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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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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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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主线第七章普天同庆……虽然第七章的特别活动 “庄周
梦蝶”没机会玩,但本篇气氛意外的有点贴,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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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请回放:黄龙岛一战,花髓身死,田知甚重伤,阿羡再度走火
入魔,而官船返航途中更是遭遇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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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三年六月,有三桩消息自临安不胫而走,以风火燎原之速口耳相传——
其一,数日前官府召集江湖人士探查东海黄龙岛,返航时遭遇风暴,致使其中一船倾覆,当日在船的武林好手全部失踪于海上。
其二,东来派田姓少年与玄清宫岳姓季姓弟子联手击杀星罗宫妖女花髓,此人亦是一年前万贤地宫中杀死恶盗螳螂之人。
其三,峨眉派自田姓少年处得到太湖宝藏宫穹顶拓片,推测出真正的星罗宫宝藏位于天山,已连夜整装赶赴西域。
自消息传出,江湖哗然,人心耸动,而深处漩涡之中的人,却毫无知觉。
游山未尽山
哐的一声窗扇扑开,早晨的阳光与灰尘一起涌进屋内,有人大喊大叫,“田兄弟早啊——”
端着铜盆布巾正要敲门的卢雁想踢他一脚,“干什么啊?要是田公子没起怎么办?”
听见里头应答,卢泰连忙进屋,一掌朝刚刚坐起的人肩头拍去,“都说起了吧还不信!”
田知甚的左臂由肘至腕被布带木板夹裹,固定着断骨,根本无法躲闪,一掌落肉,脸色由白转青,“卢、兄、早……”
卢泰连忙缩手,“怪我手上没个轻重,没事吧?”
田知甚见两兄妹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心中亦是感动,尽量的放松语气,“好多了,让两位忧心我已过意不去,何况还连累卢姑娘辛苦照料。”
卢雁边拧布巾边笑,“做点小事算什么辛苦?是田公子吉人天相,给,擦擦脸。等会儿就吃早饭啦!”
那夜田知甚重伤昏迷,直到返回临安亦未能清醒,峨眉派顾念情谊,请来多位名医诊治,之后田知甚杀死花髓的事传开,来拜会的江湖人比看猴戏的还多,可苦了卢泰门神般站在门外辞客,再后来着实招架不住,只好趁夜搬出客栈,找了处偏僻院落住下,两兄妹轮流照看,终于盼到田知甚由危转安,这叫他们如何不欣慰欢喜?
早饭是馒头小菜加豆粥,卢泰呼啦啦的喝粥,边将这七日来外边发生的事说给田知甚听,说到赵盈池将那张拓片要了去,最后得出宝藏在天山博峰雪海的结论,田知甚也无动于衷,直到默默听完,他才忽然开口,“她…如何了?”
卢泰只道他问岳文心和季然,匆匆咽下口里的馒头,“放心啊,两位道长伤得不重,早走了。”
田知甚奇异的沉默了片刻,“我是问阿羡姑娘……算了。卢姑娘,不知我那日穿的衣裳现在何处?”
卢泰和卢雁原本面面相觑,听他提到衣裳,卢雁突然脸上一红,有点惴惴不安,“田公子能不能……不要怪我?”
田知甚好生奇怪,“为何要怪你?”
“那日洗衣裳时不小心…我想定是要紧的东西,可再怎么晾也是鬼画符,变不回去……”卢雁迟疑的自怀里取出个蓝布包,布包打开后里面还有个纸包,她小心的展平纸包,捧到田知甚手中,一张脸沮丧的几乎要埋进胸口。
纸包中是两片碎帛,正是花髓击碎的画卷残片,当日田知甚情急中只抓得两片在手,可如今已完全变样,被细密的墨迹覆满。
田知甚拿起碎帛仔细辨认,发觉上面的墨迹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篆字,他见碎帛比之前薄了许多,顿悟画卷原是夹裱,此乃里层。只是又做夹层,又以篆文写就,显然事关重大,卢雁洗掉表层后不识篆字,竟以为是墨迹晕坏。
田知甚打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定睛细看三行,陡然心跳如鼓,震的胸膛耳膜无不发痛——
“字付宴朗兄,与兄相识二十年矣,唯有一事,弟藏于胸中十载,每每念及,愧悔难当。内子阿雪本名白铮,为共生遗族之掌药使,后叛教离山,与弟结缘于红河谷霍家村……”
田知甚急急去看另一片残帛,只见这片残留的篆字较多,但仍是破碎不全。
“……不舍阿雪独下九泉,唯怜小女羡真稚幼无辜,盼兄不嫌其憨顽,得以依托于蓬莱门下。今命老仆携羡真迎候,兄见此画自会明了,深恩厚意,唯他生再报,弟镜溪绝笔。”
酷暑之际,田知甚如坠冰窖,羡真……就是阿羡吗?他不旦促使画卷粉碎,陶师叔的遗信损毁,真相再也无从得知,甚至因此阿羡与花髓死斗,她受伤甚重会去哪里?万一她上的是另一艘船,早已葬身海底,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
口鼻中腥气涌出,溅上残帛,卢雁乍见田知甚气急呕血,吓的手足无措,“是我把东西洗坏了,都是我的错……”
其时田知甚内伤尚重,激动之下才将胸中淤血吐出,呛咳间青筋跳突,模样分外骇人,他闭眼咬牙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卢姑娘没错。”
卢雁呆呆的看着田知甚,只觉得他好难过,自己也好难过,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出,“田公子你别死,你也没错……”
卢泰不知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在旁急喊,“遭了!我找大夫去!”
“什么遭了完了,一大早哭哭啼啼?”有个矮小身影坐在窗上,没心没肺的打断,也不知听了多久墙角,“好好的恩公,哭都叫你哭死,泡都泡发了。”
刘狸自窗上跃下,他听说田知甚重伤后很快找上门来,连这个养伤的院落也是他帮忙张罗,这几天常前来探望,和卢家兄妹早已熟识。
卢雁登时止住眼泪,回头怒瞪,“你胡说什么!出去!”
刘狸拖了张凳子大喇喇的坐下,指手画脚,“我要是出去,恩公怕是更好不了,大个子要找大夫就赶紧去,小丫头嘛去打水。”
盯着两人走了,刘狸转向田知甚,“不是我说,恩公如今自身不保,还打听别人,莫非是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多喝几口毒茶,多中几个诡计?”
田知甚以袖拭去血迹,平复了呼吸,被刘狸这么看笑话让他有点不悦,但吐出淤血后呼吸反而顺畅一些,“刘狸你想说什么就说,若是不想说,就出去。”
刘狸砸砸嘴,恩公就是恩公啊,都到这个地步还是那么不给面子。“哎哎,看在你是恩公的面子上才好心告诉你,听说总会的人回了池州,虽然我没去过,不过潜渊会总址在池州飞镜山,你想找阿羡,只能去那。别怪我没提醒,那地方不好玩。”
疑梦缘非梦
春华如醉,落瑛如雨,踏上去松软无声。
每走几步,阿羡都要回头张望,走的格外的困惑,格外的留恋。
“好容易来了,羡娘子怎么也不理一理金枝?”清秀的童子仰着脸,握住阿羡的手脆声唤道。
阿羡回过神来,蹲下身,指尖迟疑的挨了一下金枝的额头,“……可还疼吗?”
“娘子莫不是做梦哪?”金枝困惑的抓抓腮,“郎君说做梦多容易尿床的。”
阿羡抚了抚金枝的丫髻,替他将有些散开的发带重新系好,“做梦吗?是了,梦里替你出过气了。”
“羡娘子待金枝真好,昨天我弄破上好的白宣,郎君心疼的脸都皱了,就像这样!”金枝把脸皮捏出几层褶子,扮了个鬼脸,“还得求娘子帮忙讨个情,好叫郎君别再不理金枝。”
小小的童子絮叨起来,比一窝麻雀还要热闹,阿羡任由金枝拉着,只觉此生从未有过这般轻快,那颗心也跟着热起来,说笑间,两人走上一座木桥,河对岸隐隐约约站着许多的人,阿羡只觉得无一不是旧日熟识。
一对男女挽手从来路的花林深处走出,繁花掩映之间看不真容颜,只听女子语带薄嗔,“真儿又去哪疯了?总教人好找。”
男子温和道,“就我们两个走走不也很好吗?”
阿羡闻声回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有个不该属于她的顽皮念头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偏要悄悄的绕回去,吓他们一大跳!
她举目四顾,目光无意间略过湖面,不禁一怔,湖面平滑如镜,没有映出任何影子。
“快呀,大家还等着呢!”金枝疾声催促。
阿羡诧异的看向金枝,迟疑道,“可我想回去……”
金枝立即板起脸,许多人影在他身后,森然发出相同的诘问。
“你怎么忍心再让我们久等?”
金枝的两手骤然探出,如铁骨般攀上阿羡双臂,可喜的面孔转瞬皲皱,火舌自眼眶发梢熊熊燃起,挟裹着腥气与焦味扑上阿羡的脸颊衣袖,阿羡一惊之下,挣不开扑不得,四面火墙高筑,笼做冲天之焰,她双手在深红中渐渐放脱,脸上浮现出既眷恋又绝望的神情——
“你们又怎么忍心……不等我一等?”
烛火烫穿黑暗,将浓郁的阴影逼入角落。
青衣老者指掌一振,数枚细如发丝的银针轻飘飘的分刺阿羡的数处穴道,这手飞百叶的功夫即便以寻常暗器使出也已独步武林,可施用的人只是叹了口气,其中隐有忧意。
精准的下针令五感逐渐变得真实,阿羡自混沌中睁眼,张了张嘴,却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她的眼神,像濒死的动物回顾一头虎。
“好极了,好极了。”老者眉眼含笑,他的双手正扣着阿羡双腕,手指不离脉门。“不过小姑娘的记性不大好啊,明明请老夫喝酒又喝茶的,怎么那么快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这青衣老者正是柯云,自官船从黄龙岛铩羽而归,为求安抚人心,专僻别院照料伤者,所以当他卸去“医官虞丹丘”的易容,以原本面貌堂而皇之的带走阿羡也无人察觉,来别馆探望和接人的江湖人实在太多,仆役们早已司空见惯。
三年前的一面之缘,他已察觉阿羡所习的内功颇为奇异,心软之下替阿羡疗伤,又以封穴之法令她从此不再修习内功,谁料船上重见,阿羡的功力却更为精深,他也曾暗自嘀咕,莫非因自己一时不决,才使这小姑娘重蹈覆辙?
柯云的话令阿羡一阵糊涂,记忆里的两张面孔与眼前的人不断交错,其实柯云与“虞丹丘”相貌差的并不算远,许是脸上少了点皱褶,眼中没了昏昏之色,许是苦闷下搭的嘴角变得上扬,但仿佛已换了一个人,变得清癯旷逸,神光内敛。
阿羡闭上眼睛再张开,眼前的老人还是没有变化成鬼怪妖物,或者眼前的根本不是真的,都是临死前的幻觉……但无论如何,这一刻她无端感到欣喜,溃乱近狂的心绪略为安定,裂开的指骨与腿上创口等痛楚清晰的纷沓而来,令她不由深深蹙眉,半晌才细声道,“阿羡没忘记过……老前辈的风采……”
“小姑娘嘴上赞老夫,其实心里想的是老头儿又来骗酒菜啦,须得快快跑了才好。”柯云颔首而笑,心情大为松快,实则他今年七十有七,胡子一大把,却毫无武林耆宿之端肃,一派掌门之威严,阿羡神情的种种变化他看得清清楚楚,见她疼得冷汗盈睫,指掌一起,一枚银针已在手中。
偏偏阿羡就是发觉了,以极小的幅度摇头,“老前辈,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好不好?”
柯云一怔,没想到阿羡拒绝施针镇痛,见她灰败的眸色中流露出恳求之意,才明白她要借痛楚强振精神,她宁可清醒着。
“好啊,有人陪老头儿说话解闷是再好不过喽,只是既要解闷,可不准走神?”
面对比孙女还小的阿羡,柯云总有点出乎意料的无奈,阿羡的外伤只算小事,糟糕的是走火入魔导致全身经脉闭塞,只能散去功力保命,没想到他替阿羡散功后,阿羡很快深陷迷乱,他虽无法得知阿羡的所见所感,但从那逆乱几近溃散的脉象中,柯云察觉出深深的不幸,一门奇特内功能对修习者钳制的如此之深,实在超乎想象,即便以他的经久识多,也一时难解。
阿羡微微点头,她失血过多,早已衰弱不堪,散功后手足更是动弹不得,柯云让她垂足靠坐于竹榻上,双手握她两手脉门,为的是以柔和真力缓缓渗入,支撑滞涩的血气运转如常,能保持多久的清醒,实在不由她心意,可她仍旧点了头。
柯云颜色温和,“好孩子,之前来不及好好说话,不知那白玉瓶是何人给你的?”
阿羡眼睫一颤,前事缓缓自脑中流过,玉瓶?
“我明白了……”
柯云咦了一声,登时乐了,”哦?老夫还什么都未说,你怎又明白了?”
“请前辈别怪她……”阿羡露出微弱的笑,“阿曦说丹药是她恩师所赠……除了她师父,什么人会这么关心……玉瓶从谁手里来,却不问…瓶里的东西?”她停顿了数次,才将话说完,“前辈要怪的话,只怪我便是……”
“老夫看起来有这么小气?曦儿将药送了你是缘分,那小子命不该绝是运气,缘也运也,无为无形,何怪之有。”对于阿羡将珍贵的救命丹药给人,柯云根本无意追究,提到心爱的小弟子,却不禁眉开眼笑,“既然你们两个相熟,曦儿那小鬼背地里都说老夫什么了,没好话吧?”
“她说……”
阿羡见柯云花白的胡子一动一动,要不是两手不得空闲,他已拈着胡须着急听答案了,心里有点想笑,却没力气笑出来,周身的感觉都在流逝,她也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之后无论如何想集中精神,光晕依然不断在缩小,眼前的一切飞快向后退去,遥遥在望的临安城却清晰起来——
绍兴九年
端午一过,太阳越发毒辣,这天阿羡行到临安城近郊,见路上老幼相携,往官道旁搭建的数间布棚赶去,可谓人头拥挤,水泄不通,无奈之下,她只好从布棚后方绕道。
比之前头的人声鼎沸,布棚后方就显得清静许多,马匹已卸了车,系在林间吃草,木箱和竹筐高高的堆着,还有几个临时药炉正咕嘟嘟的熬煮,有人高高的坐在几个叠起的木箱上,将扇火用的长柄炉扇一挥又一挥,嘟嘟囔囔,“诊脉又不靠胡子,怎么人人都冲胡子来,究竟是大夫诊脉还是胡子诊脉……”
这一扇恰恰挥在经过的阿羡近前,她下意识的身形一让才抬头看去,四目相对,死寂无声。
少年率先咳嗽一声,跃下地来理好衣摆,他至多十六七岁,长眉入鬓,锦衣焕彩,一张脸却端得似严丝合缝的门板,郑重其事的朝阿羡行礼,“这位女郎有礼了,恕我冒昧,我见女郎面色不佳,别是被暑气所侵?若是不嫌弃,让我替你诊脉可否?”
他觑着阿羡的神色,又补充道,“还请放心,千金堂义诊不收分文,那些乡亲们都是来看病的。”
“女郎?是在……唤我吗?”少年那与嗓音并不相符的老成口气,让阿羡不禁低头看了看身上半旧的布裙,疑惑的指着自己。
“正是,这里又无旁人,自是与女郎说话啊,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少年充满耐心的等待回答,却只换来阿羡莞尔摇头,“可我不觉哪里不适,无需多费心了。”
“女郎此话差矣,身体若有不适,怎可放任不理?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下身为医者,又岂可视若无睹?”
少年语重心长的劝说,右袖后负,左手微抬,自然而然就在下颌的位置虚空一抚后,突然间表情僵住,状似无意的偷看了阿羡一眼,悄悄的缩回手。
这番奇怪的小举动没能逃过阿羡的眼睛,她一怔之下,灵活的瞳子转了转,笑音止不住的渗进了话音,“小郎君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故作老成?”
对方的眉毛立即扬起八丈高。
日渐西斜,人群却未散尽,阿羡一手支腮坐在木箱上朝棚前张望,耳边饱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
原来这千金堂在临安颇有名头,头一桩就是东家郑氏祖上连出过几位翰林紫金医官,再来是堂内名医众多,尤擅小方脉、妇人科,至于每两个月举办一次义诊,更是惠泽乡里,名扬江南。
阿羡的目光跟着郑曦奔来穿去的背影转动,教村妇村汉如何服药、盯看伙计配药分发、身边还不断有人来问事,天下竟有这么百事忙的小东家。
“这方眼药得连敷三个月,可那大娘说敷完这帖再也敷不起,少东家您看……”
“和大娘好好的说说,千金堂可以先赊三个月的药,待眼病治好了,年尾地里收成有余,再慢慢付药钱也不迟。”
“小方脉棚里的病童哭闹的厉害,请少东家去看看!”
“膳楼备好的糖都搁马车里,这就取了送去吧,李大夫最爱吹胡子瞪眼,又年事已高,八成是忘了。”
好不容易歇息一阵,百事忙还不忘端了碗汤药过来,“你也喝一碗吧?已经晾过,这叫六和香薷饮,解暑却热最具良效。”
阿羡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眨了眨眼,“好热的天,让它凉久些罢。”
郑曦也坐下,“是啊,天热人也多,香薷饮差点还不够呢,今天来的人,比上次多了不少,不过义诊只有一日,离得远的人还是来不得。”
阿羡凝视着郑曦,少年的眼色有点倦,却不是因为疲惫。她自袖里取出一枚红石金坠子,笑道,“郑大夫,这个抵作药钱好么?”
郑曦一愕,比起小郎君,郑大夫听起来顺耳多了,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这枚红石金坠子成色极好,虽然早看出阿羡容貌举止都不似寻常村女,但不想她出手就是这样的贵重之物,这是……她娘亲的东西吗?
想到此处,郑曦漫不经心的袖了手,笑眯眯道,“可别叫郑大夫,我还未正式坐堂,正经连一个病人的脉也没诊到。不说今日是义诊,就算平日里,一百碗香薷饮我也请得起,用不着抵什么,好好收着吧。”
一百碗?阿羡的嘴角不自觉的抿了一下,要是真抵来一百碗,她可消受不起。
郑曦满意的看着阿羡收回红石坠子,伸指挨了挨碗侧,“早已经凉好,怎么还不喝?”
“再…等一下。”阿羡微微一笑,干端起碗不动。
郑曦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省悟,像按住到耗子尾巴的猫,一锤掌心,“女郎窈窕芳年,总不会像孩童般怕苦……本堂有特制的捎药糖,漫说临安城里,便是大内也未必能有,可惜呀没有用武之地。”
“宫里也没有的东西,岂不很是稀罕?”阿羡无不遗憾的叹息一声,药碗放在膝上,笑眼分外的平和柔顺,“今日初到贵地,许多事物都是平生未见,多亏遇到郑郎君指点照拂,过了今日只怕再也遇不到郎君,多谢你。”
郑曦哽了一下,那点揶揄之意消散的无影无踪,很快下巴微微一昂,是个矜贵不骄的姿态。
“谁说遇不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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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可无的闲话:
1.标题出自“游山未到山穷处,终被青山碍眼睛。”
2.投稿里称呼繁多是老毛病了,不过在私设里娘子是临安流行称呼,姑娘是江湖习惯称呼,而女郎这种古雅不接地气的称呼,也许只有士族会用?郑家是南迁的中原士族,倒也说的过去。(别掰了就是想用用看)
3.谢是真的谢,喝是真不想喝。
上接自己的: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4023/
早知道剩这么点我就和二一起发了……
再次感谢林屠借我NPC!!
来者的汉人装扮着实让林水成吃了一惊。
其实林水成自己没怎么见过这个不太出头的六世子,不过既然小县主已经开口,他也就顺势跪下身来,毕恭毕敬的叫了声“六爷”。
林水成这一带头,其他侍卫虽然有些不情愿,也只得跟着行了跪拜礼。
好在林鹰扬也是习惯了的样子,摆了摆手,一众人便站了起来。
原来自林鹰扬从大金出发后,六妹便借担心哥哥为由,化名金春燕,来临安行玩耍之实。这兄妹二人半年多未曾相见,此时竟是在地宫里碰了面,难免互相关照一番。
“贪玩也要选对地方。这种地方你们也由她来?”林鹰扬听罢金春燕这一路的经历,转头看了看侍卫,又回来问金春燕道:“这地宫入口的那个水潭,你们有人中毒吗?”
金春燕摇摇头。那潭水虽然极寒,倒也没见到什么人有中毒的迹象。
“这就好。”林鹰扬放下心来,接着又想起之前的机关声,忙问:“刚才我听到落石声,你有没有受伤?”
“什么落石?”金春燕转头看了看林水成,见他也摇头,“我们没遇到什么落石啊?”
“和你一起来的就只有他们?”看金春燕点头,林鹰扬便不再追问,“估计是我听错了。”
林鹰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充满疑问。和谢楠云同行时自己听到的确实是女真语,那除了自己的妹妹,这地宫里应当另有一伙金人。这些人为何出现在这地宫,此地又有什么吸引他们千里迢迢赶来?
会与父亲让他不必吝惜钱财的名家画卷有关么?
金春燕这厢看林鹰扬没继续询问,还以为他又要嘱咐,忙说:“我们这难得碰到,六哥你就问个不停,这样下去看起来都比老四老五要老啦!”
“你和我没大没小就罢了。以后即使私下里也不要这样称呼自己的哥哥,哪有大家姑娘的样子。”
金春燕撇了撇嘴,也没什么要改的意思,“我这样惯了,在你面前也要藏着掖着,是要累死我不成。这才离家几天啊,你怎么变得和个老爹一样,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林鹰扬佯装叹气,也没准备继续追究下去。这个妹妹自幼聪慧,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更是被宠到天上,性格难免跳脱了些,只要别害了她自己就好。
结果却是金春燕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可做不了大事。”
轮到金春燕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林鹰扬不禁失笑,“咱家里做大事的难道还差我一个?”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咱俩换换多好啊,我来做大事,你给圈在家里。”
见这妹妹大有争辩一番的架势,林鹰扬也只得退让:“好好,都听你的。换,回家就换。”
“你说的又不算!”金春燕嘟了嘟嘴,一甩头,又一个人钻到队伍最前头的房间里去了。林鹰扬正想追,却听她兴奋地喊道,“撒赫温!快看!这整间房子——都是石头雕的!你看这床……怎么还有张棋谱?”
林鹰扬忙赶过去,低头一看,那棋谱竟和自己上次来地宫时所见的一个石棋局十分相似。
莫非这棋局与石柱上的诗句一样,是开门的机关么?
从房间出来,金春燕像是没玩够一样,左转转右瞧瞧,一行人在地宫里又兜了几个圈子,才总算看到出口。
若是出了地宫,林鹰扬自然不方便再与这一队人同行。既然出口就在眼前,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他便提议自己多留几时,让妹妹一行人先走。
一听要分头行动,金春燕马上又来了精神,说了句有机会再见后便招呼着林水成往出口跑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住在哪儿。”林鹰扬忙拉住她问道。金春燕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
二人又相约汉人新年时再聚,金春燕才得以先行一步。
见妹妹安全出去,林鹰扬原路返回,在出口附近的石室里游荡了几个时辰,倒是被他找着几件玉器。只是他觉得自己拿了也没什么用处,便又放回原处了。
觉着时间差不多,林鹰扬终于向出口走去。回忆起这两次游历,各种悲喜,反而有了种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滋味。
是的,林鹰扬到现在还坚信阿朗是中毒了,反正真相不知道比较好哦。
终于把这段写了,记忆剩的不多了,应该和发过的投稿没有冲突吧……
东西都没动,希望也没有和将来可能的投稿冲突……
Q:棋谱残页被拿走了吗?
A:没有。他记下来了。
Q:这个林水成和我认识的不太一样?
A:咦?
离上回投稿居然已经三个月了,上吊……
本章时间是花五爷死后立即出书院,田知甚因为替受内伤的 npc疗伤落后一阵,至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郑曦柯行之那边的直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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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称谓混乱的问题,在个人设定里,郎君娘子都是临安的斯文人称呼,公子姑娘就比较江湖了……当然这是魔改,但也代表了一点点角色情绪的改变,如果平坑后还有力气,打算从头修改一下这个BUG。
数线合并,私设喷涌,耐心看到这里的人……感动……
有疑问直接问就好啦,这样是不是可以少填些(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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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雨中,两道暗影如飞鸟投林。
直到眼前有了灯火,吴勾才长舒一口气。
“虽然脱身,东西却没到手,姓田的行事不依常理,对羡娘子更是万分留意,难道早有恩怨?”
阿羡的眉眼弯起微妙的弧度,适时缓下脚步。
“这几日吴大哥辛苦了,可惜…别人如何想,我也不能尽知。俞柏秋留下的朱泥观音是重要线索,总不能就此失落,只好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硬抢?”吴勾回想起田知甚的身手,若硬抢也是麻烦一桩。
那双眼睛带了笑意微微斜来,褪去易容的阿羡与刘狸并无相似之处,嗓音也渐渐柔和起来,虽仍是那身少年衣裳,却分明是女子。吴勾突然有些尴尬,在书院里称兄道弟了好几天,倒快拿阿羡假扮的刘狸当真了。
街头小酒馆旁是脂粉店,来这喝酒的客人若有河东狮在堂,往往会聪明的买上两件脂粉保家安宅,但无人知晓,这两家的本钱同属一家,后院也有暗道相连。
今夜本该有不少人在此,如今灯火仍亮着,屋内却无一人。
“人呢?一个都不在?”吴勾将院外查看后万分不解。
“灯芯快要烧尽,看样子狸狸他们已走了许久,能让这里的掌柜也离开,恐怕只有……”
阿羡的目光扫过屋内各处,靠墙的桌上立着一架铜镜,一张薄纸大方的卡在镜架前,纸上涂抹了连串动物或花草的潦草图画,正是潜渊会画影密文,若非会中之人,实难辩认这鬼画符般的东西。
吴勾扯下细读,片刻间眉头紧拧,“会主令!怎么可能?信上说昨日“鱼沼”发出会主令,命各堂口三日内回城待命。东方老会主失踪已过十年,哪来的会主令!城中必有变故,我得尽快回先生身边。”他一跺脚转身欲走,又有些迟疑:“那这里……”
“朱泥观音总要拿回的,不是吗?”
吴勾匆匆走了,灯芯越燃越暗,阿羡袖口轻抬,火焰一晃即高,照亮了袖角微小而清晰的几滴血渍,她翻手看着掌心,张开的五指纤细干净,不染半点血腥,就如她映在镜中的低语模样——
“别人要你的命,你却偏让他好死……阿曦,你真让人为难。”
她若无其事的在镜前坐下,将发带解散又慢慢梳拢,铜镜折射中的烛火扭曲成一把乱焰,从中翻涌出数不尽的怪异波澜,像琴弦崩断前竭力划出的乱曲,种种血肉飞溅的场面和心中的残影不断重合,记忆如平湖投石疾风掠草,潮水般涨满心胸。
三年前,打开灭罪池机关后……
许多细节像被风沙磨砺的碑石,褪去了深深刻痕,然而碑石就是碑石,再过百年千年依旧留伫故地,不灭不休。
屋外细雨如雾,掩在其中的脚步声,透着坚定不移的杀气。
阿羡缓缓踏出门外,反手带上门,自从以唐门的鬼门针解穴后,功力再无桎梏,感官自然敏锐,但来的人却非意料之中。
窗棂间漏出的光影,映着对方浓眉下凶狠的眼。
“朱渔,你来做什么?”
“废话!”来人一身红衣背缚布匣,森然一指,“既然没死,亮兵器!”
“那…拔刀吧。”阿羡只是笑了笑。
一道金光剖开夜色——
阿羡仰起脸,所见的是缱绻耀眼的日落之色,正如那年,画桥金波,烟柳倦客。
咚——
东西砸入湖水,柳烟中有人叹了一声。
“好好的水波,可惜,可惜。”
垂柳如幕,始作俑者慢慢道:“波由风起时时不断, 哪里分好坏,又有什么可惜?”
“万物时刻都在变,方才是这般,此刻又是不同,错过哪种不可惜?罢了,画兴已失,不如归去。”
书生摇头感慨,将画具收好正欲离开,有一物极快的划开粼粼波光,于湖面旋出十数圈晶亮好看的水花,书生观那物件长如画笔形如竹叶,可惜还未看清,就已沉入西湖。
“既然烟波百种,失了一种,便再添一种吧。”
书生惊奇的睁大眼睛,看看水面,又看看绿烟里走出的少女,“你真有趣!”
少女脚步微停,目光从书生的笑脸移向他头上的簪花,她自以为孤身到临安,谁料这么快就遇到熟脸。
“怎么是你?”
“小娘子认识在下?”
“在飞镜山……”
“噢!小娘子来西湖游玩,现在是要回城?”
两人恰好同路,书生优哉前行,少女落后两步,她识人认物之能绝佳,断不会记错,这人显然早忘了问路的事,偏还假装记得,却又无意攀谈,反倒对花对草时而吟咏,兴致盎然不似作假……
像是突然兴起,书生转头笑道:“美景果子皆不可负,这个时节映柳轩的玉露糕妙极,在下正要前往,要不要同去啊?”
刀已挥至额前——
一人从屋顶跃下,双手空扬,虚接一刀!
朱渔一凛,飞溅的火星随着极刺耳的刮削声在眼前炸开,他刀旋如轮荡开银光,“你是谁!”
来人对朱渔视若无睹,朝阿羡怒道:“不管你们怎样争赃,先将玉砚还来!”
阿羡面露诧异之色,她不意外田知甚的出现,也不意外对方会拿朱泥观音开出条件,可提到的东西却让她很意外,“……莫非你……是为了那天的白玉砚台?我为何要拿它?”
田知甚染血的布衣已被雨水浸成淡淡的红色,“拿?取而不告谓之偷,何况你今夜所做作为,我看的清楚……”
“还有帮手,好!”朱渔怒笑,刀光如虎豹争出,咔啦一声门窗破裂,碎木激飞,田知甚瞳孔微敛,刚才那一刀的功力惊人,“你们果非善类……”
阿羡翩然滑退数丈,她猜到来龙去脉,心中已有计较。“空口白话,田公子怎好赖人?”
“空口白话?郑大夫一心救人,几度身陷险境,你却借刀杀人,几乎陷柯兄于不义,吴大用贪生怕死失手做恶,而你,更为可恶。”田知甚想起突逢惨变的刹那,惊退的人群中,“刘狸”那一丝笑意也无的眼神,里头甚至带点意犹未尽的遗憾,像穿透布囊的针尖,悄然划破虚象。
“惜命贪生人之常情,他是失手,怎见得旁人便是故意?”阿羡对朱渔的刀法颇熟,闪避时身法翩跹如蝶,“多说也无益,不如将东西还来,我便告诉你玉砚的下落,这样可好?”
田知甚气极反笑,“鬼话连篇,地牢里你装作遗落佩件,其实隐在另一通道暗听选择,只等吴勾提议分头行动,好一同脱身取走地下的东西,可惜不巧被我捷足先登,我这也有两个选择——交出玉砚,或是见官!”
两人说话间左避右闪,惹的朱渔更为恼火,那把金刀本就极长,他单手持刀毫不费力,突然双手握刀吐气,周身细雨似被蒸发,刀身涌起的一层雾气——
阿羡眼色微变,宽袖一拂,数道疾风急打刀身,刹那间刀在空中划点成圆,幻出数道残影,暗器刚触及金刀,竟爆裂成几十块锋锐碎片,朱渔借势反手,突朝田知甚挥去!
田知甚实在想不到两人毫无交流下突然联手,今夜他身心俱疲,又兼救人耗损了内力,虽能避过暗器,却不宜缠斗。
退!
他向后急掠直至院门,就在此时,半开的门后忽的一声娇叱,“小贼看剑!”
喊声为的就是让人警觉,倒是光明正大,田知甚半空中轻松一折,恰好落在门前三步之内,正要见招拆招,却未见剑影袭来,反倒忽觉目眩神昏,只听门后的人拍手笑道:“一,二,三,倒——”
朱渔刀鞘掷出,嘭的一声击中田知甚背后,又屏息上来连点十来处穴道。
门后走出的人手拿吹管啐道,“三步醉就够了,谁要你多事了呀?”
朱渔爱理不理,“我教训谁,关你江泷泷什么事?”
江泷泷吐出舌头做了个嫌弃的鬼脸,“猪脑子!”
阿羡站的极远,安静的看着一切,今夜的雨下的如泣如诉,可江泷泷飞扑过来时,像只穿过雨帘的燕儿,“阿羡阿羡!”她连喊两声,又觉得不过瘾似的喊了一连串,绕着阿羡转了几圈咯咯直笑,“太好了!”
“……泷泷。”阿羡不自觉微笑起来,过了这么久,怎么有人还是半点没变?
“听说阿羡在这,我可坐不住,幸好我来了,不然……哼!”
雨渐渐停了,朱渔抱刀靠墙,“废话说完没有?”
“对呀,我们回去再说!”江泷泷拉起阿羡就要走,“不过,地上这个人怎么处置?”
绍兴十三年 四月初三
临安城外.某客栈
江泷泷聊兴正浓,忙忙的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还想给下马威呢,谁知我们早就到了,直等前几天才出现,把他们吓了一跳。”
“原来你们早进了临安城,难怪派出相迎的人扑了空,会主令之事,也是你们所为?”阿羡偶尔也插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她说。
“谁那么闲呀,我们在附近兜圈呢,那日在栖霞山,少林和尚好大的威风,可惜金人狡诈成性,藏宝图还是没着落。”江泷泷面上的遗憾稍纵即逝,随即涌起兴奋之色,“金人侵我宋土,最是该死,如今又在武林兴风作浪,杀了也是便宜他们。只不过临安这帮人胆小如鼠,成日只说老会主如何如何,堂主心胸气度,武功见识,哪一样做不得会主?既如此,我们就拿老会主所传武学和他们比试了三场,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阿羡听到比试结果,并不讶异,“临安分会以何先生马首是瞻,恐怕不会轻易让步呢。”
江泷泷连连点头:“何道岐好生狡猾,非说祖师爷丁渊妙手无双慧眼识珍,到东方老会主时才兴武道,既尊老会主就不能忘本,定要按老规矩以寻宝为题再比一回,无论方法时限,先得手就算赢。”
“世间宝物成千上百,要如何比试?若是有主之物,主人又怎会割爱?真选些极难寻的东西,拖个三年五载也非难事。”
“当时我也想呀,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可何道岐说,三件宝物我们定,只要符合三个要求。第一,既不是神兵利器,也不是武功秘籍。第二,需是百年内武林出现过,有迹可循的。第三,要将东西带回临安,在会众面前验明真假。他还说若是想不出,就叫堂主亲来临安慢慢想,真是可气!”
阿羡面露笑意:“这三个条件…不愧是何先生。不过堂主既谴人来,定是早有打算,何先生此计虽妙,堂主却必不会来。”
江泷泷看了阿羡一眼,“阿羡还是这么聪明,那是当然,堂主事务繁忙岂会亲临,不过他早料到何道岐有此一招,临行前以锦囊授予樵哥,说若要比寻宝,就以翠舌珠,千里梦,天山玉为题,这三样既不是神兵秘籍,又是武林传说中的奇珍,百年内都曾出现,何道岐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召回会众宣布此事。”
翠舌珠,千里梦,天山玉?
翠舌珠相传来自海上,非但是种罕见珠宝,传说还有使容貌平庸者变美,姣好者变绝代佳人的奇效,是女子梦寐以求的珍品。
千里梦乃蝴蝶异种,出自西南大理国苍山古崖之阴,形如冰雪不畏严寒,所在之处即使酷暑亦清凉生风,前朝权相蔡京大兴花石纲,边陲官吏曾暗中派人捕尽苍山千里梦进献,时值金国举兵南下,正值押送途中的千里梦也随战乱灭绝。
天山玉号称无不可解之毒,以昆仑之巅的百年雪莲炼制,世间只有十颗,原为大内独有,靖康之难后传为金国宗室所得。
阿羡将所知细细过滤,得出结论,“这几样的传说虽多,却好比镜花水月,别说得到,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上一见,堂主思虑深远,非我等所及。”
“管那么多干嘛,为堂主为大业这些算什么。还以为你会不知道呢,看来这几年过的不错,不然不会有闲记这些。”江泷泷双手托腮,高兴与惆怅纠杂在眼里,融合成奇异的光。“当年你练六藏经急于求成,被玉面伥音惑术蛊惑私开灭罪池机关,好在堂主及时察觉,诛杀玉面伥及其同伙,玉面伥死前说已将你杀了,堂主却不准任何人去寻……”
阿羡默然良久,“泷泷怪我吗?”
“我气极啦!可这回见了面光顾着高兴,又都忘了。堂主既没有追究,也不管你的生死,那时我很不明白,到现在也未必全明白,”江泷泷小心的眨了眨眼,满怀期待,“阿羡你呢…到底明不明白?”
阿羡多变的眼神微微一颤,一个月前就放入“勿攒眉”小楼的那封信……
鸿雁到江南,长慕吴山好,天涯自古同,归去应须早。
雁是有情有信之鸟,即便南飞,终有北返之时。
两人犹如小时候一般,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忍不住都笑了。
又过了一阵,江泷泷把这几年的趣事说的七七八八,终是没了耐心。
“阿羡,那三步醉是从劫道小贼身上弄的,又没有解药,他要是再不醒,你让客栈伙计将水烧滚了泼他两盆,就是猪也得醒吧?我先回城了!”
“此计很好,我会考虑试试。”阿羡含笑目送江泷泷离开,看了看时辰又唤来伙计,吩咐他立刻进城去请千金堂的郑大夫出诊,若是郑大夫不在也不需别人,问明原由改日再请就是。
田知甚从床上惊起时已是午后,看周围的装饰竟像个客栈,客房临街,有外廊可观望街景,外廊桌边的人闻声笑道:“田公子醒了?这一日一夜,睡的可好?”
田知甚冷哂,“不必作态,你想怎样?”
阿羡举袖邀坐,“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自然要讲道理。正如前夜说的,玉砚的下落,需得一物交换,我虽没有玉砚,但它的下落却略知几分,田公子换是不换呢?”
“你们已经得手,何必多此一举。”眼前的女子刁滑善辩,不知又打什么主意,田知甚干脆坐下倒了杯茶,他何曾着过迷烟的道?醒来只觉得口渴难耐,好在壶中茶水是满的,喝下后烦闷感略略消散。
“那就更是个误会了,”阿羡莞尔,“前几天田公子光临敝店,出示的白玉砚台无论雕工玉质都是上上之品。不过若以为玉砚只给我看过,旁人无从觊觎,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目光在田知甚身上一旋,“我见田公子喜好朴素,却身佩美玉,这是为何?”
田知甚看了一眼腰侧的白玉连环佩,“家师所赠,从不离身。”
“要是没看错,这件白玉连环和砚台乃是同一块玉料,由同一人所制,如此名家名作,总是令人难忘,那日我曾作提醒,可惜田公子并未在意。”
“你何时提醒过什么?”
“我曾问及公子下榻之处,可有此事?”
田知甚回想道,“没错,你还说那一带流风聚水,那又如何?”
阿羡徐徐道,“看来田公子虽身在江湖,却少在临安走动,那我只好暗话明说,那一带由黑街所辖,往来鱼龙混杂,多藏剪绺之辈,田公子此举犹如孩童怀金于闹市,焉能不被觊觎?”
田知甚思及那几日的诸多细节,若这是真相,那对方轻功之高世所罕见。
“能偷走玉砚,何不连同玉连环一起偷走?这个说法,未免有些牵强。”
阿羡笑了笑,“理由也简单,只因对方不仅手段高明,眼界更是极高,看不上有瑕之物。白玉连环佩虽然精巧,却有缺损,不是吗?”
“你——是如何知道?”田知甚一怔,师父从前提过,白玉连环佩是他年少时的信物,曾不慎磕坏一角,被陶悠师叔妙手修复,只留下极不明显的修改痕迹,他拿在手里尚要费力辨认,阿羡怎会察觉?
阿羡极轻的叹了口气,“若这点眼力也没有,如何在临安安身?好东西在眼前晃,偷儿总要看的巨细无遗才好下手,田公子说是也不是?”
田知甚被噎了一下,想起阿羡在花家假扮刘狸时,相隔甚远便知无头尸乃是花平,或许真有人对细枝末节的地方拥有超常的观察力,莫非自己错怪了人,而她其实是以德报怨的好人?但回想起花家的事,实难将她归于此列。
一宗归一宗,田知甚正色道,“观音像就在我行囊之内,不过此物不详,恐与星罗宫有关,若没有合适的理由,恕我不能轻易交还。”
“田公子拿着它,又能做些什么?”
“虽不能参透其中奥妙,但可以交给轩辕会处置,轩辕会声名在外,能做的总比我多。”
阿羡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语气越发柔和,“那么,田公子现在就可以拿去交给轩辕会,朱泥观音的主人连同其余十几人,外加费丹死不瞑目,都算你的。”
田知甚不料有人可以用这种语气的说出这等偏激之语,难以言喻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而第一次,是去年阿羡在千金堂横袖拦他时说的那句,我不愿见朋友求死,所以不能让他顺心遂意。
阿羡也不在乎田知甚的反应,仿佛哪个字都不带半点棱角,继续说了下去,“费家已成废墟,唯剩一幅画尚能替主人说话,田公子有缘得到朱泥观音,却想交与不知内情的轩辕会,让画中秘密尽数湮没,令失踪之人希望灭绝,你可还敢上孤山,见他一见?”
田知甚双眉一压,“你说什么——”
咫尺之间,如浸霜雪,直到门外传来为难的声音——
“客官可在?客官要小的往千金堂走一遭,小的不敢怠慢,只是太不凑巧……”
伙计进来后,阿羡神色如常,将赏钱放下,“是如何不凑巧?”
伙计喜滋滋的收了,靠近道,“小的才到御街,就瞧见千金堂正在谢客,打听了才知晓,他们少东家昨夜急病暴毙,这些人正要奔丧去,东家都治不好,这样的医馆哪成啊!客官要想求医,还是另请高明吧,客官说要哪家,小的再请去?”
眼见两人相视讶然,伙计忙搓着手推荐近处医馆,话未说完,只觉面上劲风一拂,桌边的田知甚已没了踪影,他张大嘴呆滞的转向门口,却不知阿羡何时也在门外,指尖隔空点了点桌面,一笑而去。
“见鬼,见鬼……”伙计哆哆嗦嗦的将桌上的房钱揣进怀里,左窥右看后噔噔噔的狂奔下楼,“掌柜的不好了!有人赖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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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提到的三件宝物干啥用的?
剧情道具,天山玉的设定出自朱翊的投稿,目前东西在月白小王爷手里,还给朱翊解过花粉之毒呢。同一个武林同一个梦想嘛,擅自借用如有不妥一定改,感激合掌。
2.阿羡往西湖里扔啥了?
她的兵器。
3.费丹的行为很迷啊?
艺术家的心理活动如下:啊好烦谁这么不懂欣赏破坏水波—这妹子真有创意—呃我们认识吗—不记得了但为了礼貌还是假装认识—天气真好心情不错适合吃果子,顺便问她去不去吧。
到这里为止,阿羡和费丹相遇死别全部写完,为什么我使劲填别人的坑……呆滞
4.阿羡为什么突然一改态度和田知甚大谈费丹?
因为不说清楚理由田知甚会一直碍手碍脚。
5.田田是怎么到城外客栈的?
田知甚被阴后,朱渔很不情愿的把他扔进客栈就回城了,阿羡和江泷泷全程闲聊吃瓜,没有什么美人恩,没有……
我沒有狗也沒有坑!!看我倔強的眼神!(你走
太久不寫文不看書,文風病變了……人啊,不能懶,不能懶啊(痛心
感謝玖涼太太願意讓百里姐弟和我這個不負責的傢伙互動,寫得比較少就不關聯角色了,如果OOC請來敲打我……讓我們期待某年某月的認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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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成風醒來的時候鳳三娘已經不在房內了。暗自吃驚了一下對方竟然能不被自己察覺氣息全無地離開房間,他趕忙收拾妥當,也出了門。
前一晚的青菜白飯著實不抗餓,此刻天光大亮,百里成風的肚子也受不住了,便徑直走向了飯廳。此刻正是早膳時分,前來比武招親的人士也多在飯廳中,不算大的廳堂登時顯得滿滿當當的,百里成風想要找個空閒的位置坐下都不太容易。
他一雙眼睛往廳內一掃,就發現早起的鳳三娘此刻正坐在一張桌邊,一旁的人聊得正歡。百里成風仔細一看,辨認出那是前兩日和他同時進入花家的一對兄弟,沒記錯名字的話,似乎姓白,兄長單名為華,胞弟則單名京,于他而言不是什麼需要注意的人物,卻不知為何,三娘與他們交談甚歡。
這張桌子上還有一人,坐在三娘的左側,自然就是化名為徐青風的宋澄誠本人。他還是向昨夜一般一襲白裳,看到百里成風時也似乎全然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還頗為熱情向他打了招呼,又讓出半邊板凳示意百里成風前來落座。
百里成風在心中默嘆了一口氣,心裡抱怨著為什麼世家子弟的飯廳內會有板凳這樣掃興的東西出現,表面上倒是波瀾不驚,輕點頭表示感謝后,他也邁步坐到了板凳上。
宋澄誠不等他坐定,就扯了扯一旁鳳三娘的衣袖,頗為激動地打斷了三娘和白氏兄弟的對話,令全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百里成風身上。
“久聞百里大俠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氣度非凡,小弟真是頗為敬佩!”
這一句話一出口,百里成風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臉,且不說這句話濃濃的狗腿語氣,宋澄誠那雙衝著他眨巴得像個小傻子一樣的眼睛讓他不禁懷疑覺得昨夜喝的是杯貨真價實殺人的陳家茶。
不然他的眼前怎麼會出現這樣可怕的幻覺!百里成風心中想到,倒是還擺出一副江湖大俠的冷臉,在宋澄誠身邊坐了下來。
“百里大俠來得正好,剛剛我們才在聽宋公子講您年少時的故事呢!”
宋澄誠左一個“百里大俠”,右一個“百里大俠”,百里成風聽了差點沒把隔夜飯嘔出來,他正想開口阻止宋澄誠繼續說下去,原本坐在對座的白京忽然起身,打斷似地倒了一杯茶,送到了百里成風面前。
“在下白京,久仰百里大俠大名,請用茶。”
百里成風接過茶杯,低頭看茶。
白瓷杯中的茶色沉鬱卻不渾濁,一看便知是上品。雖然對昨夜的茶還心有餘悸,但想到方才鳳三娘並未碰過這茶水,百里成風倒是放心地喝了下去。
然後他就後悔了。
鬼知道鳳三娘究竟對這壺茶做了些什麼,總之當它滑入百里成風的喉嚨的時候,它又是苦的。
百里成風將茶杯放在了桌上。
於是整桌人就看到了那深陷在木桌里的白瓷杯和“宋澄誠”眼角的笑容。
“可、可是這茶有所不妥……?”白京問道。
百里成風努力將抽搐的眼角壓了下去,道“無妨。”
一桌正是尷尬沉寂之時,忽然有兩個人影從桌旁閃過,眼尖的鳳三娘自然是不會遺漏,她伸出手,沖那兩人招了招,又向其中一人喊道:“好久不見,少平兄若是不介意,不妨到這裡來坐坐。”
聽到鳳三娘的聲音,董少平像是背上猛得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差點沒跳起來。停頓了片刻,被一旁同行的毛抗拍了拍肩膀才回過神來,愣愣地往鳳三娘那桌走來。
毛抗自然是不會講究禮數的人,剛到桌邊,屁股就準備粘上板凳,多虧董少平在一邊用手肘悄悄地提醒了他,才不至於做出太過失禮的動作。
回禮自然是落到董少平的身上,他向前抱拳,仍心有餘悸,一時緊張,剛開口說了一個“鳳”字,座位上鳳三娘的眼刀就及時甩了過來,牙齒一個閉合,生生劃破了舌頭,惹得他老疼,只好裝作口誤,繼續說道:“宋兄別來無恙,小弟真、真是萬分高興,哈、哈哈……”
好容易落座,鳳三娘從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又甩了董少平好幾個白眼,這下董少平徹底不敢說話了,貓著個身子就坐在位子上一聲不吭。
見他這樣,整桌人都不禁搖了搖頭,心中大多都在對董少平感到可惜。
這一桌人心中各自有着自己的盤算,面上卻暗藏不露,仍舊裝作吃茶敘舊,這一上午的時間也倒很快就打發過了。
下午的時間在鳳三娘的眼裡過得自然是更快,她本就對比武招親一事無意過問,百里成風去和花平過招的當兒,她早回房補了個午覺。沒想再醒時已是夕陽西沈,匆匆吃了兩口飯,喝過一碗茶,又到了入眠的時刻。
對床的百里成風早已睡下,鳳三娘很了解百里成風的性格,不論是練武還是其他,他一向都是拼盡全力,就連吃飯和睡覺都不例外。一個高手,除了要對武學產生極大熱情之外,在生活的一點一滴中也必然要盡現熱情。所以不論百里成風到了哪裡,他都必然是桌上吃得最快,屋裡睡得也最快的人。
鳳三娘嘆了口氣,在昏暗的月光下一再打量對床的人。早時的願望已然被拋到了腦後,她發現等她真的再見到這個人時,原先臥在她腦內的瑣事全都飛走了。她早已將百里成風休妻一事忘卻,她對百里成風與鄭漾榕這些年過得如何的關心遠勝于其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終於將這些心事放下,睡意漸漸上浮時,她聽見窗外有人在清聲地喚她。
叫的當然是宋澄誠的名字。
她從床上支起身子,仔細一聽,發現那是徐青風的聲音,于是她壓低聲音道:“原來是徐兄,不知因何深夜來訪啊?”
窗外,徐青風也壓低了聲音回道:“宋兄,深夜打擾還請見諒。只是小弟方才在院內兜兜轉轉,竟意外發現了這院落的古怪之處,還望宋兄能來與小弟確認一番。”
鳳三娘皺了皺眉頭,她可沒有半夜爬起來和認識尚淺的人一起逛別人家宅院的癖好,正想拒絕,誰料徐青風又開口道:“此事在我看來萬分嚴重,沒有宋兄這樣的高手出手决無法輕易結束,還請宋兄助小弟一臂之力。”
鳳三娘是個不禁夸的人,這點從她十六歲離家出走闖蕩江湖時就從未變過,而今又一個十六年過去了,她也絲毫沒有改變。就算徐青風明面上夸的是宋澄誠,她倒也很開心地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放在床尾的衣物穿了起來。
這不穿外衣還不要緊,鳳三娘穿上外裳後,才發現不妙。原來宋澄誠喜著白裳,又嫌其太過素雅,於是常常愛在外裳上系一條金色的流蘇,從遠處看去,既不失公子風度,又襯他的氣色。宋澄誠的這條金色流蘇很有名,因此鳳三娘自然也备了這麼一條金色流蘇,也系在了外裳上。
原本這流蘇不過是件襯氣色的裝飾品,今天卻給鳳三娘惹上了大麻煩。
也不知怎麼著,這流蘇死死地卡在了床板縫裡,夾帶這外裳一起,徹底拿不出來了。鳳三娘正急著要出門與徐青風碰頭,又怕吵醒了一旁的百里成風,胡亂抓了兩把,仍是沒能扯出那流蘇,正在她想和徐青風支吾一聲時,她忽然聽見床板發出了一陣巨響。
隨後,還不等她驚呼出聲,吱呀一聲,床板竟整個翻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