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二】论坛开放http://orzpen.com/moon/forum.p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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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千山】—
南宋年间,围绕着江湖百家展开的开放型日常养老企,目前一期剧情进行中。
世界观基调可参考金古梁温大师作品,真实系无玄幻。
目前企划主线已更新完毕,进入自由投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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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划印象BGM:
http://y.baidu.com/song/173529?pst=player&fr;=altg_new3||-1
我……我终于守住了没有拖过季更的尊严(吐魂
谢谢亲cp帮忙挑了很多bug,你要相信虽然写得慢但我爱你的心还是不变的……(比划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040/ 和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127/】
现实时间线,大概发生在正月廿五到三十左右。
腊月还未走到尽头,江南的冬天便已经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结束的意思了。元夕夜里还飘过好一阵细绒绒的雪花,落在地上却已经积不过一个白天。廿日开始放了几天晴,之后便没再落过雪。今天晨起天色又有些朦胧,飘落下来的却只是些零星的雨丝,那般细小,几乎连地面也无法完全濡湿,总叫人想起些沾衣欲湿、润物无声之类的温柔典故。
西湖边上的倚香阁是一座华丽气派的高挑楼阁,浸润在这濛濛烟雨之中的时候倒显得多了一份婉约的气质。纪舒平到的时候是申初,还并不是这座秦楼楚馆晚间开门迎客的时间,檐角朱红的灯笼尚未点起,门庭亦冷清无人,透着几分慵懒的闲散气。一个脸上带几点浅浅麻子,却仍不掩眉目清秀的小厮迎上来问过他的来意,便引他穿过彩楼欢门进到阁里。宽敞的大厅内并未接待来客,上层雅间窗口的竹帘也都低低地掩着,只从楼外透进一点薄薄的天光,因着天色不好的缘故,颜色也是淡淡的,像是隔了一层灰色的纱幕。不知从哪里传来稚嫩生涩的几声丝弦,像是初学的新手,那声音亦如同蒙了一层纱幕似的,凝神去听又没有了。
小厮只将他引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另有个小婢立在那里候着领他上楼。倚香阁二层以上俱为花娘的住处,换句话说,也就是恩客们的销金窟,廊间半系半挽着颜色柔和的薄纱,一脉旖旎的温柔乡风光。只是现下时候尚早,四下里清清静静的,便减了三分甜腻的味道,反透出些疏淡雅致的意趣来。
他要访的人住在第五层。小婢客气地请他在外间略坐,撩了帘子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便见秦何限掀开纱帘出来,苏枋染的绛色裙衫颜色明丽,一迎上面,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美眸未语先弯弯地笑起来。
“纪郎君怎生这般客气?不过碰巧拾着了个腰坠儿,物归原主可不是理所应当的?怎值得烦纪郎君亲自上门来谢。”
说着眼神稍稍朝下一溜,果然见那枚小巧玲珑的象牙球依然端端正正悬在纪舒平腰间,禁不住抿一抿嘴,俏皮地又揶揄一句。
“……难不成是哪家娘子素手亲赠的定情信物?”
纪舒平站起身与她致礼,答得坦然。
“见笑了,原是亡妻遗赠。”
这个答复让秦何限相当意外,不禁有些懊恼方才把话说得太过轻佻,赶忙恳切地道了声歉。
“郎君与先夫人深情眷眷,可真叫人羡慕。”
纪舒平闻言只微微一笑,意态看起来并没觉得冒犯的样子。
“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事,只是遗失了总归对逝者不太尊敬。万幸秦姑娘拾着了,的确是件值得来面谢的事。”
他并不称呼她为秦录事,摆明了态度并不拿她当寻常歌妓来看待,然而却也不好用良家的“娘子”,秦姑娘这个叫法大致是个折中,听着颇为新鲜。秦何限便也笑,请他坐,一面回身去往墙边的柜里取了团茶出来招待。
“今年的新茶还早了些,我这里只有去冬陈的阳羡茶,纪郎君来得不巧,只好烦你忍一忍这寡淡的味道了。”
她亲手点了燎炉,煮滚了山泉水。细碾重罗,调膏继刻,素手执了竹筅,指绕腕旋,击盏的声音清脆,姿态娴雅又熟练,赏心悦目得像是一幅画。待茶汤将成,她手上茶筅的动作亦变得柔缓,沿着盏缘轻拂一圈勾腕而起,茶汤表面浮起的乳雾咬盏凝而不散,细看去,依稀可见一幅断桥残雪的水丹青,和窗外遥遥能见到的风景相映成趣。
秦何限含笑奉了茶,纪舒平便接过来品了一口。
“有一事,想请问秦姑娘。”
他问得坦率,并不做什么弯弯绕的客套和开场白,秦何限便从睫毛底下抬了眼去看他,唇边挂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柔和而又讨喜。
“绍兴四年的时候,我在麯院附近碰巧从两个匪徒手里救下过一位小娘子。”
纪舒平的语调平和,目光却直接,没有漏看她听见这话之后目光微微的一凝。他了然地笑笑。
“那时候的,就是秦姑娘吧。”
秦何限没马上答,浓黑的羽睫轻柔地垂下去,挡了一挡眼睛里的表情,再抬起来的时候仍带着雅致的笑。
“哎呀,纪郎君记性真好。那么久以前的事,我还以为郎君早忘记了呢。”
绍兴四年的秋天,离现在已经八年有余。当时她十三岁,生得瘦小,看着仿佛还只有十一二,怀里抱着母亲留下来的琵琶独自一个人走在栖霞山脚僻静无人的官道上,便有两个闲手游逛的山匪起了歹心。她身无长物,连一枚多余的铜钱都没有,唯独强做镇定的一张小脸尚算得姣好,那两名匪徒便打算劫了她去发卖。她人小力弱,求饶无用,更加挣扎不过两个成年男人,连呼救的声音湮没在秋叶嘲笑一般的簌簌声响里,然后她听见了羽箭破空的声音。
那支箭从正在拉扯她手臂的男人手臂底下掠过,洞穿衣袖,力道似乎颇大,拽得他趔趄半步,紧紧抓住她的手就脱了开去。另一个男人原本抱住了她的腰,这会儿大吃一惊,手上便下意识地松了松。她趁机狠狠踹他一脚,从他身边挣脱出来踉跄地跑开。疯狂地扑向在之前的拉扯里被随意丢在一旁的那架琵琶,也顾不上逃走,先抱了起来飞快地摩挲一遍,又颤着手小心地解开包着它的布套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再查看了一遍,仿佛那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似的。
那两名匪徒在临安北郊也是跟着首领据山称霸的人物,过惯了耀武扬威的日子,自然并不是什么被一支飞箭就能被吓破胆的寻常地痞。回过神之后一面骂骂咧咧着打扰他们生计的兔崽子,一面从腰后抽了明晃晃的长刀出来,眯眼去看箭来的方向。踏尘而来的骑手看起来离得还远得很,瞧不清面目,却显然只是孤身一人,并无同伴的样子。领头的那个山匪便嗤笑一声,抬一抬下巴,示意他的同伙先去按住那个小姑娘。
可那个匪徒最终并没能再碰上她一手指头。也没瞧清那飞驰而来的骑手究竟是什么时候上的箭,只见一连串箭羽的影子呼啸而至。第一枝箭准确地穿过他持刀的右腕,钻心的疼痛让他惨叫着松了手,第二枝箭已经从后面追赶上来,铮地一声敲在坠落中的刀面上,击得那柄刀斜飞出去,直到三步开外才失了余力落在地面上。他本还想上前去拾,第三枝箭这时才到,划过低低的弧线径自深埋进他小腿肚,他膝盖一软,当即就跪了下去,下意识伸手去撑地面的时候用的是带伤的那只手腕,疼得他杀猪似的叫唤起来。
就这么几息的时间,还不够领头的那个匪徒反应过来做点什么,却已经足够射箭的骑手飞驰到了面前。他兜马急促地停住,手里的弓不知何时已经收回背后,换作一杆刃光锐利的长枪。执枪的人肩阔背直,从马上俯视下来,表情里带几分冷然的怒意。
“青天白日,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许是慑于他手里泛着寒光的枪尖,那名山匪明显地犹豫了片刻,最后恶狠狠地啐他一口,扶起受伤的同伴掉头离开。纪舒平在马上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转马头的时候正撞上不远处秦何限停下来回头张望的目光。见他看过来,她似乎吓了一跳,似乎先定了定神才露出一个有些紧张的微笑。纪舒平便也冲她笑笑,催马上前几步,见她忍不住下意识朝后缩了缩,想了想特意翻身下马,牵着走了过去。
“小娘子安好?可有哪里受伤不曾?”
被这么关切地一问,秦何限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腿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她用力抱紧怀里的琵琶,似乎能从这个动作上汲取什么力量似的,随后垂了眸,轻轻地摇一摇头。
“不妨事,我没有受伤。多谢这位郎君相救。”
“惭愧,见着姑娘的时候只觉得面善,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纪舒平倒是坦诚。面上还带着一点笑,语气里却有一丝细微的感慨的味道。
“……只是不曾想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再相见。”
秦何限莞尔,抬起手拢了一边的鬓发。
“这样的场合,不好吗?”
那自然是不太好的。倚楼卖笑,声色娱人,在纪舒平看来,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是个与故人相逢的好场合。然而他只是微一摇头,并没有让惋惜的神色露出来。
“那时我还以为你在临安城内尚有亲眷可以投靠,并不曾想……若是早知道,我该多问一句的。”
秦何限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有意思。
她是倚香阁的名伎红伶,察言观色八面玲珑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反应。见惯了欢场上信手拈来的耳鬓厮磨、风流缱绻,却记不得上一次见人像这样微微皱眉,露出并不明显却真心实意的懊恼,是在什么时候。
她禁不住微微地笑起来。
“多问了一句,又如何呢?”
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率地看过来的时候,并不带有什么谴责或者质问的意思,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反而让纪舒平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局促感,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有点不太合适似的,一时有些犹豫。秦何限抿了抿嘴唇,抬手为他添茶。细白的手腕上层层叠叠几个金钏子随着她的动作互相碰撞,发出轻微而悦耳的泠泠响声。她笃悠悠地开口。
“好教纪郎君知道,那日我往临安城内去,本就是打算自卖自身的。”
纪舒平明显地吃了一惊,可她说得坦然,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谁家出的价码高,我便卖与谁,原是两厢情愿的事。纪郎君问与不问,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纪舒平皱了皱眉,分明是并不同意的样子,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她弯一弯眉眼,含笑又不着痕迹地挡了他的话。
“纪郎君觉得这里不好,我倒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盈盈地笑,美目流转。
“人贩丝麻布匹,我卖声色歌喉,难道不都是营生?况且在这世上,求一瓦遮头、一饭果腹而不可得的人比比皆是。我现在不但衣食无忧,尚有余暇调管弄弦,我觉得我活得很好。
“纪郎君心好,可世间苦的人那么多,郎君哪能一个一个救得过来呢。”
那时候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纪舒平问她家在何处,她不答,只说自己要往临安城内去。毕竟年纪小,受了这样的惊吓,纵然言语里强自镇定,终究还没完全缓过来,手脚都还在微微发颤,却勉力不想让他看出来。纪舒平看在眼里觉得怜惜,便笑说,左右顺路,我送你一程。
他本想搭她上马共乘,然而秦何限似乎从未骑过马。他的坐骑是北地种,又高又壮,秦何限站在边上还不到马背高,看着有些怕它的样子。纪舒平想了想,牵过马头低声令它卧下来。栗色的马儿块头虽大,在他手底下却温顺得如同羔羊一般,眨着黝黑的大眼睛一声不吭地屈膝跪了下来。纪舒平便稳住马鞍,伸了一只手给她,说,扶着我上去。
秦何限看了看马,又看了看他,几乎下意识似的把怀里的琵琶又抱得更紧了一些,稍退小半步,说,不劳烦郎君。
纪舒平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忍不住便笑,说,琵琶交给我,你先上去。放心,不会贪没了你的。
然而秦何限只紧紧抱着那架琵琶,态度十分坚决似的,抿着嘴唇不说话。纪舒平有些无奈,只好道一声得罪,连人带琵琶拦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马鞍上。秦何限吃了一惊,想伸手出去扶,又担心磕碰了怀里的琵琶,只能佝偻着身子努力坐稳。纪舒平瞧她坐好,才拍了拍马颈让马儿站起来。尽管在纪舒平的授意下,马儿起身的动作已经放得十分平缓,还是吓得秦何限浑身僵硬,紧抱琵琶,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纪舒平替她把马镫收到她可以勉强够得到的地方,指点她踏稳,见她仍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情知她紧张,也不说破,只牵稳了马缓缓走起来,一面走一面和蔼地问她一些琐屑的问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秦何限答得不多,措辞也简短,可听得出来谈吐文雅,不太像是粗陋鄙薄的村妇之流。纪舒平猜测她是乡野塾师的女儿,问她时她却只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到后来逐渐适应了马背柔和的起伏,慢慢地也放松下来,她的话才稍微多些,纪舒平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拼凑起来的故事颇为令人唏嘘: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又身染重疾,为了给他父亲治病,她只得孤身一人到临安城里筹一笔钱,却不想差点被山匪掳去。他觉得悯然,便问她需要多少钱,秦何限低头看他一眼,微微地笑。
“郎君问这个又是做什么呢?萍水相逢,郎君救了我的性命,是郎君心好。可世间苦的人那么多,郎君哪能一个一个救得过来呢。”
这话说得透彻,几乎近于冷酷,惹得纪舒平忍不住诧异地抬起头去看她。分明只是个连身形都未长满的少女,平白说出这一番旷达中带点沧桑的话来,一时竟教他觉得有些敬畏,却又说不上什么话来宽慰她。事实上他隐约觉得,她亦并没有需要他宽慰的意思。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别的,却拙于言辞,正琢磨间钱塘门已经遥遥在望。秦何限示意放她下来,郑重地问了他的姓名,他却忘了问她,一回首那瘦小的身影已经掩没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一点涟漪消散在浓静的秋水里。
纪舒平先是怔了怔,随后微微地笑了起来。
“秦姑娘一贯看得通透,是我被俗见蔽了眼,抱歉。”
他这句抱歉说得率直,并不是虚文客套的意思,秦何限便也只笑吟吟地看他,浅浅道一句纪郎君客气。游刃有余的模样让他禁不住想起那时候她紧紧抱着琵琶,抿了嘴唇一言不发的样子,不无感慨地随口问了一句。
“说起来,秦姑娘那架琵琶,可还在么?”
秦何限似乎是觉得意外,梨涡里噙着的软和笑意仿佛都微微地滞了一拍,方才不着痕迹地重新泛开。
“……已经,收起来了呢。”
她转了眸光去望两旁墙上悬饰着的各式乐器。乌漆油亮,螺钿妆镶,一件一件都是名家珍品。
“那架琵琶,有些旧了,音色不佳。倚香阁的藏品大多出于名手,这几件更是个中精品,自然比那一架,顺手多了。”
一面说着,秦何限索性起身走到墙边,信手摘下一架紫檀描金的琵琶,抱在怀里拨弄两下,琵琶应手发出几声柔和的低吟。她回过头去看纪舒平,笑容明丽。
“难得来一次,纪郎君不如赏脸听一曲?”
纪舒平也看着她,像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并没有说。
“……好。有劳。”
【注】
• 小秦的主题花(?)是红山茶,本篇的标题典出(划掉)小秦男神(/划掉)苏轼的《邵伯梵行寺山茶》。难得整首的气氛都很合适所以顺手引一下全文:
『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说似与君君不会,烂红如火雪中开。』
• 引纪舒平进倚香阁的小厮是燕子……因为太酱油了不好意思响应就在这里提一下⁄(⁄ ⁄•⁄ω⁄•⁄ ⁄)⁄
• 秦姑娘的称呼纯属魔改,这个时期并不应该有这样的称呼。上一封信函里其实也用了娘子,不过是跟在称呼后面当做敬辞用。总而言之高兴就好,反正称呼瞎混用也不是第一次ry【。
• 小秦当时说她要到临安城内不是bug,因为她去临安城内外所有的青楼都问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家够魄力和够价格买她的青楼,倚香阁,就是你了√
• 最后应亲cp特意要求特别做一下年龄注解:回忆杀里的纪舒平此时18周岁,小秦13周岁(一般我不用周岁但应求……)。纪舒平在17周岁的时候结的婚,所以是的,这一篇的回忆杀里的纪舒平,是,有妇之夫。……只是个英雄救美(还)不是糖,不要乱吃,对npc好点【×
入夜,万籁俱寂。
白日里路遇水匪,虽有惊无险,却令船上伙计惴惴不安,不想光天化日竟也有此遭遇。船过急流,水势减缓,船家寻了一处浅滩停靠,唐贯又里外打点了些银钱压惊,伙计们方才定下神来,淘米做饭,早早歇了。
船舱里外三进,唐礼占了最里一间,晚饭后觉日间有些劳累,便早早歇下;唐贯伺候在一旁。唐珏唐真二人占了中间这进,唐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唐真席地而卧,不多时气息渐长。唐珏想起近日所遇,但觉以往行色匆忙,诺大世间只见得一二;本以为身出唐门,对江湖各事已了然于胸,行走江湖定当一帆风顺,然而对江湖事却也只知皮毛。此去临安,诸事未知,面上虽作出副淡定样子,此时静心细想,期待与惶恐混在一处,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唐珏思来想去,终是有了睡意,正当他浑浑噩噩似睡非睡,忽听舱外窗下一声响动。唐珏立时睁眼,没了睡意。唐真鼾声乍停,随即一切照旧。唐珏伸头看去,见唐真已睁开双眼,只是假作鼾声,二人对视,唐珏向窗户使个颜色,唐真微微颔首,坐起身来,断了鼾声,悄无声息挪到窗下。
唐珏翻身坐起,侧耳细听,只听得江水滔滔,船上鼾声阵阵,窗外又没了动静。唐珏静待片刻,蹑手蹑脚下了床,屏气凝神,凑在窗前。今夜月朗星稀,过了片刻,借着月光,唐珏见窗纸一角从外点破,随后自孔中探进一段黑色小管,吹入一股白烟,香味刺鼻。从味道分辨,约是什么江湖上不入流的迷药熏香,闻之令人昏睡不醒。唐珏屏住呼吸,捂住口鼻,心中好笑:平日里只听说过此等勾当,也只是听来笑笑,不料今天竟有毛贼,放迷药放到了唐门头上。
唐真探手,欲钳住这根小管,唐珏忙按住唐真手臂,又是眨眼,又是歪嘴。唐真心知长孙少爷又起了什么性子,收手后退半步,静观其变。唐珏自怀中掏出粒药丸放于舌下,又递了一粒交与唐真,眼珠不错盯着窗户动静。
不多时,迷烟散尽,小管撤回,过了约莫半盏茶时间,窗缝中伸进一把小刀。小刀在窗缝间来回走了几趟,被插栓挡了去路,便以刀刃使力将插栓一点点拨开。插栓落地,一声轻响,在夜间分外扎耳。小刀立时撤回,再没动静。唐珏耐住性子,只想看看是什么胆大的毛贼,走了大运,今夜撞到自己手里。
过了好一阵子,窗户被打开一条缝,鬼鬼祟祟探进一只手,手握钢刀,左右划动几下,似是探路,见屋内没有动静,探路手正待撤出,唐珏手疾眼快,探右手一把叨住这人手腕,扣住手上脉门,三指较力。舱外窗下哀嚎乍起,钢刀嘡啷落地。唐珏右手加劲,拽住此人腕子,左手跟上攥住小臂,双手往怀中猛带。
窗户大开,窗外摔进一人,一身夜行黑衣,“啊呀”一声面朝下栽在地上。黑衣人单手撑地刚待起身,唐真纵身上前,一脚踏住黑衣人后心,低声喝道:“别动!”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晃过两条黑影,唐珏大惊,手扣三颗飞蝗石,推窗查看。借月光见远处岸上两条黑影,三晃两晃,隐进岸边蒿草之中,没了身影。
唐珏摇亮火折,点燃烛灯,扯掉黑衣人面上黑巾,借灯光观瞧,见此人腰挎兜囊,中等身量,面上两撇黑胡,扫帚眉下一对漆黑眼珠滴流乱转,约在三十岁上下年纪。唐珏伸手在他兜囊中划拉,掏出些形状古怪的玩意儿,细看不外乎是些溜门撬锁的家伙,熏香蒙汗药之物,还有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知究竟拿来做什么勾当。
唐珏还待细看,忽听里间舱内唐礼唤他:“珏儿,发生何事?”话音刚落,唐贯举灯推门而出,唐礼紧随其后,身着中衣,肩披外袍。见外间舱内情形,唐礼先是一愣,随后命唐贯去舱外取些捆扎行李的麻绳回来,将黑衣人捆了。唐贯点头称是,自里舱取来裘氅给唐礼披上,再去拿了麻绳回来。唐真抢过麻绳,手蹬脚踹将黑衣人捆成粽子,直勒得此人龇牙咧嘴,哭爹喊娘。
一番折腾下来,船上伙计皆从睡梦中惊醒,各自手持木浆棍棒,长起灯烛火把,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呼啦啦冲进四五人,乱糟糟在舱里挤作一团,为首正是刘二。刘二敞着衣服,脚上汲着布鞋,举着截杯口粗细的柴火,带头冲进舱内。见舱内地上横躺一人被五花大绑,不知哪来的心气,跳过来照黑衣人后背便是一柴火,喝道:“小贼!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也不瞧瞧今天的黄历!你可知道这几位是什么来历?这几位可都是唐门的老爷,你惹了他们,可还要命吗!”
黑衣人听闻唐门二字,连连磕头道:“小人只道是寻常客船,万没胆子惹到唐门头上。还望各位老爷饶过小人性命!”
唐珏冷笑一声,斥道:“你这条命我们要来作甚!”
唐礼摆手道:“罢了,不过是些临水的小贼,待到天亮扭送官府便是。”
黑衣人跪爬几步,哀声求道:“各位老爷高抬贵手,便饶了小人这回罢!小人平日里也不过做些个谋财的腌臜勾当,从来不曾害人性命。今夜本也道这天黑路远,何苦做这一桩吃力不讨好的买卖,只是那人说,小的只管用迷香迷晕了船上诸位,便给小人三两银钱,其余事情便不干小人的事!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娃娃,还望各位老爷行行好,莫要将小人送去官府……”
唐珏道:“慢着,你方才说今夜另有人付你银两?是何人主使?你若如实讲来,或许饶你这次。”
黑衣人忙道:“小的姓杨,以前和人学手艺时排行在五,都称我杨老五,平日也就做些下作的们道。今日晌午过后有人找上门来,说有个好赚的买卖,小人也从未见过那人,只听别人称他……”
舱内众人皆凝神细听,就待这人说出主使。突然“嗖”地一声,窗外一支袖箭,正中杨老五颈嗓咽喉。杨老五双眼一翻,立时没了气。
众人一阵大乱,船家伙计哪里见过这等景象,吓得扔下棍棒,挤出舱门,四散乱逃。唐珏纵身踢破窗棂,跃身窗外,唐真紧随其后。月光下二人影绰绰见一黑影,几起几落,顺水边芦苇从向南而去。
唐珏压身提气,二人施展轻功,紧随其后。唐珏自诩轻功不俗,同辈人中也属佼佼者,这黑影却始终飘在数丈开外,任唐珏脚下加紧,也未曾拉近分毫。唐珏不由心中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行走江湖,切不可自大狂妄,需多加留神。
拐过一片滩头,前方行至一片树林,黑影三晃两晃,不见踪迹。四下无人,只听江风阵阵,唐珏叫声不好,莫不是中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唐真方才赶到,唐珏顾不得多说,转身顺来时路急行便走。
唐家族中高手众多,下人也多会些拳脚,但此番出门仅带几名寻常侍从,若遇有心人只怕难以防备。今夜不知何人兴风作浪,先杀人灭口再调虎离山,自己一时情急,竟是着了道。此时舱内仅有唐礼和下人,若在此时再起波澜,唐礼不善武功,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唐珏脚下加紧,心急如焚,远远只见江畔船头一盏孤灯,仅如米粒大小,夜色中忽明忽暗,恨不得肋生双翅,瞬间飞回船上才好。
正在此时,唐珏借船头灯笼,忽见黑影在船边一晃,随即消失不见,顿时心中一翻个。唐珏离船尚有二三十丈,当下提气运功,将唐真甩在身后,三两步纵上泊船,直奔舱门,忽听舱内一阵响动,似是桌椅翻倒,登时怒从心头起,掌中扣了三枚银针,飞起一脚,破门而入。
舱内烛火已灭,窗户大开,借月光观瞧,一人黑衣蒙面,擎刀在手,正被唐贯拦腰死死抱住,二人缠斗到一处。
唐珏疾声唤道:“三叔?!”
话音未落,听舱内角落唐礼答道:“珏儿,快将歹人拿下!”
黑衣人见状,双掌猛击唐贯后背,唐贯闷哼一声,双臂松开,向后踉跄几步。黑衣人就势向前,一脚踹开唐贯,抖钢刀直奔唐礼。唐珏怒喝一声,纵身上前,抖腕甩出三枚银针,直奔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忽见几点寒星,不及挥摆钢刀招架,矮身躲过唐珏银针。他见势不好,寡不敌众,虚晃几招,抽身便走。唐珏踮步上前,右手面门虚晃一掌,腿下横扫黑衣人脚踝。黑衣人腾空跃起,唐珏一腿走空,左手又打出三枚银针,同时奔黑衣人颈嗓和前胸大穴。黑衣人空中无处闪躲,情急之下拧腰转身,堪堪躲过两枚银针,第三枚银针钉入肩膀。唐珏虽手快针疾,无奈银针细小,唐珏针上又从不淬毒,黑衣人只是闷哼一声,身形略微沉滞,调转方向直奔窗口。
唐珏惊呼道:“莫让他跑了!”
话音未落,唐真自窗口一跃而入,飞起一脚正踹在黑衣人前心,黑衣人身形一晃,唐真只觉这脚如同踹在石板上一般,不由心中一惊,连忙收腿拧身,探掌直奔黑衣人肩头。黑衣人似是无心缠斗,虚晃两掌,忽地转身,掌挂恶风,劈向唐礼。
舱内狭小,唐礼无处躲闪,唐珏正待上前,唐贯自地上一跃而起,双臂死死钳住黑衣人双腿。黑衣人用力过猛,栽倒在地,二人扭打到一处。唐珏、唐真二人近前,三人合力将黑衣人制住,唐珏点了他两处大穴,又取了条麻绳将他困了,一场风波,方才暂时平息。
唐珏重燃火烛,灯光下见唐贯面色血红,想是争斗所致,又见唐礼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扯下黑衣人蒙面黑巾,仔细观瞧。此人方面阔口,粗眉细眼,左眼下一颗黑痣,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观之并无特色,可谓过目即忘。
唐珏愤愤道:“好个调虎离山的连环计,险些着了道!你是何人,同伙何在?又是受何人指使要伤我三叔姓名?!若是老实说了,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黑衣人紧咬牙关,闭口不言,眼珠左右转了转,忽地怪笑两声,颈嗓滚动,圆睁二目。
唐礼一愣,喝道:“不好,这人怕是口中藏毒,捏开他的嘴,莫让他服毒自尽!”
唐珏疾步上前,却还是慢了一步,黑衣人牙关使力,已咬破口中毒囊咽了下去,登时双目一翻,口吐白沫,库嗵一声栽倒在地。
唐珏连道不好,上前查看,见那黑衣人早已没了脉相,魂归天外,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这人来得蹊跷,先以毛贼试探,再杀人灭口,后又调虎离山,显是计划周详,怕是奔着唐礼而来,何况方才所追黑影另有其人,此人必有同伙在外,突然自尽,线索全断,若是还有后招可如何是好?
唐珏向唐真怒道:“让你看好!怎就让他咬毒了!”
唐真低头不语,探入黑衣人怀中细细搜索,又解下黑衣人随身之物细细查看。
唐礼咳嗽两声,拉了拉身上裘氅,俯身捏开尸身牙关,借灯光端详片刻,道:“你也不必斥责唐真,这人有备而来,毒囊藏于牙中,咬破毒囊顷刻毙命,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唐真,你可有何收获?”
唐真摇头答道:“这人面目寻常,身上衣着兵刃皆无什么特殊之处,没有暗器,也未有书信,除了双手有茧,甚至查看不出什么练功痕迹,可说毫无线索。”
唐礼点头道:“不知是何人主使,但既然做了如此布置,想来也不会留有疏漏。方才你二人与他过招,可看出这人师从何门何派?”
唐珏想了片刻,答道:“这人只是闪躲招架,未曾使出什么招式,使得也只是些粗浅步法,怕是不想留下分毫线索。只是内力似是有些造诣……”
唐礼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是个高手,倒是有些可惜。”
唐珏冷哼一声道:“服毒自尽是便宜了他。”
唐礼道:“既然没大碍,这人也已自尽,便莫要再多想。且将这两具尸首安置一下,明日上岸交由峡州官府,让他们头疼去。船上出了两条人命,怕是也瞒不住,那些船家若要走,便多给些银钱,随他们去罢。”
唐珏问道:“事已如此,三叔可要换艘船?”
唐礼道:“也好,报官后怕是还要耽搁几日,便让唐真随着唐贯去安排吧。”
唐真点头应下,随唐贯将尸首拖出船舱,船家伙计先前四散奔逃,此时已三三两两回到船上,舱外又是一阵大乱。
唐珏又问道:“今夜这事,显是冲着三叔。侄儿见您毫不惊慌,是否心中有数,早料有人要害您性命?”
唐礼笑道:“出门在外行商走动,虽不似闯荡江湖出生入死,但也难免会惹人嫉恨。今夜有次一遭,许是有人不想我去临安。”
唐珏奇道:“腿长在自己身上,三叔想去哪里就去得,关旁人何事?您历来不掺江湖事,又怎会遭人嫉恨?”
唐礼道:“唐门偏安一隅,江淮两地鲜少踏足,素来与江南霹雳堂不睦,最近却忽想与他们做个亲家;加之前阵子与江淮两地有些生意往来,虽不过小打小闹,有心者观之,难免觉得是唐门动了心思,意在江淮,或许还会断了他们的财路。若再细细琢磨一番,没准已然认定,一切幕后推手皆是我这个‘不涉江湖事’的唐家老三。”他径自拨亮烛火,笑道,“唐门中人,说是不涉江湖,又怎么可能真的远离江湖。”
唐珏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问道:“侄儿先前也以为,三叔此次去往江南,是同往日一般,为生意奔波。但方才这番话听着,三叔是没打算做江南的生意?”
唐礼答道:“此次南下,一是有些私事,二是为你联姻之事——如此大事总要有个长辈出面,你爹坐镇唐门,不得远行,你娘又不便抛头露面;数来数去,倒是我这个三叔最是方便。至于生意,江南情势复杂,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本不想再给自己找些麻烦,只是我这样想,旁人却未必。”
唐珏急道:“他们一击不中,定会再来。此处离蜀地不远,我这就找人,让他们从邻近再调些人手来,沿路戒备护送!”
唐礼道:“他们一番谋划却未得手,还折了个高手,我们已然警觉,他们也会忌惮三分,路上便不会再有所行动。警醒着些,一切如常便是。若真还有什么门道,怕是要到临安才能得见。此去临安,还有件事……”唐礼略一沉吟,话锋一转问道,“联姻之事,你当真愿意?你可想好,若是不愿,三叔就去帮你同你爹讲,终身大事,切不可儿戏。”
话转得突然,唐珏一怔,奇道:“三叔说笑了,此事乃我爹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地到了三叔口中却成了儿戏。既是父母之命,我定当遵从,又何来不愿?”
唐礼问道:“雷家女儿年岁尚幼,何况你又怎知日后不会心悦他人?”
唐珏笑道:“饶是我历练尚浅,也知与霹雳堂联姻,与唐门利大于害。既然有益,侄儿便愿意,再无不满。至于日后……我一人之事而已,三叔不必挂怀——三叔问的好生奇怪,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这些?”
唐礼半晌无语,末了叹气道:“如此说来,你主意已定,是我想多了。”说罢起身欲往舱内。唐珏伸手要扶,唐礼摆手道:“我不过体寒,并非腿脚不便,用不着搀扶。天色不早,你早些歇了吧。”
唐礼回到内间舱房,不多时熄灯睡下。唐珏全无睡意,索性反手带上舱门,正遇唐真。二人眼神相交,轻手轻脚走上甲板。
唐真压低声音道:“有一事少爷可曾注意?那黑衣人内力不浅,颇有根基,我踢他一脚,没讨到半点便宜。”
唐珏点头道:“但他双掌打在唐贯后背,唐贯面色红润,毫发无伤,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唐真道:“想不到三爷身边竟跟着这样的内家高手。看他冲撞阻拦,似乎全无章法,若不是我和黑衣人过了几招,还真不会留意到他。”
唐珏道:“不知那黑衣人是何时进了船舱,你我二人被引开,全靠他拖延相护。我三叔不擅武功,四处行走在外,身边有一二高手倒也不稀奇。”
此时东方见白,船上嘈杂渐息,江畔晨风四起,水汽沁骨,吹得唐珏浑身一抖。
一夜过后,一行人先报官,再换船,林林总总诸事繁多,待到再次登程,已然是四日后了。
标题来自测试机,所以不要问标题什么意思(……
*流水账文笔,不要打我,要打也不要打脸(顶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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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花心手里的木棍子就飞了出去。季柳月见状也把手里的树枝往旁边一丢,道:“若我手里的棍子是刀,花心妹妹的这缕头发就掉啦。”
“好快的刀!方才没见着影子,我手里的棍子便没了!”
“目之所及亦有限也——”季柳月竖起一根食指摇晃。
“除了用眼睛瞧还要怎办?”
“花心妹妹下回可蒙住双目再练。现在便到这吧,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饭后再继续,小白鹿也一道去!”一提吃的就有干劲的季柳月回身招呼在一旁发呆的白鹿。转身的眼角余光却瞧见一个不陌生的人影——瞧年岁约和自己年龄差不多,雀斑脸,乞丐的打扮和做派,身上带着棍子,倒像丐帮的人。
又出现了,虽然她没有二姐姐过目不忘的本事,平日里大多凭着耳力识别;但毕竟自幼就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再爱玩也时时警觉周遭情形。自她结识花心后,无论在何处似乎身边总有乞丐,起先她只觉得临安城大,自然有不少乞丐,后她多留意了几眼却发觉这些乞丐的行径似有组织和谋划,极有可能是丐帮的人。正如她现在瞧见的这人,柳月暗自一算,这算是第三次见到这个乞丐了。
“柳姐姐怎么了?”花心见季柳月瞧着别处,也往季柳月看的方向忘了一眼,而那个乞丐早在柳月留意到他的时候就迅速离开。
柳月收回视线,笑道:“没什么,我想起我近日住的客栈的饭食就不错,咱们就回到那里吃?”
“好哇,柳姐姐请自然听姐姐的。”花心倒是很随意,一旁的白鹿也抱着八钱只点头。
季柳月带着两人回到客栈,特特要了间临窗的雅座,饭后,她们又要了些糕点果子,花心先给八钱塞了个苹果,吃着点心又不忘问一句:“柳姐姐怎么住客栈住几天就换一个地方呢?”
季柳月捏了一块桂花糕进口,桂花糕甜润细腻,入口即化,她满意地品尝完咽下桂花糕才回答花心的问题。
“原先家里头管我管的可紧了,难得出来透个气,自然是要在吃遍临安美食,瞧遍临安风光啦!临安的客栈大大小小可多了,住不同的地方能瞧见的风景自然也是不同的呀。”
我这也不算撒谎吧,季柳月心中盘算着,喝了一口茶润喉,眼角却瞥着窗外街的对面。心想道:果然跟来了。
于是她立刻装作似是想起一事般猛地站起:“哎哎哎!妹妹不提我倒忘了!虽是出门游玩,要是不把家中交代的事情办妥,回去可有我好果子吃了。花心妹妹对不住!我今日先将家中的事情办妥,练刀的事情咱们明日再继续。”
花心也只点点头:“这样的话今天就不麻烦柳姐姐啦,咱们明儿个再见面。”
出了客栈后,季柳月匆匆同花心道别过就急急忙忙往和花心相反的方向跑,跑了一段路却停下脚步。又回身朝着花心回去的路跑去赶上了还没走回去的花心和白鹿,她并不惊动两人,而是藏好身形四处观望,果然让她瞧见了形迹可疑丐帮弟子。她挠挠头,心里有了主意。
那边厢,独坐在街边墙根下的郭小喜目送花心和白鹿远去,一回头就瞧见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手里拎着一壶酒和一包烧鸡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
“小哥哥好哇?”季柳月笑眯眯的晃晃手里的东西,“要吃不?”
丐帮弟子哪有不爱酒肉的,可是郭小喜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回笑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只是个乞丐,怎么好意思收小娘子的东西?”
季柳月把吃食放到郭小喜面前,抱膝盖坐下:“近日和小哥哥常常碰面,颇有缘分,不请小哥哥吃一顿总觉得过意不去呀。”
“小娘子都这么说我也就不客气了,”郭小喜倒是爽快,径直拿起油纸包解开,“明人不说暗话,小娘子有话也不妨直说。”
“倒是我想问小哥哥有什么事呢?总跟着我们……跟着花心妹妹,丐帮的弟子向来光明磊落,小哥哥是明白人,是不是?”季柳月一旁撑着脸瞧着郭小喜熟练地撕了一只鸡腿叼在嘴里,又忙着去打开酒壶闻酒香。
“好酒!小娘子真是会挑酒!”郭小喜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才把鸡腿拿回手里,“我不是看两位小娘子如此标致,怕被坏人欺负吗?”
季柳月嘴角抽了下,冷眼瞧着开始大块朵硕的郭小喜,自己也掏出方才买烧鸡时顺手买的雪糕咬了几口,擦着嘴考虑起了吃完后要不要抽刀子和这位丐帮的小哥哥打一架。
郭小喜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吃了一半的烧鸡,猛灌一口酒擦擦嘴又说道:“小娘子别这么瞧我啊,我是丐帮弟子,绝不会害你们。”
“嗯哼,要不是看小哥哥是丐帮弟子,这酒你喝一口就醒不过来啦。”
正喝酒的郭小喜听到这里险些被呛到,倒让季柳月有些幸灾乐祸:“小哥哥慢些喝,酒菜里都没放料。不过若小哥哥做了什么,可就不一定啦。”
听到此处郭小喜反而自顾自地笑几声,说:“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小娘子这么警惕,可是有什么缘由?”
季柳月瞪他:“担心好姐妹的安危,不可以么?”这话其实也半真半假,花心正如她所料,果真和她想一查究竟的上元有关系,但她也瞧得出花心也并非真心想做镖师而是另有目的。然而她自身何尝不是如此,此刻同花心也算是共进退。
郭小喜不接她的话,只把酒壶递到她面前:“小娘子特地请我吃肉喝酒我自然高兴,只是一个人喝实在是不尽兴,不如你陪我一起喝?”
季柳月见也问不出什么,站起身拍拍衣角道:“岂有请客人反被请酒的?我还有要事在身,小哥哥自个慢慢用罢。只怕下次见着小哥哥,可就没好酒好肉招待了。”说完也没等郭小喜说什么,她一扭头钻入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自从见过郭小喜后,季柳月又换了间客栈住下,为着担心花心找不着她,她便亲自跑去上元镖局。当然,这仅是原因之一。
“咔吧。”
季柳月从袋子里摸出一颗栗子,将外壳咬裂后剥开扔进嘴巴里,这是今天才炒好的栗子,棕色的壳剥开是金黄色的果仁,香甜可口。她嚼着栗子咽下,满足地拍拍手,抬头望了望“上元镖局”四个字,轻车熟路地敲响了大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孩子,季柳月知道这个小孩叫二虎子。二虎子一瞧见是季柳月,立马笑起来:“哎哎,是柳姐姐啊,来找花心姐姐吗?”
“嘿嘿,二虎子最聪明啦。喏,这是给你的。”季柳月很自然地跨进镖局的大门,从随身的袋子里抓了把栗子给二虎子。没再理身后欢天喜地的二虎子,季柳月左右张望着镖局前院。
虽自从结识花心后,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进上元镖局了,不过如今对镖局依旧知之甚少,离她所探之事更是远远不够。她心里琢磨着到处瞅,果然瞧见了花心。花心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两人她更是熟悉不过了,一个是她的目标李铭,一个便是几乎寸步不离李铭的总镖头刑远。咿,真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季柳月心里暗哼一声。不说那个肯定不是本尊的“鬼”,另外这位冰山脸快赶超自己姐姐的总镖头名叫刑远的人也相当麻烦。拜此人所赐,她每每想多探问李铭几句都会被这位总镖头不着痕迹地拦住。
花心眼尖一转身瞧见了季柳月,忙冲她招手,季柳月也当即冲花心招了招手,一叠声叫着“花心妹妹”跑过去。李铭瞧见季柳月也笑着打招呼:“季姑娘又来找花心啦?”
柳月眯眼笑着点点头,又从兜里拿出栗子。“是呀,李大哥吃栗子不?”
李铭笑着摆摆手。视线越过柳月瞧着她身后,季柳月一回头,瞧见花心正同镖局中的其他人比试。
季柳月饶有兴味地看起来,镖局内多是年轻男子,和花心一个小姑娘比试自然占优,可瞧半天却没见他们讨得多少便宜,花心的功夫有模有样,不似她们刚遇见的样子,心里有些纳罕。
此刻也到了午时,季柳月拉拉花心的袖子,花心会意,同镖局的人打了声招呼后两人携手出了镖局。
“柳姐姐怎么今天倒过来找我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才发现一家饭菜更好吃的店家,刚换了客栈,怕你不知道,还说今儿个拉你和小白鹿去一同尝尝。说起来你旁边的小跟班呢?”
“不知道呢,管他呢!”
“倒是方才我瞧你和人比试的样子,是和谁学的?记得先前你还没有这样的功夫。”
“是……”花心瞧了瞧周围压低了声音:“是个金人教我的。”
“哦?”季柳月一听到金人眼睛亮了一下。“我还没见过金人哩!临安的花样就是新鲜,是个什么样子的?”能瞧金人季柳月自然高兴,前些日子初八金节度使抵达临安,然而瞧热闹的人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季柳月又有事情挂心,没有特地凑到人堆里瞧热闹,为此她还遗憾了几天。
“柳姐姐想瞧的话这有什么难的,跟我来就是了。我今儿个正巧倒同他约了要继续教习我功夫!”
“好!咱们这就去这就去!”季柳月忙拉着她走。去的一路上沿街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生性爱吃的柳月又如何抵得过小吃的香气引诱,没走几步她又凑到小摊上买了桃穰酥。
到了地方只看见一个红发的人背对二人站在那里,转过身来看他通身的打扮,定是这人无疑了。
花心倒是自然,上去打了个招呼,那人点点头,二话不说就直接开始和花心比试。
对于金人季柳月的印象仅仅来自从爹爹和大姐口中,二姐同她并无提过任何相关之事,她也无过多的想法。然而在瞧见那个发色偏红的金人正同花心比试,却让季柳月看得有了兴致。
这个红发的金人拳脚功夫相当不赖,因着是教习花心拳脚,亦是保留甚多。倘使不保留,此人实力如何呢?何况他还未动腰间带的武器。
此刻瞧见二人正停下来说着什么,季柳月吃掉手里最后一口桃穰酥,拍拍手上的糕点屑,拔出随身带的刀。刀尖直指那人,只笑嘻嘻地问他:“试试?”
那个人倒也来了兴致:“试!”
花心瞧见如此忙退到一边。
话音刚落,季柳月瞬间出刀横扫他腰间。他腰向后一缩,借机抽出腰间佩刀从上劈下。季柳月翻身后跳,那金人的武器砍到地上震起灰尘,顺势就刺向她的小腿,季柳月跃起转一个身,刀子又横扫过来。
他忙抬手用手中剑挡住。只听得“噹”“噹”“噹”三声,他连挡季柳月三招,挡下第三招时却手有些不稳。季柳月嘴角一弯,突地抬脚欲下了他手里的武器。却不想被他另一只手格挡,反推回去。
季柳月后退几步,晃刀往前,他挥剑正要挡住没想季柳月只空晃一招饶过他的剑,刀尖直削脖颈。季柳月所用刀法皆为父亲亲传,因为杀人而生,不讲其他,只为夺命,因此招招是杀招。因为是比试,她已经留了几分力气,然这个金人不仅拳脚不错,手中多了把刀更能数次化下她的杀招。
两人又过了几招后方才停下手。
“不错。”
沉默半响,那金人只说出这两个字让季柳月当场有些傻眼,她想了会,只得把刀收起来。
一旁的花心倒是瞧的开心,见她收起刀子忙拼命冲她挥手:“柳姐姐好厉害!”
“嘿嘿,那是自然的啦。”季柳月摸摸身后的刀子,自豪地冲花心眨眼睛。
“你,叫什么?”那个金人第二句话,只问她名字。
“季柳月。”听得名字他也只点点头,直接就走了。
“好奇怪的人,”季柳月拉着花心道,“还是金国人就这么奇特的?倒是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呢,妹妹知道吗?”
花心摇摇头:“我一直没问他叫什么,倒是姐姐怎的这么痛快和他说了名字?”花心反而有些困惑。
“嘿嘿,我可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季柳月嘴上如此说着,内心却思索着:组织里的人叫我卫风,而爹爹和姐姐们都叫我柳儿,江湖人传言里叫我无间境主,反倒是真名却无多少人晓得,自然可以说啦。
否天地否乾上坤下
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
初六:拔茅茹,以其夤,贞吉亨。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六三:包羞。
九四:有命无咎,畴离祉。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上九:倾否,先否后喜。
已是过了些日子,而花心近日找她也渐渐变得不那么频繁,季柳月胡思乱想着把方才路边给她算命的卦又瞧了一遍。这算命的说是瞧她印堂发黑,替她算一卦以避劫,实为组织内一名线人替她传来两位姐姐的消息,而这卦象,彼时那说辞也是听得她云里雾里。
她甩甩头,准备再去上元镖局找花心,却意外在上元外头瞧见一个人——竟然只有那个李铭一个人。
她躲在李铭没发现的地方,观察周围没发现刑远或者其他人的行踪。真是个大好时机。
李铭瞧神情似乎有些百无聊赖,一个人就出门了。只可惜如今正是白天,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她不好下手,只能远远跟随。只见李铭一路轻车熟路,进了一栋楼。季柳月刚要迈步进去,却生生停下脚步。因为李铭进去的是栋花楼。
季柳月脸黑了一半,要不是没带齐衣装,她换身衣服就进去了——虽然两位姐姐自然不让她进青楼,不过不让姐姐知道不就行了?她忿忿转身,在花楼附近不起眼的地方死盯了半日,眼瞅着太阳西斜,还是不见李铭出来。
季柳月愤愤一转身冲回上元想问问花心,却没想到上元的人说花心不在,出乎意料外,不仅花心没在,总镖头、那名叫柳云岸的师爷还有镖主李铭都不在,只留下个一问三不知的白鹿。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季柳月一转念,入夜后换上一身全黑的夜行装翻入了上元的墙院内。
近日多次进上元来,上元的地形她已经摸熟透了。她直接找准了李铭房间,潜入李铭窗下。侧耳确认屋中无人后,她轻易地下掉了窗户的插销翻身进入李铭房内。
屋内无人,她熟练地开始翻找各种可藏东西的地方。除了些寻常衣物和镖师常备的用品,还有一个小包袱,而小包袱里翻出的物事令季柳月颇为意外,竟然是——
她将拿了一样这件东西藏在身上,其余东西原样放回后退回窗口翻出,阖好窗户后她急忙给两位姐姐发出最急的联络用书函。有了这样东西,这次探查也不算毫无收获了。
可不就是先否后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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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柳月吃雪糕?
A:雪糕是一种白如雪色的糯米糕。
Q:为什么季柳月住几天就换一个客栈?
A:出任务时防止被跟踪而养成的习惯。
Q:柳月对小王爷的印象?
A:因垂丝挺且亦可赛艇
Q:为什么季柳月没等到李铭出花楼?
A:因为李铭卸下伪装变回裘鹤离开了……
*食物没有太详细考据,如有穿越用爱忽略(……
「不行不行不行,南兄你说什么都不行,我叫燕子可不是因为我长了双翅膀啊?」
青青湖畔,眼见有些将雨之势,那身材差距甚大的两名青年却仍旧走在湖边,步伐不疾不徐,像是没注意到天候变化。
身材犹如熊一般的男人神情紧张,衬得那身边娇小的男人看上去更加闲适,这般悠闲反倒令其捉急又添上几分,即使如此他仍旧压低了声音,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也只不过是两人在聊天罢了。
然而在宋南卿与邢燕迟之间的话题,实际上并非能以聊天而论。
「可是燕子,这事也只有邢远能处理了,冬姐失踪可不是小事啊!」
「我说南兄,大哥现在可是下地道去了噢?就算咱们找过去,也不一定能马上就把大哥从里头拉出来,更别说还有可能给大哥拖后腿,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你说是吧?」燕子挥了挥手,拒绝南卿的提案。
「这……这道理我懂……但!」
「唉呀!南兄你就听我一言,找大哥处理这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尤其我早上特别确认过,大哥这趟去还不只是自己行动,那花家的小霸王都黏上去当小尾巴了,你就别想去当第二条尾巴了好呗?」燕子环抱起胸,停下脚步抬脸而视,「再说了……冬姐这不叫失踪……你告诉我,老爷子是不是又说什么要冬姐跟大哥成婚的傻话?」
「燕子!你……你怎么可以说老爷子说的话是傻话?」
无视南卿的纠正,燕子手一摊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下留书说要离开的冬姐只会做一件事情,冬姐可不傻,我估计这会儿她肯定已经在来临安的路上,你看这已经几天了,老爷子都没急呢!你难道以为老爷子只是在赌气吗?」
「这……唉……我脑子就没你灵活你也知道……可、可是冬姐一人没问题吗?她、她──」
「她路痴。」南卿说不下去的话,被燕子一口接过,两人相视忍不住一同叹了气,后者又接着解释,「以前大哥曾经带冬姐走过从绍兴来这的路,大略方向我想冬姐还是没问题的,约莫七日后,各位兄长们就可以在临安附近开始打听冬姐的消息了,我也会多注意这方面的消息,这几天我们就先按兵不动吧,不然这么干著急也没啥用处。」
「唉……就照你说的做吧,说到底,还是有你在这里安心点……幸好你来临安了。」宋南卿松了口气,又露出那老实憨厚的笑颜,没想到却又被燕子白了眼。
「这还用南兄说?不然我还来临安做啥?不过……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大哥啊……」
明显放松下来的男人这下又被兄弟一句话弄得有些紧张起来,「邢远怎么了?」
只见燕子撩撩后颈,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着开口:「之前说服大哥去下地道的时候话说得有些过了,只希望大哥别做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才好……」
※
燕子的担心并非没有来由,事实上邢远的确已经碰上了第一个难题。
打从意识到花心的存在,邢远便开始盘算究竟该怎么应付这小鬼。要是遇上生死难关,是该扔下她自生自灭,还是拼了命也要把人带回去。
当花心顺理成章地走到自己身边时,邢远放弃思考了。人生在世,生死各有命,让小鬼自求多福吧。
才正这么打定主意,花心已经就自顾自地找上衙门的差役搭起了话。
不久之前,他们人刚进西院就遇上守在此处的差役,看那服饰正是银鱼尉的人,或许是职务分配,仅有一人守在此处,几番与自己搭话未果的花心,转头便说要去问路,他还来不及阻止,那娃子便已经上前去了。
邢远有点意外,毕竟这差役是自己知道的人,前些日子这名叫白单秋的男人在市场上搭救了白鹿,后来又常与白鹿相约,指导其读书认字。
这会儿在这里看到他并不是邢远意外的点,而是惊讶花心竟不知此人为何许人也,难道白鹿也已经开始会向花心隐瞒私事不成?
「邢总镖头,这位好心的小哥说要给我们带路啦!喏、小哥怎么称呼?」
被花心领来的差役看上去就是个清秀英俊的公子哥儿,没什么官大人摆的谱子,也没太多随便,听闻花心问起称呼,笑笑便说:「我姓白。」
「白啊…那小哥你…」花心又要继续搭话,领子一紧,就被邢远拉到了身边,「唉邢总镖头你干啥呢!」
「妳话太多。」邢远瞪了她一眼,转头又向白单秋颔首,「官爷,请。」
后者笑了笑,一边说着这边走,转头便领二人往里走去。
「明明就是你话太少好吗?白小哥我跟你说呀!这人好可恶的!跟他说了十来句话却连一句话都不回我──」
中间隔着邢远,花心依旧不停与对方说话,白单秋态度和善,这短短的一小段路上就陪着花心一来一往地对答,邢远中间曾经也想介入二人之中,然而终究以搭不上话告终。
白单秋领着二人走入后室,屋内的摆设看样子已被挪动过,刻意清空的范围中心便是有些不自然的台阶。
随之向下,豁然开朗的偌大空间又为一处宅院厅堂,里头没有任何家私,也无窗户。以无数长明灯做为屋内的光源,倒不显得黑暗,往外似乎有回廊相接,看来便是通往其他屋房之处了。
「还真没想到这下面还有这么个厅堂……」好奇地看向墙上的字画,寻了几幅之后或感无趣的花心又走回大人们身边,邢远瞧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我也只能领二位到这了。」赶巧,白单秋领他们走到回廊一处分岔点后便停下脚,转头对二人说道,「往右去便是回廊,我们有同伴进去探路但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走不走得通,往左去是一处水潭,水潭下有路,我们已经探过了。前路毕竟仍有未知之数,两位这番前去也请务必小心。」
「嘿──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吗?」花心发出了嘟囔声,邢远心知这又是小鬼头另一种揶揄自己的方式没去理会。倒是在白单秋转身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开口:「官爷身边的缘分,皆需用心对待。」
他意指白鹿,至于对方能不能听懂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怎么把话说得含糊不清却又直指重点,邢远可完全不擅长这事。
白单秋闻言,带着疑惑回头瞅了邢远一眼:「我自然会如此。」
一旁花心似乎品出了些弦外之音,贼头贼脑地在一旁打量着邢远,邢远回瞪她一眼,转头便往右方去。
「欸!你怎么没问过我的意见就往右走啊!难不成你怕水吗──?」
被两人抛下的白单秋狐疑地目送二人的背影,两人身上的服饰,他总觉得有些眼熟,直到眼见一团熟悉的小小身影自花心的包袱里窜上少女的头顶,白单秋才确定了主意。
依那身服饰,这二人大概就是上元镖局的人没跑了,至于那只小猴子……怎么看都像是白鹿常带在身边的八钱……
直到看着二人拐进房里,白单秋才转身往回走。
难不成那少女就是白鹿常挂在嘴边的二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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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只是小短篇就放棄轉圖了(今天有點懶
※ 關於白單秋與白鹿的相遇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893/ 這裡提了些開頭,詳細之後交給阿K了(擊掌
※ 雖然還沒出場,但是提到了冬茗所以還是響應了
※ 要是有OOC再麻煩告知我了(合掌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68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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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放:田知甚心道倒霉,自己缩手抽身容易,小丫头躲闪不及怕是要当场碾做肉饼,他一掌拍开弹飞的铁杖,抓起卢雁冲入门内,刹那间支住其余七门的铁杖尽数变形,石室地面振动,八门同时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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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雁见石门关闭的凶险情形,顿时明白。“原来你是为了救我,多谢啦!”
“还不点火?既然有备而来,总不会什么也没带。”田知甚放开手,卢雁连忙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堆零碎,嚓嚓嚓的打起火星,好在她手势娴熟,不一会儿就用火石火绒点亮了一盏简陋的明瓦风灯,看样子像是餐风露宿惯的。
方才震动过后,四周再次恢复寂静,田知甚回头查看石门,见半丝多余的缝隙也没有,心知这门无法从里面开启,只能另寻出路。卢雁见前方石道里隐约有人靠墙而坐,立即就想奔过去,田知甚道,“卢姑娘,看清再过去也不迟。”
“自己的哥哥怎会看不清?田公子,你身手挺好,就是眼神逊些,但没关系,习武之人就是要日夜勤练嘛,喏,这灯借你!”卢雁满脸好心的将灯往田知甚手里一塞,快步向前走去,及到近身,不由哎呀一声。只见卢泰满面黑紫之色,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头顶白烟蒸腾。
田知甚提灯细照,见三步之外的地上一丝间一丝乌黝黝的,尽是既尖又长的四角暗刺,贴地而设,串串相连,几乎融入深色石道之中。
卢雁惶惶道,“那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怎么办?”
田知甚道,“这像是铁蒺藜,上面通常淬有剧毒,一旦被其刺破肌肤,人就会中毒。好在卢兄中毒后立即察觉,现正是运功逼毒的关键时刻,最好不要扰他。”他见卢泰面上肌肉抽搐,热汗淋漓而下,虽然凶险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便将风灯放下靠墙静思。毒蒺藜恐怕是以铁杖支门的人所设,这批人马选定路线却不撤去支门铁杖,好让后来之人以为捡到便宜,进得门来一脚踏上,尽数中毒身亡。即便有武功好手一时不死,运功逼毒耗时耗力,便远远落后,再不能争夺宝藏。此法看似简单,却行之有效,这些铁蒺藜样式奇异,既不像战场上拒兵拦马的大小,也不是武林人常用的暗器尺寸,不知原本是何用处?
卢雁贴墙坐下,满脸惴惴不安,煎熬了半个时辰后,只听卢泰长吐一口气,双目一睁跳起来大骂:“奶奶的小毛贼暗算老子!”骂完才转向田知甚连连道谢:“多亏了田兄弟,要不是被你喊住,我再多踩两脚,此刻已见了阎王。”
“雁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可是好兆头。不过这些害人的东西留不得。”卢泰又拍拍妹妹的头以示安慰,随即大步跨出,朝地下挥出双掌。只听掌风刚猛沉重,原来他功夫尽在拳掌之间,这一路向前大掌连挥,满地的铁蒺藜阵根根断裂,再用脚踢拨,不一会儿就开出道来。
田知甚目光一动,不禁道,“开山掌?”
卢泰在前头听见,大声道,“好眼光,原来是自家人!”他嘴上说自家人,身子却猛然回转疾跨,一手爪一手掌拍到眼前!
田知甚乍见这招“走山跨虎”,想也不想就以开山掌中的“出世乘龙”招架,双掌交叠从卢泰腹底一钻而上,掌影分双托打下颌,卢泰嘿的一声,两臂划圈急绕,堪堪四手相架,同时踢出数脚!他力大勇猛,连出几招皆被田知甚招架,不禁豪气顿生,使出一招“帐击玉斗”,双腿于石墙上奋力一蹬,身子腾空扑出,两手左右夹攻,料想田知甚背后已是墙壁,哪里能逃?谁知田知甚双手下垂反贴石壁,浑身筋骨好似突然融化,流水般滑向地面,卢泰大吃一惊,空中腹部向敌,非死即伤!当即双掌变双拳,头下脚上砸向田知甚,这样一来即使不胜也能自保,谁料田知甚呼的一声侧身翻开数丈,轻松脱离拳风所罩范围,卢泰双拳落空,不由一愣,弹起身来,“有本事就拿本门功夫过招,用旁门功夫算什么?”
“除了东来派,天下各派难道都是旁门?卢兄眼界倒高。”
“呸呸!你原是东来派的人,投身他派学些猫抓狗刨,怎么不是旁门?”卢雁从卢泰背后探出头来瞪视。
看两兄妹的神情,若非孙霁说过自小就在蓬莱岛,田知甚差点怀疑孙霁原是东来派逆徒,“贵派武功外传已久,恩师总不至于偷学,在下也不是东来派门下。”
“你师父不就是我师伯吗,怎么没偷啊,难道你想不认?”卢雁沉腰立掌,从卢泰身后挪出几步,田知甚见卢雁起手式,猜她会使东来派另一门功夫“裂碑手”,难怪方才她在光滑的石门边一抓都有如此力气,他曾听孙霁提过,东来派历代掌门都是天生神力,武功路数刚猛,女子练来十分不易。
“你师父是谁?”
“哎哟!真是师父不害臊,徒弟也不知羞,我师父可不就是你师叔吗?”
“谁又是我师叔?”若是别的事,田知甚大可置之不理,但有人当面指摘孙霁的不是,便忍不住出声,心想两兄妹虽不像坏人,可真是稀里糊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卢泰晕头转向,连连喝停,“这事不对啊,师父说过,世上会东来派功夫的不是师伯们就是好朋友,田兄弟,尊师姓孙还是姓陶?”
田知甚一怔,看来此事确有原由。
一盏茶后——
卢雁伸出两根手指,在田知甚眼前晃晃,“我师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自打把小时候的名字杜小城改了之后,就一直叫杜摧城啦!师父为人有两大准则,一是有恩必报,二是欠钱必还。但他老人家偏也有两大憾事,一是有恩未报,二是欠钱未还。”
卢泰咳嗽一声 ,“师父这两大准则不是白来。当年祖师爷归天时传位于我师父,师父是最小的弟子,惹得众师伯不服,在灵前打的昏天暗地,混战中我师父背着秘笈就跑,被一路追杀到东海之畔,幸亏遇上两位侠士相助,我师父才保住性命。师父说生平见过最仗义的人,就是这两个好朋友,不仅替他退敌他裹伤,还赠与盘缠,令他好生感动,索性将拳谱掌谱等请他们观看切磋,师父本想等重掌门派后,再请两位朋友到本门好好招待,可惜后来出了些事再未见过,所以才老说有恩未报,欠钱未还。”
田知甚心想,替人治伤的是师父,而赠人财帛的约莫是陶师叔了。
“这些事我师父常挂在嘴边,我们听了百千遍,就像刻在脑子里似的,比如说孙悠和陶霁两位老人家的大名,那是万万不敢忘记的。”
田知甚面露笑意,“恩师名讳上孙下霁。”
卢泰拍拍脑门,“哈?哈哈哈……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老人家一切安好?”
田知甚笑过之后,心下黯然,“陶师叔已过世多年了。”
卢雁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师父也过世好久了,我好想他……你师叔也是病死的么?”
那声叹息听入耳中,满是小孩子对家人的眷恋,田知甚淡淡道:“他是为人所害。”
卢泰肃然道,“是什么仇家?师父是朋友,徒弟就是朋友,田兄弟尽管告诉我们。”
田知甚见他满腔真挚,不由心生好感,“旧事可以以后再续,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出口,此处机关重重,我们不能久留。”
卢泰点头赞同,三人往石道深处走去,好在石道平坦并不难走,眼观耳听之余,还能匀出两分注意力说话。
“不知两位来太湖,是否也与派中事务有关?”
“说来惭愧,东来派早就散了,哪来的派务?师父过世的早,兄弟我苦练多年,就想趁此机会一展身手。护宝当然要护,绝不能让宝藏落在金狗手里。”
“对呀,要是能顺便得一点赏银,够在城里开武馆就好啦。”
“雁妹,江湖中人义气当头,怎能老想着赏银……”
这石道不知通往何方,好似永无尽头,途中既未遇到陷阱,也未撞见其他人,直走得话最多的卢雁也困倦起来,瞪大眼睛盯着风灯犯愁,再这么走下去,灯油烧尽可怎么办?
好在一炷香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道门,门内迎面立着一根石柱,让卢雁来了精神,“怎么立着根石柱子?难不成是栓骡马的?”
“这黑黢黢的地方,栓马柱倒精致。”卢泰见柱子是石头所制,上头隐有雕花,不料一手拍去,石柱竟微微一动,惊奇道,“怎么拴马柱这般轻,一拍就晃?”
田知甚本在观察地下石板间的沟槽,听卢泰说石柱会动,立刻道:“卢兄,不要轻易挪动这里的事物,眼下火光有限,看清周围的情形再说。”
卢泰也觉有理,仅凭一盏灯可照见的范围实在有限,显得黑暗处更加深邃。再往深处去,又出现了几根相同的石柱,原本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卢雁走在最前头,渐渐的也慢了下来,走回中间,扯住卢泰的袖子悄声道,“……好像,好像有人在偷看我们……”
卢泰哈哈一笑,“哪来的人?连只活物的声响也没听……”
突然,黑暗中发出轰隆一声,紧接着更远处的黑暗中又响起相同的声音,仿佛相互呼应,卢雁压低声道,“看嘛!”
卢泰转念想到,太湖宝藏之事江湖尽知,三教九流来人无数,说不定有黑道高手潜伏,刚才那话未免太轻视人,只怕要生是非,急忙开口道:“哪路英雄在此歇脚?刚才一句玩笑不是有心得罪,若愿赐金面,兄弟拜上谢罪,若是不愿,我等打这过去不作停留,这就请了!”这番话含内劲而发,送出极远,虚空中荡起阵阵回音,但连问两声,无人应答。
田知甚陡然目光一凝,将卢雁往卢泰身边推了个趔趄,抖手将风灯暗器般掷向左上角,紧接着袖中一丝银光破出,勾住飞出的风灯划出一弧明亮光圈!差点摔倒的卢雁看清那些影影绰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周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坐满了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一篇闹哄哄的轻松(?)过渡,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
在上飞机的前几个小时狂赶……终于赶上了!
深刻体会到以前自己是喜欢刷NPC,现在是连别人的NPC都不放过……
如有OOC,下回一定改!!谢谢慈哥和唐少……流泪~
相关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142808/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3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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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放:田知甚等人受峨眉派之邀,登上前往东海黄龙岛的官船,
不料遇到许久不见阿羡,阿羡一行前往黄龙岛却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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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九.未初一刻
一双手仔细洗净了两只粗瓷茶杯,又将热水缓缓注入茶壶,如果说那润白的手指如兰花尖,那熟练的手势就像风中花枝,不是风吹动花,而是花在风中起舞了。
官船不比客栈,除了少数贵客,茶水一概自取,来厨房索要茶水的人多的是,但从未有人让小杂役感到如此怡然,直到对方端起木盘要走,这个留下看炉子的小杂役终于回过神来,眼巴巴的哀求,“女,女侠!能不能等大家回来再走?只剩小的一人在这,万一水鬼出来怎么办?”
女侠?阿羡对小杂役笑了一笑,眼睛微眯弯出舒服的弧度,“鬼怪都怕火,这里这么多炉子,最是安全不过了,方才见他们将尸体抬走,恐怕不久就是要问话的,你若是想与我一道上去……”
“不用了,小的…小的还得看着火……”小杂役咽了口唾沫,乖乖蹲回灶前,他可不敢再看那死人一眼,哪里还有撞上去的道理。
船上刚刚发生了一桩离奇命案,位于二层的饭厅便做了临时公堂,随船的主事官员姓王,正皱着眉呼喝,“来人哪,随船医官何在?快快传来查验。尔等将事情经过据实说来,若有隐瞒,仔细皮肉受苦!”
一具肌肤干枯发黑,死状恐怖的尸体用担架放在厅中,除了必须当值的船夫,所有使役都已到齐,众人显是被吓破了胆,磕头势如群鸡啄米,七嘴八舌的抢着回答,生怕答晚了大难临头。
“回大人的话,小的刚才下仓库取厨房要用的米粮,谁知一开门就瞧见大木倒在屋里,这不关小的事,是水鬼索命哪!”
“小的是睡大木旁边的周阿虎,昨夜熄灯后,小的感觉他半夜里起身出去,大木这人夜里饿了就喜欢去厨房掏摸些垫肚子的,所以小的不当一回事,没想到他就撞了煞,大人明察啊!”
住在二三层的江湖人早已闻讯赶到,饭厅里站的满满当当,阿羡夹在众人之间,不禁有些无奈,她想回房需穿过饭厅,可惜现在却是不便,眼前一人背插巨斧,如铁塔般立着,正专注于厅中情形,江湖人士不像寻常百姓一般惧怕官府,何况都是应赏罚善恶令之召前来,随船主事官只有传达官家旨意,调度官船等职责,却管不了这些江湖豪杰交头接耳,议论不绝。
“大人!来了!”
王大人精神一振,只见手下拽着个老头磕磕绊绊的小跑而来,老头脸似橘皮,年老龙钟,偏偏一蓬长须漆黑如墨,分明是刻意新染,想要显示自己尚且年轻可用,只是刚才那阵急跑,让他行礼时未免有些气喘吁吁,“下官虞丹丘见过……”
“行了行了,快快验看。”王大人挥挥手示意不用多礼,船上既没仵作,也只能凑合凑合。
虞丹丘走近尸体,隔着衣袖开始把脉,把完左手把右手,渐渐捻须眯眼,来回三趟,才颤巍巍的拱袖道,“禀大人,此人脉搏心跳全无,想是已死啊。”
此话一出,江湖人心中俱骂——废话!
好迂腐的老儿!王大人脸上不悦,“本官难道看不出他已死?叫你来是为看是何死因,再验。”
虞丹丘黄里透着黑的老脸露为难之色,摸索了半天才从硕大的药箱里掏出些银针药粉,在死人身上试来试去。
“禀大人,不见有中毒的迹象,多半是先天不足,病发暴毙。”
某杂役哀声辩驳,“大木身强体壮一顿能吃四大碗,昨天还好好的!”
背板斧的大汉义愤填膺,突然拔步上前暴喝一声,“老眼昏花的东西,什么病会让人一夜之间成这样?休要蒙人!”
虞丹丘吓了一跳,满脸惶惶之色,“壮士此言差矣,老朽年纪虽老,眼却不大花,这人身上既没伤口,也没中毒,不是暴毙……难道是被杀的不成?这可怎么杀得了?还请壮士赐教……”
板斧大汉听他这般说,不禁冷笑,“这船夫一看就是被人用上乘武功打杀,虽然没有明显伤口,其实是内脏破碎而死。”
“这……肺腑要是破碎,怎么肋骨未断一根?”
“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听说江湖上有一门摧心掌的功夫,一掌下去骨头不碎,五脏六腑打的稀烂,那才算功夫到家。”
虞丹丘唯唯连声,老而好学,“没想到啊,世上还有这种奇功,这个摧杀心肝的掌法壮士可会?是不是除了打烂内脏,肌肤也会变得如此焦干?”
“你这老儿什么意思!我能会这种残忍功夫吗?”
王大人沉着脸一言不发,若说暴毙那正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了个船夫罢了,最要紧的是替官家寻宝之事,偏偏这些江湖人不知礼数,在这里大呼小叫,闹的不可收拾。
“听说中摧心掌而死的人,口鼻中隐有淤血,不知这具尸体有没有这种症状?”
人群中突然有人扬声发话,声音甚是清越,背斧大汉脸色一僵,转身看清后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峨眉派盈眉剑!赵女侠出身名门见多识广,佩服,佩服,尸体的样子太奇怪,以前不曾见过,我也只能猜测而已。”
“唉,这种事岂能猜来做耍……”虞丹丘拈须在旁,念念有声,惹得背斧大汉心中冒火,回头瞪视,他连忙左右看看,见阿羡旁边尚有空隙,含笑稍稍拱手便站进来泯然于众,免得挨上几拳,阿羡也不介怀,目光却向另一边望去——
峨眉派近年来人才辈出,赵盈池名声不小,众人多半听说过她的形貌人品,不禁想听她要说什么,倒没多少人注意她身边的青年和少女,不料那少女胆子奇大,向前走了两步看清楚尸体后惊呼,“啊,这样的死人我见过的!”
背斧大汉斜视着少女,赵盈池就罢了,连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当众驳他的面子?
“哪来的黄毛野丫头,你师长是何人?不先报上名来,在这里胡吹,你见过,你在哪见过?”
卢雁睁大了眼睛,她跟着下来瞧瞧下面为何吵闹,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人骂了痛处,顿时有些不高兴,心道谁又想天生肤黄发枯呢?“你这大个子好没礼貌,俗话说遇矮不说矮,我是东来派的卢雁,你是谁,也报上名来吧!”
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被冲散不少,有些人差点笑出声来,东来派式微已久少有人知,但背斧大汉却是江湖有名的豪杰,天罡斧徐广阳竟被小丫头呼喝叫阵,真是奇也怪哉。
背斧大汉干笑一声,“什么东来派西去派,小丫头净会吹牛,我不和你计较,赶紧退下!”
“奇怪了,你既不知道东来派的大名,怎么不问?我可以慢慢告诉你啊,而且我没有吹牛,这样的死人我在太湖见过,田公子也见过呢。”卢雁一本正经的说完,还不忘抬头朝旁边的青年笑道,“对吧?”
面目清逸的白衫青年看了少女一眼,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嗯。”
徐广阳脸色顿时一黑,若说小丫头口出狂言,那这人简直没有看他半眼。
谁能料到这么个壮硕汉子能有如此轻快的身法?只听卢雁话音还未落下,他的人已快箭般射至青年跟前,嘿声笑道,“你就是她说的田公子?好啊,东来派的高招见识,徐广阳倒要请教。”
听徐广阳话带讥讽,赵盈池心叫不好,徐广阳虽有侠名,但也是出了名的爱面子好吹嘘,她连忙笑着打圆场,“刚才只顾与徐大哥叙话,倒忘了引见,田少侠,这位是天罡斧徐广阳徐大哥,三十六路天罡斧名震江湖,古道热肠人尽皆知。徐大哥,这位田少侠就是在万贤山庄地宫诛杀恶盗螳螂的少年英雄,于本派有恩,于江湖有义,大家今日能同船共济,实在缘分不浅,讨教的事日后再说也不迟啊。”
众人心下大震,所有目光突然集中到田知甚脸上,销声匿迹多年的恶盗螳螂去年被诛杀于万贤山庄地宫可谓惊人消息,但究竟是哪位高人替天行道却几乎无人知晓,没想到是这么个的年轻人!
徐广阳也一脸诧异,重新打量起田知甚,见他只是冷冷的斜眼看着赵盈池,面上毫无骄色,甚至有些不愿被提及,看来这事是真的,差点小觑了这年轻人!
他哪里知道,田知甚之所以瞪视赵盈池,只因诛杀螳螂非他一人之力,偏偏赵盈池尽数推到他头上,赵盈池报以无奈一笑,之前百里烨不愿独占诛杀螳螂的功劳,对田知甚大加夸赏,却不闭口提田知甚出身,她自然不知田知甚出身何处,生怕他名不见经传,难以取信于人,故而早打算要隆重介绍以壮声势,何况她也没有说谎啊?
徐广阳发觉对方是少年英雄,立即将东来派划归为少见于世的名门,嗯,听刚才小丫头说自己是东来派弟子,又对田知甚很是敬重,看来田知甚即便不是东来派的,肯定也大有渊源,再说能诛杀螳螂的高手,何必管什么出身?
“原来是东来派的田少侠,真是年少有为,既然田少侠说见过这样的尸体,就请说出来吧。”
“对啊,大家都是为了尽快找出凶手,少侠若是知道这尸体为何这个模样,还请赐教才是!”
周围的人纷纷开口,满厅闹哄哄的,连王大人也坐不住,要田知甚快些说来,心想若是能江湖事江湖了,那就再好不过。
卢雁见突然间人人对东来派很是敬重,虽明知田知甚不是东来派的,却觉得和他同被划归一派很是高兴,不由抢着开口,“我们在太湖乌龟岛里遇到一帮黑水寨的水匪,不过遇到的时候,他们已是死人啦。那些死人的样子就很像……很像这位。”她指着厅中的尸体,想到什么说什么,“当时我们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后来才发现乌龟岛里面有一座古墓,这些人死法古怪的很,许是被里面其他毒虫咬了,不过那里的毒虫又怎么到了船上,我就想不通了。啊,当时我还被怪虫子咬了,多亏了……”
田知甚听她将三人归为“我们”,还异想天开的推理起来,再说下去恐怕又要再提解毒的事,到时候旁人问起是何毒何药不免麻烦,即刻打断道,“正如卢姑娘所说,我们虽见过类似的情形,却不能确认死因,黑水寨的水匪和这位船夫也不大可能惹上同一个对头,唯一相同的是,无论太湖宝藏宫或是这条船上的人,多少都与宝藏有关。”
田知甚寥寥数语说的明白,他并不认可毒虫之说,而觉得是人为,一时间满场沉默,诸人心思各异,其实这里不少人都是为宝藏而来,肚里装了不知多少关于宝藏的消息,只是不敢向旁人透露,更不便探讨,显得自己好像过于贪图名利,如今田知甚光明正大的提起,终于有人沉吟半晌后小心开口,“近来江湖传言说宝藏与神秘组织星罗宫有关,万贤山庄的事也是星罗宫下的毒手,少侠既然能深入万贤山庄地宫诛杀螳螂,想必知道更多,刚才听田少侠的意思,是否想说这尸体如此情状,其实是星罗宫下的毒手?难道……星罗宫想要杀光所有寻宝之人?”
田知甚本想说明螳螂功力高深,以他一人之力难以匹敌,但见所有人的脸上眼中无比热切,想听想谈的都是宝藏,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厌烦,也不愿再多解释,“我并未如此说,不过据我所知,螳螂二人都是星罗宫的人。”
当日在花家书院,花髓当众承认螳螂姐妹与自己都是星罗宫门人,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一片哗然,赵盈池环视一圈,郑重拱手,“各位,我峨眉派萧悦明萧师叔一向侠肝义胆,岂料被螳螂以奸计击杀,几位年轻弟子也不幸身死,江湖上有些朋友不明缘故,还以为本派对螳螂这等奸邪手下留情,其实当日田公子已亲耳听到螳螂承认杀害我萧师叔,如今又知螳螂是星罗宫门人,可见星罗宫实乃大奸大邪,如今他们竟敢欺上门来,在满船豪杰眼皮底下杀人以示挑衅,我赵盈池绝不容忍,定要为江湖锄奸!”
赵盈池虽为女子,但言词凿凿,掷地有声,霎时间群情激昂,仿佛大敌当前,厅中一片高呼,把星罗宫的凶手找出来!
阿羡眼帘垂低,慢慢退后数步,隐入人群之后,她看的很清楚,赵盈池精明老成,口齿极佳,把田知甚每一句话都化作维护峨眉派名声的有利武器,隐隐有引领群雄之意。而满堂江湖豪杰并不欲追逐真相,只要明确目标,就能同仇敌忾。跪着的船夫杂役虽然惊慌,但听说不是鬼怪吃人,也露出些欣慰之色,唯有田知甚脸色冷淡,卢雁满眼迷茫的看着他,但局面已非田知甚所能控制。
退到众人后头阿羡才发觉,旁边有人阖着眼笼起双袖,竟似站着睡着了,正是那老医官虞丹丘,此时厅内喧杂呐喊,他慢腾腾的睁眼,见阿羡手里端着茶壶等物,客客气气朝她招了招,“好姑娘,请过来,不知他们说到哪了?听的老朽瞌睡来了,口也有些渴,讨杯茶水可否?”
阿羡微微一笑,这人如此也能睡着,倒是彻彻底底的置身事外,当即将木盘放在桌上,给他倒了一杯,又提醒道,“茶已凉透了。”
“无妨无妨,这暑热的天心就容易燥,凉的好啊。”
就在人心浮动之际,忽听有人高宣一声,“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内力充盈,恍若天降甘霖,醒人心脾,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让开了一条道。
厅外几人联袂而来,当先的两人是圆脸和尚与清瘦道士,若论年纪,这两人加起来几逾百岁,若论相貌,也不见得多么威严,但两人一进来,厅中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少林了悟禅师大慈大悲,自二十五岁游走天下,度化九十九名恶贯满盈的恶徒回头向善。武当云阳子嫉恶如仇,曾在十几年前中原正道与共生教之战中,剑斩共生教阎罗护法及教众二十七人,致使共生教实力大损,惨败而逃,光冲着这两位江湖前辈的传说,无人不心生敬意。
圆脸大耳的了悟一团和气,先与王大人见礼,随即微笑道,“方才诸位英雄各抒已见,都颇有道理,老衲有一想法,不知诸位可愿一听?”
诸人见了悟禅师如此谦和,皆回礼道,“愿闻大师高见。”
“老衲其实并无高见,不过上船之前人人都录有名姓,只需请王大人拿出名册,一一对照,就知船上是不是混入了多余之人。若无多余之人……”
“那就每人都说出昨夜酉时到今早做过些什么,谁能证明,说不出来的,先拿下再说。”云阳子翻了个白眼接话,他年轻时嫉恶如仇脾气火爆,几十年过去,遇到不顺眼之事依旧白眼望天,“贫道先说,昨夜向了悟禅师请教棋艺,手谈数局,直到亥时左右才回房歇息,今早又向禅师请教了几局。”
了悟禅师与云阳子是多年棋友,此事人尽皆知,倒是无可怀疑,大家的目光又移到了悟禅师旁边的青年身上,此人紫袍织金,金簪束发,通身的富贵浑然不似江湖侠客,只是神情端肃气度冷峻,他不开口,倒是谁也不敢催上一声。
了悟禅师最是与人方便,含笑合十道,“雷施主,恕老衲一问,不知昨夜施主人在何处?”
雷姓青年转向了悟禅师,微微低头一礼,他身量高挑四肢颀长,即便低头也比旁人高上一截,“昨夜晚辈一直在房中。”说完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漠然姿态。
这就说完了?旁人还未来得及表露出不满,紧接着听到有人一笑,“昨夜雷兄与齐公子相谈甚欢,在下也有幸得闻妙语,齐公子,你说是吗?”
众人这才发觉,离青年一步之外还立着个俊俏的绿袍公子,折扇轻摇间笑意盈盈,让人见之亲切。青年闻声微微侧头,注视着俊俏公子,似在等他继续说下去,俊俏公子却扬起嘴角,不再多言,连折扇坠着的金丝穗子都摇的不疾不徐。
人群里被点名提及的“齐公子”一愣,倒是回答的干脆,看起来心情颇佳,“是啊,我与雷公子,连公子二位秉烛长谈直到亥时,实在尽兴。”
临安本地的江湖人已忍不住悄声向旁人道,“那穿紫的是江南霹雳堂的长公子雷慈。”
一些江湖人登时露出了不屑的神色,“霹雳堂啊,啧啧。”
别人或许不知,王大人却知道这齐公子名为齐兴言,本人官职虽不大,背后却有大靠山,他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问?这些名门大派武艺奇高不说,像江南霹雳堂这种与朝官往来密切的,他这等小官更是惹不起的。当即说了几句场面话,送走了这些上房贵客,又差人拿来名册,召集剩下的江湖散人依次问话一一笔录,直忙到入夜也未见头绪,凶手更无从抓起,当真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只听得半夜里雷声轰隆,感觉船在风浪中飘摇,王大人那颗官场求取之心亦如雨打梧桐,萧瑟而灰暗。
一夜风雨不歇,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多少原由而不能成眠,直到黑夜渐逝,海中升起一团黄云,天空仿佛泼了重彩似的晕染出万丈柔光,一座笼在层层浓雾中的岛屿,缓缓揭开了它的面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两年前。
“二姐!”季柳月自窗户一跃进屋中,刚落脚便迎面丢来一卷书。她“哇”地一声赶忙躲开,听见帘子里姐姐带怒气的声音:“和你讲过多少次,不许从窗户进来!”
"我我,我只是着急嘛!下次一定一定。"季柳月赶忙将被扔地上的书卷捡起来,掀开帘子进到内室,见姐姐阴沉着脸在捣药,身旁的桌上放着一堆的药材和瓶瓶罐罐。
她只得一步一挪地蹭到姐姐跟前,“说吧,什么事?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我去替你收拾?”
季柳月闻言嘴巴噘得老高:“才没有闯祸咧——我不过去了次蜀中罢了,”说着自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子,往前一递,“喏,这是给二姐的。”
季白萍接过瓶子,打量着问道:“这是打哪来的?”
季柳月眼神有些闪烁:“这次去蜀中结识了几个朋友,他们送的!二姐你知道我对药理这些不通的,这些就当给你带的礼物罢。”
“朋友?是什……”
“啊,二姐我还要去回复任务,有事以后再聊罢!”没等姐姐问出下一句话,季柳月便一溜烟跑出去,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
季柳月虽是脚步欢快地跑出姐姐屋子,却在没人见到时暗暗抹了把汗:好险!要是又被追问下去自己难保又被套出实情,二姐审问人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那样子又少不得挨训!好在东西也给了二姐,再去接一个远些的活,出去个一两个月,二姐自然不会记得再过问什么啦!
季柳月这么想着,喜滋滋地去领了又往去蜀中去的任务,然而她这样的喜滋滋却只持续到她到成都的第一日。
因为她看到二姐正坐在接头点帮她安排的屋子里。
糟!“二姐怎么来了!”她赶忙高兴地跑去趴到姐姐肩头上。
“雇主改了主意,变了要求,人数增加,我过来同你一道。”
“变了直接告诉我便是了嘛,何必麻烦二姐跑这一遭。”季柳月心里却开始诅咒这个事多的雇主坏她的好事。
“要杀的人增加了。你只管完成你的便是,其他自有我来处理。”
季柳月听到此处顿时心里乐开花,忙应着是,既然要和姐姐分头行动,那姐姐便管不到自己这边了。
当夜,夜深后季柳月换好一身夜行衣自窗户翻出。熟门熟路地翻墙进入唐门,前一次她夜里回去的路上,因一时好奇而偷偷潜入唐门内,又本着空手而归是傻子才做的事的原则,顺手拿了些能带回的小玩意,除了偷拿的药都给了二姐外,其他一些零碎的暗器,小机关之类的都被她拿去又拆又装,结果一试之下却让季柳月更加好奇。遂决定再到蜀中时再去唐门内悄悄拿些。
她按着回忆又摸至上次拿东西的地方,果不其然又见有不少东西,正打算拿东西,却听见远远有脚步声接近,只得赶忙拿了2个小瓶子揣进怀里,急急忙忙地按原路跑出唐门,回至住处时已是后半夜。她怕睡在隔壁的姐姐察觉异样,亦不敢弄出大动响,藏好东西便睡下了。
次日便是要出门去执行雇主任务,二姐却是难得未叮嘱她几句话。季柳月正为了昨天夜里去唐门未能得手而有些忿忿。见二姐也未多和她说什么,便打定主意完成任务后再去一次唐门。
然而这第三次,却一路顺风顺水,前两次都多次需要躲开巡守的下人,这次看管的人却比前两次少了很多,季柳月没多想,一路顺顺当当地跑出去往回赶,待走一段下坡路上时,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现在处于山野间,今夜无风,所以草木之间无大的响动,有人经过的地方虫鸣声会变小,但是为何她经过的身后虫鸣之声却没恢复?那么只可能是——有人跟踪。季柳月虽然不是轻功专精,可毕竟做的是关系性命的营生,逃跑功夫自然不差,可她刚刚一路从唐门出来,却完全未觉察有人跟踪,现已离唐门很远,可见这跟踪之人轻功不差,而要甩脱此人只怕不易。她赶忙警觉起来,摸了摸身上背着的刀子,她放轻脚步伏下身子,向有虫鸣声的地方躲,要验证下跟踪之人是否会过,倘若此人过来——她反手摸了摸背着的刀,因回头注意跟踪者的动静,又要留意周遭虫鸣声的变化,反而未注意她自己眼前有根突出的树枝。脑门就狠狠撞上了木头,只听“哐”的一声,震得树都晃了两下。“哎呀!”季柳月哀嚎一声,急忙捂住嘴巴蹲下身来。这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她懊恼地揉着脑门,又听见不远处传来极轻微似有若无的声音,虽然极短,但是她却能很快分辨出来,这分明是想笑又捂住嘴忍着嘛!季柳月大怒,正想拎刀出去和嘲笑她的跟踪者一较高下,冷不防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嘴,向身后一倒,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别动。”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她这才发现捂着嘴巴的正是自己姐姐。还来不及想什么,她才发现自己正和姐姐藏身在刚刚她撞到脑门的树梢上,而树下正有一人走过来。因树影关系,光亮不足,只模糊瞧出是个男子,披浅蓝色披风。只见这人在树周围转了转,又抬头瞧着她们躲藏的树梢里,季柳月被瞧得微微有些发抖,感觉到身后的姐姐拿出了什么朝远处一丢,不一会传来一阵很大的响动,果然跟踪者便朝那个方向立刻追去,待过一会后,季白萍带着季柳月从树上下来。
同样一身夜行衣的二姐只冷冷看她一眼,说道:“先回去再说。”
待回到她们住的地方时,天色已开始变亮。
季柳月因整夜被不知何人所追踪而时时戒备不敢有片刻松懈,此刻早已疲惫不堪,姐姐见她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帮她换洗干净了就放她去睡。季柳月自是倒头便睡,醒来时已发现日上三竿。迷糊间回想起昨晚之事,直到她摸到放在枕边的刀子才猛地坐起身来,昨晚追踪自己的到底是何人?能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都没听到脚步声,要不是因为虫鸣才发觉这人,只怕她现在已被关在唐门的密室里了。想到这里,季柳月又得意起来,连老天都帮她,嘿嘿,可见是她季柳月命不该绝!她正想的得乐时,就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然后看到姐姐端着饭推门进来。
“醒了?”姐姐将托盘放下,眼睛却盯着自己。
季柳月只愣愣地点点头。季白萍挑眉,凑近到她床边拉住她一只手把脉,又凝神看了下她的面色。觉得无甚异状,才又回身帮她盛好饭,一面问道:“可是吓傻了?”盛好饭后,又回过身来拉她下床,把她按到梳妆镜前梳洗好。
“还敢不敢胡闹了?”此刻的季柳月正老老实实坐着吃饭,连平日不爱吃的菜都一点不剩地吃下,听到姐姐这么问,只缓缓摇摇头道:“不敢了……”心里却暗想:苍天有眼,刚刚所说的不作数啊!
季柳月觑着二姐的脸色,见自己乖乖认错有了效果,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姐,你,你是否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季白萍将筷子放下,“只知必定是唐门的人,我未闻见任何气味。只是,无论是唐门的谁,你可都招来了个不好对付的人。”说罢朝她一瞪。
二姐这是还没消气啊!季柳月缩了缩脖子,问:“二、二姐,这是怎么说?”
“如不是我拦住你,你是想杀出去是不是?”
季柳月点点头。
“唐门是以暗器和毒药闻名,你可有自信躲过他们的毒药和暗器?”季柳月正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姐姐接着继续问道:“倘若你赢得过,此处可是唐门的地盘,唐门又怎会善罢甘休?你真要为我们招来如此可怕的敌人吗?”
季柳月被姐姐几句话说得头低下去,只得低声说道:“二姐,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回去抄《诗经》五十遍。”
“什么!!!”季柳月一下跳起。
“不抄就同我向大姐一五一十讲清楚,那时候,就不是五十遍《诗经》能了事的了。”
“二、二姐,能换个法子吗?你也知道我最怕写字了!”
“再多言,一百遍。”
“……是。”季柳月欲哭无泪,只能应下。可她心里却记得那个追踪她的人。
轻功好……哼,轻功好很了不得吗!迟早要你吃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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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视角问题而产生的Q&A
Q:季柳月给季白萍的药是什么药?
A:前文提过的药归散的原型。
Q:季柳月说的完成任务是什么任务?
A:都是杀人委托。
Q:她们去蜀中杀的谁?
A:两年前的事了,让他随风而去吧(读作没想好,如有需要欢迎接锅!(……)
Q:她们的大姐知道这件事吗?
A:当时不知道,季白萍之后告诉她了,现在她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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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