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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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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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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2015/08/20-2055/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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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壹】转缺霜输上转迟

    标题取自:陆龟蒙的《中秋待月》

    还在铺垫过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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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白萍又倒上茶,却坐着沉思到茶凉,听到窗外打更已是四更天,于是歇下。

    次日辰时起身梳妆好,她稍微开了窗户望了眼窗外,即便天尚未晴开,街上的人群却多起来。

    这时房门却被敲响了,“谁?”

    “客官叨扰了,小的是这客栈的跑堂的,来给您送早膳来了。”

    季白萍稍微放松下来,“进来吧。”

    送早饭的跑堂却不是昨夜给她开门的大个子,望上去年纪较大些,眯笑的眼睛透露着生意人的精明。

    “敢问客官昨晚休息得可好啊?”跑堂拿随身带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将托盘放到桌上,一双眼珠骨碌碌地却打量着屋内。

    “还好,多谢。不过,我不曾记得有劳烦送早膳。”季白萍倚着窗子看着跑堂的一举一动。

    “小的姓张,客官只管称呼小的老张便是,”季白萍点点头,等着他往下说:“只因昨儿个听大柱子说,客官是夜里才回来的,昨晚上下了雨,夜深寒气重,所以小的特给您送了姜汤驱寒气。”

    “真是有劳您费心。”

    “哪里哪里,出门在外,客官务必多保重才是。”

    “昨日难得走运,赌得尽兴,所以回来的晚了些。”说着季白萍自包中拿出3块碎银子,“昨晚赢得不少银钱,这两块银子,就当谢您和昨夜帮忙开门的跑堂兄弟的挂心。”

    叫老张的跑堂连声道谢地接过了银子。“这另外一块么,还有一事麻烦,请帮忙准备些纸笔,我需要写些东西。”

    直至老张答应了,退出客房后,季白萍才沉下脸来,大概闲禺客栈也不能再久住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却有些事情却有必要做。

    季白萍手里端着茶,目光却未离开斜对过的大门。大门紧闭,牌匾上书“上元镖局”四个大字,大门却紧闭一上午,此刻已快临近午时,镖局大门才打开,只见两个男子结伴出来。季白萍定睛看着其中身形较矮的男子,只见二人说着什么出了门后却往她相反方向而去。季白萍盯着这二人的背影,直至他们走远不见了身影,她的目光才又回到镖局的门上。

    她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未再见有人出入,便来到上元镖局门前,抬手扣了扣门环。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少年的脑袋瞅着季白萍,“咦,来客人了吗?”

    季白萍抱了下拳,“敢问此处可是上元镖局?”

    “正是正是,来者都是客,姑娘快请进!”少年一见像是来了生意,赶忙请她进了会客用的前厅,刚让季白萍坐下,又想要忙着去端茶,被季白萍抬手止住:“不必了,只是想问问您家主人可在?”

    “姑娘来得不巧了,镖主才和总镖头一道出门了。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季白萍眼睛转了转,微笑着说:“那真是不巧,是有东西想托你们押运,虽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毕竟——”季白萍说到这里声音放低,“是我家传之物,所以想和镖主商议,敢问您家主人和总镖头去了哪里?若是方便的话,我便直接找他们了。”

    “镖主和总镖头出门说是要见客人,刚走不久,俺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要不姑娘您在这里等等?”

    “这趟镖说急也不急,既然小兄弟也不知何时回的话,我改日再来便是,告辞了。”季白萍说着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那个少年愣了愣,还没来得及送人,季白萍就已经出了镖局大门。

    回到客栈,当她进门时与一个要出来的人轻轻撞到了肩膀后,手里多了一张字条。季白萍不动声色地拿着字条回房里展开一看,发现是一张药方。上面写道:

    藿香三钱、菊花三钱、白茅根三两、薄荷二两、乌梅一两

    其实是一张普通的防暑的药方,落款为一家药铺的名字。

    组织在各大城镇皆设有各种各样的接头地点,多是通常可见的铺面,平日都是做的正经买卖,却暗地里却是组织所派执行者联络或领取任务必备用具和信息的接头处。如上层有命令下达,亦会通过各处接头处转达。临安任何接头处季白萍从未去过,那么自然是上面下达了直接转交给她的指令。

    她捏了捏眉心,是怎样紧急的情况能使得他们需要直接将纸条塞给她?

    季白萍来到接头处将药方交上,药铺的伙计只看了看,也不自药柜里取药称重,只单独拿出几包早已包好的药给她,不多说一个字。季白萍取药回来途中,见得有酒楼已贴出了中秋之夜宴席之约,她粗略看了下,瞧见菜单内容,便直接进去预定了雅间。

    映柳轩接待她的是位很和气的公子,打听之下才知道是这饭庄的少东家,季白萍向他订下露华后付了一两银子作为定金,却又另外拿出一吊钱。

    “这吊钱是想额外烦少东家一些事情。中秋当晚需得琴声助兴,奈何我在外却无处找琴,请麻烦掌柜公子准备一把琴。”

    “客官客气了,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再次回到客栈房间内时,发现之前请跑堂准备的笔墨纸砚已放在桌上。季白萍却一挥手将笔墨纸砚都扫至一边,将抓回的几包药都分别拆开,一把一把抓起细细地闻味道,直到藿香时,她一顿,从一把藿香中翻找出有异味的两截藿香,反复翻看后将其自两头掰开,并排拼凑至一起,显出一枚方形的朱印的印记,这是首领亲自发出的禁杀令,即自收到禁杀令开始,所有任务皆须停止执行,也难怪组织的其他人会如此紧急地找到她。

    禁杀令,季白萍闭眼,也有好几年未见过了,非重大要事不出此令,此令一出,违抗者必死。她将包裹藿香的整张纸抽出,点燃灯烛后在火上轻微烘烤,上面便显示出了几行字迹,上面写道:

    鉴临安已有数人逾期未归,为防不测,特下禁杀令,解除时日待定。

    季白萍看到此处变了脸色,难怪会发出禁杀令,再晚一些大概未归之人会更多。

    往下看去却有一首诗: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她随手把看过的信朝灯上一挥烧去,将禁杀令的藿香掰断揉碎,重新混入整包藿香内。接着把刚刚扫开的纸笔拿过,思索一阵写下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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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诗句为李朴的《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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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章】 毛贼.追击. 路见不平

    上篇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82377/ 

    相关机构:http://elfartworld.com/works/73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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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大堂内舌战正酣,突闻小桂一声尖叫:“哎呀!我的包袱!”众人皆惊,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贼!”只见白衣少女反应奇快,身影一掠抢出店门! 

    “往那边去了!”小桂慌忙指路,阿羡急急放下钱出来,和小桂追了一小段路,只是那白衣少女早已不见踪影,更别提什么贼人。 

    “这可怎么办啊,赏心院托我们修的几件累丝金簪全在里头!”小桂哭丧着脸: “早知我不该离手的!” 

    阿羡问道:“方才你看清是什么人偷包袱了吗?” 

    “我……我只看到一团影子,”小桂比划着:“有这么大。” 

    阿羡若有所思,曾听说江湖上有人擅长驱使小兽行盗窃之事,莫非是…… 

    “呀!回来了!”小桂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了阿羡的思绪。 

    远远见那少女白衣持剑,飘然而回,身姿如山中白云,恣意悠然。若不是手上扣着只四爪乱刨的毛猴,此情此景当可入画。 

    阿羡连忙上前道谢,接过递来的小包袱,正欲请教姓名,却见白衣少女拎起吱吱乱叫的小猴子:“这些野猴子十分可恶,以前偷果子现在还偷包袱!看我不惩戒它一番!” 

     

    话音未落,不知哪冲出个小小身影,气喘吁吁的喊道“住手!放下那只小猴子!” 

    嗯?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冲出来的是个衣衫破旧的小丫头,看她身量瘦小,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难道是她驱使猴子偷盗? 

    “你是谁?哪来的?凭什么要我们放掉猴子?”小桂喝道。 

    “我叫银杏!”小丫头上前两步,指着白衣少女“方才就见你拿着剑追这小猴子,它有什么错你要杀它?我爹说过,就算捕猎也不能捕杀幼崽,赶尽杀绝是要遭报应的!” 

    她振振有词,声音又大,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 

    阿羡失笑,今日路见不平的人可真多啊…… 

    “那你想怎么样?”白衣少女觉得有趣,玩心大起。 

    自称银杏的小丫头环顾四周,见路旁停着辆运炭牛车,车主正觉有热闹可看,也伸长脖子望过来。 

    “就那辆车!我若能拉动,你们便把小猴子给我如何?”银杏语出惊人,登时人群哄笑起来,连车主也喊道:“丫头莫说大话,我这车上的光是炭就有七百斤哪!若你也能拉动,还要牛做甚!“ 

     

    “不试试怎么知道!”银杏信心满满,车主还要推辞,人群里有好事者帮腔:“你这老儿,给她试试又怎样,还怕少了肉不成!” 

    “就是!就是!” 

    如此群情期待,车主也没奈何,就当消遣一番,卸了牛牵到一边:“丫头,不行可要趁早认输,别吹牛!” 

    “我才不吹牛呢!”银杏辩道,上前双手握住车辕。 

    此时围观者乖乖让开一条道,屏息看着这小丫头要如何拉动这七八百斤的重物。 

    银杏身子前倾,深吸一口气,人群不约而同的也跟着吸了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车身极慢极慢的嘎吱了一声,银杏埋头弓身,脚奋力迈了出去! 

    一步,两步,车轮似极不情愿的发出阵阵嘎吱声,往前动了! 

    全场沉寂,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掌声! 

    银杏却并未停止,那车前进的速度渐渐加快了。 

    阿羡和白衣少女对视一眼,颇为惊讶。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银杏突然两手一松,直挺挺往前栽倒,车身倾斜之下,车上摆的炭篓纷纷滚落,白衣少女身形一展,将银杏稳稳接住,谁料另一只手上擒着的毛猴见机发难,一口咬下,趁少女吃痛甩手,借力蹿出了人群,眨眼消失在视线之中。 

    “没事吧!”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阿羡问的是白衣少女,白衣少女问的却是银杏。 

    银杏喃喃道:“对不起……我……我就是饿了,我吃饱很有力气的……” 

    她又看了眼白衣少女的手:“对不起……” 

    白衣少女倒不在乎手上的伤:“那野猴子不过是为了脱身咬的不深,以前我在家见多了,下回再逮到它看我不痛揍一顿,你没事就好!” 

    阿羡也松了口气:“今日多亏女侠仗义援手,小女子阿羡,乃清波门外羡归飞的掌柜,请问女侠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连忙摆手:“不敢,在下灵泉山庄舒太平,行侠仗义乃江湖人的本分,娘子不必客气!” 

    “原来是舒女侠,方才听说女侠不是临安人士,若有空到西湖游玩,请来店中一叙,阿羡必定备好酒菜聊表谢意。”阿羡连连道谢,又听银杏说方才是太饿导致脱力,连忙吩咐小桂买些炊饼来。 

    “对不起…”银杏红着小脸道:“方才是我误会你们了,我才到临安什么都不懂,反而给人惹了许多麻烦。” 

    阿羡好生安慰了几句,又问道:“银杏,你爹娘呢?你一个人来临安,他们怕是要担心了。” 

     银杏神色黯然 “我早就没有家啦,爹娘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可怜兮兮的小脸皱成一团:“自从下山后,无论去哪里东家都嫌我年纪小又吃的多,我听说京城饭馆很多想来当伙计,可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找到事做……” 

    阿羡同情之心大起:“银杏,不如你到我那去?我店里正缺个送货的伙计,虽然不是饭馆,但足以吃饱穿暖,工钱的话……” 

    话还没说完,银杏惊喜跳起来,“真的吗?娘子真是好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工钱的事。 

    正好小桂买了炊饼回来,还顺便把牛车主人也打发了。阿羡便和舒太平施礼告辞,又力邀她下次来做客。如此客气了几句,方欲离开。银杏边吃着炊饼边跟在后头,满脸喜色。 

    “银杏!方才我见你气力不凡,不知师承何门?”等三人走出了十来步,舒太平才想起什么似的遥遥问道。 

     “师父?”银杏听到后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半张炊饼:“我没有师父啊,力气是天生的!” 

    她挥挥手告别,欢欢喜喜的跟上阿羡远去了。 

     

    舒太平若有所思,是铁砂堂?不,铁砂堂练的是掌法,开山帮?好像也不对。难道是金刚门,听说其硬功极为霸道,会收女弟子吗?她摇摇头笑自己想的真多,也许就是天生力大吧,谁说人生来就得是个什么门派呢?江湖可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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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原本发第三章的时候下篇已构思好,但临时发现有点点撞设定,修改一番后发现,不经意的甩了个锅? 

    2.关于小银杏能否拉动将近八百斤的车……原本商议半天也无定论,但看到一条八十一岁老太用牙齿拉动一吨重汽车的新闻时,我觉得就算没武功加持也会有这种怪力萝莉存在的吧…… 

    3.让未来的武林盟主受了一点伤好心疼!!!请务必让阿羡有请客赔罪的机会…… 

     

    【第四章】 毛贼.追击. 路见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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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线·黄龙岛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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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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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级流水账注意!!! 

    ……反正我写完了,可以愉快的去期待已久的下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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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齐兴言远远看到了雷慈。雷慈刚上船,一身紫色滚金边长袍,头发整整齐齐束起,身段挺拔,昂首阔步,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最近这些年霹雳堂对江湖事不管不问,闷声不吭,一心赚钱的势头更明显了,无论对官家还是对江湖大派,身段都放得极低,让那些个想找麻烦的人都像黄鼠狼看到乌龟似的,只能绕着团团转却始终下不了嘴。 

    雷慈打扮得一件不落,简直像是来参加宴会的,看上去一点出力的心思都没有,估计也是受了王府之约答应为黄龙岛出力,才勉强露面表个态,不然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定会对这些风口浪尖子上吃力不讨好的事能避则避,哪还会往前冲呢。 

    然而即使是露面,也要做得隆重严肃,一丝不苟,倒还真是霹雳堂的做派。 

    岳父宋秀成管着江浙一带商品进出和签章,和霹雳堂也打了很多交道。虽然霹雳堂事事做得合理得当,但却占着个官商的名头比私商少了那么几分讨好,态度不冷不热,始终让人不怎么舒坦。 

    雷慈这次只身前来,身后没有跟着家丁仆人,倒是和平时十几双眼睛盯着的交际场不同,是个私下里随便想做点什么都无妨的好机会,想到这里,齐兴言忽然觉得这次旅程会颇“有意思”。他轻轻提了提嘴角。 

    霹雳堂在江南根基雄厚,免不了碰到熟面孔,雷慈上船之后被两三拨人打过招呼。虽然他对这些浮文虚礼颇有不耐,表面上还得做足态度,表现出大家风范来。只得耐下性子,一一招呼过去。 

    这边齐兴言等得有些不耐烦,眼看着雷慈半晌也没挪出七八步,现在干脆站定了跟人聊了起来,他撇了撇嘴,只好自己迎了上去。 

    “雷公子,巧的很哪。”雷慈抬头看他,先是想了一瞬,立刻回礼道:“原来是齐都尉,不知宋监司……” 

    “哎,我是以江湖散人身份凑这个热闹,可跟我岳父没关系。”他大笑了几声,又附身道:“回去可别跟我岳父通这个气儿,咱们就当是偶然同路,我看你也没带霹雳堂的人过来,你也别叫我齐都尉,朋友之间不要拘礼。” 

    说罢拍了拍雷慈的肩膀,顺势看了雷慈身边的人一眼。那人之前正在同雷慈说话,看他来了便站在一旁,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旁人若是看了他跟雷慈这幅熟稔的样子,这时也该有个眼色自动退让,可此人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颇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对上齐兴言目光时还冲他笑了笑。 

    齐兴言纳闷了一下,只好开口:“这位是……?” 

    “是我的…一个朋友。”雷慈说完便不再言语,好像并不打算介绍二人认识。 

    齐兴言又是一愣,笑道:“我听说霹雳堂的雷大公子颇不好结交,能被雷公子当做朋友,可不容易。” 

    “哪里。” 

    齐兴言心说这雷慈私下里可真难讲话,可今天他就是来敲这块顽石的,总不能无功而返,便又提议道:“我仰慕雷公子已久,却一直擦肩而过,没机会好好攀谈,今天既然有缘坐同一艘船,不如进去喝壶好茶,好好聊聊?放心,不谈公事,不谈公事。” 

    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雷慈身后站着的年轻人见状收起扇子,对齐兴言笑道:“那我能不能也去坐坐?” 

    “当然能当然能,雷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 

    雷慈看了对方一眼,道:“去我那里罢。” 

    霹雳堂是应王府邀约而来的贵客,雷慈的房间自然是船内最好的上房,床铺桌椅齐全,招待一两个客人也不显得挤。雷慈进屋看了茶,齐兴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跟着进来的青年,对方一袭淡绿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随意找了个窗边的椅子坐下,就笑盈盈地喝起茶来,还真的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位公子,贵姓?” 

    “我姓连。” 

    “噢噢,连公子,幸会幸会,在下姓齐,齐兴言。”他寻思这人看上去弯眉笑目的,怎么跟雷慈一样是个惜字如金的主,打扮也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人士,多半是哪个世家的公子,这样一想,跟霹雳堂的长公子是朋友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若有这么个人,怎么会从未耳闻,江南几个说得上名号的大家里,也没姓连的。 

    只是对方说完那句就一副“你们聊,别管我”的样子往远处挪了挪,他也不好再追问,只好将话题转回了雷慈身上。 

    “雷公子,今天我可算见识了你这个大忙人有多忙啊,想跟你说句话都让我好等。” 

     

     

    李永贵看了一眼小窗透进来的月光,天已经黑了,但月色不错,估计外面也挺亮堂。那一小块灰白的月光刚好照在他铺上,像一个小月亮。 

    他突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 

    月光像月亮,月光是月亮生出的。那他床上这块儿白斑,其实就是月亮本身啊。 

    他轻轻下床,跨过旁边熟睡的人走了出去。 

    李永贵所在的船舱是江湖散人的客舱,可就没那些贵客的客房住着舒畅了。不但床板是大箱子拼的,还二三十人一大间。此刻大部分人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比八月的蝉还闹人。 

    他来到甲板上,果然外面十分亮堂,清白的月光把粼粼海面照得清晰无比,估计现在掏出本书来,都能清清楚楚看到上面的字儿。他朝船尾走去,此刻甲板上一丁点人声都听不到,却满耳充斥着远远近近的波涛闷响。这波涛和江河湖泊的浪花完全不同,像是一张广阔的大网,把整条船轻松地罩在里面。 

    他走了没两步,却见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袍子,在月光下泛起星星点点的萤光,和船舷外一望无际的粼粼海水倒有几分相像。李永贵一愣。就在前一刻,他还觉得甲板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此时那人却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他面前。那绿袍的年轻人显然已经站了很久,甚至可能在他出来之前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完全没有发现。 

    一个大活人,还穿着仿佛落了几百只萤火一样显眼的袍子,他却直到此时才看到。 

    不,应该说,对方现在是“想要他发现自己”了,他才看得到。 

    他不禁心里打了个突,鼓起勇气朝那人望去。 

    绿袍青年只是随意站在那里,目光看向远处,不像是在专门等他。可待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个正着,背后噌地浮出一身冷汗来。他心中大叫不妙,收回刚迈出的步子,稳住身形,强做镇定地想要转身离去。他这一连串动作也只是瞬息之间,在旁人看来,倒像想从甲板回客房又找不着道儿的客人,只是无意间走到了这里。 

    李永贵刚转身,身后的青年开口了:“留步。” 

    他心中骇然,表面却不动声色。“公子可是……在叫小的?” 

    对方不答,只是负手而立,但他却如芒在背,不敢再迈一步。青年站在他身后约摸四五丈远的地方,这样的距离对一般江湖中人来说,还远远够不上什么威胁,但他知道,身后的人——一个唐门,而且是唐门中的唐门——取他性命只是瞬息之间,甚至不需要多动一根指头。 

    他实在对唐门再熟悉不过,对对方也再熟悉不过了。 

    李永贵一边讪笑一边小心回身,“嘿,瞧我这笨的……甲板上没别人,公子不是叫小的又是叫谁?公子有什么吩咐?” 

    “公子?”对方冷笑道,“三年不见,你就这么叫我?” 

    李永贵汗如雨下,他咬咬牙,不等对方再开口,神色一凛,弯腰鞠躬下去。 

    “唐笑见过少主,请少主息怒。” 

    一礼施毕,待他再抬起头来,整个人挺背垂肩,完全不见了刚才驼背弓腰样子,脸上也不似刚刚贼眉鼠眼,却无端盖上一层寒霜,仿佛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哟,你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 

    唐笑虽然挺直着身子,却不敢抬眼,低声说道:“唐笑自知有罪,没脸见少主。” 

    “你的脸既然不用了,就剥下来丢到海里去吧。” 

    “少主!” 

    唐笑惊慌抬头,正好对上唐门少主的目光。让他意外的是,他并没有从唐珏的眼中看到意料之中的冰冷狠厉,反倒是有些无奈。 

    他冷硬了三年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三年前,他反抗唐门之命,叛出家门,那之后他全靠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才熬过这么多日子。他总想着,只要能为妹妹报仇就行,其他都是可以抛掉的东西。为了妹妹,他可以不再当个唐门;为了妹妹,他甚至可以不把自己当个人。 

    他也想过一旦自己的行踪被唐门发现,会是怎样一种险恶的境地。唐门对叛徒向来毫不容情,他不需要、也没机会多说一句解释,就会被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他小心地避开一切唐门可能出现的地方,一步一步实施自己的计划。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船上碰到唐珏。更没想到对方竟然用一个眼神就击溃了他建筑了三年的防线。 

    “少主……我是……为了点点……”他发誓绝不会说出口的话像是自己有了主见似的,接二连三从嘴里逃出去,拉都拉不住。“我知道唐门不让我做,我也绝不会给唐门添麻烦,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我就快成功了……我……”唐笑颇为激动,却又不敢惊扰船上众人,只得压低声音哀求道:“少主,求您今日放过我。” 

    他要杀一个人。 

    他妹妹死在那人手上,死前受了很多很多苦。 

    可唐门不让他杀。 

    他懂唐门的难处,却更放不下自己的妹妹。 

    所以三年前他与唐门一刀两断,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 

    只有死人才能离开唐门。 

    兜兜转转了三年,已经颇为接近目标。他在齐兴言身边呆得够久,已经没人能查出他的来历。而齐兴言,这位宋监司的女婿,也是他接近宋秀成最合适、最有利的途径。 

    “生是唐门的人,死是唐门的鬼。”唐珏转过身来,背对着月光,脸上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清。“谁也摆脱不了这个命运。就算是死人也不行。” 

    唐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除了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 

    点点死了,她的尸体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痕迹,脸上全是干涸的血和泪。如果他这个亲哥哥不为点点报仇,这世上还有谁会帮她? 

    想到这里,他有些哽咽地开口:“点点是我妹妹……” 

    “也是我妹妹。” 

    唐笑听出唐珏的恼意,才发现自己因为想起唐点,悲从中来,情不自禁竟说了荒唐话。他与唐点虽是外门子弟,但唐门中人多少沾亲带故,唐珏算得上是自己堂弟,点点自然也是唐珏的堂妹。更何况从小唐珏便与唐笑唐点一起玩耍,外门之中除了侍奉唐珏的唐真之外,就属他们兄妹与唐珏走得近。 

    他看向唐珏,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唐珏会用那样的表情看他。 

    唐点身死,唐珏必然也伤心过,但他贵为长孙,立场却需隐忍自持,一切以大局和唐门为重,不能任性妄为,更不能节外生枝,就算心有不忍,又能做得了什么? 

    话说开来,其实整个唐门又何尝不是如此。唐家向来极重视骨血亲缘,若不是宋秀成真的动不得,怕是早被唐门报仇追魂,灭了满门。 

    他知道唐门想做的事从来都有理由。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他身为一个唐门,最应该做的就是接受这个理由。 

    但是他不能,他做不到。唐门可以做唐门觉得正确的事,但总有人得继承这份感情。 

     

    唐珏依然背着手一动不动。唐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唐珏不说话,唐笑不敢抬头,二人在甲板的角落就那样僵持了许久。后夜雾气渐浓,露水沾在身上,皮肤微凉,跪着的人却只觉得脑袋发热。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唐笑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你叔父把衣冠冢安置在清水溪了。” 

    唐笑闻言鼻子猛地一酸,差点流出泪来。他是唐门“叛徒”,叛徒是进不了祖祠的。在他反抗唐门之命那一刻起,他家就没了这个儿子。他幼年便失去父母,妹妹唐点三年前香消玉损,如今没了他,他家便彻底空了。叔父是父亲的亲弟,对他和唐点也是极好,往后这份失亲之痛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我……” 

    “别跪着了,起来吧。” 

    “少主您不答应我,我不能起来。”唐笑的言语中已经带上几分绝望,“就算少主在这儿亲手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不能……” 

    “今天我是连山尽,你是李永贵,我杀你做什么?” 

    唐笑愕然抬头,却见此刻唐珏脸上的肃杀之气早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重的哀伤悲戚。 

    “少主……”唐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理解了唐珏的意思,心中翻江倒海,也顾不得思量唐珏到底是怎么摸到他的底细,只觉心中水浪像是真的从眼眶中涌出来一般,啪嗒啪嗒地从脸上落下来。他低下头去,抵着甲板哽咽道:“谢少主成全之恩……杀宋秀成之后,我定会……亲手替唐家清理门户。” 

    他又在怀中摸索一阵,将一枚方形玉佩交到唐珏手中。“自我决定报仇之日起,便将所有与唐门有关之物都尽数毁弃。只有这玉牌……如今交由少主保管,唐笑再无牵念。” 

    唐门中之信物,对外乃绿玉戒指,对内为翡翠玉牌。戒指全都一样,见戒指如见唐门;玉牌则每人不同,见玉牌如见人。唐笑隐姓埋名数年仍旧小心保管着这枚玉牌,此刻见唐珏接下,知他真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中大石落地,才察觉到背上胸口早被汗水浸透,在海风吹拂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永贵,你到甲板上来做什么?”唐珏轻声道。 

    “我……小的睡不着,出来走走。” 

    “天晚浪大,还是回去吧。” 

    “谢谢连公子提醒,小的这就……回去睡下。” 

    李永贵起身抹了把脸,又恢复了那个佝偻驼背的样子,蹒跚着朝船舱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唐珏又站了一会儿,等甲板上彻底没有了人声,才忽然想起应该回去看看。他出来的时候跟雷慈说“只是透透气”,可没说这就走了。 

    等他转到船舱,还没等进去,就发现雷慈站在门口。他笑着摇摇头,那人果然把他每句话都当真,也不知道该说是守信诚实,还是钻牛角尖。 

    “你怎么还不睡?修仙呢?” 

    “我在等你。” 

    “他什么时候走的?”他是指齐兴言,雷慈自然明白他的问话,皱眉道:“亥初。” 

    唐珏奇道:“他还真是不舍得你。” 

    雷慈听罢脸色更黑了一分:“我跟他说要睡了。” 

    “我还以为他打算住下了呢。”唐珏在房间里听齐兴言和雷慈聊天,就觉得这人啰嗦无比,而且没安好心,听得让人颇为火大,“他是故意找你茬。” 

    雷慈轻叹了一口气,权当承认。 

    唐珏不耐烦跑出来之后,齐兴言又对着雷慈说了有半个时辰,结果雷慈上了船的这半天,全都耗在了他身上。而齐兴言这个人,说白了是来打听消息的。 

    但他并不想打听出什么好消息。 

    他就指望着能从雷慈这里旁敲侧击出些什么霹雳堂的动向,最好是能抓到些霹雳堂暗中谋划什么的蛛丝马迹——安分守己的生意人?他可不信这个。 

    可雷慈的防线坚如磐石,几番下来竟真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又改了主意,问不出什么,折腾折腾也好。 

    他看着雷慈越绷越紧的肩膀,感到这个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他就喜欢看对方生气,生气还不能发作,生气还只能忍着,对方越忍,他越高兴。齐兴言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了:霹雳堂算是个什么东西,雷慈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给他们三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这不,还不是得捏着鼻子做人,怂得跟条狗似的。 

    雷慈耐到亥时起身送客,心满意足的齐兴言总算放过他,大摇大摆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结果反倒是唐珏,这一整天没和雷慈说上几句话。 

    “那他到底打探出什么没有?”不等对方回答,唐珏又道:“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不用说了。” 

    “嗯。”雷慈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是已经带了些气音,显然是疲惫不堪。 

    唐珏道:“你快睡吧,真不知你熬到现在做什么。我说回来又不是骗你。”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唐珏等着听他说话,却半晌没动静,也不见雷慈下半句,他正要回头问,发现对方靠着床头,双目微闭,呼吸绵长,俨然已经睡着了。 

    “好……我回来就是专门看你睡觉的。”唐珏嘟囔了一句,替雷慈拉上被子,自己坐在床边的矮桌旁,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竟发起呆来。 

    他上船来自然不是为了黄龙岛。但也不仅仅是为了唐笑。 

    更重要的是为了雷慈。 

    他也有些话要跟他说。虽然不知道雷慈原本打算说什么,但他要说的事肯定比雷慈的事重要、也严重很多。 

    可他竟到现在都没下定决心,这对他来说也是十分少见。 

    唐珏很少在没想好一件事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他总是事先想好每个细节,甚至每件事都想出三四个可能,并且对每个可能都完全掌握了之后才去做。 

    这件事他倒是早就想好了,可他不想做。 

    虽然不想做,却又不能不做。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随着打开的动作,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梨花香气,有两粒椭圆形的白色半透明药丸躺在盒子里。 

    他喜欢这种清淡到几乎没有的味道。 

    “我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傻的事呢……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个聪明人。唉,这真是证明我够傻的了。”他自言自语。 

     

    *** 

      

    雷慈总是起得很早,即使在海岛露宿也不例外。他的起居习惯很规律,晚饭后读书,然后熄灯睡觉;早晨日出起床洗漱,练拳,之后才到一般人吃早饭的时间。他不是很喜欢出远门,出门通常意味着生活规律被打破。就比如启程那天夜里,他等唐珏回来,就等到差不多快睡着——当然那不是唐珏的问题,而是齐兴言的问题,若不是那人纠缠不休,唐珏也不会跑出去。后来齐兴言跟他说了什么他已经有点回忆不起来,因为从天擦黑起,他就开始走神了。海浪推着船微微摇晃,再加上对方的话题实在是很催眠,雷慈居然感到有些昏昏欲睡。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才不至于让对方看出他在神游,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打岔送了客。大概是自顾自聊得也尽兴,齐兴言走的时候还有点兴高采烈。 

    也是个怪人。 

    唐珏则习惯到了子夜之后才歇息,但早晨一样起得很早。这一度让雷慈很疑惑,他到底需不需要睡觉。后来他发现晌午过后唐珏总会打个盹儿,趁午后补眠。唐珏仿佛已经养成习惯,即使前一天没有熬夜,到了时间也会闭目养神一会。 

    虽然都是世家的长子,但唐门和霹雳堂如此不同,唐珏的成长过程定是也和自己大相径庭。 

    他很想知道。 

    想知道他的各种事,就算唐珏滔滔不绝地讲上三天三夜多半他也不会觉得不耐烦,说什么都行。 

     

    今天是船靠岸的第二晚,前一晚他们就睡得不太好——倒不是因为露宿,雷慈不在乎住宿条件好坏,唐珏更是习惯了。只是到了半夜,却少有地撞到了刺客。他不等唐珏出手便迅速制服了对方,却发现是个最多不过十三四岁的紫衫少年。少年被伏之后忽然抽出短刀割断了自己的手腕,趁雷、唐二人错愕间闪身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 

    他不是个喜欢凡事追根究底的人,但难得的唐珏也没有动,就随那少年逃去了。 

    结果第二天天黑,唐珏又不睡,拉着他到白天看到的山洞里,说是要研究研究那些诗词。虽然比起跟霹雳堂生意对象应酬,和唐珏一起出来可算是轻松惬意了,但他坐在山洞的石凳上,还是浮出些许困意。 

    雷慈忽然就想起几个月前,慕容叫他们俩晚上去皇宫的事。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一宿都清醒得很,把平日该睡觉休息的正经事抛在脑后,完全不觉得困。 

    雷慈眼睛看着墙上那些字,心思却向着周公去,眼看着那些石刻要变成重影,他忽然明白了。 

    “我知……” 

    “嘘。” 

    雷慈刚要说话,却被唐珏按住。唐珏的目光盯着石室的入口一动不动,雷慈也像对方般屏息凝神了一会儿,却好像听见些什么,又好像没有。 

    “有人打起来了,五个……不,是七个。”唐珏说罢,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应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怕是在三四个石室外。” 

    雷慈点点头。如果不是必要,他并不喜欢动手。唐珏也不喜欢。 

    “我们走吧。” 

    二人将抄好的诗词放进怀里,轻手轻脚地向外绕去。他跟在唐珏身后,唐珏每走过一个石室,就要停一息,然后选一个方向接着走。他知道那是为了绕开刚刚战团。对方显然也是边打边走,唐珏时刻注意着对方的动向,始终保持相隔,免得撞个正着。 

    黄龙岛瀑布的山洞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被人有意开凿,大洞套小洞,层层叠叠,虽说不到迷宫的规模,绕开他人却也容易。二人走到最外的大洞,正准备出去,一道黑影却忽然贴着二人身前掠过。 

    黑影掠过雷慈左手,雷慈下意识踏步扭身,抬掌送了出去。对方虚接他一掌,却借力冲出了洞口。雷慈回击是出于本能,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样貌,可唐珏却眼尖看到了那人怀里揣着的一样事物。 

    黑影掠出山洞的同时,他也像一道闪电般跟着飞了出去。 

    雷慈追了两步,想到自己未必追的上唐珏,又停了下来。他寻思这人定是和刚刚打斗的那群人有关,多半山洞里还有其他人在,久留此地未必有益,便提气出了山洞。 

    绕过瀑布便是一汪深潭,再远处是层层叠叠的树林,此刻一个人影也没有,唐珏和黑衣人都不见踪迹。雷慈沿着水潭朝下游走去,心想如果找不到唐珏,就先回歇脚的地方等着。谁知走出不到一里,就看到唐珏那身在夜里十分显眼的绿袍。 

    唐珏坐在溪边,四周都看不到黑衣人的踪影。 

    他快步走了过去,唐珏像是在等他似的,待他走到了可以说话的距离,便笑着打招呼:“你来啦。”,一副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样子。 

    以唐门的轻功造诣,这一里地不需几息就能走完,就算是轻功再好的对手,唐珏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就把人追丢了。 

    唐珏见他眼中疑惑,只好答道:“我没追。” 

    他等着唐珏告诉他为什么又不追了,对方却直直扯开了话题:“你刚刚在山洞里想说什么?” 

    “嗯?” 

    “就是我说有人之前。你说你知道了,是什么?” 

    雷慈略一沉思,说:“我想到了墙上的诗是什么。” 

    “哦?”唐珏闻言眼睛一亮“你弄清楚诗词的意思了?” 

    “没有,不过……”雷慈走到唐珏旁边坐了下来,“那应该是写盘诗。” 

    山洞内的诗词,若是光看意思浅白飘忽,杂乱无章,有些甚至有为了押韵强行填词之嫌,来黄龙岛的人多半都从中寻不出什么头绪。雷慈心不在焉,没想着诗词的内容,却将刻着诗词的石壁整个落入眼里。那方方正正的小字如同布满繁星的天空,又像是落满棋子的棋盘。碰巧他对后一种十分熟悉,可以说驾轻就熟的程度。 

    星罗棋布。 

    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的时候,他就豁然开朗了。四首诗对应棋盘春夏秋冬四角,共计三百六十字对应天元外三百六十个眼位,正是用来记录棋局过程的写盘诗。 

    “就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 

    “写在这里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写盘诗。” 

    雷慈思考了半瞬,答道:“那需配合别的东西,比如……” 

    “棋谱。”唐珏接上。 

    二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雷慈又问:“你为什么不追?” 

    唐珏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岔开话题竟没成功,雷慈还惦记着之前的问题。 

    他主动追了出来,没走两步却又放弃了,的确任谁看来都有些奇怪。唐珏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我……有些发烧。” 

    雷慈吃了一惊,连忙抓起对方的手,果然掌心的温度比自己高出不少。他又想起昨日上了岛,唐珏已经将衣袖都挽起来,还时不时抱怨太热,跑去用溪水洗手洗脸。 

    “多久了?该不会昨天就……” 

    “昨天开始。倒也没多严重,我已经服过药啦。”唐珏满不在乎地抽回手,“只是还没恢复,就不想管闲事了,追来又不好玩。” 

    雷慈有些疑惑自己一直同他在一起,并未看到他吃药;但又想也许只是自己疏忽也未可知,走上前说:“习武之人,生病不是小事,今日也别再流连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唐珏点点头,倒也没有反对。二人便动身回了歇脚之处,雷慈看他果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出几粒药来吞了,又看着他睡下,这才渐渐安心。 

    第三日黄昏,众人得知官家要起锚回程,便纷纷又回了大船。眼看着小岛的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没入沉沉暮色之中。 

     

     

    雷慈回身看向唐珏,此刻那人已经蜷在他的榻上睡了。唐珏上了船之后便一直有些恍惚,不到子时就已经躺下,果然应该是还未康复。雷慈刚想去吹了灯,却听见对方问:“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他扭头,发现唐珏正睁着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他,根本没睡着。 

    “什么?” 

    “那天你说有话要跟我说。” 

    他看着他半晌,心中渐渐被温热的海水灌满。他轻声说:”我是想说……有你在真好。“ 

    唐珏愣了一会儿,竟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他以为对方终究是困了,正想用手去颌上对方双眼,却听唐珏问道:“那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 

    他的手指停在了唐珏的额头上,唐珏问得很奇怪,虽然这两天他总是说一些怪话,不过数今天这句最怪。他叹了口气:“你不会死。” 

    “谁都会死。”对方似乎颇有不满。 

    “年纪轻轻,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那你到底伤不伤心?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哭?”唐珏竟对这句玩笑话颇为坚持,干脆坐了起来。 

    雷慈沉默半晌,他皱起了眉头,但没多久就舒开了:“你要是想看我哭,我现在哭给你看便是。” 

    谁知唐珏竟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好像真的在等他哭给他看。他有些哭笑不得,终究还是绷不住严肃的表情,败下阵来。“……我不爱听。” 

    这回唐珏倒是没坚持,转身背对他又躺下了。“好,我不问。” 

    唐珏背对着他,又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雷慈听不清,只好附身下去,用手撑着床沿,问道:“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唐珏翻身扯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飞快向上一捞,手里就多了一支金色的发簪。唐珏笑嘻嘻地说道:“我说也不知道谁帮你把头发梳起来的,难道那人不知道你这么梳很好笑?” 

    雷慈被他拽得重心不稳,直直趴了下来,散落的发丝扫过两个人的脸,细微地痒。唐珏轻轻将手指插进他头发里,眯起眼睛:“还是这样好看。” 

     

     

    第二日雷慈在甲板上又遇到了齐兴言,这次齐都尉没有像来程那般对雷慈诸多为难,只是远远地冲他行了个礼,算是打过招呼。 

    唐珏跟在雷慈身后,也看到了那人,忍不住微微皱眉。雷慈心道这位齐都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唐门的长公子得罪了,这一笔账指不定要记到什么时候。不过好在对方似乎突然知趣了起来,招呼过后迅速进了船舱。 

    齐兴言——或者说唐笑——转过身去,没有再望向甲板。他知道唐珏在看着他。真正的齐兴言现在正在东海冰冷的海水里漂着,也许早就进了几条鲨鱼的肚子。而他回到临安还必须面对更大、更困难的挑战。他要接近那个很难接近的宋秀成,杀了他,然后再杀了自己。不能用唐门的毒药,不能用唐门的暗器,身上不能装着任何跟唐门有关的东西,更不能被人看出易容的痕迹,最好不被人发现尸体;就算不小心被找到,也要确保自己的尸首被检查个一千遍都不会露出一点跟唐门有关的蛛丝马迹。任何一步出了差错,他的一意孤行都有可能将唐门立于危墙之下。 

    对唐门来说,他已经是个彻底的死人。唐笑在三年前已经“死”了,他当过伙夫,当过账房,当过侍卫,三天前是李永贵,现在是齐兴言,杀了宋秀成之后则什么也不是。 

    他原打算替代齐兴言之后将玉佩也丢入东海,现在交给了唐珏,心中便生出莫大的安慰来。如果玉佩能回到蜀中,死后七日,他的孤魂野鬼说不定还能回家看上一眼。 

     

     

     

     

    此时的唐笑还不知道,老天马上就会帮他一个大忙。 

     

     

     

     

     

     

     

    ——完—— 

     

     

    这是一个: 

    齐兴言以为雷慈被他气得快哭了,其实雷慈只是快睡着了; 

    雷慈以为唐珏感冒了,其实唐珏是快死了; 

    唐笑以为唐珏只是伤感自己堂妹,其实唐珏还有一半是在伤感自己; 

    雷慈以为唐珏看齐兴言是因为记仇,其实他是在看自家七哥; 

    ……总而言之大家都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其实什么也不知道的故事(你等等啊 

     

     

    Q:唐笑是谁? 

    A:此人在前面N多章之前提到过一咪咪,就是那位“唐家易容最厉害的七哥” 

    Q:李永贵齐兴言宋秀成是谁? 

    路人。李永贵是齐兴言的下属,宋秀成是齐兴言的岳父,他们的身份差不多就是文里提到的那样。 

    Q:唐珏为什么会发烧? 

    A:其实是火蛤蟆让体温升高。他本来想去追黑衣人但却怕调用真气太多导致发作于是改变了主意,雷慈问起来只好假托自己发烧。 

    Q:老天帮什么忙了? 

    A:老天掀翻了一艘船,李永贵名正言顺地【葬身大海】,假齐兴言的身份丝毫没有引人怀疑,他很快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明月千山】章三十七·黄龙负州
    师走石 2
  • 补充说明
    死鱼一条 2
  • 肩力过人
    阳台是我家 2
  • 【明月千山】第七回中篇Q&A
    养生 2
  • 【百家设定】尚惦心【医馆】
    隔壁家的二胖 2
  • 【紹興山陰陸家譜】

    隨劇情發展不定期修改,之前的地方名因有錯誤,現將越州改為紹興。 

    劇情內關聯以第五代開始,這邊就不太追溯前代歷史。    

    尚未加入、未作設定的非重要npc暫不列入設定裡,這裡主要是給參與者方便查看關係用。    

    PS. 陸家窯的家僕也都會改為陸姓。    

        

    陸家設定請見此:http://elfartworld.com/works/73177/    

        

       

    ==================   

       

       

    【第四代】    

        

    ┌本家┌ 陸鳴闕 (陸擎之父、第四代經營者,已歿)    

       ├ 陸琛 (陸昭之父、後為分家陸林府,已歿)    

       └ 陸珊 (陸路之母、已歿,與陸琛為龍鳳雙生,陸路之父-許嚴入贅陸家)    

        

        

        

    【第五代】    

        

        

    ┌本家:陸擎(第五代經營者,已歿)    

    ├分家┌ 陸林府:陸昭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3293/    

       └ 陸林府:陸路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3140/    

        

    └分家:陸青兒之父    

        

        

    【第六代】    

        

    ┌本家:陸紹麒(第六代接班人,下落不明,傳聞中仍活著)

    ├分家:陸青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723/    

        

        

        

        

        

    【家僕】    

       

      

     

    【紹興山陰陸家譜】
    这里有颗糖 2
  • 【华山派】璟
    零十二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