桌上高談闊論的男人覺得開心。
可鳳三娘不開心,十分地不開心。
這幾年來,“百里成風”這個名字就成了一種禁忌,但凡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的人,少不得要挨她的一頓打。倒不是說她的功夫有多好,只是一般會在女人面前嚼舌頭的男人,多半也不會花多少時間在精進武學上,對付這些男人,鳳三娘還是很有自信的。
她的手本放在那長桌上,可聽到鄰桌的嬉笑時,她的手已經抬了起來。
那只纖纖玉手很快,快到鄰座那人都還未看清,手上的酒杯就已經飛了出去,跑到了他自己的頭頂。
鳳三娘能被“朱玉羅剎”絕不僅僅只是因為她的嘴毒,見識過的人都知道,她的手,也是可以很毒的。
那酒杯是被直直打上去的,此刻還是筆直向上飛著的,但只要再過那麼一會兒,等到杯子翻了個個兒,杯中的酒就必然要傾下,澆座上的人一頭酒水。鳳三娘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她不直接出手,倒是想要借他人杯中之酒去傷人,也不知是覺得不忍還是覺得不屑。
眼看著那酒杯就要翻倒,鳳三娘嘴角倒是提起了那麼一絲輕笑。她在笑什麼?那是快意的笑嗎?笑自己的計謀得逞,馬上就有個倒霉的傢伙要在這長桌上出醜了?或者是那笑是冷的,在笑自己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年歲,卻還是一聽見那個名字就如此激動?
沒有人知道。
鳳三娘自己也不知道。
可巫馬牧知道。
他不在意鳳三娘的笑是為何,他也不在意百里成風究竟如何,但是他知道這杯酒馬上就要惹出一些亂子了。
所以他出手了。
放在他膝上的木棍忽然飛出,這棍子來得快,停得也快,只見棍尖往空中一劃,隨即降了下來,直指鄰座的那位紫色外袍的公子。
棍上,穩穩地停著那杯酒。
鳳三娘白了巫馬牧一眼,微帶怒氣道:“我請你喝酒,你還向著他?”
巫馬牧還是那懶洋洋的模樣,道:“你們打架我不管,別浪費了好酒。”說罷,他將棍子往回一帶,一隻手收起棍子,另一隻手拿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而那位紫袍公子仿佛還未回過神來,他的酒杯是怎麼被人打飛的,又是怎麼落到那棍上的,他一概不知,剛剛他與對座高談闊論的氣勢突然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此刻他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表情奇怪地看著巫馬牧和鳳三娘二人。
接話的倒是他對座的人,只見他大笑幾聲,轉而向巫馬牧抱拳道:“好棍法!”
巫馬牧卻只是將杯子丟了回去,似是對他絲毫不感興趣一般,轉過頭,端起了鳳三娘桌上的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對方倒也不覺得尷尬,坦坦蕩蕩地繼續說道:“在下毛抗,先道聲謝謝了,不知朋友是何名姓?”
巫馬牧倒也不急著答話,一杯酒下肚,他才用棍子挑了挑那面舊旗,道:“我只是個算命的,和各位碰面也不過是偶然,又何必追究我名姓。”言下之意是不願說出自己的名字。
於是毛抗的目光又從他身上移到了鳳三娘身上。
鳳三娘眉毛一挑,道:“宋澄誠。”
這下毛抗的表情變得很難看了。
姑蘇城中見過宋澄誠的人不多,但沒聽說過他名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年紀輕輕就已經將姑蘇城中所有布匹生意買斷了的撫雲閣閣主的名字,姑蘇城中的人想不知道都挺難。而總有好事者傳言他長相俊美,並且使得一手好扇,在江湖上也應有一兩分名氣。按常理來說,不論是誰吐出這個名字時,總要帶上三分敬意和艷羨的語氣。而此刻這個名字從鳳三娘的口中吐出,卻著是讓毛抗覺得刺耳。
他有些掛不住面子了。很顯然,儘管他對巫馬牧和鳳三娘和和氣氣,但這兩個人卻都不太願意理會他。
所以這下輪到他沉默不語了。
這回開口的卻是那位紫袍公子,他很是不滿地咳嗽了一聲,轉頭看著鳳三娘道:“在下董少平,在姑蘇住了二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說大名鼎鼎的宋澄誠是位女子。”
鳳三娘的唇勾了勾,指著巫馬牧對著董少平道:“你信不信他是個算命的?”
董少平看著那“神算”旗道:“他這一身打扮再加那一面旗,我不得不信,總不會有人愛把自己打扮成算命先生出門喝酒的吧?”
鳳三娘道:“好。那你信不信我就是宋澄誠?”
董少平道:“不信。你是個女人,又怎麼會是宋澄誠呢?”
鳳三娘笑了,道:“我是不知道有沒有人喜歡把自己扮成算命先生出門喝酒,可我知道有一個人,特別喜歡把自己扮成女人出門喝酒。”
董少平問道:“總該不會是宋澄誠吧?”
鳳三娘笑著反問他道:“怎麼不是呢?我問你,在這姑蘇城中你見過宋澄誠幾次呢?”
董少平答:“一次都沒有見過。”
鳳三娘道:“這不就對了,你想,一個壟斷了布匹買賣的商人總是要出門談生意的吧?可至今都沒幾人見過宋澄誠的真面目,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董少平聽到這裡,聲音已經開始有些顫抖了,他有些不敢說下去:“因為……他扮成了女人?”
鳳三娘輕笑道:“還真是個傻小子,哪有讓女人去談生意的道理。”
董少平有些發愣,一時竟搭不上話來。
於是鳳三娘自顧自地接下去說道:“說你是傻小子倒還真不假,都能變成女人了,怎麼就不能再變成其他人呢。”
董少平木然。
“可你不是宋澄誠。”一旁的毛抗突然開口。鳳三娘猜他和董少平一定是結識了有些時日的朋友,不然怎麼總是在另一個人啞口無言的時候替對方出來擋刀呢。
她想到了這些,可她沒有再開口了,她只是坐在桌上,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當做回答。
於是毛抗繼續問道:“不知我們和兩位是否有過什麼過節?”
巫馬牧笑了,但他沒有答話。
答話的是鳳三娘。
“有。”她把這個字咬得很沉很重,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她心上,逼她說出這個字的。她繼而說道:“你們提到了一個不該提的人。”
“百里成風?”
這是董少平的回答。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臉上挨了一巴掌。雖然不疼,但響得令人難堪,他只覺得自己的左頰火辣辣地在燒著。
“鳳三娘?”毛抗問道。
“算你有點眼力勁兒。”鳳三娘笑道。
毛抗笑了,這回他笑得很放肆:“都說鳳三娘一往情深,這回我倒算見識到了。因為我們語不擇詞而生氣倒情有可原,不過,你可不該沖我們發脾氣!”
鳳三娘皺了皺眉,問道:“為何?”
毛抗答道:“有件事情,只怕你還不知道吧?”
鳳三娘更加奇怪了,她追問道:“什麼事情?”
“百里成風休了鄭漾榕是為了去娶那花家的小姐!”
這又是董少平的聲音,話音一落,他的右臉也挨上了一巴掌。這回的巴掌,倒是又響又重,疼得董少平忙捂起自己的右臉。
“你胡說!”鳳三娘張口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