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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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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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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虽然已入了秋,但秋老虎仍然燥得厉害。茶棚旁的槐树叶子都发了枯,蒙着一层沙土。路两旁的稻田里也只剩薄薄一层水迹,禾苗耷拉着叶子。一个个晒得黝黑干枯的庄稼汉们盘在田垅上愁眉苦脸地互相唉声叹气。官道上的往来行人也都个个汗流浃背,额发湿漉漉地粘在额角颈脖上。不讲究的脚夫甚至袒开上衣盘在腰间,赤膊挑担只求一点通透凉意。
“哎李叔,你说那人是干啥的啊。我咋瞅着感觉有点怪怪的呢?”
趁着换茶水的功夫,王二扯了扯掌柜的衣角,朝茶棚一角扬了扬下巴。茶棚远离喧嚣人群的一角坐着个人。坐着个人,并不奇怪。官道上的茶棚本来就是供人歇脚的地方。但是这般酷热天气,他仍然穿穿戴整齐,从头到脚一丝不苟,也看不出丝毫觉得天气酷热难当的迹象,只悠闲地摇着扇子远眺对面的稻田,这可着实有些奇怪了。
茶棚掌柜李金冷着脸横了王二一眼:“你管客人做啥。好好倒你的茶!”
王二吐吐舌头,端着茶壶窜出去了。李金埋头算账,眼神却一直往茶棚那个角落里飘。
太像。又不太像。
这大中午的,李金觉得更热了。手里全是汗,笔直往下滑。
十四年了。
他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账本,但什么都没看进去。账本上的文字恍惚间扭曲着,墨迹跳起舞来。绕成一幅幅十四年前的情景……
十四年前李金还不叫李金。那时候寨子还在,虽然不大,但也养活了几十个兄弟。老大是道上的,一把镶虎豹纹的大砍刀能破金石,附近三十里地不论哪条道上的,见着了老大也都得礼让三分。那个时候大家都活得多么恣意痛快……
李金猛地合上账本。“啪”地一声,把王二和附近茶客都吓了一跳。但角落里的那人,却只望着棚外的稻田,听见也好没听见也好,根本没往这边瞧。
也许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毕竟十几年前的自己也只是寨子里的一个杂兵。而那个人……那个少年,那个煞星,却是老大身前的大红人。
也许是自己杯弓蛇影,只是个和当年那个煞星长得像的过客。
但是……若能给老大和寨子们的同伴们报仇……
李金咬牙定定神,从抽屉暗格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小药丸,看似不经意捏破,小撮粉末洒进刚沏好的茶里。他做这事只凭一只手全拢在袖子里,谁也没有看见。转眼间粉末便彻底消失无踪,这才端了过去。
“客官,给您添茶。”
那客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但端起茶杯还未入口又放了回去,回头看他:“我要的是清水。”
就这一眼,李金心里便如同击鼓一样狂响。这人容貌变了,但那抬头看他的神态却是和十四年前如出一辙,李金化成灰都认得。他紧紧攥着茶壶把,指节发白,脸上却仍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是……小店送的。”
那人抬头看他半晌,垂眼摩挲杯口,轻笑道,“真没想到在路边还能见着这么慷慨好客的茶博士。左右闲着无事,不如您给我讲讲这当地的见闻吧。”
“您说笑了……小的还得管店呢。您慢用,慢用……”
李金陪着笑,点头哈腰想往回走。那人并不饮茶,执扇子轻推茶杯,又轻笑一声,“这地界离襄州也近了。想当初我刚下山时做过许多事,都是在这附近。只不过事情太多,格着时间又长,柳某愚钝,有些往事实在记不住了……不知您是当年哪件事的哪位人呢?”
李金的背顿时僵住了,但多年掌柜生涯让他的笑还挂在脸上。他勉强张开嘴,“您说什么小的完全不懂……”
“下次若要送毒茶来,您大可让不知内情的小二来。他至少不会一边僵笑一边冷汗不止。”那客人放下茶杯,嘴角眉梢带着笑,狭长上挑的眼角,眼神却有些冰冷,正是柳云岸。“我不知这茶里有没有毒,但是看你的神色,却是一定能知道茶里有古怪的。”看李金僵笑着脸不说话,他顿了顿视线又落回道路旁的稻田,也许是回忆起当初,颇有怀念之色。
“这地方离我当年出师下山的地方近,当年又年少轻狂,做事总有些疏漏……有些仇家能认出柳某也不奇怪。看你武艺平平,在茶里做手脚也就不足为奇。”他突然朝李金露出春风拂面般的笑容,那笑容和李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灿若春花,却让人不寒而颤。“你若告诉柳某,杀我所谓何事,柳某就当这茶馆没有来过。”
李金终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柳云岸对面的长凳上。柳云岸也不着急,摇着扇子欣赏稻田野趣,一手把玩着手里几枚铜钱。眼前这茶老板大概四十来岁,有些粗浅功夫在身,长得实在没什么特色。这类他打过交道的人太多了,他刚下山那会儿惹的事情又多,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结下的仇怨。
“莫老大……”
“莫老大?”柳云岸眯起眼睛,“莫老大……莫老大……啊,你是说莫要?你是青波寨的?”不等李金回答他旋即笑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了,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我当年太年轻,没有记住寨子里到底都有多少人就屠寨。果然还是漏了……”
李金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但仍然咬牙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杀莫老大……为什么要杀寨子里们的兄弟……莫老大对你那么好……”
“……对我好吗”柳云岸笑笑,若有所思,“确实……也算是吧。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第一个男人,如果他不阻拦我回山,我也不会杀他。”
“……回山?”李金茫然的重复。他想过许多次眼前这人屠寨的理由。也许是另有他不知道的恩怨,也许是另有他不清楚的利益。但是……回山?
“我那时候还没有出师。只是提前完成了师父的任务,这才在青波寨停留了几个月。”
“……我不明白。”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他不听我解释,不许我回去。甚至拔刀相向。”柳云岸耐心地解释,仿佛对面是三岁小儿。“结果杀了他之后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向我杀过来。我就只好把他们全杀了。”
李金仍然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十四年前那个夜晚,前一刻还在笙歌簧夜,转眼间就看着有人满身血污地从大厅里奔出来,又或有人持枪拿剑冲进去。四处都在喊柳风吟的名字。但冲进去的人越来越少,奔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他最后只看到少年穿的一身大红衣裳面色平静地走出来,一手持剑一手翻看地上的尸体,若是还有气就再补上一剑,平淡冷静得犹如割草砍柴。他躲在木桶之中又拿茅草盖住顶盖,这才躲过一劫。直到第二天天大亮他爬出来,柳风吟早就出了寨,不见人影。晨光之中他看着满地尸体,血流成河。猛然间他才意识到,昨日那少年穿的哪是什么大红衣裳,而是平常他爱穿的那身白衣,只是被血从头到脚染透了……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柳云岸叹口气,言语间仿佛谈论今年收成不好十分可惜。“杀你们老大莫要,屠青波寨,这本不是我想干的,我也很遗憾。”他合起纸扇,站起来拍拍李金一侧肩颈,“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上路了。多谢你的茶。”
李金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嗓子几乎哑掉,声音嘶哑难听犹如坟墓里爬出的死人又开口说话。
“你……真的不杀我?”
柳云岸看他好一会儿,这才淡淡道,“我已经发过誓,答应过人,不到必要时刻绝不拔剑伤人。”他端正的嘴角漏出一丝笑来,竟显得有些艳丽。但如浮光般转眼即逝。“不过……”
眼见柳云岸伸手揣进怀里,李金脸色大变想倒退三尺,却被脚下长凳绊住。柳云岸哈哈大笑,放进李金手里几枚铜钱。
“茶钱总还是要付的。”
他说着,戴上斗笠,翻身上马走了。
二
柳云岸这次中秋后突然收到师父下的召回令,便向镖局横告了假,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时分进了襄州城。这时候他倒也不急着赶路了,找了间客栈住下,又在市集里这里逛逛那里看看,买了好些东西。第二天清早把马寄留在驿站里才继续上路。他穿过西城门,从官路绕进一条羊肠小道。两边树林渐渐繁茂,不多时已织成覆盖天地间的绿锦。道路也变得越来越陡峭,俨然已是上山之路。再往上,路也很难看到,只是有的地方植被稀疏一点,有的地方植被茂盛一些。偶尔露出几块破损的青石板台阶,便是路标。翻过两座山头,沿着山谷溪水继续,到日头高挂时柳云岸才停下来。
这里溪水已经变成一道小河,两岸山石林立,虽不高,却十分险恶。四处都是长着杂草的石青色峭壁,偶有几棵树从石缝里钻出。一边有座栈桥,但早已年久失修,一半淹在水里,对面山崖之间隐约可见一条碎石道路,不远处是又是一处树林。柳云岸端详片刻,突然足尖使力,衣衫纷飞间,人已落在对岸。他轻车熟路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几栋竹屋围成一圈院落。院里有鸡有鸭,和他记忆里没什么区别。有人正在院里打扫,看模样只是个寻常农家人,看到柳云岸出现在院门口,呆立几秒,惊慌失措地丢下扫帚就往竹屋里跑。
听声音,竹屋里似乎有两人,一老一少,年轻的那个声音清脆婉转,是位姑娘。
柳云岸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师弟和自己自己相继下山之后,师父一人住着,必然过着无人打搅的清静日子。可没想到是这么热闹。难道是师父在他下山之后又收了一个?
但他仍不慌不忙放下行李,毕恭毕敬地朝竹屋弯腰一施礼:“师父,风吟回来了。”
屋里没动静,隔着竹帘柳云岸隐隐看到屋里一人扯着屋里坐着的人影说着什么,又被坐着的人影猛地截住了。柳云岸再度躬身施礼:“师父,风吟回来了。”
“哼,我没什么徒弟!”竹屋里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回答,随后就是略小声些的,“一个二个出了山就浪到边了,都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亏我养你们十几年,一朝放出去就跟没养过一个样!写了信十年八年也不回来一次。下了召回令还要在下头城里盘桓,一定要踩着点儿玩够了才算够本嘛。这么讨厌山里,别回来了!”
屋里人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气,轰隆隆雷鸣一般。柳云岸低着头维持着躬身行礼的模样,等屋里人絮絮叨叨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恭敬回道:“风吟在临安偶得一坛二十年的状元红,想山上饮食清淡,又在城下西市当年师父常去的醉仙楼买了二两烤乳鸽,二两蜜汁烤肉。最近天气炙热,食物容易腐坏,师父不收风吟,至少派人把酒菜收了罢。”
竹屋里一时没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先前院里打扫的那人跑出来,接过柳云岸带来的酒肉并行李等物。他这才发现这人是哑的,能咿咿呀呀发出些声音但说不出话来。手脚麻利但不会武功。一位须发花白,骨架高大却有些弯腰驼背的青衫老者站在门口,拿拐杖咚咚敲着门框。一妙龄少女搀扶在侧,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茶白儒衣,朱砂长裙,明眸皓齿,正毫不掩饰地好奇地望着柳云岸
“还傻愣着干什么,滚进来吧。”
这老者便是柳云岸的师父梅天一。他性情古怪别扭,几十年前便在这襄州城附近山中独居闭关。平常避世清修,偶有下山江湖里总会翻起一阵惊涛骇浪。偏偏剑术修为已趋化境,江湖因而尊称一声天一老人。后又先后收了两徒弟,日常起居基本由徒弟们照料,更加深居简出。
“是,师父。”
柳云岸随两人进了屋。屋里陈设还是如他下山时那样分毫未变。只桌上梅天一自案几边坐下,便挥手让那少女离开。少女嘴巴撅得老高,缠着梅天一胳膊还想说什么,被老人冷厉的眼刀挡了回去。她瘪瘪嘴,虽一脸不乐意,倒也乖乖听话离开。侧身经过柳云岸时,那股不乐意转眼变成满脸好奇。
真是如六月天,变脸比翻书还快。
柳云岸垂手而立,神色如常。待少女走出去才开口道:“师父这次下了召回令,可是有什么事情?”
“哼,没事就不能把你们叫回来了?一个个狼心狗肺。听鹤那小子呢?还在外面混着?”
“风吟收到召回令便即可启程了,并未与师弟联系。不清楚他的动向。”
梅天一脸色更加不好看,最终却只是长叹口气。
“算了,这事你来做确实更合适。”他从手边抽屉里摸出块玉牌交给柳云岸,柳云岸一眼便看出,这块与师父的信物“寒梅图”玉牌均是同一玉料中所出,上好的羊脂玉带半边红沁,约莫半个手掌大小。白的半边温婉细腻如美人肌肤,红的那半边则像是美人肌肤浸着鲜血般殷红。
“你拿着这个,按着天宫二十八星宿打一副图,打什么随便。自此以后就是你的信物。”梅天一道,“有认识的人看了自会帮忙。”
这没头没尾的,实在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柳云岸有些疑惑,“师父说按星宿图打,又说打什么纹样随便……”
梅天一解开腰间玉牌递给柳云岸。两相对比下柳云岸顿时了然。梅天一的寒梅图用的是立体浮雕的手法,看似是顺应红沁纹理一丛梅枝在雪上怒放,有的三五成群,有的连成一片,但若单独注意每朵单独的梅花,顿时会发现这实际就是二十八星宿图。
“风吟明白了。”柳云岸躬身送还玉牌,“不过师父召风吟回来,要做的不是这个罢?”
“嗯。”梅天一向来不是讲废话的主,如今更是开门见山,“你这次下山以后,要找一本书——具体来说,是要找一幅字……或是说,一幅图。”
柳云岸疑惑地抬头。他可从未见师父有过这般模棱两可的描述。
“最早的版本应是在一对巨大龟甲之上,刻以甲骨文。另有一册子,对这龟甲甲骨文有详尽的解释批注。龟甲是殷商时期的先辈们所留,是我派武学之根源。你若能找到固然最好,不过如今失传已久,只怕是已经没了。那本册子则是手撰,上详细记着龟背上的图与字,虽然不及龟甲年代早远,但也算是本门武学源头之一。能找到这个也算成了。”
柳云岸点头,“风吟明白了。不知那册书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你看到它时自然就明白它就是你要找的那个。”梅天一皱着眉,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他顿了一顿,紧盯着柳云岸,“风吟你跪下。”
柳云岸依言跪下。
“你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决不偷看研究,琢磨那册子里的任何内容。”
柳云岸一愣,“风吟若不看书中所写,又如何确定那就是师父要风吟所找的书?”
梅天一拐仗猛敲地板,厉声喝道,“你先发誓!”
柳云岸顿时明白说什么也没有用,只得道:“柳风吟发誓决不偷看研究,琢磨那册子里的任何内容。若有违誓,便遭天谴,被已逝之人脱去阴曹地府,万年不得翻身。”
梅天一这才神色稍缓,让他起来,“近十年未见,你也长了许多。哎……我自己养的徒弟我清楚。你和听鹤看似不同,但都爱钻牛角尖。听鹤是天生脾性所致,你却是心思太沉,容易把自己给绕进去。”老人眉间愁云更深,端详他许久才继续道,“那本册子虽是本门源头,但是实在过于艰涩诡异。世上比你聪明的前辈也不少,因琢磨那册子最后丧失心神,疯痴下半辈子的可也不少,越是心思玲珑越是容易折进去。我本不想把这件事交给你和听鹤……唉,可师父终归是老了,你和听鹤又都难得一见。师父不想平常见不着你们,可见着了却一个个疯疯癫癫。算师父这把老骨头求你的,千万千万,不要以身试险。”
梅天一这话说得悲沉伤感,最后竟有哀求之意。也许当真是人老了心也会软,他一生桀骜不驯,脾气如铁一般。当年因为犯下某件错事便发誓不弥补再也不回门派,便真的再也没有回去过。独自一人漂泊在外四十余年,对两个徒弟也都一向严厉苛刻,何曾这般示弱?
柳云岸吓得顿时跪立脚下,指天发咒自己不毁违誓,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待师徒两人终于把事情都交代完毕,已是太阳西沉,快要吃晚饭。梅天一让哑伯将少女请进来,柳云岸这才记起来,这竹屋下还有另一个人的。
“师父,莫非是您新收的徒弟,我的师妹?”
“是你师侄,闺名萧柔柔。”梅天一道,“你师叔之前来过,带她过来只是想让她见见世面,历练历练。找册子的事,她一点也不知情。你切勿与她知晓。”
怎么还有师叔?柳云岸从未听师父谈起过自家师门派别。每每他或师弟问起此事,梅天一要么不说,要么便发怒。
正疑惑时,少女推门而入。
“萧柔柔给师叔祖,柳师叔请安——”她略施一礼,便冲过去抱住梅天一胳膊,一颦一笑间尽显小女儿神态,“师叔祖都和师叔说了一下午的话了,都说了什么呀,柔柔也想知道。”
若说这是套话,这套话可有够直白。柳云岸在心里冷冷旁观,面上却一直和蔼可亲。梅天一拍了拍她的手,“这是我大徒弟柳风吟。先见过你柳师叔。”
“柳师叔见安。”
“萧师侄。”柳云岸点头示意,萧柔柔却瘪瘪嘴,满脸不情愿之色,低声道,“萧师侄听起来可真够冷冰冰的。”
柳云岸失笑,放缓语调柔声道,“那叫你柔柔?”他面带三分笑意,哄小孩子时常用这般语调,没一个不吃的。果不其然小姑娘又变的开开心心。席间听到柳云岸之后要回临安,顿时兴奋得睁大了眼直嚷嚷自己要跟师叔一起下山。柳云岸自然想拒绝,可没想到话没出口,他师父倒先一口同意。什么风吟你沉稳,把她交给你照管我也放心,高帽子一个接着一个,弄得柳云岸压根没法开口说不。于是这事也就定下了。
三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下山。柳云岸一早便看出,这师侄天真浪漫,未经世事,武功根基更是浅薄。清灵指尚且会一点,乾坤剑就实在称不上好看,至多只能自保。但她对草药丹药却是了如指掌,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识。指着路边的野草便能说出它有什么功用,什么可以止血,什么可以消毒,什么可以接骨,什么可以断肠,好些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直至同行至襄州城,柳云岸心里便清楚明白,师父
让小姑娘与自己同行,除了让他照管师侄,只怕还有更深一层良苦用意。
两人同行至襄州城,萧柔柔自己买了匹枣红牡马,配了绣金丝白牡丹的缀金珠马鞍,恨不得明天就能飞到临安。柳云岸却怕萧柔柔体力不支,还是坚持在城中客栈过了一夜。第二天出了城门,一路骑行。夏日仍未过去,这一天倒比柳云岸来的那天更加炎热了。不一会儿萧柔柔就叫起热来,额发都被汗湿了,粘在额角后脖子上。
“再一会儿就好。”柳云岸策马在她身边骑行,轻声安慰,“前面有座茶棚,我们待会儿在那里休息,避避暑气。”
“师叔你都没有出汗。”萧柔柔看着柳云岸带着斗笠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狼狈模样也十分惊奇,“怎么做的,教教我嘛?”
“武学修为到了,自然三伏天三九天都不算什么。”柳云岸轻笑道,“现在知道练功的重要性了?”
萧柔柔顿时苦了脸。她心法只练到刚刚能出岛的第三层便再也无心练下去了。和眼前已快突破六层瓶颈的师叔自然不是一个层次。两人说话间已隐约看到了路另一端茶棚。萧柔柔欢呼一声,甩开师叔策马疾驰。可骑到茶棚前,却不自禁停了下来,侧头看着茶棚,眼里罩进一层伤感。
柳云岸也随后骑行至前。茶棚前廊挂了白布白灯笼,内堂里摆着纸糊的人马,正中间的柜台里面摆着牌位。两个看起来是附近村里的人裹着白头巾,在内堂火盆中投纸钱。
这明显死了人,自然是没有茶客了。原本凉爽的外间茶棚空落落的,此时竟显得有些阴冷。
萧柔柔从未见过如此模样,又好奇又有些害怕。下了马躲在柳云岸背后,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
“店家,这是谁死了,怎么在这里设灵堂?”柳云岸朝烧纸钱的两人柔声问到。
“这茶棚掌柜的和茶小二都死了,不在这里开,又在哪里开。”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看他们,又埋头捡起一串纸钱扔进火盆。“这地方不吉利。接连大旱,又突然死人……你们也别在这待着了,趁早走了吧,免得沾染晦气。”
“实不相瞒,柳某几日前还在这茶棚与掌柜的聊过几句,看气色十分健康,茶小二更是年轻体壮,怎么隔了这几天便突然接连去世?”
“谁知道。报官了,验尸的说是暴毙而亡。这大热天的怕急病蔓延,尸身都赶着早早火化了。”另一人站起来,摇头道,“大家都怕来这茶棚也沾染了急病,我两和掌柜的还有些交情,等送他们两上路了,这棚子也得拆了烧掉。”他看看四周,神色隐隐有惊恐之意,突然低声道,“其实我觉得那不是病。”
“别说鬼话了!”先前那人狠狠道,“官府衙丞都验了尸,定了案。你难道比官家的还要厉害,能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可你也亲眼见到了!李掌柜的突然坐起来大喊,「他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我!」……”
“然后他就直挺挺死了!可没人来杀死他!”
他们说得毛骨悚然,萧柔柔白了脸色,更加抓紧了柳云岸的衣衫。柳云岸安慰地拍拍她,向茶棚两人告别,这才走出茶棚。
“……他们真可怜。”萧柔柔一言不发跟在柳云岸身后,秀眉低垂,突然轻声叹道,“如果师叔与我早出来一天,也许就能救到他们了。”
“是啊……”柳云岸轻声赞同,似是无限惋惜。
“如果早出来一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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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与NPC玩儿单机。
小学生作文,流水账文体,并不考据。如果与史实有出入请假装我们魔改(
柳风吟是柳云岸原本的名字。为了统一,全文上下全用柳云岸这个名字。只有剧情中还不知道柳云岸已经改名的人或知道他过去的人会叫他柳风吟。
目前还在中秋以后,地宫之前。是地宫前置任务。
茶棚掌柜是柳云岸杀的。用什么方式我觉得已经写的挺明显的了……( 回来去茶馆当然也是为了看人到底死没死。
上元劫案一年了,作为黑锅我来交代下作案过程(拖
相关内容和前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72854/
错字请忽视(比心(往死里打
脑子不清醒中所以如有什么bug和QA会之后暗搓搓的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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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二年五月廿二
午时三刻。
小暑日,酷暑时。
可就算是盛夏,官道上来往的人也络绎不绝,而设在官道边的茶棚里生意更是异常的好。加水的、歇脚的到处都有。常明是才来茶棚里干了几天活的伙计,到了午时这样人多的时候,就是刚来的他也忙的不可开交。刚送走一批客人,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远远瞧见的又有一队人马走过来了。随着人逐渐走进,他才看清楚这队人马不但拉着几箱东西,为首的人还扛着镖旗,上书“上元”两个大字。常明顿时眼睛一亮,也不管累不累,就急忙冲上去招呼——这可是江湖上走镖的!有的是钱!
“几位爷里面请!这大热的天气进来喝口茶解渴吧!”常明满脸堆笑地朝着镖队招呼着,拿着镖旗的汉子扭头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公子商量了几句,和同队的人招呼道:“先喝口茶休息下!”语毕转回来和常明说道:“那就有劳了。”
“这位爷太客气了。里面请里面请!” 常明殷勤地接过马帮忙拴好,还添好了水和饲料,又忙着给镖队的人上茶,刚刚给一队人都上完茶,为首的人又递给他九个水壶,摸出一块碎银:“把这些水壶都装满,好处少不了你的。”
“好嘞!几位爷稍等!”他拿着银子更是一叠声地吆喝着去给水壶装水。待到拿回来的时候,瞧见为首的汉子似乎又在和旁边的年轻公子说着什么。 常明 见状,试探地问道:“几位爷这是要往哪去?”
为首的汉子答了他一句:“往婺州去。”
“去婺州啊,这官道好走是好走,可这官道上人可不少呀,从咱们这出发后,路上就找不到阴凉地方了,这暑热是真难熬啊。”
那人和善地回道:“是啊,这可谁让我们混的就是这口饭吃呢。”
“小的倒是想起来,从这去婺州倒是还有一条小路,就是没官道那么宽敞,可是一路上的树木茂密,倒是非常凉爽。而且走的人少,几位爷既然人多,又有武器,身手也不错。不如走条阴凉避暑的小道如何?”
之前一直和为首的汉子说话的年轻公子突然发话了:“你说的倒是轻巧,哪知道这旁门小路上有多少未知的情形呢。”
为首的汉子摆摆手:“哎——听听而已,要真走小路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嘛。”
见那汉子如此说,年轻公子才没有再说什么。 常明才继续往下说道:“这位小爷也莫生气,小的就是打婺州过来的,就走的那条避暑的小道,要不是见各位爷出手这么大方又深受暑热之苦,小的才不告诉你们这好处呢!”
“照你这么说,你知道这路怎么走了?”
“那是自然!出了茶棚往官道上走个一里地,会瞧见那有五颗并排的柳树,自那柳树后面有一条小路,从那穿过去就是了!”
“要是没人指点,这条小路还真是不好发现,多谢了。”那汉子又抛下一块碎银子给常明,拿起水壶重新分给几个下属后招呼着准备继续赶路。
接了银子的常明更是眉开眼笑,万分殷勤地把一队人马送出茶棚,还帮忙把马也牵出来交到镖队的人手里,目送一队人马离开。直到他们越走越远到瞧不见。常明把银子往怀里一揣,换上一副急急忙忙的神色和茶棚老板说了声肚子疼,便一溜烟地跑出茶棚钻进树林中,全然没了刚刚在茶棚里伺候人的殷勤脸色。
他步履轻盈地在树林中快速穿梭,还同时去了那身伙计的装束。当他遇到另外一个来接他的人时,他已经穿好一身黑衣。他朝那人一拜,道:“见过卫风大人。”
绍兴十二年五月廿二
未时
骄阳似火,蝉鸣不歇。
饶是在树荫下,可季柳月一身的黑衣打扮还是让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热死人了!”她拭去汗嘟囔着,又回头冲自己姐姐丢了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二姐你!”
“我怎么?”季白萍整理随身带的装备闲暇间瞟了她一眼。
“不是你我们会来这里受热么?还有啊,为什么二姐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热啊?”季柳月瞧见她这样更气了,都是一身黑衣,怎的看二姐一点汗都不出还一脸清凉的样子。
“因为我是冰块,你说的。”她气定神闲地答道。
季柳月撇嘴:“哇,那么那个谁说你是冰山你就是啦?要不是二姐你一听另一桩是慕容家的就跟兔子一样的往东边跑了,我们也不会来这来……”
瞧见二姐冷冰冰朝她瞪过来,季柳月很识相地闭了嘴。糟,一不小心踩到二姐最不能提的事了,回去大约又要抄书了。
二人间正无话时,季柳月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
接着传来淇奥的声音:“卫风大人,人到了。”
季柳月又眯眼听了一下,说道:“带过来。”
一阵窸窣声响起,淇奥和另外一个黑衣人从树丛里现身,这个陌生人正是刚刚在茶棚里给人指路的常明。
常明瞧见季柳月,急忙收起有些讶异的神色,又恭敬一拜:“见过卫风大人、唐风大人。”
无间境成员都知道,境主之下为总管,而总管之下又有以国风为代号的九位高手。不少人瞧见卫风竟然是个年轻少女时,心里难免会惊讶一番。
季柳月虽然习惯了其他人知道她是卫风的惊讶,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翻个白眼,面上还是没有神色地点点头:“绿竹是吗?淇奥都应该吩咐过你了。”
常明恭敬地答道:“是。”将方才在茶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次。
听他说完后,一直没开口的季白萍开口了:“准备动手。”众人得令,一一埋伏好。常明自然也准备好自己的武器,冷不防又听到季白萍说道:“下次记得换鞋,你脚底还沾着马的饲料。”
常明只觉得一凛,急忙回了一声“是”,就急忙埋伏好。过不了多会,正瞧见上元镖队一行八人朝这边走来。眼见几人越走越近,他有些按耐不住想动手,却迟迟没等到首领发令,不由得有些心焦。正这时候,上元镖队的几人一个接一个突然开始站不稳,先后倒地,只剩先前的那个叫李铭的首领勉强还能站稳,死死撑在镖车旁边。
“动手。”季白萍低声说了两个字,拉起黑纱蒙在脸上后和季柳月一起闯出去。
绍兴十二年 五月廿二
未时一刻
李铭的右手举得高高的,手里抓着他的随身佩刀。他的身后是七个倒下的同伴,他面前是一身黑衣的劫镖者,可是他没有砍下去。因为他胸口已经被一把唐刀贯穿,刀抽离,一股鲜血带起。李铭踉踉跄跄地动了几步,痛苦地想活动嘴巴说出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站在他面前的蒙面人一把拽住他,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峨眉刺在他心口连扎三下。“噗嗤” “噗嗤” “噗嗤” 的三声,蒙面人松手的瞬间李铭终于倒下,只大大地睁着双眼不甘地望着被他的血溅满身的蒙面人。
擦完刀子的季柳月好奇的看了一眼,小声地嘟囔了句:“负隅顽抗。”
季白萍没说什么,只把手里的峨眉刺擦干净收回去。冲另外二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拉镖车。
其他人早已被杀光。季柳月喊上另外两人去拉镖车,而季白萍则去挨个检查尸体确认已经完全气绝。
几人检查好正要带着镖车离开时,常明被季白萍叫住:“绿竹。”
“属下在。”
“你刚才说,给他们装了九个水壶的水?”
“回唐风大人,正是。”
话音刚落,季白萍拎起手里一串刚刚她挨个从尸体上抽走的八个水壶道:“你数数,这里有几个。”
明明是疑问,季白萍也说得云淡风轻,却让他心里一惊,只得赶忙回道:“是属下失职。他们,在茶棚时,是有九人,上元的头领一直在和一位年轻公子说话,瞧样子不像是镖队的,也不在队伍中。”
季白萍瞧着他,常明被她的目光吓出一身冷汗,只能拼命把头压得更低以避开她的目光。良久她才说道:“先撤,此地不宜久留,回去你自己去领罚。至于如有何后果——你自己承担。”
常明这才大大松口气道:“谢唐风大人!”
常明先前瞧见唐风和卫风竟然是两个女子,心中本有些不满,而此刻他内心却满是畏惧。一回到临安便急忙去领罚,虽然之后唐风并未再过问他,可他心里想起还怵得紧。 他常年在临安周遭活动,平日所接任务都较小, 为着将功抵过,他又主动找线人接了一宗不是很难的任务,任务虽少,酬金却丰厚。他考虑着如此,以后再遇上境里的高手,提拔的机会自然也多些。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以后了。
常明想抹掉额头上流下的血,却想起自己的手已经离自己远远的,他抬头看那个面带微笑的高个男子,虽然视野有些模糊,还是能看清他手里的刀子正直直捅穿自己小腿,刺入地面。 “在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不知道……”刚说完这话,他的左腿大腿和小腿已经分了家。
常明死死咬住牙关不放,只能依稀看清那个男子手里提着沾满自己血的刀,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少卿……被灭门一案…………劫镖…………上元…………”
头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视线又开始模糊, 虽然干这一行早有了死的打算,却没想是死在鹰爪子的刀下,他大抵感受到了那日被灭镖队众人的情状。可如今他也只能咬紧咬牙却只能挤出一句:“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句话。
简单的说明:
Q:季白萍为什么要把水壶拿走?
A:消除下毒证据。
Q:最后杀死常明的是谁?
A:毫无疑问是阮岑,过程可参考http://elfartworld.com/works/74195/
鹰爪子:黑话,指官差
Q:柳月说的那个谁,以及慕容家的是怎么回事?
A:季白萍于三年前关外大漠认识一个人,那人称呼她为“冰山姑娘”,于两年前的惊蛰在一个小城里又相遇,并且同时她邂逅了一位道士,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最终这位道士被季白萍杀死,而称呼她“冰山姑娘”的这个人和她至今没再见面。关键是,这两个人不约而同都姓慕容,所以现在季白萍提“慕容”色变。
【删除线】其实这是另外一个位(qi)面(hua)的故事所以这里只当发生过就可以了【/删除线】
守住了半年更的尊严……?
【本文副标题:你们猜纪舒平今天吃了多少只鳖?】
立夏前后的临安,比起烟雨朦胧的春三月,仿佛少了一分欲遮还露的娇羞,却多了一分鲜妍爽丽的明媚。牡丹花的时节已经渐入尾声,街上歌吟叫卖的花朵换了早开的栀子、茉莉,白白香香的,挨挨挤挤堆在卖花人的竹篮里,就要满溢出来似的,像是一捧捧香气扑鼻的雪。
纪舒平往城外去原是为找一个相识的人打听星罗宫的事情。结束得比他预想的早一些,沿着白堤闲散纵马回来,午后的日头已经隐约地有一些灼热的意味,晒在后背上,教人不由自主地想往道旁浓绿的柳荫里靠。他停下马向路边挎着竹篮的小姑娘买一对穿编精巧的茉莉花球,小姑娘熟练地用棉纸殷勤替他裹好,递过来的时候还俏皮地问一声,郎君是要送给哪一位心上的美娇娘?
纪舒平莞尔,接过纸包,禁不住朝着南面那座挑檐飞阁的巍峨楼宇远远望了一眼。
“只是想问熟人叨一杯茶喝。”
倚香阁并不只做入夜后的生意。午间惯例亦有一场歌舞,供白日游湖的客人佐餐助兴。价格比起奢靡的夜宴要亲切得多,因此素来也是人声熙攘,婉丽的丝竹声隔着一段距离外便能听得见。
第一眼看到高高在楼阁顶上盘旋的白色海东青的时候离得有些远,纪舒平还没怎么在意。待走到近处,忽然听一声悠长的鹰哨,那只白色的大鸟便如同得了讯号似的,伴着一声回应似的清唳从高处猛然俯冲而下,翅羽鼓动出的劲风几乎要从他头顶堪堪掠过。
纪舒平下意识抬眼随着那只白隼的飞行路线瞧了过去,只见它在低空折出一道干脆漂亮的弧线,径直飞上了倚香阁二层朝外开放的檐廊,稳稳落在站在那里的一人伸出的手臂上。
纪舒平猛地收紧了缰绳。训练有素的马儿并没有流露太多不满,只喷了喷鼻息就驯顺地站住,马背上的人却把目光笔直地落在了檐廊底下那个单手支着白隼,却曲起另一只手的指背亲昵地抚摸它的人身上。
比寻常人要显得更深刻一些的五官,和那一头显眼地在鬓角结着一缕白的、火焰般的红发。正是那位假借护卫之名大摇大摆进入宋国境内已经半年有余,机速房却至今尚摸不清来意的金国王爷,月白。
去年冬天他和薛时为了赏善罚恶令的事争执过不小的一场,虽然事态的发展最终证实了藏宝图与金人之间的联系,为此薛时还不情不愿地给他道过歉,然而纪舒平也没有全猜对。那挑唆起中原武林纷争、与责理此事的清河郡王掐得不可开交的金人,与如今仍蹉跎于临安的金节度使一行并非一路,而是与他们势同水火的完颜宗秀一派。
这倒使得他对于月白王爷出现在玉皇山地宫时曾经抱有过的怀疑,得到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这次来宋的节度使不是旁人,正是海陵王完颜亮的一双嫡亲儿女。海陵王一派与完颜宗秀政见不合不是一两天,这一次从宗秀手中抢夺到出使的机会,想抓个破绽一举将政敌踏在脚下,亦属常情。
纵然如此,目前得到的信息也并不足以认定月白完全投入了海陵王一派。机速房的间探自地宫之后便一直谨慎地关注着这位隐藏着身份的王爷,却始终未再发现月白有何出格的行动。除了假扮银鱼卫入了一次地宫之外,他对藏宝图一事亦未表现出明面上的太大关注,仿佛在安分守己地扮演着自己贴身侍卫的这个假身份。然而纪舒平的内心始终记挂着玉皇山地宫破阵那日,被目击到跟随着月白的那一小支来无影去无踪的人马。月白并不是毫无准备地来的,然而他的准备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猜摸不透的感觉让人觉得并不好。
纪舒平驻马的位置很是凑巧,从他的角度朝上仰看二楼的檐廊时清晰可见,而从檐廊往下看的视线却恰好被几根横斜的树枝遮蔽,很难看清下方的情形。月白显然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随意安抚了一下白隼,便回过头朝屋里说了句什么。
应声出来的是位女子,云鬟雾鬓,珠翠琳琅,茜色的衣裙嵌金堆绣,华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她含着笑和月白说了几句话,月白便扬起眉毛爽朗地笑起来,稍微侧开身,把那只健硕的白隼递到她身前让她细看。她倒也看不出什么害怕的样子,倾身过去瞧那只毛羽丰美的鸟儿,甚至还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两下。
……是她。
他的马缰用得半新不旧,编织的革条被磨得平滑,花了他一段时间才感觉到自己捏住马缰的手指用力有些过猛,以至于革带上的花纹都深深嵌了进去。
月白离开倚香阁的时候并没有立刻上马。阁边的道路密植杨柳,为求曲径通幽的意味,用了大小参差的卵石在树木间随性地铺出窄窄的路来。在其间随性漫步倒是不错的,骑在马上却嫌有些伤马蹄。月白慢悠悠牵着马,让它踏着卵石路边缘的青苔一路走到尽头,发现有人在等他。
那人似乎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却不做遮掩,月白停住马,抬头也往他的方向直视过去,看了片刻,点了点头。
“是你。”
纪舒平便迎着他的目光径直走过来。
“别来无恙。”
他沉着地回应月白,看起来与偶然遇见了点头之交的相识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走到近处的时候他压低声音,不着痕迹却又意思鲜明地,轻轻地称呼他一声。
“……月白王爷。”
月白没有对这个称呼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把眼角从下往上扫他一眼,开口的语气里并不带什么疑问的意思。
“你是官家的人。”
纪舒平不置可否,轻微地勾了勾唇角,眼神里却未有笑意。
“王爷可不是银鱼卫的人。”
月白仿佛觉得有趣般地打量了他一眼,回过身去慢条斯理地整理缰绳。
“在地宫里,你,没说。”
纪舒平轻笑一声。
“王爷是怪我当时不曾礼敬,轻慢了?”
做好上马准备的月白将缰绳抓在单手,轻轻巧巧地翻上马背,居高临下地看他。
“不。我是问,现在。”
纪舒平没有拦他的意思,微仰着头注视他,神色淡淡地抖出话来,也看不出来是在提醒还是在警告。
“今日官家行孟夏礼,邀节度使一行往景灵宫观礼,礼毕尚有宴饮——王爷不去么?”
月白从马背上朝他稍微俯身下去,唇角勾出一道几乎称得上挑衅的弧线。
“你们的皇帝,请我去?”
纪舒平并不为所动,只站在原地平静道。
“不曾。”
月白直起身来,收住缰绳拉了一下身下跃跃欲动的马匹,在扬鞭而去之前大笑出声。
“那让他来请我吧。”
“……想是今日水不好,这道迎客茶怎地有些发浊?”
秦何限有点好笑似的,把他面前那一盏未曾碰过的冷茶端起来,闻了闻,信手递给婢子拿去倒掉。
纪舒平在她伸手的时候才省过来自己不自觉地又走了神,下意识想拦又没拦住,略觉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睛。
“抱歉……”
秦何限弯着眼睛看他,眼神里带一点心知肚明的狡黠,神情语气却丝毫没有异样,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说。
“抱歉什么?还要请纪官人恕我藏体己茶之过,今年新下的峨眉雪芽,只得了那么一点儿,本打算自己留着喝的。如今免不得要拿出来,要来得再晚些,可不能有了。”
她一面娓娓地说,一面手脚轻快地朝外摆着茶器。峨眉雪芽是散茶,沏起来本就比她常待客用的龙凤团茶省上几道工序,只煎不点,茶香愈发显得淡雅轻隽。
纪舒平怀着心事默默看她怡然自得地煎一壶茶。她的衣裳换过了,银红色的抹胸儿外面套一袭朱砂色的提花罗衫子。头发上华丽的花冠也已经卸下来,松松挽了简单的髻子,插一把色泽温润的牙雕小梳,银钗三两枝,有些不太拢得住丰润的一头青丝,在鬓边随性地松出一缕,反而更觉恬然可爱。
他看着她把袖口折到手肘,素白的手腕与梅子青的茶器互相衬映,花丝金镯随着动作微微摇动,给他斟出第一碗最甘醇浓香的茶汤。纪舒平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假作随意似的,一面接过茶,一面避重就轻地开口问。
“……今日午宴,有私客相待?”
秦何限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纪舒平垂着眸轻轻吹开茶沫,她便只莞尔一笑。
“倒是个有趣的客人呢。”
纪舒平轻啜了一口茶水。微苦的味道先漫过齿龈,滑过喉舌之后却泛出来淡淡的轻柔的甘味,和一抹余韵绵长的茶香。
“生客?”
秦何限露出更明显的诧异神色,偏头又看了看纪舒平,抿抿嘴唇轻声地笑。
“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原来你见着他出去了?就在你来之前一小会儿。”
纪舒平终于抬起眼来看着她,神色里似乎带了一些比他语气里表达出来的要更专注的意思。
“今天之前,他还来过吗?”
秦何限笑吟吟地回应他的注视。
“却也不曾。”
她简单而直接地这么回答,说完朝纪舒平又笑了笑。
“因他是……金国人?他说落脚在都亭驿一带,莫非与节度使团有什么关系?纪官人原是为公事而来,不知还有什么要问的?民女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回愣了一愣的轮到了纪舒平,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叹口气,眉心微微地蹙了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眉心并没有打开。
“这个人,你不要招惹,也不要去猜测他的身份。你的这些想法,不要说给其他人听。他若再来……能避开的话尽量避开。”
秦何限垂下睫毛,把眼睛里的表情挡在了阴影里。
“是。”
过于柔顺的语气反而让纪舒平意识到自己仿佛下命令般的语气有些生硬,他迅速地抬起眼去看她,因为急切,禁不住稍朝前倾了倾身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带着歉疚低声说,斟酌着措辞。
“只是他的身份……有些敏感。我担心你若和他走得太近了,可能会有危险。”
秦何限闻言便扬起羽睫去看他,一双明眸笑意盈然,没有他以为的不悦的意思。
“多谢纪郎君的好意。郎君也明白,倚香阁无非是买一晌欢愉的地方。任他身份是尊贵也好,危险也罢,买的不过是我一支曲儿,几句劝酒辞,听过便散,两无挂碍。人走茶凉,又何曾走得近?——郎君过虑了。”
纪舒平听着她平静说完这段话,却不知怎么在那句“人走茶凉”上狠狠地磕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团了起来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地梗在那里,乱糟糟地理不清楚。秦何限偷眼去瞥他,见他垂眼不吱声,想来不爱听这话,便只笑笑把话锋转开。
“……况且若真走的太近,取乐可要变取闹了。譬如有一回,某君中意我们阁子里一个小花娘,日日常来只点她作陪。不料此君家中的娘子却是位好拈酸的,听说之后上得倚香阁的门便不由分说要买回去恣意打骂,虽然最终未能遂意,终归是闹了好大一场,累得小花娘伤了脸,留了点小疤,直到现下陪客人吃酒还会被当做笑柄取乐呢。可说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纪舒平心里还挂着她刚说的话,略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句。
“你说的是礼部的吕严?此事我亦有耳闻。”
秦何限抿了嘴笑。
“是与不是,并没有什么紧要。左右像这样的事,在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奇闻。倒是你说的吕员外,我在去年的新科宴上见过,文采好得很,为人亦和善,是个有趣的人。”
纪舒平皱了皱眉,露出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
“此人在官场素来秉性怯弱,为人首鼠。依这件事看来,于私事上亦全无果断,不堪与之交。”
这恐怕是秦何限第一次见纪舒平如此态度鲜明地臧否他人,不禁觉得有趣,将手肘支在桌边,托了腮,笑吟吟看他。
“纪郎君说的相交,是士为知己者死的那一种;吕员外也好,今天那位客人也罢,来我这无非是谈风论月、调茶弄酒的。那可不是一回事。”
纪舒平抬起头看她。明丽的眉眼弯弯地勾着,漾开恬和的笑意,并不是他记忆中在卢府初见时的那种艳照八方,要更柔和,也更舒展,仿佛他今天买下的那一对花球上的茉莉花苞,洁白的,乍看像是全不起眼,每一朵却都蕴着饱满的醉人香气。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刚才就一直堵在胸口上的东西,正在逐渐地,汇聚成炽热的、呼之欲出的一团。他突然想问她那我呢?我之于你却是哪一种?是人走茶凉?是知己者死?还是……
而他最终并没有问出口。秦何限笑着伸手碰了碰他的杯子,柔声说。
“茶凉了,换一杯吧。”
【注】
• 标题典出《世说新语》记载的谢道韫名(?)句。
• 本篇的时间线是绍兴十三年四月十五(立夏),跟上一篇谈恋爱(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8163/)中间隔了整一个月。……当然其实在这两篇之前还发生过一点小事,至于是什么事我选择把接力棒交还给好cp【安详卖友
• Q: 所以月白真的是去泡妞的吗?
A: 你猜。
• 关于煎茶。宋代的煎茶大体上承袭的还是唐朝的滚水投茶末的方式,所以和后世沸水冲泡的方式比起来,其实还是蛮麻烦的……但起码不用很麻烦很累地拉花了(。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51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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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主线第七章普天同庆……虽然第七章的特别活动 “庄周
梦蝶”没机会玩,但本篇气氛意外的有点贴,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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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请回放:黄龙岛一战,花髓身死,田知甚重伤,阿羡再度走火
入魔,而官船返航途中更是遭遇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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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十三年六月,有三桩消息自临安不胫而走,以风火燎原之速口耳相传——
其一,数日前官府召集江湖人士探查东海黄龙岛,返航时遭遇风暴,致使其中一船倾覆,当日在船的武林好手全部失踪于海上。
其二,东来派田姓少年与玄清宫岳姓季姓弟子联手击杀星罗宫妖女花髓,此人亦是一年前万贤地宫中杀死恶盗螳螂之人。
其三,峨眉派自田姓少年处得到太湖宝藏宫穹顶拓片,推测出真正的星罗宫宝藏位于天山,已连夜整装赶赴西域。
自消息传出,江湖哗然,人心耸动,而深处漩涡之中的人,却毫无知觉。
游山未尽山
哐的一声窗扇扑开,早晨的阳光与灰尘一起涌进屋内,有人大喊大叫,“田兄弟早啊——”
端着铜盆布巾正要敲门的卢雁想踢他一脚,“干什么啊?要是田公子没起怎么办?”
听见里头应答,卢泰连忙进屋,一掌朝刚刚坐起的人肩头拍去,“都说起了吧还不信!”
田知甚的左臂由肘至腕被布带木板夹裹,固定着断骨,根本无法躲闪,一掌落肉,脸色由白转青,“卢、兄、早……”
卢泰连忙缩手,“怪我手上没个轻重,没事吧?”
田知甚见两兄妹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心中亦是感动,尽量的放松语气,“好多了,让两位忧心我已过意不去,何况还连累卢姑娘辛苦照料。”
卢雁边拧布巾边笑,“做点小事算什么辛苦?是田公子吉人天相,给,擦擦脸。等会儿就吃早饭啦!”
那夜田知甚重伤昏迷,直到返回临安亦未能清醒,峨眉派顾念情谊,请来多位名医诊治,之后田知甚杀死花髓的事传开,来拜会的江湖人比看猴戏的还多,可苦了卢泰门神般站在门外辞客,再后来着实招架不住,只好趁夜搬出客栈,找了处偏僻院落住下,两兄妹轮流照看,终于盼到田知甚由危转安,这叫他们如何不欣慰欢喜?
早饭是馒头小菜加豆粥,卢泰呼啦啦的喝粥,边将这七日来外边发生的事说给田知甚听,说到赵盈池将那张拓片要了去,最后得出宝藏在天山博峰雪海的结论,田知甚也无动于衷,直到默默听完,他才忽然开口,“她…如何了?”
卢泰只道他问岳文心和季然,匆匆咽下口里的馒头,“放心啊,两位道长伤得不重,早走了。”
田知甚奇异的沉默了片刻,“我是问阿羡姑娘……算了。卢姑娘,不知我那日穿的衣裳现在何处?”
卢泰和卢雁原本面面相觑,听他提到衣裳,卢雁突然脸上一红,有点惴惴不安,“田公子能不能……不要怪我?”
田知甚好生奇怪,“为何要怪你?”
“那日洗衣裳时不小心…我想定是要紧的东西,可再怎么晾也是鬼画符,变不回去……”卢雁迟疑的自怀里取出个蓝布包,布包打开后里面还有个纸包,她小心的展平纸包,捧到田知甚手中,一张脸沮丧的几乎要埋进胸口。
纸包中是两片碎帛,正是花髓击碎的画卷残片,当日田知甚情急中只抓得两片在手,可如今已完全变样,被细密的墨迹覆满。
田知甚拿起碎帛仔细辨认,发觉上面的墨迹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篆字,他见碎帛比之前薄了许多,顿悟画卷原是夹裱,此乃里层。只是又做夹层,又以篆文写就,显然事关重大,卢雁洗掉表层后不识篆字,竟以为是墨迹晕坏。
田知甚打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定睛细看三行,陡然心跳如鼓,震的胸膛耳膜无不发痛——
“字付宴朗兄,与兄相识二十年矣,唯有一事,弟藏于胸中十载,每每念及,愧悔难当。内子阿雪本名白铮,为共生遗族之掌药使,后叛教离山,与弟结缘于红河谷霍家村……”
田知甚急急去看另一片残帛,只见这片残留的篆字较多,但仍是破碎不全。
“……不舍阿雪独下九泉,唯怜小女羡真稚幼无辜,盼兄不嫌其憨顽,得以依托于蓬莱门下。今命老仆携羡真迎候,兄见此画自会明了,深恩厚意,唯他生再报,弟镜溪绝笔。”
酷暑之际,田知甚如坠冰窖,羡真……就是阿羡吗?他不旦促使画卷粉碎,陶师叔的遗信损毁,真相再也无从得知,甚至因此阿羡与花髓死斗,她受伤甚重会去哪里?万一她上的是另一艘船,早已葬身海底,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
口鼻中腥气涌出,溅上残帛,卢雁乍见田知甚气急呕血,吓的手足无措,“是我把东西洗坏了,都是我的错……”
其时田知甚内伤尚重,激动之下才将胸中淤血吐出,呛咳间青筋跳突,模样分外骇人,他闭眼咬牙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卢姑娘没错。”
卢雁呆呆的看着田知甚,只觉得他好难过,自己也好难过,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出,“田公子你别死,你也没错……”
卢泰不知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在旁急喊,“遭了!我找大夫去!”
“什么遭了完了,一大早哭哭啼啼?”有个矮小身影坐在窗上,没心没肺的打断,也不知听了多久墙角,“好好的恩公,哭都叫你哭死,泡都泡发了。”
刘狸自窗上跃下,他听说田知甚重伤后很快找上门来,连这个养伤的院落也是他帮忙张罗,这几天常前来探望,和卢家兄妹早已熟识。
卢雁登时止住眼泪,回头怒瞪,“你胡说什么!出去!”
刘狸拖了张凳子大喇喇的坐下,指手画脚,“我要是出去,恩公怕是更好不了,大个子要找大夫就赶紧去,小丫头嘛去打水。”
盯着两人走了,刘狸转向田知甚,“不是我说,恩公如今自身不保,还打听别人,莫非是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多喝几口毒茶,多中几个诡计?”
田知甚以袖拭去血迹,平复了呼吸,被刘狸这么看笑话让他有点不悦,但吐出淤血后呼吸反而顺畅一些,“刘狸你想说什么就说,若是不想说,就出去。”
刘狸砸砸嘴,恩公就是恩公啊,都到这个地步还是那么不给面子。“哎哎,看在你是恩公的面子上才好心告诉你,听说总会的人回了池州,虽然我没去过,不过潜渊会总址在池州飞镜山,你想找阿羡,只能去那。别怪我没提醒,那地方不好玩。”
疑梦缘非梦
春华如醉,落瑛如雨,踏上去松软无声。
每走几步,阿羡都要回头张望,走的格外的困惑,格外的留恋。
“好容易来了,羡娘子怎么也不理一理金枝?”清秀的童子仰着脸,握住阿羡的手脆声唤道。
阿羡回过神来,蹲下身,指尖迟疑的挨了一下金枝的额头,“……可还疼吗?”
“娘子莫不是做梦哪?”金枝困惑的抓抓腮,“郎君说做梦多容易尿床的。”
阿羡抚了抚金枝的丫髻,替他将有些散开的发带重新系好,“做梦吗?是了,梦里替你出过气了。”
“羡娘子待金枝真好,昨天我弄破上好的白宣,郎君心疼的脸都皱了,就像这样!”金枝把脸皮捏出几层褶子,扮了个鬼脸,“还得求娘子帮忙讨个情,好叫郎君别再不理金枝。”
小小的童子絮叨起来,比一窝麻雀还要热闹,阿羡任由金枝拉着,只觉此生从未有过这般轻快,那颗心也跟着热起来,说笑间,两人走上一座木桥,河对岸隐隐约约站着许多的人,阿羡只觉得无一不是旧日熟识。
一对男女挽手从来路的花林深处走出,繁花掩映之间看不真容颜,只听女子语带薄嗔,“真儿又去哪疯了?总教人好找。”
男子温和道,“就我们两个走走不也很好吗?”
阿羡闻声回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有个不该属于她的顽皮念头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偏要悄悄的绕回去,吓他们一大跳!
她举目四顾,目光无意间略过湖面,不禁一怔,湖面平滑如镜,没有映出任何影子。
“快呀,大家还等着呢!”金枝疾声催促。
阿羡诧异的看向金枝,迟疑道,“可我想回去……”
金枝立即板起脸,许多人影在他身后,森然发出相同的诘问。
“你怎么忍心再让我们久等?”
金枝的两手骤然探出,如铁骨般攀上阿羡双臂,可喜的面孔转瞬皲皱,火舌自眼眶发梢熊熊燃起,挟裹着腥气与焦味扑上阿羡的脸颊衣袖,阿羡一惊之下,挣不开扑不得,四面火墙高筑,笼做冲天之焰,她双手在深红中渐渐放脱,脸上浮现出既眷恋又绝望的神情——
“你们又怎么忍心……不等我一等?”
烛火烫穿黑暗,将浓郁的阴影逼入角落。
青衣老者指掌一振,数枚细如发丝的银针轻飘飘的分刺阿羡的数处穴道,这手飞百叶的功夫即便以寻常暗器使出也已独步武林,可施用的人只是叹了口气,其中隐有忧意。
精准的下针令五感逐渐变得真实,阿羡自混沌中睁眼,张了张嘴,却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她的眼神,像濒死的动物回顾一头虎。
“好极了,好极了。”老者眉眼含笑,他的双手正扣着阿羡双腕,手指不离脉门。“不过小姑娘的记性不大好啊,明明请老夫喝酒又喝茶的,怎么那么快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这青衣老者正是柯云,自官船从黄龙岛铩羽而归,为求安抚人心,专僻别院照料伤者,所以当他卸去“医官虞丹丘”的易容,以原本面貌堂而皇之的带走阿羡也无人察觉,来别馆探望和接人的江湖人实在太多,仆役们早已司空见惯。
三年前的一面之缘,他已察觉阿羡所习的内功颇为奇异,心软之下替阿羡疗伤,又以封穴之法令她从此不再修习内功,谁料船上重见,阿羡的功力却更为精深,他也曾暗自嘀咕,莫非因自己一时不决,才使这小姑娘重蹈覆辙?
柯云的话令阿羡一阵糊涂,记忆里的两张面孔与眼前的人不断交错,其实柯云与“虞丹丘”相貌差的并不算远,许是脸上少了点皱褶,眼中没了昏昏之色,许是苦闷下搭的嘴角变得上扬,但仿佛已换了一个人,变得清癯旷逸,神光内敛。
阿羡闭上眼睛再张开,眼前的老人还是没有变化成鬼怪妖物,或者眼前的根本不是真的,都是临死前的幻觉……但无论如何,这一刻她无端感到欣喜,溃乱近狂的心绪略为安定,裂开的指骨与腿上创口等痛楚清晰的纷沓而来,令她不由深深蹙眉,半晌才细声道,“阿羡没忘记过……老前辈的风采……”
“小姑娘嘴上赞老夫,其实心里想的是老头儿又来骗酒菜啦,须得快快跑了才好。”柯云颔首而笑,心情大为松快,实则他今年七十有七,胡子一大把,却毫无武林耆宿之端肃,一派掌门之威严,阿羡神情的种种变化他看得清清楚楚,见她疼得冷汗盈睫,指掌一起,一枚银针已在手中。
偏偏阿羡就是发觉了,以极小的幅度摇头,“老前辈,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好不好?”
柯云一怔,没想到阿羡拒绝施针镇痛,见她灰败的眸色中流露出恳求之意,才明白她要借痛楚强振精神,她宁可清醒着。
“好啊,有人陪老头儿说话解闷是再好不过喽,只是既要解闷,可不准走神?”
面对比孙女还小的阿羡,柯云总有点出乎意料的无奈,阿羡的外伤只算小事,糟糕的是走火入魔导致全身经脉闭塞,只能散去功力保命,没想到他替阿羡散功后,阿羡很快深陷迷乱,他虽无法得知阿羡的所见所感,但从那逆乱几近溃散的脉象中,柯云察觉出深深的不幸,一门奇特内功能对修习者钳制的如此之深,实在超乎想象,即便以他的经久识多,也一时难解。
阿羡微微点头,她失血过多,早已衰弱不堪,散功后手足更是动弹不得,柯云让她垂足靠坐于竹榻上,双手握她两手脉门,为的是以柔和真力缓缓渗入,支撑滞涩的血气运转如常,能保持多久的清醒,实在不由她心意,可她仍旧点了头。
柯云颜色温和,“好孩子,之前来不及好好说话,不知那白玉瓶是何人给你的?”
阿羡眼睫一颤,前事缓缓自脑中流过,玉瓶?
“我明白了……”
柯云咦了一声,登时乐了,”哦?老夫还什么都未说,你怎又明白了?”
“请前辈别怪她……”阿羡露出微弱的笑,“阿曦说丹药是她恩师所赠……除了她师父,什么人会这么关心……玉瓶从谁手里来,却不问…瓶里的东西?”她停顿了数次,才将话说完,“前辈要怪的话,只怪我便是……”
“老夫看起来有这么小气?曦儿将药送了你是缘分,那小子命不该绝是运气,缘也运也,无为无形,何怪之有。”对于阿羡将珍贵的救命丹药给人,柯云根本无意追究,提到心爱的小弟子,却不禁眉开眼笑,“既然你们两个相熟,曦儿那小鬼背地里都说老夫什么了,没好话吧?”
“她说……”
阿羡见柯云花白的胡子一动一动,要不是两手不得空闲,他已拈着胡须着急听答案了,心里有点想笑,却没力气笑出来,周身的感觉都在流逝,她也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之后无论如何想集中精神,光晕依然不断在缩小,眼前的一切飞快向后退去,遥遥在望的临安城却清晰起来——
绍兴九年
端午一过,太阳越发毒辣,这天阿羡行到临安城近郊,见路上老幼相携,往官道旁搭建的数间布棚赶去,可谓人头拥挤,水泄不通,无奈之下,她只好从布棚后方绕道。
比之前头的人声鼎沸,布棚后方就显得清静许多,马匹已卸了车,系在林间吃草,木箱和竹筐高高的堆着,还有几个临时药炉正咕嘟嘟的熬煮,有人高高的坐在几个叠起的木箱上,将扇火用的长柄炉扇一挥又一挥,嘟嘟囔囔,“诊脉又不靠胡子,怎么人人都冲胡子来,究竟是大夫诊脉还是胡子诊脉……”
这一扇恰恰挥在经过的阿羡近前,她下意识的身形一让才抬头看去,四目相对,死寂无声。
少年率先咳嗽一声,跃下地来理好衣摆,他至多十六七岁,长眉入鬓,锦衣焕彩,一张脸却端得似严丝合缝的门板,郑重其事的朝阿羡行礼,“这位女郎有礼了,恕我冒昧,我见女郎面色不佳,别是被暑气所侵?若是不嫌弃,让我替你诊脉可否?”
他觑着阿羡的神色,又补充道,“还请放心,千金堂义诊不收分文,那些乡亲们都是来看病的。”
“女郎?是在……唤我吗?”少年那与嗓音并不相符的老成口气,让阿羡不禁低头看了看身上半旧的布裙,疑惑的指着自己。
“正是,这里又无旁人,自是与女郎说话啊,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少年充满耐心的等待回答,却只换来阿羡莞尔摇头,“可我不觉哪里不适,无需多费心了。”
“女郎此话差矣,身体若有不适,怎可放任不理?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下身为医者,又岂可视若无睹?”
少年语重心长的劝说,右袖后负,左手微抬,自然而然就在下颌的位置虚空一抚后,突然间表情僵住,状似无意的偷看了阿羡一眼,悄悄的缩回手。
这番奇怪的小举动没能逃过阿羡的眼睛,她一怔之下,灵活的瞳子转了转,笑音止不住的渗进了话音,“小郎君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故作老成?”
对方的眉毛立即扬起八丈高。
日渐西斜,人群却未散尽,阿羡一手支腮坐在木箱上朝棚前张望,耳边饱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
原来这千金堂在临安颇有名头,头一桩就是东家郑氏祖上连出过几位翰林紫金医官,再来是堂内名医众多,尤擅小方脉、妇人科,至于每两个月举办一次义诊,更是惠泽乡里,名扬江南。
阿羡的目光跟着郑曦奔来穿去的背影转动,教村妇村汉如何服药、盯看伙计配药分发、身边还不断有人来问事,天下竟有这么百事忙的小东家。
“这方眼药得连敷三个月,可那大娘说敷完这帖再也敷不起,少东家您看……”
“和大娘好好的说说,千金堂可以先赊三个月的药,待眼病治好了,年尾地里收成有余,再慢慢付药钱也不迟。”
“小方脉棚里的病童哭闹的厉害,请少东家去看看!”
“膳楼备好的糖都搁马车里,这就取了送去吧,李大夫最爱吹胡子瞪眼,又年事已高,八成是忘了。”
好不容易歇息一阵,百事忙还不忘端了碗汤药过来,“你也喝一碗吧?已经晾过,这叫六和香薷饮,解暑却热最具良效。”
阿羡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眨了眨眼,“好热的天,让它凉久些罢。”
郑曦也坐下,“是啊,天热人也多,香薷饮差点还不够呢,今天来的人,比上次多了不少,不过义诊只有一日,离得远的人还是来不得。”
阿羡凝视着郑曦,少年的眼色有点倦,却不是因为疲惫。她自袖里取出一枚红石金坠子,笑道,“郑大夫,这个抵作药钱好么?”
郑曦一愕,比起小郎君,郑大夫听起来顺耳多了,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这枚红石金坠子成色极好,虽然早看出阿羡容貌举止都不似寻常村女,但不想她出手就是这样的贵重之物,这是……她娘亲的东西吗?
想到此处,郑曦漫不经心的袖了手,笑眯眯道,“可别叫郑大夫,我还未正式坐堂,正经连一个病人的脉也没诊到。不说今日是义诊,就算平日里,一百碗香薷饮我也请得起,用不着抵什么,好好收着吧。”
一百碗?阿羡的嘴角不自觉的抿了一下,要是真抵来一百碗,她可消受不起。
郑曦满意的看着阿羡收回红石坠子,伸指挨了挨碗侧,“早已经凉好,怎么还不喝?”
“再…等一下。”阿羡微微一笑,干端起碗不动。
郑曦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省悟,像按住到耗子尾巴的猫,一锤掌心,“女郎窈窕芳年,总不会像孩童般怕苦……本堂有特制的捎药糖,漫说临安城里,便是大内也未必能有,可惜呀没有用武之地。”
“宫里也没有的东西,岂不很是稀罕?”阿羡无不遗憾的叹息一声,药碗放在膝上,笑眼分外的平和柔顺,“今日初到贵地,许多事物都是平生未见,多亏遇到郑郎君指点照拂,过了今日只怕再也遇不到郎君,多谢你。”
郑曦哽了一下,那点揶揄之意消散的无影无踪,很快下巴微微一昂,是个矜贵不骄的姿态。
“谁说遇不到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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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可无的闲话:
1.标题出自“游山未到山穷处,终被青山碍眼睛。”
2.投稿里称呼繁多是老毛病了,不过在私设里娘子是临安流行称呼,姑娘是江湖习惯称呼,而女郎这种古雅不接地气的称呼,也许只有士族会用?郑家是南迁的中原士族,倒也说的过去。(别掰了就是想用用看)
3.谢是真的谢,喝是真不想喝。
上接自己的: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4023/
早知道剩这么点我就和二一起发了……
再次感谢林屠借我NPC!!
来者的汉人装扮着实让林水成吃了一惊。
其实林水成自己没怎么见过这个不太出头的六世子,不过既然小县主已经开口,他也就顺势跪下身来,毕恭毕敬的叫了声“六爷”。
林水成这一带头,其他侍卫虽然有些不情愿,也只得跟着行了跪拜礼。
好在林鹰扬也是习惯了的样子,摆了摆手,一众人便站了起来。
原来自林鹰扬从大金出发后,六妹便借担心哥哥为由,化名金春燕,来临安行玩耍之实。这兄妹二人半年多未曾相见,此时竟是在地宫里碰了面,难免互相关照一番。
“贪玩也要选对地方。这种地方你们也由她来?”林鹰扬听罢金春燕这一路的经历,转头看了看侍卫,又回来问金春燕道:“这地宫入口的那个水潭,你们有人中毒吗?”
金春燕摇摇头。那潭水虽然极寒,倒也没见到什么人有中毒的迹象。
“这就好。”林鹰扬放下心来,接着又想起之前的机关声,忙问:“刚才我听到落石声,你有没有受伤?”
“什么落石?”金春燕转头看了看林水成,见他也摇头,“我们没遇到什么落石啊?”
“和你一起来的就只有他们?”看金春燕点头,林鹰扬便不再追问,“估计是我听错了。”
林鹰扬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充满疑问。和谢楠云同行时自己听到的确实是女真语,那除了自己的妹妹,这地宫里应当另有一伙金人。这些人为何出现在这地宫,此地又有什么吸引他们千里迢迢赶来?
会与父亲让他不必吝惜钱财的名家画卷有关么?
金春燕这厢看林鹰扬没继续询问,还以为他又要嘱咐,忙说:“我们这难得碰到,六哥你就问个不停,这样下去看起来都比老四老五要老啦!”
“你和我没大没小就罢了。以后即使私下里也不要这样称呼自己的哥哥,哪有大家姑娘的样子。”
金春燕撇了撇嘴,也没什么要改的意思,“我这样惯了,在你面前也要藏着掖着,是要累死我不成。这才离家几天啊,你怎么变得和个老爹一样,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林鹰扬佯装叹气,也没准备继续追究下去。这个妹妹自幼聪慧,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更是被宠到天上,性格难免跳脱了些,只要别害了她自己就好。
结果却是金春燕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了,“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可做不了大事。”
轮到金春燕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林鹰扬不禁失笑,“咱家里做大事的难道还差我一个?”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咱俩换换多好啊,我来做大事,你给圈在家里。”
见这妹妹大有争辩一番的架势,林鹰扬也只得退让:“好好,都听你的。换,回家就换。”
“你说的又不算!”金春燕嘟了嘟嘴,一甩头,又一个人钻到队伍最前头的房间里去了。林鹰扬正想追,却听她兴奋地喊道,“撒赫温!快看!这整间房子——都是石头雕的!你看这床……怎么还有张棋谱?”
林鹰扬忙赶过去,低头一看,那棋谱竟和自己上次来地宫时所见的一个石棋局十分相似。
莫非这棋局与石柱上的诗句一样,是开门的机关么?
从房间出来,金春燕像是没玩够一样,左转转右瞧瞧,一行人在地宫里又兜了几个圈子,才总算看到出口。
若是出了地宫,林鹰扬自然不方便再与这一队人同行。既然出口就在眼前,也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他便提议自己多留几时,让妹妹一行人先走。
一听要分头行动,金春燕马上又来了精神,说了句有机会再见后便招呼着林水成往出口跑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住在哪儿。”林鹰扬忙拉住她问道。金春燕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
二人又相约汉人新年时再聚,金春燕才得以先行一步。
见妹妹安全出去,林鹰扬原路返回,在出口附近的石室里游荡了几个时辰,倒是被他找着几件玉器。只是他觉得自己拿了也没什么用处,便又放回原处了。
觉着时间差不多,林鹰扬终于向出口走去。回忆起这两次游历,各种悲喜,反而有了种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滋味。
是的,林鹰扬到现在还坚信阿朗是中毒了,反正真相不知道比较好哦。
终于把这段写了,记忆剩的不多了,应该和发过的投稿没有冲突吧……
东西都没动,希望也没有和将来可能的投稿冲突……
Q:棋谱残页被拿走了吗?
A:没有。他记下来了。
Q:这个林水成和我认识的不太一样?
A:咦?
离上回投稿居然已经三个月了,上吊……
本章时间是花五爷死后立即出书院,田知甚因为替受内伤的 npc疗伤落后一阵,至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郑曦柯行之那边的直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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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称谓混乱的问题,在个人设定里,郎君娘子都是临安的斯文人称呼,公子姑娘就比较江湖了……当然这是魔改,但也代表了一点点角色情绪的改变,如果平坑后还有力气,打算从头修改一下这个BUG。
数线合并,私设喷涌,耐心看到这里的人……感动……
有疑问直接问就好啦,这样是不是可以少填些(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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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雨中,两道暗影如飞鸟投林。
直到眼前有了灯火,吴勾才长舒一口气。
“虽然脱身,东西却没到手,姓田的行事不依常理,对羡娘子更是万分留意,难道早有恩怨?”
阿羡的眉眼弯起微妙的弧度,适时缓下脚步。
“这几日吴大哥辛苦了,可惜…别人如何想,我也不能尽知。俞柏秋留下的朱泥观音是重要线索,总不能就此失落,只好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硬抢?”吴勾回想起田知甚的身手,若硬抢也是麻烦一桩。
那双眼睛带了笑意微微斜来,褪去易容的阿羡与刘狸并无相似之处,嗓音也渐渐柔和起来,虽仍是那身少年衣裳,却分明是女子。吴勾突然有些尴尬,在书院里称兄道弟了好几天,倒快拿阿羡假扮的刘狸当真了。
街头小酒馆旁是脂粉店,来这喝酒的客人若有河东狮在堂,往往会聪明的买上两件脂粉保家安宅,但无人知晓,这两家的本钱同属一家,后院也有暗道相连。
今夜本该有不少人在此,如今灯火仍亮着,屋内却无一人。
“人呢?一个都不在?”吴勾将院外查看后万分不解。
“灯芯快要烧尽,看样子狸狸他们已走了许久,能让这里的掌柜也离开,恐怕只有……”
阿羡的目光扫过屋内各处,靠墙的桌上立着一架铜镜,一张薄纸大方的卡在镜架前,纸上涂抹了连串动物或花草的潦草图画,正是潜渊会画影密文,若非会中之人,实难辩认这鬼画符般的东西。
吴勾扯下细读,片刻间眉头紧拧,“会主令!怎么可能?信上说昨日“鱼沼”发出会主令,命各堂口三日内回城待命。东方老会主失踪已过十年,哪来的会主令!城中必有变故,我得尽快回先生身边。”他一跺脚转身欲走,又有些迟疑:“那这里……”
“朱泥观音总要拿回的,不是吗?”
吴勾匆匆走了,灯芯越燃越暗,阿羡袖口轻抬,火焰一晃即高,照亮了袖角微小而清晰的几滴血渍,她翻手看着掌心,张开的五指纤细干净,不染半点血腥,就如她映在镜中的低语模样——
“别人要你的命,你却偏让他好死……阿曦,你真让人为难。”
她若无其事的在镜前坐下,将发带解散又慢慢梳拢,铜镜折射中的烛火扭曲成一把乱焰,从中翻涌出数不尽的怪异波澜,像琴弦崩断前竭力划出的乱曲,种种血肉飞溅的场面和心中的残影不断重合,记忆如平湖投石疾风掠草,潮水般涨满心胸。
三年前,打开灭罪池机关后……
许多细节像被风沙磨砺的碑石,褪去了深深刻痕,然而碑石就是碑石,再过百年千年依旧留伫故地,不灭不休。
屋外细雨如雾,掩在其中的脚步声,透着坚定不移的杀气。
阿羡缓缓踏出门外,反手带上门,自从以唐门的鬼门针解穴后,功力再无桎梏,感官自然敏锐,但来的人却非意料之中。
窗棂间漏出的光影,映着对方浓眉下凶狠的眼。
“朱渔,你来做什么?”
“废话!”来人一身红衣背缚布匣,森然一指,“既然没死,亮兵器!”
“那…拔刀吧。”阿羡只是笑了笑。
一道金光剖开夜色——
阿羡仰起脸,所见的是缱绻耀眼的日落之色,正如那年,画桥金波,烟柳倦客。
咚——
东西砸入湖水,柳烟中有人叹了一声。
“好好的水波,可惜,可惜。”
垂柳如幕,始作俑者慢慢道:“波由风起时时不断, 哪里分好坏,又有什么可惜?”
“万物时刻都在变,方才是这般,此刻又是不同,错过哪种不可惜?罢了,画兴已失,不如归去。”
书生摇头感慨,将画具收好正欲离开,有一物极快的划开粼粼波光,于湖面旋出十数圈晶亮好看的水花,书生观那物件长如画笔形如竹叶,可惜还未看清,就已沉入西湖。
“既然烟波百种,失了一种,便再添一种吧。”
书生惊奇的睁大眼睛,看看水面,又看看绿烟里走出的少女,“你真有趣!”
少女脚步微停,目光从书生的笑脸移向他头上的簪花,她自以为孤身到临安,谁料这么快就遇到熟脸。
“怎么是你?”
“小娘子认识在下?”
“在飞镜山……”
“噢!小娘子来西湖游玩,现在是要回城?”
两人恰好同路,书生优哉前行,少女落后两步,她识人认物之能绝佳,断不会记错,这人显然早忘了问路的事,偏还假装记得,却又无意攀谈,反倒对花对草时而吟咏,兴致盎然不似作假……
像是突然兴起,书生转头笑道:“美景果子皆不可负,这个时节映柳轩的玉露糕妙极,在下正要前往,要不要同去啊?”
刀已挥至额前——
一人从屋顶跃下,双手空扬,虚接一刀!
朱渔一凛,飞溅的火星随着极刺耳的刮削声在眼前炸开,他刀旋如轮荡开银光,“你是谁!”
来人对朱渔视若无睹,朝阿羡怒道:“不管你们怎样争赃,先将玉砚还来!”
阿羡面露诧异之色,她不意外田知甚的出现,也不意外对方会拿朱泥观音开出条件,可提到的东西却让她很意外,“……莫非你……是为了那天的白玉砚台?我为何要拿它?”
田知甚染血的布衣已被雨水浸成淡淡的红色,“拿?取而不告谓之偷,何况你今夜所做作为,我看的清楚……”
“还有帮手,好!”朱渔怒笑,刀光如虎豹争出,咔啦一声门窗破裂,碎木激飞,田知甚瞳孔微敛,刚才那一刀的功力惊人,“你们果非善类……”
阿羡翩然滑退数丈,她猜到来龙去脉,心中已有计较。“空口白话,田公子怎好赖人?”
“空口白话?郑大夫一心救人,几度身陷险境,你却借刀杀人,几乎陷柯兄于不义,吴大用贪生怕死失手做恶,而你,更为可恶。”田知甚想起突逢惨变的刹那,惊退的人群中,“刘狸”那一丝笑意也无的眼神,里头甚至带点意犹未尽的遗憾,像穿透布囊的针尖,悄然划破虚象。
“惜命贪生人之常情,他是失手,怎见得旁人便是故意?”阿羡对朱渔的刀法颇熟,闪避时身法翩跹如蝶,“多说也无益,不如将东西还来,我便告诉你玉砚的下落,这样可好?”
田知甚气极反笑,“鬼话连篇,地牢里你装作遗落佩件,其实隐在另一通道暗听选择,只等吴勾提议分头行动,好一同脱身取走地下的东西,可惜不巧被我捷足先登,我这也有两个选择——交出玉砚,或是见官!”
两人说话间左避右闪,惹的朱渔更为恼火,那把金刀本就极长,他单手持刀毫不费力,突然双手握刀吐气,周身细雨似被蒸发,刀身涌起的一层雾气——
阿羡眼色微变,宽袖一拂,数道疾风急打刀身,刹那间刀在空中划点成圆,幻出数道残影,暗器刚触及金刀,竟爆裂成几十块锋锐碎片,朱渔借势反手,突朝田知甚挥去!
田知甚实在想不到两人毫无交流下突然联手,今夜他身心俱疲,又兼救人耗损了内力,虽能避过暗器,却不宜缠斗。
退!
他向后急掠直至院门,就在此时,半开的门后忽的一声娇叱,“小贼看剑!”
喊声为的就是让人警觉,倒是光明正大,田知甚半空中轻松一折,恰好落在门前三步之内,正要见招拆招,却未见剑影袭来,反倒忽觉目眩神昏,只听门后的人拍手笑道:“一,二,三,倒——”
朱渔刀鞘掷出,嘭的一声击中田知甚背后,又屏息上来连点十来处穴道。
门后走出的人手拿吹管啐道,“三步醉就够了,谁要你多事了呀?”
朱渔爱理不理,“我教训谁,关你江泷泷什么事?”
江泷泷吐出舌头做了个嫌弃的鬼脸,“猪脑子!”
阿羡站的极远,安静的看着一切,今夜的雨下的如泣如诉,可江泷泷飞扑过来时,像只穿过雨帘的燕儿,“阿羡阿羡!”她连喊两声,又觉得不过瘾似的喊了一连串,绕着阿羡转了几圈咯咯直笑,“太好了!”
“……泷泷。”阿羡不自觉微笑起来,过了这么久,怎么有人还是半点没变?
“听说阿羡在这,我可坐不住,幸好我来了,不然……哼!”
雨渐渐停了,朱渔抱刀靠墙,“废话说完没有?”
“对呀,我们回去再说!”江泷泷拉起阿羡就要走,“不过,地上这个人怎么处置?”
绍兴十三年 四月初三
临安城外.某客栈
江泷泷聊兴正浓,忙忙的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还想给下马威呢,谁知我们早就到了,直等前几天才出现,把他们吓了一跳。”
“原来你们早进了临安城,难怪派出相迎的人扑了空,会主令之事,也是你们所为?”阿羡偶尔也插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她说。
“谁那么闲呀,我们在附近兜圈呢,那日在栖霞山,少林和尚好大的威风,可惜金人狡诈成性,藏宝图还是没着落。”江泷泷面上的遗憾稍纵即逝,随即涌起兴奋之色,“金人侵我宋土,最是该死,如今又在武林兴风作浪,杀了也是便宜他们。只不过临安这帮人胆小如鼠,成日只说老会主如何如何,堂主心胸气度,武功见识,哪一样做不得会主?既如此,我们就拿老会主所传武学和他们比试了三场,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阿羡听到比试结果,并不讶异,“临安分会以何先生马首是瞻,恐怕不会轻易让步呢。”
江泷泷连连点头:“何道岐好生狡猾,非说祖师爷丁渊妙手无双慧眼识珍,到东方老会主时才兴武道,既尊老会主就不能忘本,定要按老规矩以寻宝为题再比一回,无论方法时限,先得手就算赢。”
“世间宝物成千上百,要如何比试?若是有主之物,主人又怎会割爱?真选些极难寻的东西,拖个三年五载也非难事。”
“当时我也想呀,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可何道岐说,三件宝物我们定,只要符合三个要求。第一,既不是神兵利器,也不是武功秘籍。第二,需是百年内武林出现过,有迹可循的。第三,要将东西带回临安,在会众面前验明真假。他还说若是想不出,就叫堂主亲来临安慢慢想,真是可气!”
阿羡面露笑意:“这三个条件…不愧是何先生。不过堂主既谴人来,定是早有打算,何先生此计虽妙,堂主却必不会来。”
江泷泷看了阿羡一眼,“阿羡还是这么聪明,那是当然,堂主事务繁忙岂会亲临,不过他早料到何道岐有此一招,临行前以锦囊授予樵哥,说若要比寻宝,就以翠舌珠,千里梦,天山玉为题,这三样既不是神兵秘籍,又是武林传说中的奇珍,百年内都曾出现,何道岐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召回会众宣布此事。”
翠舌珠,千里梦,天山玉?
翠舌珠相传来自海上,非但是种罕见珠宝,传说还有使容貌平庸者变美,姣好者变绝代佳人的奇效,是女子梦寐以求的珍品。
千里梦乃蝴蝶异种,出自西南大理国苍山古崖之阴,形如冰雪不畏严寒,所在之处即使酷暑亦清凉生风,前朝权相蔡京大兴花石纲,边陲官吏曾暗中派人捕尽苍山千里梦进献,时值金国举兵南下,正值押送途中的千里梦也随战乱灭绝。
天山玉号称无不可解之毒,以昆仑之巅的百年雪莲炼制,世间只有十颗,原为大内独有,靖康之难后传为金国宗室所得。
阿羡将所知细细过滤,得出结论,“这几样的传说虽多,却好比镜花水月,别说得到,普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见上一见,堂主思虑深远,非我等所及。”
“管那么多干嘛,为堂主为大业这些算什么。还以为你会不知道呢,看来这几年过的不错,不然不会有闲记这些。”江泷泷双手托腮,高兴与惆怅纠杂在眼里,融合成奇异的光。“当年你练六藏经急于求成,被玉面伥音惑术蛊惑私开灭罪池机关,好在堂主及时察觉,诛杀玉面伥及其同伙,玉面伥死前说已将你杀了,堂主却不准任何人去寻……”
阿羡默然良久,“泷泷怪我吗?”
“我气极啦!可这回见了面光顾着高兴,又都忘了。堂主既没有追究,也不管你的生死,那时我很不明白,到现在也未必全明白,”江泷泷小心的眨了眨眼,满怀期待,“阿羡你呢…到底明不明白?”
阿羡多变的眼神微微一颤,一个月前就放入“勿攒眉”小楼的那封信……
鸿雁到江南,长慕吴山好,天涯自古同,归去应须早。
雁是有情有信之鸟,即便南飞,终有北返之时。
两人犹如小时候一般,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忍不住都笑了。
又过了一阵,江泷泷把这几年的趣事说的七七八八,终是没了耐心。
“阿羡,那三步醉是从劫道小贼身上弄的,又没有解药,他要是再不醒,你让客栈伙计将水烧滚了泼他两盆,就是猪也得醒吧?我先回城了!”
“此计很好,我会考虑试试。”阿羡含笑目送江泷泷离开,看了看时辰又唤来伙计,吩咐他立刻进城去请千金堂的郑大夫出诊,若是郑大夫不在也不需别人,问明原由改日再请就是。
田知甚从床上惊起时已是午后,看周围的装饰竟像个客栈,客房临街,有外廊可观望街景,外廊桌边的人闻声笑道:“田公子醒了?这一日一夜,睡的可好?”
田知甚冷哂,“不必作态,你想怎样?”
阿羡举袖邀坐,“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自然要讲道理。正如前夜说的,玉砚的下落,需得一物交换,我虽没有玉砚,但它的下落却略知几分,田公子换是不换呢?”
“你们已经得手,何必多此一举。”眼前的女子刁滑善辩,不知又打什么主意,田知甚干脆坐下倒了杯茶,他何曾着过迷烟的道?醒来只觉得口渴难耐,好在壶中茶水是满的,喝下后烦闷感略略消散。
“那就更是个误会了,”阿羡莞尔,“前几天田公子光临敝店,出示的白玉砚台无论雕工玉质都是上上之品。不过若以为玉砚只给我看过,旁人无从觊觎,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目光在田知甚身上一旋,“我见田公子喜好朴素,却身佩美玉,这是为何?”
田知甚看了一眼腰侧的白玉连环佩,“家师所赠,从不离身。”
“要是没看错,这件白玉连环和砚台乃是同一块玉料,由同一人所制,如此名家名作,总是令人难忘,那日我曾作提醒,可惜田公子并未在意。”
“你何时提醒过什么?”
“我曾问及公子下榻之处,可有此事?”
田知甚回想道,“没错,你还说那一带流风聚水,那又如何?”
阿羡徐徐道,“看来田公子虽身在江湖,却少在临安走动,那我只好暗话明说,那一带由黑街所辖,往来鱼龙混杂,多藏剪绺之辈,田公子此举犹如孩童怀金于闹市,焉能不被觊觎?”
田知甚思及那几日的诸多细节,若这是真相,那对方轻功之高世所罕见。
“能偷走玉砚,何不连同玉连环一起偷走?这个说法,未免有些牵强。”
阿羡笑了笑,“理由也简单,只因对方不仅手段高明,眼界更是极高,看不上有瑕之物。白玉连环佩虽然精巧,却有缺损,不是吗?”
“你——是如何知道?”田知甚一怔,师父从前提过,白玉连环佩是他年少时的信物,曾不慎磕坏一角,被陶悠师叔妙手修复,只留下极不明显的修改痕迹,他拿在手里尚要费力辨认,阿羡怎会察觉?
阿羡极轻的叹了口气,“若这点眼力也没有,如何在临安安身?好东西在眼前晃,偷儿总要看的巨细无遗才好下手,田公子说是也不是?”
田知甚被噎了一下,想起阿羡在花家假扮刘狸时,相隔甚远便知无头尸乃是花平,或许真有人对细枝末节的地方拥有超常的观察力,莫非自己错怪了人,而她其实是以德报怨的好人?但回想起花家的事,实难将她归于此列。
一宗归一宗,田知甚正色道,“观音像就在我行囊之内,不过此物不详,恐与星罗宫有关,若没有合适的理由,恕我不能轻易交还。”
“田公子拿着它,又能做些什么?”
“虽不能参透其中奥妙,但可以交给轩辕会处置,轩辕会声名在外,能做的总比我多。”
阿羡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语气越发柔和,“那么,田公子现在就可以拿去交给轩辕会,朱泥观音的主人连同其余十几人,外加费丹死不瞑目,都算你的。”
田知甚不料有人可以用这种语气的说出这等偏激之语,难以言喻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而第一次,是去年阿羡在千金堂横袖拦他时说的那句,我不愿见朋友求死,所以不能让他顺心遂意。
阿羡也不在乎田知甚的反应,仿佛哪个字都不带半点棱角,继续说了下去,“费家已成废墟,唯剩一幅画尚能替主人说话,田公子有缘得到朱泥观音,却想交与不知内情的轩辕会,让画中秘密尽数湮没,令失踪之人希望灭绝,你可还敢上孤山,见他一见?”
田知甚双眉一压,“你说什么——”
咫尺之间,如浸霜雪,直到门外传来为难的声音——
“客官可在?客官要小的往千金堂走一遭,小的不敢怠慢,只是太不凑巧……”
伙计进来后,阿羡神色如常,将赏钱放下,“是如何不凑巧?”
伙计喜滋滋的收了,靠近道,“小的才到御街,就瞧见千金堂正在谢客,打听了才知晓,他们少东家昨夜急病暴毙,这些人正要奔丧去,东家都治不好,这样的医馆哪成啊!客官要想求医,还是另请高明吧,客官说要哪家,小的再请去?”
眼见两人相视讶然,伙计忙搓着手推荐近处医馆,话未说完,只觉面上劲风一拂,桌边的田知甚已没了踪影,他张大嘴呆滞的转向门口,却不知阿羡何时也在门外,指尖隔空点了点桌面,一笑而去。
“见鬼,见鬼……”伙计哆哆嗦嗦的将桌上的房钱揣进怀里,左窥右看后噔噔噔的狂奔下楼,“掌柜的不好了!有人赖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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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提到的三件宝物干啥用的?
剧情道具,天山玉的设定出自朱翊的投稿,目前东西在月白小王爷手里,还给朱翊解过花粉之毒呢。同一个武林同一个梦想嘛,擅自借用如有不妥一定改,感激合掌。
2.阿羡往西湖里扔啥了?
她的兵器。
3.费丹的行为很迷啊?
艺术家的心理活动如下:啊好烦谁这么不懂欣赏破坏水波—这妹子真有创意—呃我们认识吗—不记得了但为了礼貌还是假装认识—天气真好心情不错适合吃果子,顺便问她去不去吧。
到这里为止,阿羡和费丹相遇死别全部写完,为什么我使劲填别人的坑……呆滞
4.阿羡为什么突然一改态度和田知甚大谈费丹?
因为不说清楚理由田知甚会一直碍手碍脚。
5.田田是怎么到城外客栈的?
田知甚被阴后,朱渔很不情愿的把他扔进客栈就回城了,阿羡和江泷泷全程闲聊吃瓜,没有什么美人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