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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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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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我真的还活着。
总之勉强没有拖到今年的清明节(。)最近状态太差了凑合看吧OTZ (虽然故事发生在清明节后一天,但是因为提到了主线就厚脸皮假装主线相关好了(。)……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466/(上得也太早了……)】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一入三月,地气便开始郁郁葱葱地暖起来。厚重的冬衣已经不太能穿的住,纪舒平下衙回来的时候又走了点路,便连薄薄一件披风也觉得热,一进家门便解了领口。
他家里现下没有女主人,一应家务便都只能由管家总起来回他。家事琐碎,无非是些无可无不可的细枝末节,他一面走一面脱着披风,只分了一半的心思去听,直到管家双手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恭谨地说,还有,倚香阁秦姑娘来了信,已经替郎君放进书房了。
纪舒平收回来的手便略停了停,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然后点点头说了个好。
他和秦何限通书信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正月末里为着她送还象牙球的事,纪舒平特地上门谢过一次,之后断续地便有一些书信间的往来,呵问寒暖或者闲叙近况。许是因着年少相遇的那一点因缘,倒还真像是朋友似的,落笔随性,未见什么拘束。秦何限的文笔雅致,却又没有闺阁里常见的脂粉气,信笔几句生活琐事,仿佛也和她本人一样活泼慧黠,每每令他展信莞尔。
收到她的信总是让人高兴的。可是待纪舒平用过晚饭、栉沐完毕之后,坐到书房里拆开信笺打算细读的时候,却发现这封信的内容稍稍和他的预期有一点不一样。
这是一封带了请求的书信,秦何限在信里措辞客气地询问他能不能在清明附近带她从阁里出来一趟,祭扫一下父母的坟茔。
花楼里的姑娘们按行规是不能独自出门的,必须得有恩客带着同行才行。许是觉得自己的请求对于素来甚少主动涉足风月场所的纪舒平来说有些唐突,信写得十分委婉,字里行间留了充裕的空间,仿佛他如果拒绝也不过就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罢了。
可他却没来由地觉得有几分淡淡地不悦。不是因为她的请托,而是因为她提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请求时,那种谨慎得近乎于谦卑的语气。纪舒平敬她坦荡豁达,从未因她身在烟花便把她看得比旁人低上几分。不过是这么一点举手之劳的小事,怎么也值得她小心到如此地步?
他想了一想才提笔回她,写,望日正逢节期,游者甚众,恐推搡拥挤,若不拘泥,次日可好?
三月十六确实是个不错的日子。寒食和清明节期里连绵不断的细雨在前一天夜里便悄无声息地止住了,到了早晨薄薄地出了点太阳,竹枝上坠着不知是晨露还是残雨的水珠儿,映着日头晶莹剔透地泛着微微的光。
栖霞山听说昨天热闹得很,清明正日,都人们络绎不绝地出游郊宴是一桩,另一桩则是少林派的独目禅师领着一众正道侠士在此围剿赏善罚恶令上所说的盗宝贼子——据说最后并没有捉住,让那个贼人自戕了,却也总归很闹腾了一阵子。然而到了今天,出城游玩的人比昨日稀少得多,山脚的官道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偶尔还能听见林中一两声莺啼,仿佛也透着几分闲适悠然的气息。
秦何限打起车帘放进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来,这点细微的动静惹来车边按辔徐行的人的注意,轻轻带了一下马朝她这边靠过来。纪舒平略低头往狭窄的车窗里看了一眼,正迎上秦何限弯弯含笑的一双明眸,便也朝她露出微笑。
“秦姑娘。”
他喊了她一声。
“可是觉得车里气闷?”
秦何限倚在窗边和他搭话,一只黑得油亮的燕儿叉着双尾低低掠过不远处的道沿,一头扎进鲜嫩欲滴的翠绿林间。
“闲得发闷才是呢。春光这样好,我都羡慕起纪郎君骑着马在外头了,有好风景可看。”
纪舒平便不以为意地笑。
“这可不容易得很?待秦姑娘祭过先人,正好顺路往孤山走走。今日晴好,想必从半山放鹤亭里瞧出去的景致也不坏的。”
三月里春光正盛,笼袖骄民们侈靡相尚,最是倚红偎翠出游的好晨光。偏他对着一个正经倚楼卖笑的妓家,也能把这一句话说得光风霁月,仿佛只像与相投的故友小聚一样平和简单。
秦何限是风月场里滚了不止三年五载的人,各样明里暗里似真心还假意的轻佻俏皮话儿,不用过脑子便能信手拈来七八个不带重样的,可这会儿竟拣不出一句合适的来答他。纪舒平说得自然,神态里一丁点她熟以为常的暧昧挑逗也没有,只那么清清白白地看她,仿佛不过在等一句简简单单的“好”。
倒叫她一时间有几分不习惯。扬起的眼梢在他身上略停了停,方才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好。
纪舒平便朝她礼貌地颔一颔首,松开马缰让拘着的马儿松快地小跑几步,蹿到和拉车的同伴比肩的位置去了。她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望他的背影,想起前阵子春寒还没全褪的时候卢少爷便已经捺不住游兴,携了几个喜爱的歌妓出郊踏春,她站在卢少爷身边陪他看年少的纨绔驰马张弓去射几乎还泛不出几点青色的柳枝,听他对着那些歪七扭八散了一地的箭矢摇着头叹息说,这也就是纪豫持伤了手,他要还开得了弓,也犯不着看你们这些蠢货丢人现眼,一点劲没有。说完还连着叹了几口气,仿佛很是瞧不上眼的样子。
她悄悄把视线往下溜到他的右手,纪舒平左手轻松持着缰,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小臂藏在袖管里,从背后看过去依然是肩平背直的挺拔模样。若不是卢少爷提过,她竟全没注意到他接她的茶、递她的酒,交接东西的时候,伸出来的都是左手。她有些懊恼自己居然不记得八年前见他的时候,记忆里的他明明并不是个左撇子。
秦何限还记得救了她性命的那一组追星赶月的连珠箭。卢少爷的眼睛刁得很,平生只愿意看最好的东西,他说是好的,那确然便是极好。那样好的箭术,如今却连弓也张不开了吗?
纵然人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她自己一生尚未过半已见过太多颠沛流离,总归还是觉得……真是太可惜了。
秦何限的父母葬在栖霞山西郊一处幽静的山坳里,官道自然是不通的,马车也进不去,好在她一早便有所准备,出门时便换了方便活动的轻简衣衫,和她平素里盛装繁饰的模样比起来,难得的清丽明快,与山野春趣颇为相合。
车夫端了脚凳要引她下来,她一只脚还未踏出去,却见纪舒平牵了马过来,喊车夫稍等一等。
“秦姑娘坐我马上吧。此去怕是还有一段距离,多少省些脚力。”
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马。栗棕色的高大马儿在他手底下安静而柔顺,深黑的眼睛安详地看着前方,睫毛密而纤长,似乎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好看。她不懂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年载过她的那一匹,只是眼前的画面奇异般的与八年前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人还在,连善意的语气也和当年如出一辙。可是到底不同了。
秦何限只微微的晃了一下神,抿了嘴轻轻笑着应了,这一回终究没劳烦他将自己抱上去,借着车厢上略高的踏板,稍有些生疏地爬上了马鞍。纪舒平牵稳了马,向她问明了方向,便举步朝山路走过去。
山路被连日的春雨浸润,还不到泥泞的程度,只微微泛着松软的深褐色,马蹄踏过的时候轻柔得几乎没有声音。纪舒平牵着马走在她旁边,他不是十分健谈的那种人物,却也不至于寡言,何况清谈闲叙本就是秦何限的长项,一路有说有笑,倒是不觉路远,仿佛没走多久便到了地方。
秦何限平时不方便出门,悄悄辗转托了人拿钱雇了住在附近的乡亲帮忙照管一下父母的坟茔。看起来照管的人还是颇尽心力的,坟上青草剪得齐整,墓石也擦得干干净净,香烛供果都还新鲜,想是昨天才刚祭扫过。秦何限瞧了一眼,笑着说,这倒挺好,以后我来与不来,总归都有人惦记着。语气轻轻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纪舒平听着总觉得不是味道,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被她不着痕迹地牵开话头,只好动手帮她摆放带来的祭品。
纪舒平是外人,只敬了一炷香便礼貌地走到了稍远处,容她与父母烧一陌纸钱,安静地说说体己话儿。他站在系马的地方等她,山麓一带离附近的人家还有一点距离,浅浅的山道不太经常遭人践踏,便有茂盛的春草这一点那一点地侵吞过来,路边的灌木更是长得疯,丛丛片片的遮人视线。饶是纪舒平的眼力,也直到离得很近了才看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颤巍巍一步一步沿着山道走下来。
老人家走得很稳,许是为了瞧清楚路,连头也不怎么抬。然而走到近旁时,也许是一时看岔了眼,拐杖支住的苔藓底下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光滑的硬石,打了个滑,身形便晃了一晃。站在一旁的纪舒平下意识道了一声小心,一步上前扶稳了她。老妇人也有些惊魂甫定的样子,扶着他的手站稳,一迭声地道着谢抬头去看他。一抬眼瞧见一张生面孔,明显地愣了一愣,恰赶上秦何限挎了篮子从坟冢那头走过来,注目瞧了一瞧,唤了一声,吴婆?
吴婆回过头去看她,老眼昏花似的上下打量了几遍,终于恍然大悟一般地啊了一声。
“阿秦?……你是那个,会弹琵琶的秦家的姑娘儿吧?啊哟,长高了许多,出落得比小时候好看得唻,不开口我都不敢认。怎么蛮多年了,也不见到你回家里来看看?怪道他们讲你嫁到老远的地方去嘞,格辰光回来给爹妈扫墓哇?喔,格个定是你家郎君了,生得蛮高蛮高的,挺秀的唻……”
吴婆说的不是官话,临安方言里还掺杂着一点乡下的土音,拉着秦何限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语速偏快,饶是纪舒平已经在临安居住了十来年,也不能完全听懂。可这最后一句显然是听懂了的,他有些啼笑皆非地溜了眼神去看秦何限,哪知道正赶上秦何限也抬了睫毛去瞟他,目光相撞的时候她勾了勾唇角,仿佛觉得有些好笑似的,似乎是想启唇纠正,却被纪舒平抢先一步。
他自然而然地伸过手去扶刚从秦何限那里扭过头来、眯着眼睛想把他瞧得更清楚些的吴婆,弯下腰去指给她看近处地上一滩泥泞的水迹。
“吴婆婆,您当心地上湿滑,别踩了进去。”
这个抢先叫她觉得诧异,不禁怔了怔。吴婆连声地应着好,换了个目标拉住他,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纪舒平微微地笑,答得避重就轻。吴婆不太听得懂官话,鸡同鸭讲起来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扶着他的手自顾自地说得开心,直到两人一直陪她走到了村里,还热情地招呼他们留下来一起吃饭,好容易才找到借口谢绝。
纪舒平拉着马伏下来让秦何限踏着一块大石头上了马背。牵着马走出来的时候还不是饭点,春光里农事正忙,村子里空荡荡的没几个闲人,只有倚在门边纳着鞋底的老妇人,几个夹着竹马撒欢奔跑的才总角的小孩儿,好奇地探头瞧了几眼,扭过头又羞怯地跑开了。狭窄的乡间土路没怎么修整过,曲曲绕绕的,路边活泼泼生着一丛一丛的新草,空气清润得仿佛透着甜气。
“吴婆年纪大了,今日说过的话,明日或许就忘了。何况我家里早已没有别人还住在此近,便直言我不是什么良家娘子,亦不会给什么人带来麻烦……”
她瞧着纪舒平的背影,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地说。
“还是多谢你。”
纪舒平没有正面答,只牵着马笼头半回过身来,神态里带着随和的亲昵,笑着看她。
“孤山,还去不去了?”
她定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便笑了起来。把那些因着偶遇故人而泛起的,柔软却脆弱的情感小心地收拣起来。还是那个率性恣意、洒脱自如的秦何限。
“去。怎么不去?”
【注】
•标题典出《诗经•郑风》。
•吴婆的方言腔调我就是瞎掰个气氛,不要在意那些假吴音……。
这篇是书院……叫我时间旅行者。
上接花心: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959/
十分感谢两位荔枝人帮我调整剧情和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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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在外面,你们怎的在这儿打起来了?”
林鹰扬被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惊,连忙转过头来。说话的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衣衫已经洗的发白,却握着一柄湘妃竹如意头的扇子。“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还逮着个小兄弟不算完了?” 书生在两人之间交替看了几眼,撇着嘴道:“真想较量何不等到明日笔试?人家要真不是你的对手,自然抢不走你的花小姐。”
林鹰扬被他一噎,只得松了手。还未待他解释,扮作男子的女孩就见有机可乘,身形一矮,贴着墙边跑了开去,马上便没了踪影。书生倒是一副天下终于太平了的样子,见那“小兄弟”已经安全,一甩扇子迈着四方步从拐角离开了。
这么一闹,林鹰扬倒也冷静下来,不再急着去追那女子。如果那女子真如她所说一般,只知道东家长得和自己很像,那她应当也不清楚自己接的是什么人的生意。更何况她功夫虽有月白的架子,却灵动有余根基不足。这种水平尚不能单独出手,估计只是个扰人视听的幌子,而当时下手的才是真正的带头之人。
既然她现在就在这书院里,何不等等看她还能有什么花样?正所谓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
午时刚到,花家一个伙夫模样的大汉就赶了过来,笑着告诉大家中庭已经备好了饭菜。林鹰扬满心想着比武时的事情,去的就有些晚了。
谁料他前脚还没踏进中庭,就看见其中一张桌子旁坐着那自称花家哥哥的女子,而她身侧赫然就是当时重伤他的另一名女子。再看下来,周围又有几人与她们谈笑风生,十分熟络的样子。那些人虽神态各异,装束也不尽相同,却各个身手不凡。
联系今日之事思考下来,林鹰扬反而觉得在此遇到这两位女子只是巧合。虽然二人可能得知自己尚在,但也不至于为自己一人摆下这般阵势。能让这么一群人聚在这小小的书院里,必是另有所图,这花家招亲恐怕没这么简单。
虽然还摸不清状况,不过有那二人在,这饭是万万不能去吃了。
出了中庭,林鹰扬在这书院里徘徊了一圈。这书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转了大半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在书堂里发现了不少有趣的抄本。可惜还还没读多久,就感觉天色渐暗,索性把书揣进怀里,向早来的人问了客房的方向,回屋继续研读去了。
只是自从跟上那个男装女子,他就没得个机会吃饭,这上灯还没多会儿便感到几分饥饿。想起第一次进入万贤山庄地宫里的那最后几日,不禁腹中更觉空虚。
林鹰扬踌躇许久,还是决定出去看看买些什么果腹。结果还没走出多远,便被先前招呼大家吃饭的那个伙夫叫住了。伙夫一听他是想出去采买吃食,忙说自己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他得知林鹰扬是错过了晚饭时间,更是一副惋惜的表情,拍着胸脯说今天来的小伙子各个都夸自己饭菜做得好,比那大名鼎鼎的映柳轩都强。这伙夫模样的大汉说起做菜来神采飞扬滔滔不绝,林鹰扬见他说的得意,也不好败他兴致,便应了下来。伙夫很是欢喜,说一会儿包他吃的满意。
花家人倒是手脚麻利,一桌菜没多久就送来了。到真如那伙夫所说般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虽然这书院有些蹊跷,如今美味摆在眼前,实在让他难以抗拒。想那伙夫侃侃而谈时的神态,林鹰扬便认定他是真心喜欢案板之人,不至于在这菜里做什么手脚。况且来招亲的人大多吃过午饭,也没见什么异状。
说服了自己,他就拿起筷子尝了起来。那伙夫倒是也没太言过其实,这桌饭菜果然色味俱佳,而且肉菜居多。这正合了林鹰扬的意,不禁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花家伙夫进来收了盘子,又问口味如何。听得林鹰扬称赞,伙夫很是开心,紧接着送来了茶水点心。林鹰扬虽已吃饱,但这点心实在惹人垂涎,只好先喝几杯茶水解解油腻后再行品尝了。
这时房门开了,进来的是个青年男子。男子发现房里有人,大方的介绍自己名叫田知甚,也被花家安排住到这间。男子虽然年纪轻轻,举手投足却十分干练。林鹰扬听他与自己同屋,就又拿了一个茶杯,邀他一起分享茶点。田知甚也不推搪,接过茶杯便在他对面坐下了。
既然坐在一张桌子上,林鹰扬自然找些话题,“今次招亲可是热闹,不知田兄有几分把握?”
田知甚很是坦率,“并无把握。实不相瞒,我到此不为求亲,只为寻人。”
“敢问是什么人?如果我有幸遇过此人,说不定能帮上田兄一把。”
“是个年轻女子,或许已经乔装过了,应当就在这书院里众多乔装之人当中,”田知甚面色淡然,语气却有些疑惑:“只是没料到这书院里这么多装扮过的人……”
万没想到田知甚竟会注意到这点,林鹰扬接话道:“这么一说,我也已经见到了两位着男装的娘子。”
“远不止两个。”田知甚凝神细数:“至少有五个,除去我先前见过的一位,尚有一聒噪书童,虽然一口一个少爷,却没有书童的样子,无论是看身量还是神态都是女子,还有一个……”
听得田知甚讲点这些女子哪里露陷,林鹰扬不禁感叹他眼力过人。不过看一个青年男子对女子神态打扮一一点评,难免有些好笑,“田兄观察如此仔细,想来很是了解……”
田知甚倒是没发现他话中意思,坦然解释起来,“虽不知她装扮成什么模样,但此处人多,若不仔细怕是会看漏。”
“不过你这心有所属,还打量其他娘子,也不怕她生气?”
田知甚这才明白过来,正色道,“林公子说笑了,我与她只是略有瓜葛,并非这等关系。既然花家着人拦门,我也不想多生事端。等明日落选再出去就是。”
林鹰扬虽然觉得失礼,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田知甚也不恼,神色如常的等他笑完,似乎并不把方才的话放在心上。这回反而轮到林鹰扬尴尬,赶忙又敬了几轮茶,把这篇揭过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听到一慢两快的打更声。想到明天还有笔试,两人便打算就此休息。睡前,田知甚嘱咐道这地方可能不简单,晚上休息也不可掉以轻心。林鹰扬深以为然,两人核对一番,就都和衣躺下了。
花心盘算着人应该睡了,便悄悄从房间摸到院内。
她中午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偷了今天那人什么东西。钱袋?玉佩?还是令牌?可别是什么死去母亲的遗物吧,怪晦气的。
之前糊里糊涂的挨了打,她虽然不想就这么忍了,可自己功夫不如人,就算心里有怨气,也只能先躲着走了。没想晌午在正厅吃饭的时候,隐约在门口瞥见一眼,却倒是对方先躲着自己了。又一个下午思来想去,也没得个答案,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她一咬牙,决定干脆趁着夜色把他捆起来问个究竟,省的夜长梦多。
于是乎吃过晚饭,花心便装作找朋友的样子向差役打听了男子的房间,又找了条结实的绳子带在身上。她估摸了一下那人的功夫,硬拼怕是打他不过,便再装了些迷香在袖子里。
站在门前,花心在脑中理顺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摸了摸腰间作为后招的小刀,终于觉得万事俱备,抬手在窗户纸上轻轻戳了个小洞。
林鹰扬今日有惊有喜,晚饭吃的又有点多,如今躺在床上实在难以入睡。辗转几轮也不得入梦,他便干脆侧躺在床上思考起来。
和花家弟弟切磋时那女子的招式虽然大多只习得些皮毛,但确确实实带着月白的影子。然而月白来大宋才不过半年,哪来的这么巧的事情?是有人想从中挑拨?又为了什么?是自己碍了谁的眼,还是月白挡了谁的路?若是问题出在月白那边,那这两人又为何要到这书院来?
脑袋里如一团麻线,越理反而越乱了。他正想的焦头烂额,却听得门外隐约有人走动。
如此三更半夜,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果然不多会儿便闻到些奇怪的味道从门方向飘来。林鹰扬也不知这是什么,只好先行闭气,提起耳朵注意周围的响动。这人倒是耐得住性子,似是在门口站定,此后就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再仔细也只听得房间里自己和田知甚的呼吸声。
田知甚呼吸平缓,也不知是睡是醒,林鹰扬知道屋外有贼人来,又不能出声提醒,心中很是担忧。忽然听得耳畔噗的一声,竟是飞来一颗药丸。转头一看,田知甚也是醒着。他指了指药丸,又指了指嘴巴。林鹰扬心领神会,闻了闻那药丸味道没什么异样,便吞了下去。
计算着迷烟应该已经起效,花心推开房门走进屋内。
这处客房和自己落脚的那间并没什么不同,只是房间正中的桌面上多了个熄了许久的烛台和几本旧书。再看侧边,一个人床头放了把扇子。这扇子是不是好东西她是不懂得,不过那扇坠上的珍珠在隐约透进来月光下可是惹眼。
看这牌场,自己这真是偷到哪家大少爷头上了?花心觉得自己大概想起这人是谁了。不过都到这一步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绑起来,说不定还能白赚一笔赎金。
想着飞来横财,她更是愉快。不过虽然点了迷香,也不能太过放松,她踮起脚尖,向着床铺走去。
林鹰扬听着进门的脚步声在房中间略一停顿,就转向了自己的方向。确定对方是冲自己来的,他反而安下心来。只是不知来者何人,又有何图谋。不过既然脚步声只有一人,他也不急着出手,放缓呼吸,决定守株待兔。
嗒。嗒。
终于等到脚步声停在自己的床前,林鹰扬猛地起身,一把抓住来者的领口。被抓住的人吓了一跳,惊叫出声来,竟然又是那个扮作男子的少女!亏自己还想等她引出后面的大鱼,她却先自己送上门来。
林鹰扬开口要问,却听得下方机关声,床板竟整个翻转过来!林鹰扬反应不及,拉着少女一同向下坠去。
*出自《资治通鉴 》:钓者中大鱼,则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则无不得也。北宋的书,应该有机会读到了……吧。
Q&A
1.田田呢?
掏出了乐事。
我把花心大大拉入坑了。
以及终于调戏到别人了(出息
邢远的梦境一向真实,但他仍然分得清楚。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梦境之于邢远,大多只存梦魇之意。
他大抵想过这是因为自己放太多秘密在自己心中的原因,但叫他卸下这些担子,又叫他该如何去面对那些已逝去的人。
邢远两个字,已然是由人命所组成的了。
所以当他放下酒杯,看到李铭露出一脸傻样笑着坐在自己对面时,邢远便明白这是个梦了。
于是他依旧不疾不徐地只给自己倒了酒。
「兄弟,你可真不给面子,怎么就只给自己倒了!」李铭也不骂他,边笑着边自己拉过酒壶,直接仰头倒了一嘴。黄汤下肚,他憋出一口长气,状似极为满足。
「怎么,不是唐小兄弟你就不满意了?这么久没见,你倒是有了其他兄弟了?我好寂寞啊!」
邢远看了他一眼「死者已矣,还要我惦记你不成?」
「不惦记我,你就不会把唐小兄弟留在镖局里了,不是?」李铭想都没想就打了他一记回马枪,邢远皱起眉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别说得好像那人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你一般。」这人不是李铭。邢远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李铭对人一向都是极好的,更别说是对他有恩的人。对于眼前这顶着李铭的脸皮子嘻皮笑脸的家伙,邢远感到了厌恶,酒杯一放,左手反手便抽出身边的弯刀,直往对面划去。
刀刃停在李铭的鼻尖之前,不远也不近,淡淡地在对方鼻头画出一道血痕,却不成半滴血珠。
「你真敢对我动手?你真是变了啊邢远。」那人也没动,只是笑笑。
「我没变,只是看得更清楚。」
「喔?这又怎么说?」
「我既然能分清李铭跟唐裘鹤,就能分清楚你跟李铭。」
此话一出,李铭竟捧腹大笑,那脸更是直往刀上撞去。邢远手快,刀一收倒是没伤到对方,只是不解自己方才那话怎能引人发笑。
李铭的笑声充斥在屋内,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了下来,一直低着头大笑的他,这时才扬起脸望向邢远,邢远沉下心,他竟是看不惯李铭的脸上挂着抹邪佞的笑靥。
「那么,李铭死后,现在的你究竟是看着李铭,还是唐裘鹤呢?」
话音未落,邢远猛一张眼,屋中还暗,窗外天也未亮,只是那黑已经不像墨般深沉,看来已是近天明的时间了。
梦中那人的话还绕在自己耳边,像是刚才他们真有那么一段酒话。
邢远长舒一口气,低叹:「我说过了,我分得很清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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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經一年了,雖然我還在坑裡沒爬出來... (緩慢龜行的我)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都強吞我的玻璃渣,千山明月讓我認識了很多人,也有了一段自己很喜歡的故事,因為真的很喜歡所以這坑再慢也要填上XD
也謝謝鶴鶴要了邢遠這木頭,接下來也請你繼續多多指教(合掌)
硬是在半小時裡擠出一篇紀念,真是不好意思,我到底該不該發出來阿阿阿阿(
所以,那個,這篇是糖吧我覺得,雖然如此短小。
↓↓↓閱覽注意↓↓↓
馬薩卡的獸化paro!並且是第一人稱的真·夢創作,如果感覺有一點不適請盡快右上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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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山的第二天,我在陷阱旁边找到了一只狐狸。
陷阱没有被触动的迹象,但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趴在陷阱旁边,微微起伏的棕红毛皮在满目银白之中格外显眼,所以一开始我以为它在装死。我猜错了。它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眼神正好跟我对上。是那种仿佛在说自己连装死都懒得的让人火大的眼神。我把它拎起来才发现它的左前腿上扎了两枚钢锥,我们家的人习惯叫蚀骨钉的那种。蚀骨钉的威力不大,只是扎进肉里之后很难靠自力取出,加上它三面锋棱都有细齿,每一次肌肉活动都会把伤口撕得更大更深,中了这个的猎物几乎都是死于失血过多,但这狐狸腿上的伤口却几乎没有那种特征性的撕裂伤。就在我拎着狐狸翻来覆去地查看的时候,狐狸也没有一点挣扎。
是只聪明的狐狸。
这时期的山上难得能抓到活物,所以我给狐狸做了简单的包扎和固定之后就把它裹进皮帽里带回了家。老实说,这狐狸小到有点难以处理。虽然除去左前腿以外的毛皮都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但我很怀疑把它整个剥了会不会也还做不成一条围脖。
从山中到家里的路上,乃至于我用刀割开它的腿取出钢锥的时候,狐狸都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软绵绵的纹丝不动。只是在我煮了点油豆腐喂给它吃的时候,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啊,不好,这一定是骗我把它养起来以求活命的诡计。我一边享受抚摸顺滑毛皮的触感一边敏锐地这样推理道。
“知道你运气多好吗?这山里很多猎户可都擅长用毒,还好你中的不是别人的陷阱,不然你现在就是一张狐狸皮了。”
狐狸依然没有一点反抗。它把脑袋埋进我用来把它裹回家的皮帽底下睡着了,一副懒得鸟我的样子。
我开始认真地考虑做一条围脖大概需要多少材料。
虽然不是要养它,但在算清它到底够不够做一条围脖之前,我决定给它起个名字。我试着叫了它几声,一边想着现在起名会不会有点晚了,正在专心致志地小口小口啃肉干的狐狸闻声抬起头来,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咪——”
……咪?
“哪有狐狸这样叫的,你到底是不是狐狸啊!?”
狐狸抬头看了我一会儿,不得不说它瞇起眼睛的表情跟人类嘲讽的笑容还真是非常相似。一脸嘲讽的狐狸像是存心要颠覆我的常识一样,懒洋洋地又叫了一声。
“咪——。”
之后时间稍微流逝了一点,这当中我家也来过几次客人,狐狸每次都把自己装成暖炉旁边的壁挂,或者干脆就藏在我房间的床底下。有一次家里人给我送汤过来,看到狐狸随口问了句打算卖多少钱,狐狸咪地跳起来逃回了房间。那天晚上我打开汤罐发现少了一半,总感觉我知道是谁干的。不过要喝的量少了一半也许是件好事,毕竟煮得太浓的甲鱼汤实在是不大好喝。有的客人也问过我狐狸卖不卖,我倒不是想养它什么的,只是他们开的价钱总不太适合。季节从冬天变成春天,山下开始频繁下雨,虽然我没在养它,不过狐狸好像稍微长大了那么一丁点。阴冷的长雨之中难得放晴的一天,我家来了新的客人。
也不知是怎么找来的,靴子上都沾满了泥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客人是个开朗快活的英俊青年,注意到我的视线的时候苦笑着说“抱歉!最近一直下雨,山上全是泥……”
是走了山道过来的啊。
我没说什么,拿出来客用的拖鞋把他让进了屋里。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钟乐,跟他的气质再相衬不过的名字。感觉他是那种只要笑一笑就会让人忍不住原谅他的类型,这种人一般都有天南地北一大堆朋友,而且走到哪朋友交到哪吧。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货,狐狸咪地一声从房间里冲出来撞进了他怀里。
……怎么这种人的亲和力对动物都有效的吗?
看着狐狸一见如故(?)地狂蹭他手掌的样子,总感觉有点无法释然。客人好像也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这狐狸好可爱!好亲人!老板,是您养的吗?”
“……不是。”
我的确没打算养它。
“啊,是商品啊?好可爱啊……!可以卖给我吗!?价钱……不,我们这么有缘不管多少钱我都买定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拜托了老板!”
被那种清爽阳光的笑容双手合十低头拜托的话,很少有人能毫无罪恶感地拒绝的吧。狐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他怀里磨蹭打滚,总感觉有点……非常难以释怀。
“不,本来也不是商品,您想要的话就直接带走吧,算白送的。”
客人和狐狸同时两眼放光地跳了起来。
客人千恩万谢地感激了半天才终于离开,老实说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大型犬一样的人,每次跟他们说话都感觉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我回到房间在扶手椅里瘫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我们两个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还没跟我说想要怎样的货物。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外头的一片泥泞还是让人完全不想出门。不过做生意的也没立场说这种话,我循着足迹追过去,客人果然是往山上走了。足迹在山道的中途拐进了旁边的树丛,客人好像就在拐角那边跟另一个人说话。
“吓死我了,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去到的时候只能看见你的标本了。”
“你再不来的话,我就要考虑把他家房子炸了。”
隔着树丛看不清客人说话的对象,奇怪的是那个悠悠长长又有点看不起人的语调好像莫名地熟悉。客人爽朗的大笑很快遮断了他的声音。
“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绝对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咬死他。”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总感觉客人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跟树丛对面的那个人说的。之后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响动,我才慢慢绕过了树丛。
春雨过后的泥泞地面,只有四行相差无几的野兽脚印朝深山之中延伸而去。
感謝G太太成全,希望和叔叔的互動不會太OOC……
以及我真的對古風完全懵逼,有bug的話請大家溫柔地指出……原諒我是一個文盲……
↓
姑蘇城中酒家客棧自然眾多,但有“鼎味絕”這樣氣派的酒家,卻著實不多。
左倚姑蘇河,右靠市井大街,自然是落在絕佳的地方,一樓長桌,二樓雅座,到了最上層的三樓,卻又是一條長桌,直直跨越了約莫有三個鋪位的長度,配套的則是十餘條的長板凳,好一副隨性瀟灑的做派,平白地將最好的位置佈置成最低賤的酒家模樣,尋遍整個姑蘇城,怕也不會有第二家了。
鳳三娘打撫云閣出來,轉身要進的便是這間“鼎味絕”。
可說來也怪,偏偏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店鋪前,站著一個跟這條街都不太相符的人。
一面大旗挑在一人高的棍頂,那旗倒是簡單得很,黑邊白底,上書“神算”兩個大字,可仔細一瞧,這旗子卻已是飽經風雨,舊色染在旗面上,縱是逃也逃不去。旗未想動,背旗的人像是在與鼎味絕的小二爭執著些什麼,惹得旗子在棍頂顛顛晃動著。
鳳三娘湊近了,卻聽那小二模樣的人道:“喝了酒自當要付酒錢,不付自然就是叫花子,誰又要你個瘋瘋癲癲的傢伙來算命抵債!勸你還是快些把錢交出來,可莫要小瞧我們‘鼎味絕’!”
而那背旗的人卻仿佛沒有聽見小二生氣的口氣一般,仍舊是晃晃悠悠,醉色滿面的樣子,左手捏起三指,神神叨叨地輕點著,隨後又頗有意思地點了點頭,似是真的受到什麼天上的指示一般。
鳳三娘從他後頭看去,倒真是有幾分可笑,她也不急著進酒家,就站在那人身後繼續看著。
店小二卻沒有鳳三娘這般好閒情,生意人自是惜時如命,他的聲音自喉嚨出來,就像是給人拿皮鞭在後頭趕出來似的,在高聲時尖利,沉到低處時卻化為沙啞:“趕緊的,酒錢拿來,你再要這樣裝神弄鬼想糊弄過去的話,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那人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真當是把店小二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店小二吃了一口悶氣,自然是不肯這麼輕易放過他,可就在這小二轉頭,想喊來店裡人時,鳳三娘聽見那人忽然開口道:“兄台,人常言人命天定,你可知人亦能改命?方才我正為你算天時,你卻好生擾我,害我一個手抖,這下,只怕你的命宮受擾,將有大變啊。”
他故意做出吃驚憂慮的聲音,惹得小二也變得緊張起來,喊人也顧不上了,倒是湊上前去,悄聲問道:“敢問……有何大變?”
那人笑笑,道“輕則失金,重則失紅。”
店小二果然一震,繼續問道:“不知還有什麼法子能救嗎?”
那人點點頭道:“自然是有的,只要兄台肯花些銀子替在下將那酒錢付清了,在下即刻為兄台改命。”
那小二自然不傻,此言一出便識破這又是那人的詭計,正要破口大罵,鳳三娘的身影卻從後頭晃了出來。
只見她輕輕地拍了拍那背旗男子的肩,轉頭對小二燦然一笑,道:“小二你莫要害怕,酒錢我自然會替他付的,那命格自然也是會替你改的,現在只求你快快進去,為我們尋一張三樓的板凳,再備二兩上好的女兒紅,我們好上去詳談。”說罷,還挑了挑那道利眉,又拿那雙暗藏鳳凰的眼睛對著小二眨巴了兩下。
這樣的鳳三娘,又有哪個人能夠拒絕呢?更何況一個小二,聽到有人喝酒便是笑容滿面的,他抬起腳剛要往內堂跑,卻被人叫住了。
“二兩怎夠,先將我這酒葫蘆滿上再說。”言罷,一只胖乎乎的酒葫蘆就飛進小二懷中,他轉頭一看,才發現又是那背旗男子開的口。
“唉喲,你這人,人家說兩句客套話你倒還當真了。”鳳三娘嗔笑起來,繼而轉頭又對著那小二道:“也罷,你就替他滿上吧,今個兒姑娘我也是要尋酒,索性就尋個痛快。”
聽了這句話,卻是換了一旁背旗的男子笑了起來,喃喃道:“姑娘?三娘你這年歲,又何苦還稱自己是姑娘呢。”
鳳三娘扭頭,衝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背旗男子自當是以笑代答,這一言一笑之間,他們二人已來到了三樓。
長桌一張,直直向南邊橫去,而在這長桌上喝酒吃茶的人,亦是循了店家的規矩,散散呼呼地在長桌上坐著,乍一看去,倒頗有長街宴之感。
二人尋了個旁人較少的位置剛坐下,剛剛的小二便端來了二兩女兒紅,順帶將已灌得滿滿的酒葫蘆還與那男子。
此刻,男子已將挑在隨身木棍上的“神算”大旗放了下來,小二這才好好打量起這人來。
內著的白衣自是有些時日了,布料失了新買來時的硬挺感,柔柔地沉在一身青色外掛之下。那手腕用黑色布料纏了起來,本看不出膚色,可一看那面龐便明了得很,有些蒼白的臉上還掛著些許胡茬,嘴唇亦是失了些血色,但奇的是那雙眼睛!縱使整張臉看上去滄桑,那雙眼睛卻仍是閃亮,似是還藏著能置人於死地的力量。可那眼神,那本還銳利的眼神,卻在觸到小二手上的酒葫蘆時軟了下去,像是眸子已先飲過那酒一般,竟已開始泛出酒醉時的神色,綿軟無力,頗失神色。
鼎味絕一日接待酒客少說也有上千人,小二在這兒干了八年,自然是明了貪酒之人的神色,可他亦是覺得沒有人能像面前這人那樣,貪酒如是,僅僅看一眼便已幻想自己醉了。小二自是不愿再理,匆匆放下酒具,便離開了。
鳳三娘自然拿過那酒瓶,穩穩地倒了兩杯。放下酒瓶,舉起那小巧的酒杯道:“巫馬牧,許久未見,三娘自是先敬你一杯。”說罷,酒已滑過喉嚨,刷的一下下肚了。
巫馬牧接過另一杯酒,卻不急著飲下,倒回味著剛剛上樓時的玩笑,只見他轉著酒杯道:“三娘啊三娘,你若真還當自己是姑娘,可不該飲酒。”
鳳三娘一挑眉,道:“不喝酒?那我該喝些什麼?”
巫馬牧笑著道:“茶。自然是茶,閩中多產茶,你又為何不喝?我聽過人滴酒不沾,卻只見你一人滴茶不飲。”
鳳三娘道:“你自是知道我是閩中人,亦聽過閩中陳家茶的名號,一飲此茶,只怕其他的茶水,我從此是入不了口了。”
巫馬牧道:“茶是好茶,卻也是一口毒茶。”
鳳三娘的眉毛又挑起來了,她略帶嗔怒地問道:“何出此言?”
巫馬牧笑道:“一飲此茶,從此不再能飲天下其他的茶水,怎不算毒?要我說,天下再沒有比你陳家茶更毒的毒藥了。”說罷,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鳳三娘皺皺眉,卻不似因巫馬牧的話而起,她的思緒隨著他的話飄遠了,離了姑蘇,度過萬重山,到了她的故所去了。可不知怎的,面前浮現出的卻不是陳家二老的面容,亦不是自家那可愛的小茶園的模樣,倒是鄭漾榕的臉,愈發清晰地出現在了她的腦中。
她歎了口氣道:“這陳家茶對旁人而言或許是世間最毒的毒藥,于我卻不是。”
巫馬牧笑笑,道:“他既已遠去,你又何必執著至此?”
他二人都略過最為重要的字句不談,只是淺淺擦過所言之物,但雙方卻都明了對方心底想說的話,可見這二人熟識頗久,互知心事。在這長桌上難免有不老實的耳朵,但他二人的這番談話,縱使被旁人聽了去,也是摸不著頭腦,期間的真諦倒真只有他們自己明了。
可他們躲著某個人的名字不提,長桌上卻是好嚼舌頭的人占了多數,總有幾聲高談,落入了他們的耳中。亦如此刻,在他二人位旁兩座的位置,有位著紫色外袍的公子便就著酒勁吼出了一句飯後的閒談。
“哼,什麼青年才俊,我看那百里成風就是個休妻的莽人懦夫!”
鳳三娘牙口一咬,眼睛早已瞪了起來,仿佛那人下一句話一出口,她就要沖去理論一般。
我也写文了(……
JUST一个在云笔记里卡了两个月的番外,最近把线路理清楚了加上正好儿童节应景,就发发……
过去线,主视角是NPC,小学生作文,最后干脆写成了段子ry,反正随便看看就好(钻地
另外这个故事里没有阴谋也没有大新闻,如果看上去像是有那一定是我写崩了!
1
七年前·夷陵
“这不公平!”
男孩儿气哼哼地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
“是你自己要打的呀。”
说这话的是个女孩儿。在小院里玩耍的两个孩子都是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新做的冬衣,只不过那男孩刚在地上滚了满身的灰土,看上去狼狈得很。
“可……可是,你年纪比我大,又学过功夫!这把不算——之前都不算!”
女孩瞧见他坐地耍赖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便戳到了男孩的痛脚,他涨红了脸,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腾”地跳起身来。
“有师父了不起啊!再打!”
他拉开架势,照着对方直冲上去。
这之前男孩已经被打倒了不下五次。女孩儿习武一年有余,划起招来一板一眼,打另个孩子自是不在话下;男孩自小任性顽皮,向来都是他去捉弄别人,没给这么打过——况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家。他憋着一股气,输了赖皮再打,几趟下来倒是能多在她手下过上两招了。
“我能知道她要怎么打了。”这次他成功躲过了对方的拳,心里想道,“也许这次能赢……”
然后下一瞬间,他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摔你的……”
一阵奇怪的静默之后,却是那女孩先开了口。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把被摔得有些发懵的男孩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找二伯伯给你看看?”
男孩依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动作僵硬,目光涣散。女孩见他如此反常,更加担心。刚刚不知不觉动了狠招儿,该不会把他打坏了吧……?
“喂!海生?连海生?”
就在这时,男孩忽然吐出一口气。他身子一松,整个人就要向下跌,女孩连忙托住他双臂,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也许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男孩抓住了她的手。
“阿雨姐姐——”
女孩听见他这么叫道。接下来她便失去了平衡。
“你……居然使诈!”
这次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换成了阿雨。海生将她摔倒之后,立马就跳出几步开外,笑嘻嘻地转过身来。
“嘿嘿——不是说兵不厌诈嘛!这把算不算我赢?”
“见鬼去吧你!”
阿雨扬起拳头,可海生这时已经退到小院角落,顺着墙边的柴垛翻过墙头跑了。其动作之麻利、速度之快,让阿雨哭笑不得,呆在当场。
二伯伯……她清廉正直的二伯伯,怎么就收了个这样顽的徒弟?
2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阿雨既是这小院的客,便总是要走的。离开的那一日,她向二伯和管家道别,却没有看见海生。
阿雨家里的大人行医的多,她的二伯封衡也是位医生。二伯和家族其他人的行事风格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更是一度离了家乡。听说他曾经历过江湖风浪,但如今只是在夷陵乡下开了间小医馆,平时给山民诊病,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那个叫海生的男孩子,据说是半年前二伯外出行医时捡回来的,后来让他在医馆做了学徒。管家的老仆人说这孩子兴许是自小无人管教,流浪惯了,学了这多时却总改不掉顽皮的性子。
“可惜了大夫一片好心!”他这么说着,言语中颇有替主人不值之意。
阿雨来到医馆的后院,没有找着人。她便出了院门,果然看见海生在院子外的大石头上坐着。
“我要走啦!”她说。
“哦。”海生没有挪地方。
“大概明年开春才会再来呢。”
“……要我送你可没门儿。”
“那我走了之后你要听二伯伯的话。”
“封雨声你是我娘吗,我干嘛连这个也要听你的……”
“你打输了。”
“……下次我要赢你!”
海生终于转过身来,和阿雨正对着脸。他发现这个女孩儿又在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突然泄气了。
“算啦,赢不了你,我可学不了武功。”
阿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可是,你能和二伯伯学医呢!”她说。“别看二伯伯那个样,他医术很厉害的。你也可以……”
“他才不——”海生看起来想要反对,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
“他……奇怪!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顿了好一会,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开始躲避阿雨的目光,可心里又生出一丝莫名的期待来:如果她问,自己就能对她说。
他想说说自己是怎样被那个人带回来的,那时渔村里的大人又是怎样地变了脸;想说那几个造访小院的怪家伙,那拎着铁杖的和尚;说那个人偶尔露出的悲伤神情,甚至可以的话,他还能说说自己所做的梦……
可是阿雨并没有问。
“别担心,二伯伯会教你的。”女孩儿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她并不知道男孩心中所想——事实上,真的有人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吗?
海生沉默了半晌。
“我不。”他说。
“你怎么又……”
“就不!”
他站起身就跑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
3
阿雨本以为自己下年春天就能再见到二伯伯,然而世事无常,等她又一次造访这半山腰的小院子,已经是四年之后的事了。这时她已年满一十六岁,像开春的新竹一般拔高了个子,不再是当年那打拳的黄毛丫头,而是个眉宇间透着英气的小姑娘了。
她这次来,是为了辞行。
给阿雨开门的依然是那老管家。他说大夫出诊去了,应该今晚回来,最迟也明日回来——姑娘若不急,不如在此小住一晚。阿雨答应了。
管家表了歉意,便张罗着让阿雨进院里坐下,自己去给她沏茶。
院子还是四年前的模样,可是阿雨觉得似乎少了什么。她在门旁的石桌边上坐了,忽然听见院子门口有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个小脑袋在那探来探去的,给她这么一瞧,倏地又缩了回去。
“三伢子,进来吧!”
管家正端着茶回来,看见那小家伙,便也招呼他进来。他对阿雨说,这是附近村民家的孩子,兴许是看见山外的人来,好奇着呢。
那三伢子大约七八岁年纪,生得一副憨厚相貌,见了阿雨倒是怕生得很,就不住地往管家爷爷身后躲。阿雨逗了他几句,转过来问管家:“阿爷,我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个男孩儿吗?他不在?”
管家的动作一滞。
他似乎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些铜板来:“三伢,今儿大夫家有客——帮爷爷去溪边的老吴那买一尾鱼好吗?”
小家伙高兴地应了一声,接过钱便跑出门去了。
阿雨不解地望着管家,而老人只是不住摇头:“姑娘,那孩子早没在了。”
“是个养不熟的主儿……跑了,有三年啦!”
阿雨怔了怔。
“原来是这样。”半晌之后,她说。她并不能说别的什么,只是听着老管家不住絮叨。
老管家说二伯伯现今还记挂着那孩子。他说真是怪了。贪玩不学道的娃娃不稀罕,可那孩子不见的时候,大夫却像丢了魂一般地去找……
“大夫这个人啊,有时看着叫人怪担心的。
“那年夏天把孩子带出门,就跑啦——自己跑的。大夫后来说了句:‘如果那时我告诉他’……
“外头世道乱着,十一二岁的小孩孤身在外,这多时没个音信,怕是再也找不着了!我劝他放下吧,怪不了他,这是那孩子的命……
“原因?后来他说是故人之托。他什么都闷在心里。在南边的那几年啊……”
说到后面,管家便只是叹气。待到三伢子拎着一尾鱼进门来,先前倒下的茶也几乎凉了。
4
二伯伯果然在第二天的早上回来了。阿雨同他叙过旧,又说了自己今后的打算,便要辞别。他未多做挽留,就将一些江湖中要注意的事情仔细叮嘱了她,末了又问:“是你爹的意思?”
阿雨说:“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一时无话,良久之后,说:“也好,去吧。”
“您不拦我么?”
“这是你的事。”二伯说。
“也许我当时做错了……”过了一会,他又自顾自地说。
他是在说那孩子吗?阿雨想。
阿雨走的时候,又在院门口碰见了三伢子。小孩儿抱着一个竹筐,里边装着满满的新笋。他涨红了一张脸,声音却是清亮:
“我娘听说大夫回了,叫我送来的!”
二伯出来连声道谢,说不必如此。又问三伢子:“你爹的伤如何了?”
“好多啦!”三伢子使劲把筐塞进他的手里。
他素来不苟言笑,这会儿眉头却是舒展些了。
阿雨和二伯伯道过别,就下了山,三伢子也要回家,便送了她一段路。
三伢子问她:“姐姐,山下边好玩吗?”
阿雨想了想,也问他:“你想下山去吗?”
小孩儿挠了挠头:“还是不了,我想和大夫学医哩……”
阿雨说:“那挺好……不过,若你想去,也总是可以去的。”
三伢子有些害羞地笑了。
阿雨看着他,心里不禁又想,不知当年那个男孩儿是怎么想的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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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1 阿雨的故事是另一个故事。
2 文里这段阿雨小时候到二伯伯家做客的时间大概不到一个月。
3 海生是先跑丢了一段时间再被骗走的,中间有时间差。
4 封衡大概第三章会出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