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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次是三位吗?”
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从氤氲着温暖雾气的水槽旁边转过身,带着微笑把天妇罗从微滚的油里捞出来,摆在乌冬面上,从柜台后面递出来。
这个动作结束之后,一直坐在背对店门位置的几人,就可以按计算好的时间,挪动身体左右避开。
然后,上中一的小千就会发出啪踏啪踏的脚步声,用力撞一下门,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让挟着雪花的气流卷进店堂。
要避开的是背后的冷风。对于K市T县警署的警员,或者说是以青木、太田为中心的外食小分队来说,发生在冬天傍晚的这个场景习以为常到可以用来报时,甚至比中央车站外面经常停摆的大钟还要准确。
“冒失鬼!”
父亲用看似非常生气,其实充满了对女儿的疼爱的语气抱怨一下,就打开柜台与店堂的隔断让小千进来,肤色微黑,有着圆圆的,闪闪发光的眼睛的少女,会突然意识到似地,十分不好意思地环顾四周,那副表情就像松鼠或者什么其它的小动物一样。
然后,小千会穿过蓝色布帘,继续啪踏啪踏地,从厨房后面的楼梯一直跑到二楼房间,放下书包,换身衣服来帮父亲的忙。
老板名叫冈崎泰造,夫人于六年前因病辞世,目前独力抚养女儿,并经营这个小小的饮食店。为阴云遮蔽的冬日天空里,三日坊色彩鲜艳的招牌,以及直到很晚还是持续点亮的橘黄色灯光,一直让人觉得温暖。即使周围都是刺骨的寒风,雪花在脚下咯吱作响,只要看看黑暗街道尽头的那扇门,就觉得好多了。
青木站在走廊里,因为空调的原因变得温度过低的空气刺激着他的手和脸,让他想起了这个反季节的场景。
——罪行吗?
——他们吗?
——我吗?
他低头看看手中拿着的,妻夫木的笔记本,紧紧攥起了拳头。
——假如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要搭上性命,那么我作为游戏的一员站在这里,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但是,决不允许,绝不认同,人的罪行只有人能够裁决,决不能像这样以滑稽的方式,像投骰子一样决出胜负。
——否则,那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挨个用力猛敲起了与保健室相邻的房间。
“妻夫木小姐并没有犯下法律上应该判处死刑的罪行,我相信你们也一样。这是不合理的……”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啊。
他几乎可以听到房间里面传来的喃喃自语。
“问心无愧的话,没有理由就这么坐以待毙。他们为什么选了我们?目的是什么?有没有保存理智的方法?拒绝战斗的话会怎么样?……好好想一想,说不定可以让更多人活着出去!”
——别傻了,这是想要劝说我们放弃战斗吗?还是想要劝我们走出来,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呢?
虽然没有直接听到这种回答,青木仍然感到,那一个个封闭的空间里,蜷缩在房间一角的抗拒。
“犯下过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伤害别人就应该向被害人补偿,但现在这样算什么?更恶劣的家伙还活得逍遥自在,我们的一切却要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决定命运,你们不觉得不甘心吗?!”
砰砰的巨响在走廊里回荡,被敲过的两个房间没有人,另外的则没有传来任何回答。空洞的声音似乎在讥笑着这种行为,青木的头脑中似乎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明白了,大家想要等待下去吗。那么,第一场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再来谈谈吧。”
2、
漫漫长夜渐渐缩短,白昼逐渐变长,树木发出新芽,樱花盛开再飘落,绿意在河川上弥漫,寒冷的冬季早就被抛在脑后,夏天到来了。
那是和现在一样让人汗流浃背的盛夏。但是祭典的热闹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美丽的焰火在黑色夜空中绽放,在河水中投下闪闪发光的影子。街道两边人头攒动,女孩子会穿着漂亮的浴衣从桥上跑过,木屐在石砌的拱桥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青木记得很清楚,小千的浴衣是浅黄色的,上面缀着圆形的玫红色花朵。从河里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从衣襟到下摆全部都湿透了。只有黑色鞋底红色鞋带,用金粉绘出樱花花瓣图样的木屐整整齐齐地摆在石桥的护栏上。
尸检的结果显示,女孩凌晨四点左右死亡,死因是溺水。身体有几处挫伤,是从桥上坠落造成的。
除此之外,冈崎千雪的额头上有被殴打过的痕迹,虽然伤口已经被清洗过,但头发里还残存着血迹,颈部也有指印。
泰造三天前驱车去相距遥远的S市商量和别人合作开分店的事宜,当天夜里十二点半左右返回,因为连续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他只和当时房间里还亮着灯的女儿说了声“早点休息”,就倒头睡着了。
当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造成了如此的悲剧,几乎找不到办法来发泄心中的情绪。虽然能够勉强回答完警察的讯问,但青木离开的时候,还是瞥见总是笑脸迎人的店老板满脸都是泪水和鼻涕,用头不断撞击面前的桌子,那动作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让人心悸的砰砰声慢慢减弱下来,但是,似乎这么做也无法减轻郁积在胸腔中的痛苦,这个中年男人紧握着拳头呜咽着,蜷缩起来把脸埋在膝盖中间。
不,悲剧是从更早些时候就开始的。
虽然父亲说过会赶回来一起参加祭典,但女儿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个年纪的女生大概觉得,和家人一起出现在祭典上是件很害羞的事情吧。比起和家人,她一定会和朋友一起出去,没考虑到这一点的泰造太粗心了。
也有可能,泰造预先想到了这一点,但觉得既然没办法阻止,那么不如默许女儿自由行动,小千个性独立又很机灵,不会上陌生人的当,同行的路人很多,也有朋友一起乘坐回家方向的电车,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小千和同学一起参加了祭典首日的游行。
游行大约在晚上九点半左右结束,等待人流散去,最后一个有人经过的加油站与电车站之间,需要经过一段只有两三盏路灯的黑暗小路,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
同路的同伴本应有两位,不凑巧的是,一个男生当天临时有事没有来,而另一个女生被家人开车接回家。只剩下独自一人的小千,在这条路上遭到了袭击。
3、
青木沿着灰色的水泥台阶漫无目的地往宿舍楼顶层行走,本来是打算寻找能让众人脱身的线索,但不知为什么,随着从走廊一侧斜射进来的阳光,以及长到五六层楼高的高大树木从窗边投下的阴影,让他不断地回忆起这个案件的种种细节。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种事呢?
刑警用仿佛要捏碎倾斜的木质扶手一般的力道紧紧握拳。
事件结束已经很久,新的经历不断冲淡旧的记忆,就算现在努力回想,青木也记不清当时的每个细节,但是,唯有那张脸,那个表情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犯罪者是邻县辍学的高中生,曾经因为偷窃、暴力斗殴和疑似侵犯未成年女性的事情被拘留过。之所以说是疑似,是由于加害者似乎拍下了照片和录像对被害者进行胁迫,至今为止并没有收到举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到那时为止,还没有发生恶性的伤害事件。
但是,平时活泼健康,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小千,会选择用那种方式结束生命,恐怕是遭遇了难以忍受的耻辱和痛苦。
青木想起从第一次拘捕那个少年的时候就开始,在侦查员之间不断发生的对话。
……
“那家伙竟然哭出来了,是在认罪吗?”
“不,根本不是,只是觉得自己很可怜而已。”
……
“一直闭嘴什么也不说,是感到害怕吗?
“大概是吧。”
“会害怕难道不是意识到自己会受到惩处吗,对受害者的家人呢,即使是表面功夫也好,有表示过道歉或者后悔吗?”
“完全没有,眼神躲躲闪闪的,一副想蒙混过去的样子。”
……
“这次呢?”
“胆子变得更大了,好像摸准了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之后会不会变成,送进少年感化院也不过是‘很麻烦’的程度呢?”
“喂!”
……
“……这种家伙只是光长了个子,心灵还和幼儿一样,认为只要大喊大叫就会有人把想要的东西送到他手上,周围存在的都是可以让他任意摆弄的‘玩具’,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以后只要远远躲开,就会有人替他收拾好残局……其实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现行法律,都是这么做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我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即使是伤害致死,假如实行者是未成年,律师们一定会想出办法证明当时是过失,行为人没有行为能力,搞不好还会说他精神状态不正常,最后三到五年就会假释出狱。”
“够了,这么推论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更别提这种没有直接造成严重后果的行动了。”
“说什么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人已经死了啊!你考虑过做父亲的心情吗?”
“说不要考虑太深入的是你吧!即使抓住了那家伙,我们也只能对被害人的家长说‘很遗憾,请您节哀’,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吗?”
青木一直沉默着,但他明白,大家内心深处都滋长着这样的情绪。
——那种人,绝对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
——总有一天会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吧。
——为什么这样的家伙还活在世界上呢?
冈崎在夫人没有过世的时候,打理店铺并不会花费这么长时间,他参加了当地的射击俱乐部,有猎枪的持枪许可,虽然忙碌起来之后出席活动的机会少了,泰造依然保留着这一许可,并按时进行年检。
说有所预感可能太过残忍,但女儿出事以后,店铺便立即停业,谁都没想到看起来老实随和的老板有如此的行动力。不久,事情竟然演变成像剧本或小说里一样,泰造在邻县的闹市中心用枪瞄准那个高中生,准备为女儿复仇。
直到最后一刻,青木都认为,自己是有能力,也有机会阻止泰造的。
高中生发现人群中的泰造时,花了一点时间弄明白自己的处境,眼神起初像被瞄准的猎物一样惊恐万状,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前奔跑。
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情,作为警察应该优先保护市民的安全,即使无法阻止持枪者,也要尽量避免其他人受伤,身后的同事已经数度发出了警告,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处在全力奔跑可以触及泰造的范围,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刑警举起枪瞄准持枪者的后背。
这时,高中生听见了指示泰造把枪放下的声音,竟然把脚步放慢了。
蓦地,青木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小子在等。
——等警察向泰造开枪。
4、
——人的罪行真的可以由人来裁决吗?
——我们保护的是人,还是法律,还是公正呢?
青木走上楼梯的最后一节台阶,推开没有锁住的门,这座宿舍楼有个露台,四面围着铁丝网,从规则的缝隙向远处望去,晴朗的天空下,四周树林构成的海洋轻轻起伏。或许身处平稳的现实,才能有余力去思考这些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青木低下头,仔细回忆着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中,刑警总是把规则与法律摆在首位,正常的人类社会正是借此运转的,在关乎性命的判断中混入自己的意志,本来是青木最为厌恶的、认为自身高人一等,有能力去裁决别人的自负想法。如果任由个人的复仇心或者所谓的正义感放任违背法理的事情发生,和所谓“神之代行者”肆意践踏别人性命的行为,不就根本没什么区别了吗。
但是,在那种场合下,他一瞬间就决定默许面前的复仇,或者说蓄意杀人。
——这就是我来到这所学校的理由吗?
他看看脚下,绿色和黑色交织一起轻轻晃动着,空间似乎也随之扭曲变形。现实已经崩毁了,而本人搞不好也很快就要葬身于此。
出乎意料地,青木修一感到了轻松。
或许是因为对曾经的选择感到困扰,但至今也没有收到任何谴责,这样暧昧不明的负罪感由于本人也卷入可能死亡的危险境地而消除了吧。
换个角度想想,剩下的几人是不是也如此呢?
也许大家都做过什么伤害他人的事情,但都认为自己没有错。完美无瑕的人类是不存在的,不管是规则、法律、人的道德与情感,都有着触碰不到的死角,在一个人眼里深重的罪孽,或许在另一个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既然这样的话,罪行是否应该受到惩罚,全部交给别人来判断不是很妥当吗?
青木站在那里,久久凝视着昨夜那些奇怪的形体出现的地方。
5、
不知过了多久,胸腔里的血腥味终于消退,似乎要把胸骨压碎的束缚也消失了,黑色的狼犬终于能正常呼吸,然而喉咙里的烧灼感还是挥之不去。
从长着锋利牙齿的嘴巴里急促地吐了一口气以后,它意识到自己连咳嗽也做不到了。
四肢仍然残留着要被扯碎一般的疼痛,它仰起头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男孩。
“真可惜,失败了呀。”
男孩摊开手,做出遗憾的表情。接着又像想起来什么一般,露出了笑容。
“不过,有件好事告诉你。”
Uri背着手在空中旋转着。
“下次的战斗你可以不用参加咯!三号是不是觉得,躲开猛烈的攻击,撕咬所谓的‘同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
狼犬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怒吼。
“你看起来不那么高兴呢,啊,难道是觉得,比起白天对大家的人类形体耍什么手段,还是夜间的战斗来得更轻松一点吗?”
Meta和Micha也聚集过来,金属的躯体在操场上咯吱作响。
“太弱了,太弱了,所以才会第二个退场啊!”
Uri拍着手笑起来。
“告诉你,有人已经把你的编号和姿态对应起来,但要求我早上再执行‘退场’的仪式!”
黑犬的身体僵住了,幽蓝的火焰在它的眼睛里静静燃烧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不想让人发现呢?总之作为第一个猜中的游戏玩家,我觉得十分有趣,所以同意这个要求了喔?你是不是没想到,在目睹早晨那种惨状以后,还有人有直接开始转动机械转盘,想法让别人退场的勇气呢?”
——啊啊,竟然要以这种方式结束啊。
——结束之前,想要做最后的尝试。
浑身为不祥的火焰缠绕,黑色的野兽发出了短促的声音,向Uri发起了攻击。
6、
青木在自己的房间睁开了眼睛。
这是最后一个黎明,自己要抓紧时间才行。
自从被卷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游戏之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仿佛放下了重担,如此坚决而毫无顾虑的感觉了。
他用桌上的铅笔在白纸上刷刷地写起来。
“我在公共场合未能恪守职责,让受害者的亲属杀死了嫌疑人,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对错与否,但假如重来一次,我还会如此选择。”
“如今我要因此在游戏中退场了,我一点也不感到遗憾,也不会怨恨试图让我从这个游戏离开的人。”
“Uri告诉我,这样的人有两位,一位拼命想要保存理智回到现实世界,另一位则是在一旁协助。你们究竟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罪孽,一心一意只要增加存活的可能性,还是对自己的生存之姿毫无愧色,宁可背负杀人的罪行也有要回去的理由,我个人希望是后者。”
“像黑影一样的一号,是在夜间与我交战的对手。全力一战的姿态让我觉得,它的本体并不是识别出我身份的那个人。”
“另外,试图与神之代行者对抗大概是不可能的,Micha的力量很大,Uri又可以随时消失。它们似乎只想让我们按规则进行到只剩最后一人。”
“请活下来的人依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吧,本来想要尽可能地保证大家的安全,但做不到了,请原谅我再一次失职。”
青木把纸片折了几下,塞进从抽屉里取出的信封,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它从门缝下面轻轻送出去。
——这样大概会有人注意到吧。
神之代行者似乎因为这意外的发展感到心情愉悦,因此不仅让青木返回原来消失的地方,还答应保留下青木想要保留的书信。
虽然觉得其他东西会随着自己的尸体一起,在一段时间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以防万一,青木还是处理掉了公文包里的文件,然后坐在床铺上,开始删除手机中的记录。
他快速地翻看着照片,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张笼罩着黄色光晕的图景上。
照片里的女性在花坛里露出灿烂的笑容,身后穿着红色和棕色格子裙的女孩正提着装着小型园艺铲的水桶,手臂上还粘着泥。
——果然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美津子和现在的丈夫一家三口生活在O市,惠里也要有弟妹了。
——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呢?如果是男孩,请让他成长为正直有责任心的好男儿,如果是女孩,就让她平安健康地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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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地平坑啦~~总之是平坑啦~~~【手舞足蹈
蜀黍的故事完结得十分清爽,梗有参考:
东野圭吾《彷徨之刃》
酒鬼蔷薇圣斗事件
福田孝行杀人案
很喜欢企划的背景和进行方式,一开始设想了很多依据自己的价值观行动,或者因为善良或正义的举动犯下“罪行”的人物,最后还是蜀黍出场了,虽然写的比较糟糕,这样结束自己觉得还是挺理想的!
感谢大家的互动,希望看到大家之后的故事!
这个时候时候已经是夏天了。蝉的叫声,偶尔降下的雨和到处乱跑的小孩子无一例外的证明了这点。
虽然没有什麽美好的粉色青春追忆,我其实很喜欢过夏天。因为只要一过这个季节当别人问起我的肤色问题的时候,就可以回答说“这是锻鍊的结果”了──顺便一说,我把这件事告诉老师的时候,他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首先你得能好好说出这麽长的话才行啊,小里久。”
哦。
虽然说了没人信,其实我记得我活着的时候不是结巴来着。而且说不定是演说家之类的人吧?毕竟在我为数不多的生前记忆里,唯一深刻的一段就是自己英姿飒爽的站在舞台上演讲,然后下场时一个脚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的样子。而且每每试图回忆往昔之时,我大脑都会从不知道哪裡的落灰角落硬扒出这段回忆放给我看。嗯,硬要说的话,这感觉就像是每次你去外祖母家,她都会给你讲述一次你小时候是如何带上你妈妈的丝巾装成神仙,而且把它沁在马桶裡沾湿,再披在头上说是露水的历史一样尴尬,但我偏偏就记得这个了。──所以说比起美好的回忆悲痛的回忆还是什麽深仇大恨的回忆,果然是尴尬的回忆让人印象深刻。
说到这个,我曾经在哪个夏天在现世工作的时候遇到过个半虚,大部份被锁的半虚都好歹是锁个什麽地方里,再不济也是个东西上;他偏不,身上的链子牢牢地挂在一个妹子腰上,锁的那叫一个紧,妹子走一步就拖他一步,走一路就拖他一路,妹子进了电车他被门夹在外面了,就挂在车外面飘的像个鲤鱼旗。我担心他洞会不会都被电车行驶的风吹开了。
要是一般情况下看个热闹也就完了,但是那天跟我一起来的正好是灰弥,他就看着那面鲤鱼旗一脸认真的问我“里久碳,他是不是和那个巨乳大姐姐洗澡换衣服都在一起啊?”
我哪知道啊?我就敲了敲车窗去问那面因为列车进站终于不用飘了的旗子:“啊……那,你……你……”
“你是和巨乳大姐姐每天都一起洗澡的吗!”
我还没把“你”的下一个字挤出来,灰弥就已经把整句都问完了……嘴慢就这点不好。
那个半虚听完脸都绿了,我吓得以为他就要被这麽一刺激变成个不仅脸绿,全身都绿油油的虚,差点把刀拔出来的时候,他开口了:
“谁稀罕和那个女的每天绑一起啊!就像谁稀罕看她裸体一样!”
哦,所以说洗澡是有看到的咯。
“我这样死了都升不了天!死亡的味道就是一股化妆水味!”
所以换内衣和打扮也是有看到的咯。
……不,这样已经连睡觉都在一起了,如果按照现世的法律已经可以报警了吧。
在我旁边灰弥摆出了一张“虽然不懂,但是因为觉得很厉害,所以闪闪亮亮”的脸。……可以的话真希望他不要因为这种东西变得闪闪亮亮啊。
车窗外那个半虚看着我们的态度是这个样子的,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开始气急败坏的辩解,大体的内容就是这个女性如何如何无能离开他无法生活,连鞋带都不会打结,没有人给她做早饭就不起床,下雨怕打雷会躲柜子之类居然还和他分手了的内容。
“所,所以,你,你就是,被,被甩……败坏,就,就自杀……”
半虚不置可否,不再理我们了。
顺便一说,下车之前我往那个被他缠上的妹子脚上看了一眼,她繫带皮鞋的结跟我在时尚广告上模特脚上的那种一模一样。
那时候到现在大概是几年之间的事情呢?基本上已经记不得了。那时候那个半虚还有一年左右就会完全变成虚了,如果当时他碰巧跳的不够远那他大概第一个食物就是他心心念念不会打结的妹子,当初是不是应该告诉他比较好呢?
不过说实话告诉了也做不到时光逆流了吧,还是让他轻轻鬆鬆的变成虚比较好。
副队长似乎在厅裡准备了西瓜,院子里的咪呜咪呜叫的小奶猫已经长的可以互相练习磨爪子了──现在似乎是又一个夏天了。
【1428字】
【牛顿第一运动定律,简称牛顿第一定律。又称惯性定律、惰性定律。常见的完整表述: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浅羽朝颜曾经是个非常恶劣的中二病。
但是这个人的演技仿佛点满,即使内心充斥着“去死去死去死”、“这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诸如此类自己日后想起来觉得黑历史到极点的想法,表面上还可以温和的微笑,完美地处理所有事情与人际关系。
除了她与父亲的关系。
没人知道浅羽朝颜的生命中其实是没有母亲的存在的。
不,曾经有。
然而最终,她也只能看着,母亲毫无温度地微笑着闭上眼,从此世界天翻地覆。
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
脑海中那一刻闪过的思绪纷杂,最后汇成漆黑的无机质的字眼。
是的,坏掉了。
她变成了一个内心满是恶意的中二病,而治愈她的是她的妹妹,浅羽夕颜。
母亲去世的时候夕颜还未曾记事,可当她跌跌撞撞地扑进自己怀中的时候,浅羽朝颜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希望一般。
足以在这满是恶意的世界上艰难地活下去的希望。
她还有个妹妹,她抱着她的时候觉得自己怀抱了整个世界,她那么柔弱那么小,她必须要保护她才行。
所以她必须要坚强到无坚不摧,为了妹妹的微笑,她得强大到足以取得重要之人所想要的一切,予求予给。
因为最初,是这个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眸,对着自己说:“不要哭了。”
“你哪里有笑?姐姐你明明难过到要哭了。”
浅羽朝颜于是抱住自己幼小的妹妹,沉默了三分钟。
只是沉默,她不能哭泣,眼泪是无用的。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浅羽朝颜抛弃了自己的中二病,学习着自己能学习的一切,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机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静止的心脏,在这样的怀抱的力度下,才重新开始运动起来。
浅羽朝颜是个彻头彻尾的理科生,大学学习的也是金融系,然而她的妹妹夕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学少女,由于身体原因她一直在家学习,最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超人气的轻小说家。她写的每一本书朝颜都有买回来读,然而她还是不懂得爱情为何存在。
她无法相信爱情,因为她见过父母相爱时的模样,也见过他们最终的结局。
如果相爱的结局是那个样子,那么爱情为何要存在呢?
真正的爱情又是何物呢?
对浅羽朝颜来说,她的理解中,那大概是为了对方去死也不会眨眼的偏激的感情。
“所以说啊,姐姐你就是太专心学习对其他人太不关心啦,多与人相处你就会明白感情其实是很美好的东西。”夕颜敲打着键盘,笑容狡黠。“我帮你递了简历给神乐坂学园,不用谢,多跟可爱的女孩子相处心情就会好了。”
……
“姐姐你总是不开心,我能看出来的。”
她永远都没法反驳的人,只有浅羽夕颜。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谢谢你,夕颜。今天你的甜点取消了。”
“诶?!”
“我得去备课,没时间给你做。”
“姐我错了……”
她一直站在原地,终于在这样的外力下,开始了运动。
命运偏折了少许,迈向了不同的终点。
“物理,即是事物的原理,以中文来说,就是‘格物致知’。探究事物本身的原理,以得到知识。”浅亚麻色头发的年轻女士这样说,扫视了下面坐着的同学,微笑起来,“我是你们的物理老师,浅羽朝颜。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TBC—
题外话:
开学我爸不让我带电脑过去,手机码字我绝对会死,先写一点打卡保平安,如果能找到机会我再写接下来的。
有人愿意来互动吗qwq
字数:4022 发布时间:9/4 21:42
这段有点长,既然企划主说延期一周,那隼篇下次再发咯XD窝去肝秋活……
◇津岛洋三篇◇
从那以后,我就时常约隼去喝酒。酒,不知何时就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喝酒的人,看着豪饮者,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人不可貌相,酒量也不可貌相。喝清酒,再喝啤酒,然后喝清酒,如此反复,却还不见醉的迹象,啊啊,那些被他饮下的液体都去了哪里呢?是变成了血液的一部分吗?我常常想,说不定我的身体里的大部分血液都是由酒构成的,所以我才会如此地与酒亲近。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在学校里也喜欢涂一些滑稽的漫画给同学看,逗他们发笑。然而我最擅长的其实是油画,比起风景画来又更擅长肖像画。现在,我正是靠着画画来维持生活——说是维持生活,也不尽然,更确切地说,叫做“换取酒资”。我犹如憧憬中的工薪族(salaryman)一般每日通勤——早晨九点背着画夹去公园写生,下午三点则下班休息(基本就是去酒场消耗掉比画一天能赚到的多得多的钱)。话说回来,酒可真是个魔物。
我也想过戒酒,可是时机总不能成熟。有的时候刚刚下定决定摔掉酒杯,就收到了朋友一起去喝酒的邀请,要拒绝别人,对我来说比戒酒还要难上千百倍;有的时候散着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酒场门口,若不向老板打声招呼就忽然不来,也不太礼貌……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两三杯下腹,七分醉上头了。
但是,请相信我。我从未为了享乐而喝过一杯酒。我之所以每日比电车还要准时地出现在酒桌上,是因为我一次也没有忘记为他人服务的使命。酒能使人健谈,能让言语变得轻松。我常常在席间滔滔不绝地讲着笑话,仿佛在表演落语,一团欢乐气氛。而我的心中却绝不轻松,宛如是一生悬命的马拉松奔跑,又像是抢救着危急病人的医者,在与死神作着殊死的搏斗。
“搏斗”,我想说这是一个十分贴切的词。第一个创造出它的人类,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我一直在“搏斗”,有时是和自己,有时是和所谓的世人、思想的敌人、还有女人。隼也很擅长“搏斗”,而且是我永远也学不会的那种。隼的职业是商人,所谓商人,是一种最擅长与金钱打交道的族类。他有着天赋的精明头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可以理智地做出最经济实惠的选择。自从我和隼认识了之后,我就能放心大胆地把钱交给隼,让他带我去玩乐或者买东西,再也不用担心上当受骗,反正他总能让每一块钱发挥最大的效用,讨价还价的本领也令我叹为观止。我的“搏斗”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倒不如说一败涂地,就像幼童去和彪形大汉玩相扑,结果是必输无疑。即使如此,我还是常常不得不站在彪形大汉的阴影下,带着连自己的影子也将被吞没的恐惧,却只能发出哀蚊一般弱不可闻的叫声。 咕咚!就被打下了地狱。地狱一定特别浅,从上面掉下去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早晨,我在公园写生的时候,遇见了简小姐。那个时候的简小姐,穿着一条蓝绿色的长裙,褶皱间如同藏了碧波万顷。她那只属于异人的红发,此刻正安静地绾着,被压在一顶精巧的、蓝紫色的帽子里。我该如何描述简小姐的模样呢?我想,最合适的语句应该是,那是一道恰好可以入画的风景。
我像位绅士一样和她打了招呼,询问能否为她画像。简小姐虽然有些害羞,还是答应了,并且似乎对绘画艺术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让她站在喷泉边,做出微一回头的姿态。然后,我拿起画笔,迅速地画了起来。
这幅画是这样的:微笑回眸的简小姐捧着一束盛放的百合花。简小姐见了,稍稍有些惊讶的样子。
“可是,这附近并没有百合花啊?”
“是没有。不过,我觉得百合花的纯洁非常适合小姐,既然没有办法将鲜花送美人的话,那便只好送给画中人了。”
简小姐的脸颊透出一点点绯红。她仔细地欣赏着画布上的百合花,似乎非常中意的样子。
“谢谢。我很喜欢这幅画,可以把它卖给我吗?”
“不胜荣幸。小姐喜欢的话,就赠给小姐好了。”我毫不犹豫地说。
“哎呀,那样怎么……”简小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津岛先生是以作画为生的吧?给您报酬是应该的,况且,我认为这幅作品有这样的价值。”
刹那间,我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眼泪差一点夺眶而出。眼前的这位娇小的女性,是第一位说我的画有价值的人。虽然我也给杂志连载过漫画,可不知不觉之间,我总是在拼命地迎合着、讨好着编辑,仿佛不那样做就会被冷冷地一脚踢开一般。汗流浃背的服务。我还曾经为了钱,去复制过春画,在酒和药物的麻痹下,做着令人作呕的工作,然后在终日后悔和自暴自弃中把赚来的钱转手又换来了酒和药物。啊啊,真是悲惨,目不忍视!
可是,一种奇妙的自尊在我心中作祟,既然我说了要送,怎么好意思再收钱呢。尽管我最近经济上吃紧得很,几乎是从喉咙里伸出手的程度的需要钱。
简小姐像是读懂了人心似的,又开口说道:“如果津岛先生坚持送给我的话,至少让我请您去喝一杯吧。今天晚上您有时间吗?”
我本来是可以彻底拒绝的,可是,一来我不擅长拒绝女人,二来我不擅长拒绝酒——莫不如说,我正是被它打动了。那个时候,我还对简小姐怀有莫名的感激之心,我甚至感到四肢发轻,如同踩在云里雾里。我第一次明白了“期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它能使时间变得更慢、更慢,但不是在痛苦中煎熬。如果说从我诞生以来,有哪段时间是真正感到轻松、毫不痛苦的,那一定是和简小姐在一起度过的时间。
我答应了。并且步履轻快地回了房间。假如我能够预知到,那种轻快的来源并不是简小姐或者是某种被称作“期待”之物,而是因为我正在坠向地狱的途中的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呢。
夜晚如约而至。
出现在酒场的简小姐换上了晚礼服,不再掩饰的长发垂落在肩头,比起白天似乎更加美丽。说是单纯的美丽也不尽然,换言之,淑女,并非酒场里美丽的女招待,而是像社交场里的名媛,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气质。
简小姐点了红酒,我点了威士忌。正当我们准备举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了。
“呦,洋三,好久不见啊。”
是隼。他拍了拍我的肩,然后就很自然地加入了我们。
“隼先生,晚上好。”简小姐依然非常优雅。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和隼一起喝酒了,可是觉得如此的“违和感”还是第一次。说不清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我微微地忧心起来。也许,这是一种危机察知能力吧。
酒过几巡,隼忽然在桌子下捅了捅我,然后站起来对简小姐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一趟洗手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愚钝如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连忙站起来说:“我也去,我也去。”就追着隼跑到了没人的走廊上。
隼的眼角漾着笑意:“洋三君,你挺厉害的嘛。才几天没见,身边就有女人围着。看来你的魅力不小。”
虽然隼是笑着、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的,我却感觉他的目光正将我看穿。唯独被隼这样取笑,我感到异常的羞耻。我偏过脸,小声争辩着:“不,没有这种事……”
“玩弄女人的恶魔,可是会下地狱的哦!”隼留下一句话,就丢下我去了洗手间。我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席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竟记不清楚了。我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人就是如此奇怪,明知道酒杯也不可能给予救赎,还是寄希望于一醉消千愁,可我偏偏又是不容易喝醉的人,仿佛是命运开的大玩笑一般。越是喝酒,我越是加倍地意识到自己的清醒,那清醒的意识在变本加厉地磨损着纤细的神经,发出咯咯吱吱的骇人的声响。那可怕的声响令人疯狂。
终于到了酒会结束的时候,简小姐起身去结账,隼却忽然站起来,抢了几步,将简小姐拦了下来,又露出了他商人的微笑。
“简小姐请留步。交给洋三去买单就好。”隼朝我使着眼色,故意用责怪似的口气对我说道,“洋三君,难道你要让这位小姐替你买单吗?”
“我……”我从椅子上弹起来,脑袋忽然嗡嗡作响。那一刻我仿佛身不由己地上前拦住了简小姐,“我、我来付。”
说着,我就打开了钱包,向里面看了一眼。瞬间,我的酒意全消。
里面只剩下三个硬币了,估计连换一小瓶啤酒都不够。
我呆立在当场,一种从未体味过的屈辱感涌遍全身。简小姐只轻轻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还是我来付吧。”就转身离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感到我将永远失去这份还没有萌芽便已经死亡的恋情。我已是残兵败将,今后即使还能见到简小姐,也只能落荒而逃。那一次被蛰痛的伤口,再也不会愈合了,它在每个深夜,沉默着流血。
我一个人坐在仙游馆里,望着墙上的字迹出神。月光照在墙上,我没有丝毫睡意。“玩弄女人的恶魔,可是会下地狱的哦!”那句话不知为何,不断地回响在我的耳边。不,我没有玩弄女人,但是,地狱……地狱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小的时候,乳母越野常常带我去寺庙,给我看《地狱极乐图》。图上有人正被烈火灼烧,有人身陷血之池、刀之山,惨叫之声几乎透过图纸传来。越野恐吓我说,如果做了不道德的事,死后就会被投入地狱受苦。可是,到如今,地狱是什么我还是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什么是痛苦。
(死去的人如何告诉活人地狱的痛苦?活着的人有谁见过地狱的景象?这是借用了人类的想象,而想象源正是现实。)
(所谓的地狱,难道不就是人世间吗?)
无法忍受了。太过于痛苦了。我捂着几乎窒息的胸口,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止痛的药剂。没有,没有,还是没有,这种药会致人上瘾,所以格外难搞。但是我不能没有它。我把所有的东西胡乱扔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在将我的身躯扯得四分五裂。我几乎发狂,用头撞击着柜子,又用胃去顶住桌角,突然,哗啦一声,我把桌子上的金鱼缸碰了下来,碎在了地上。玻璃变成了一块一块长满了尖角的碎片,反射着月的寒光,而金鱼黏在地板上,在徒劳地挣扎着。
正像此时的我。我忽然静了下来,目光落在墙上的字迹上,一个念头突兀地挤进了我的脑海,那如同的某种启示、灵光闪现,我想起了那段文字的后续是:
我この恨を懐いて煩悶、終に死を決するに至る。
——这不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吗。怎么可能会忘记。
砰砰砰。
我仿佛才刚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意识到有人刚才一直在剧烈地砸着我的房门。正当我打算有所响应的时候,一声巨响,房门已经被对面砸开了。
是津岛隼。
他的脸上还带着睡眠被打扰以及久无人应的愤怒,然而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似乎就变成了一种担忧和惊慌的神色。房间里的景象,令他瞠目结舌了许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踏着混乱不堪的物品走了进来,在我旁边蹲下身,问道:“你……没事吧?”
“……”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往后缩了一下,眼泪就止不住地又流了出来。
注:文中用的那段“墙上的文字”是藤村操的《巌頭之感》,有兴趣的可以自行去百度:)仔细观察的话,生田斗真版的《人间失格》电影中仙游馆的走廊上就写着《巌頭之感》。
長谷部+宗三,嫌惡組,no腐向,腐向評論也NG,謝謝合作。
attention!雖然連ヘイト創作的へ字都算不上(當社比)但是會出現刀劍之間認真地互黑,何でも許せる方向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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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视野的第一样东西,是僧衣的下摆。
他在朦胧之中觉得有些奇怪。谁会把僧衣垫在刀架下面?难道是他被放在僧衣之上了吗?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视野中僧衣与自己的距离又有些微妙地遥远。
如果能靠近些看看那袭僧衣就好了。
这么想着,视野中的僧衣就真的急速接近了自己。
“……?”
最先感受到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然后是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发出了一声钝响,某种从未经历过的不快感觉从视野上方缓缓扩散开来。僧衣的格子纹填满了整个视野,他花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似乎不是僧衣接近自己,而是自己掉了下去。他静静地留在那里,等着听到声音的某个下人来把自己放回去,但就在这样等待的时间里,让人烦躁的不快感也一直在主张自己的存在。
不知等了多久,不远的地方传来纸拉门被拉开的声音。有人大惊小怪地叫着他的名字,是一个高亢得有些奇怪的声音。大概是哪里的小姓吧,他忍耐着完全陌生的不快感,静静盯着格子纹的一点这样想道。
“我还想说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不见新刀出来……宗三左文字你这是做什么呀!你不会是被衣襬绊倒了吧!?”
开门进来的小姓咋咋呼呼地说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话,却就是不把自己捡起来。宗三左文字恨恨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根本不是什么小姓,而是一只长相愚蠢的狐狸。
——……抬起……头?
稍微开放了一些的视野边缘可以看到无力地投在地板上的白皙手腕,他想凑近一些看看清楚,那手腕却朝他的方向自己弯曲了过来。
他眨了两三次眼睛,试着让那条手臂朝右边移动,手臂就真的有些笨拙地朝右倒在了地上。
“啊——……我知道了,刀剑男士里偶尔也会有像你这样的呢,刚得到现世的身体结果不知道怎么用……你等一下,我去叫近侍过来好了!还有你一直这样趴在地上脖子不痛吗?”
痛?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宗三左文字也模模糊糊地察觉到那应该就是指正在折磨自己的陌生不快感。他笨拙地用两条手臂撑在地上勉强立起上半身,一个动作停了好几次才做完。
……近侍?
终于从名为疼痛的不快感中解脱之后,他才有空暇思考这个熟悉的单词。
这样啊,是要叫人来把我再放回刀架上啊。
虽然狐狸的话里还出现了好几个没听过的词语,不过那对宗三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笼中的鸟儿……就算对牢笼之外的东西发生了兴趣,又能怎么样呢。
狐狸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宗三的负面思考,还在兴高采烈地啰嗦。
“对对,说到这个本丸的近侍是宗三你也认识的人呢,本丸里有认识的刀剑男士在你也会过得比较舒服吧!”
狐狸说了一个名字,是宗三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谁让他历代的主人都喜欢搜集名刀呢,宗三左文字怎么可能记得住那些十把百把地排列在一起的刀的名字。
狐狸走后,宗三一个人在略显狭窄的和室里等待了一会儿,能够自由活动新得到的手足毕竟还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以至于和室的门再次被拉开的时候,他不禁感到有些不快。
“审神者有事不在,所以由我谨奉主命前来迎接。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与纸门之外的阳光一同洒下的是一个温和有礼的青年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点耳熟,但果然还是记不起来。宗三懒洋洋地将视线投向声音的主人,依次进入视野的是金红两色的刀拵,西蛮教士风的服装,端正的脸庞和温和的笑容,……紫色的双眼。
“……啊,呀,是你啊……”
宗三抬起衣袖掩口而笑,而后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
“下贱的无铭刀。”
宗三左文字是真的对压切长谷部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不过不是因为不记得,而是因为不知道。在桶狭间的战场上第一次遇到那把刀的时候,他还没有名字。无论是开战的号角吹响的时候,还是义元的头颅滚落在尘土之中的时候,宗三左文字都没有被拔出来过一次。如果是新的主人……他怀着这样淡淡的期待被从义元的尸身上拔下来,还未习惯那个年轻人手掌的温度就被扔给了一旁的小姓。
“磨短。茎表里刻上……「织田尾张守信长」和「永禄三年五月十九日义元讨捕刻彼所持刀」,就这样吧。”
之后他几易其主,一再被刻上新的印记,然而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年轻人漠不关心的声音,深深烙在他的记忆之中。
小姓恭敬地双手接过他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从那时起就被信长佩在身上,不知沐浴了多少鲜血的无铭刀,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神却还是跟那时一模一样,充满了嘲讽与轻蔑。
“有力气说话的话,就表示已经可以自由活动身体了吧。站起来,无用的装饰品。”
说起来,无铭刀的名字的前半部分宗三好像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他得到名字的时候,宗三和他姑且还是侍奉着同一个主人。他已经忘记了那天的天气是晴是雨,抑或那个茶屋主人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依稀记得的只有信长静静起身时传到自己身上的震动,无铭刀出鞘的时候也没有声音,雪光般煌煌生辉的刀身朝下挥去的画面不知为何看起来缓慢异常,像是一个毫无真实感的白昼梦。
一瞬之后,刀身上溅满了鲜烈的红色。
如果宗三在那时就有人子的身体,他一定也是会蹙眉抬袖覆住口鼻的。信长空挥了一下无铭刀,甩去不断滴落的血珠,没有名字的付丧神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满身淋漓的鲜血似乎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比起无关紧要的茶屋主人,信长似乎对爱刀的锋利更为关心,当天之内无铭刀就被赋予了名字,短短的四文字,既无雅趣也看不出一点文才,这样的名字还不如干脆就一直无名算了,你不这么觉得吗?——宗三那天难得主动跟无铭刀说话,也许是他刚好心情不错,也许是他很久没有近距离看过那么大量的血了。无名的付丧神……现在应该叫压切了,压切的表情微尘未动,只是轻轻抬起眉毛做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算是困扰的表情。
“无论名字如何,身为刃物只要能斩……敌人就够了吧?”
宗三到现在也不知他那句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听说给了无铭刀后半部分名字的,是他的第二任主人。远征归来的宗三走到审神者的房间前,听见无铭刀对审神者抱怨信长将他赏赐给连直臣都不是的家伙,擅自抱怨完一通之后话锋一转又请求审神者称他“长谷部”而非“压切”,连三岁小儿都看得出的本心。宗三站在纸门之外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指尖感受不到一点温度,想必脸上的表情亦然。
当初是谁说的,有认识的刀在就会过得比较舒服?
互为钢身铁骨的时候尚且无法理解彼此,何况如今这副连自己都不甚理解的人类姿态。
莫名其妙的不快感从身体深处沸沸而起,宗三伫立在廊下的阴影中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拉开那扇薄薄的纸门。
转身离开的时候,似乎又感觉到了那道令人厌恶的视线,他猛然停下脚步,门里传出的依旧是无铭刀与审神者疏松平常的会话。
数日之后,他与无铭刀同队出征,途中却遭到了名为检非违使的乱入部队奇袭。混乱的战场之中,碰巧身处同一个地方的两人自然不得不并肩作战。数不清是第几个敌人倒伏在地上的时候宗三抽回刀身的动作慢了一瞬,视野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两人中间直冲过来。
传入耳中的是衣袂割裂的声音,映入眼中的是长谷部脸上的新鲜伤痕。
“……哈哈!”
长谷部发出的声音,比起笑声反倒更像是渗满狂气的战吼。敌方打刀胸前的伤口喷出大量鲜烈的红色,全身溅满血液的青年顺着抽刀的势头已经回身冲向新的敌人,与此同时的宗三左文字则是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后退一步避开了飞溅的血沫,两人的动作流畅得没有分毫冗余,仿佛他们从四百多年前开始就一直重复了无数遍这样的动作。
前进的一步与后退的一步,两人之间一瞬空开的距离,一如那个狭小的茶屋中鞘內的他与那道雪光的距离,遥远得近乎绝望。
只是如今,异族的野兽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出厌恶的咆哮。
1、
——守护和征服,哪一样更难呢?
黑色的天空抖动起来,白色的沙尘四处飞散,目光所及的遥远地方,如同巨大的齿轮转动起来一般,天幕的开口缓缓扩大。瓦兰德抬头盯着那条黑暗的通道,感受着从中涌出的气流,再次咀嚼着这个问题。
久违地回到这个黑与白的世界那一刻,虚圈强烈的灵子风暴让他回忆起从亚丘卡斯成为破面的时候,千万条灵魂与错综复杂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在身体内部涌动、撞击,好像要冲破胸膛喷涌出来一样的感受。
那之后,虽然头脑中仍然回响着嗡嗡的轰鸣声,眼前也模糊不清,他还是奋力挣扎着,像新生儿蹒跚学步一样,用自己的双脚站立起来,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从取回了人类的意识和姿态以来,被赋予十五这个数字的破面,起初多半是凭借本能维持着自己的生存,但后来,随着意识和思维逐渐清晰,那混乱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合起来,像一团混沌中一道白色的丝线,标示着在这些相互吞噬的灵魂之中,作为统合的一个。
不是最有力的,不是最机敏的,也不是最强大的,只是少数几个具有整合性的灵魂中,将其他较为微弱的聚合起来,变得千疮百孔但还是拼尽全力逃脱了覆灭的命运的一个。
好像荒原上的野牛群聚在一起,围成密不透风的围墙,把角朝外,保护里面的新生或老弱一样。
混杂了其他人类和动物的记忆,如今的“自我”与叫做瓦兰德•艾尔斯坦的人类,已经不能称作是同一个了。但是,随着“第二次生命”不断向前延伸,他像看着彩色丝线逐渐织成织锦一般,看到了统御着这具身体的灵魂,生前的一幕幕景象。
在“他”还活着的时代,广袤的土地上时常回响的是金铁交鸣的乐曲,上演的是血与火的剧目,国家之间相互交战、吞并、联合、分裂、征伐。他曾随着远征军踏上别国的土地,也曾经守在家乡和入侵者作战,曾经亲眼目睹过各种各样的战斗。
为了土地与权力,将异国的国民从居所中驱赶出来,用刀尖挑着婴儿在火上烧,把老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撞碎在石头上,像飓风一样来去,像野火一样破坏一切的征服。
为了土地和利益,以谋略逐渐侵占领土,利用别国的危机,时而强硬时而柔和,在遗忘中像阴影一样蔓延至整片大地的征服。
为了自由舍弃性命,血战到最后一刻也要昭示己方主张的守护。
为了生存深深低头,在几乎失去一切之后还要忍辱负重的守护。
究竟哪一种更困难呢?
他多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出于不同的目的,同时受到国力、兵力以及能够使用的资源限制,征服与守护最终都走向不同的方向,并不是空有美好的愿望就能取得胜利。
但是,和理性的思索无关,破面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灵魂的形状。
和那些与他一起降生到这片虚无的土地上的同伴一样,他也有着对某个目标狂热的追求,那并不是嗜杀者对血的渴望,也不是强大的战士对战斗的享受,也早已脱离了狩猎者追猎和吞噬猎物的欲望。
他想看到所有人都放弃的事物存活下来,因而选择了守护的力量。
就像这些戴着面具的残破灵魂,本来就是不允许存在下去的东西,不管是黑衣死神还是白衣灭却师,都想要让其消失,看到它们彼此咬杀,浑浑噩噩地相互攻击,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就是‘虚’的本性。
虽然深深怀疑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瓦兰德还是认为,目前这种局势是无论哪一方都乐于看到的。和几乎所有势力敌对的现在,想要守护同胞,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破面仰起脸,灵子的乱流吹散了他的额发,青绿色的眼睛在白沙形成的雾气中闪闪发亮。
——因为困难才有趣啊。
让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困惑吧、恐惧吧,就算被踩在脚下,也变成带着毒液的尖锐棘刺刺穿他们吧,就算被碾碎,也像漫天飞舞的虫群一样重聚起来吧,像岩石一样压碎、像大海一样淹没,像烈火一样烧尽这些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哭泣和流血的愚神,然后全员一起回来,抬头挺胸地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
——认为我们还能被随意驱使的家伙,一切不会如你所愿。不管多少次,不管满身鲜血还是沾满污秽,在你被拖进同样的深渊以前,我们都会爬起来和你战斗的。
破面的眼前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影子,他站在黑暗里,似乎正在发出嗤笑。
在对那个身影施以最深的诅咒之后,破面也笑了。
那个笑容假如在阳光下,大概显得开朗而又无畏,但苍白的弯月给这个表情染上了凄怆诡异的色彩,仿佛露出獠牙的野兽一样。
2、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瓦兰德看着自己的上级,他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四处打量的样子几乎带着点好奇。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现世旅行
“虽然不想承认,属下也有同感。”
“诶……和我意见相同让你这么反感吗……好伤心啊……”
浅色头发的青年眯着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一脸沮丧地打量着自己的从属官。他举起手臂,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本来还以为能够悠闲地休息一下,女王大人真是任性。”
新上司无来由地让瓦兰德感到焦躁,他试图冷静地分析原因,是因为自己还沉浸在过去无谓的感伤中?是因为这家伙总是穿得花里胡哨?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让女孩子,不对,少年出现在房间里?或者是那些古怪张扬的装饰品?不,对待同伴应该一视同仁,决不能因为个人习惯就产生偏见,也不能就此抹杀他的战斗力和领导力,但是……
——果然还是无法相处,这大概真的是本能吧。
瓦兰德放弃了思考,接着,他听到在屋顶上蹲下来遥望远处的柚希发出了提问。
“你觉得这次到现世和死神作战,她是怎么想的呢?”
“一直呆在虚圈的您应该比我更了解现任的一刃,大人。”
瓦兰德摆出职业性的微笑把问题顶了回去,柚希不禁抓起了头发。
“咿……”
百折不挠地想和下属搞好关系的上司真的有点可怜,于是瓦兰德还是开口总结道。
“以虚圈现在的情况,无论是谁都应该会选择蛰伏起来慢慢恢复,不管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必须站起来与之一战的原因不外乎两个。”
“首先是,要解救变成傀儡的同伴吗?”
“嗯,想要让我们所在的世界长久地存在下去,唯一的方法是放弃过去那种在短时间内相互吞噬的做法,尽可能地保存力量,如果能够找到解除破面被控制的方法,失去的同伴就能回来……虽然这不容易。”
“那么,另外一个理由呢?”
“这是更重要的理由。”
十五号感受到了飞速逼近的灵压。他把身体重心压低,做出准备冲出去的姿势,而四刃似乎也同样有所察觉,绷紧身体做出了备战的态势。
“要昭示我们是有自己的意识,有能力自己选择,不为任何人利用,不为任何人驱使,不会跪拜在任何人脚下的生命。”
“嗯……这样吗,说得有理,白蛇姬大人的确是这样的……
“对了,操纵虚和破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他们能解析出操作的关键,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应用,我想,这一定是一开始就……”
柚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十五号突然转身,从两人所在建筑的顶端一跃而起。
“喂!你上哪儿去?”
“四刃大人是很强的,并不需要从属官保护,放心,假如您战败了,我会第一时间回来拿这个号码的。”
“真是够了……”
柚希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从属官侧身踏过大厦闪光的玻璃外墙,向某个灵压并不集中的地方奔去。
3、
现世稀薄的灵子让刚刚从虚圈回来的破面感到四肢像被粘稠的液体缠住一样,而胸腔似乎也在承受重压,他试图稳住呼吸,调整肢体各处分布的力量,想要尽力回复行动自如的感觉
——奇怪,原来在现世的时候,竟然习以为常地过了五年吗?
脚下是地面电车站、市立图书馆、购物中心、街心公园……作为人类开始生活的地方。
或许因为灵子或是地脉的关系,这里被作为死神从静灵庭到达现世的稳定通路。连灭却师也经常在这个地方出现。
作为破面,假如在一个地方停得太久,会吸引现世虚化的灵魂,自从那场战斗结束,为了不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瓦兰德便离开此地,在全国各个地方到处辗转。即使如此,这座城市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街道的分布,行人的流动,建筑的格局……一切都带着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远处出现了几个相当强大的灵压,大概是队长级的死神吧。而来到现世的死神席官也大多聚集在那个方向。看来静灵庭虽然正在为自己的问题焦头烂额,还是把几乎所有队长级都派到了现世,而自从上次战斗过后,对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原有实力的虚圈来说,这实在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为了这一点,不少二位数选择了前去牵制队长级,而战斗能力比较强的三位数和十刃则是先去击退副队长和席官,采取这样节约战力的方式。大家默默地达成了共识,这次战斗的目的不是消灭对手,而是为虚圈争取继续存在的权力。
像沉重的巨兵相互撞击再弹开一样,天边的沉雷开始鸣响。瓦兰德甚至记得其中的几个灵压。原来他们还活着,和自己一样再次踏入了这片混乱的漩涡。
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的战斗实在是太愚蠢,太令人厌烦了。就算是死神,假如虚圈不主动出击的话,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应该付出大量牺牲、花费大量战力将其消灭,这次他们的行动像是踏上了被谁一开始就铺好了的道路,让人觉得只是顺势而为。而那个背后的“谁”,应该不是死神的总队长,而是——
突然,瓦兰德感到身后有灵压接近。
挟着风势和冲击力,像出膛子弹一样飞速移动着,大概是身躯娇小行动敏捷的类型吧。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急于赶去众人聚集的战场。
“等一下。”
那个身影出乎意料地敏锐,在瓦兰德立起无形之盾的一刹那,便轻捷地向后弹开了,好像蜻蜓在水面接触一下,不,是还没有接触就远远飞离的样子。
女孩脖子上红色的围巾在空中飞舞,接着随着蕴含着活力的身体落地,她眨眨圆圆的眼睛,金色的瞳仁像黑暗中的猫儿一样闪闪发亮。
接着,她皱了皱鼻子,以与娇小外表完全不同的巨大力量举起斩魄刀向瓦兰德挥来。
——啊啊,这一点也毫无变化。
瓦兰德瞥见了她手臂上的队章。
“九番队?”
女孩迟疑了一瞬,眼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接着好像认为这是敌人迷惑自己的手段,继续挥舞斩魄刀,想冲破封锁了自己行动的层层防御。
但是,面前的敌人似乎带着悠闲余裕,在死神少女出手的瞬间向相反方向将那无形的重物顶上去,化解了斩魄刀劈砍和突刺的力道。大概是手臂被震得发麻,少女脸上明显露出了恼火的神色。
“叫京榊的副队还好吗?”
终于,少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瓦兰德抓住这个瞬间用无形之盾卷起旋风,裹挟住就要刺向自己的斩魄刀,锵的一声,闪着青色寒光的锐利刀刃飞到了半空。与此同时,少女身体四周竖起了无形的障壁。
虽然身体还能够活动,但自己明显是被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死神少女立刻使用鬼道袭向四面和头顶的空气墙,然而苍蓝色的火花像光线射入水中一样,被那奇怪的盾墙吸收了。
“抱歉,我不想和你战斗。这场仗对我们和死神来说都毫无意义,请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敌人竟然以安抚般的语气开口了。少女鼓起了腮帮,带着生气,疑惑,有点好奇,又不想输了气势的表情吼道。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我不想耽搁时间,有话快说,然后让开。我还要去找队长她们……”
接着她抓着头发皱起了眉,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最后自暴自弃一般地大声道,
“都是因为你刚才一直提她的名字!京榊大人是九番队队长,难道你和她交过手吗?居然还活着算你运气!”
破面眯起眼睛露出了微笑,露出了像是怀念的表情。
“你笑什么!不是要问问题吗?”
“啊,抱歉,抱歉,我叫瓦兰德,是破面十五刃,想问你们前往现世,是被下达了怎样的战斗指令?”
“什……当然是因为虚之王国的宣战啊!是你们单方面突然咬过来,我们当然要回击!”
“果然只是这样吗……有关破面被抓走,有人进而对它们进行了操纵的事情,你知道吗?”
“操纵……鬼才知道!难道不是你们先入侵静灵庭的吗,一次两次,完全不接受教训,既然这样我们也只有再把你们痛打一顿……”
少女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而青年只是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这样啊,确实不是从你们某个番队的实验中暴走产生的吗?”
“虽,虽然十二番的确是那种地方……那不可能,大虚是从外部入侵的……不对,你怎么知道?!”
“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
“……”
一问一答进行得太过顺利,死神少女似乎一方面为后悔的情绪所笼罩,一方面正在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透露了什么重要信息,她以一副宁死也不会再开口的表情瞪视着对方,结着手印准备下一次鬼道的攻击。
“请教你的名字?”
“诶?”
“我们不是不打架就活不下去的一群,和你们一样,我们不想出现无谓的牺牲,我们有一起行动的理由,有生活的地方,有要保护的东西。情势允许的话不想和你们成为敌人。现在我要想法让这场战斗在双方还没进入狂热状态的情况下结束,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意思,但是,啜饮鲜血喝醉了的话,不管死神还是破面都会变得很糟糕的。”
一口气说完以上的话以后,破面欠身低下了头。
“然后,受到了你的帮助。要致谢需要知道对方的姓名。”
“喂喂……”
具有压迫感的不明障碍像雾气一样消散了。斩魄刀回到了自己手里。死神少女叹了口气。
“鹭渊宫叶,九番队三席。”
4、
和预想的一样,交战双方渐渐进入了亢奋的状态,不管是追求一击制敌的杀手,还是追求单纯明快战斗的战士,他们的灵压彼此交相碰撞,迸射出飞舞的火星,黑色的白色的队伍交缠在一起,像浪花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双方怒吼着,将力量全数灌注在自己的武器上。
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把战斗进行到底。无论是死神还是破面,灵魂深处深深铭刻的本能逐渐被唤醒,起初还在考虑着战斗的技巧以及脱身的机会,但慢慢地,他们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深深沉醉在战斗之中。尤其是对于破面,眼前的敌人逐渐幻化成了生前让其感到痛苦和遗憾的形象。他们不顾一切地向黑色岩石撞击着。
——对了,就是这个时候。
海潮和岩石为一阵飓风吹散,形状各异的巨大躯体冲进了这个战场。他们头部包覆着白色的外骨骼,双眼像两个黑洞,里面闪烁的目光绝称不上理性,而像幽蓝的鬼火一样。
这大概是最“符合”破面原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戮,不存在什么同类意识,也不知道怎样群聚起来,不顾一切地疯狂攻击着眼前所见的一切——这些曾取回了理性的同类,现在又回到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虚圈奔赴现世的破面与静灵庭来到街道上的死神们,一瞬间处于困惑和不知所措的境地。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中,变得狂躁,似乎完全不知道躲避危险的白色野兽冲散了双方的队伍,让他们一步步不断后退。而破面们面对以前的同伴,似乎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已经不是原本的的他们了,只能战斗了!袭击过来的一律给我去死!”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吼声。
于是,白色的潮水以更加强烈的力量反弹回去。
“所谓的理性只不过是这种程度,归根结底还是一群饿极了就会厮杀起来的怪物!清除他们!”
不知是谁高喊着这样的命令。
于是,黑色的衣襟继续在狂风中飞扬起来。
咆哮吧,奔跑吧,在天与地之间卷起狂澜吧。让暗红色的血雾给世间万物染上色彩吧。
结界里的建筑发出轰响,倾斜、崩塌,烟尘四处飞散,和以往的战斗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下去,一切又会重演,现世会再一次遭到破坏,踩着过去同伴的尸骨建立起来的秩序和平衡,又开始崩溃散落,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会回来收割战果。
瓦兰德在街道的角落发现了与对手陷入缠斗而身受重伤的十七刃,不知为什么,刚刚与他战斗过的两个死神的灵压都已经消失了。保护他前往安全的地方之后,十五刃再一次回到了混乱的战场之中。之前拟定的策略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不仅无法威慑作为敌人的死神,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与以前同伴的战斗。
他看到被控制的破面队伍最前面,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奔袭,冲破人群把死亡带进敌阵之中的,正是之前在墨杜身边不离左右的从属官,一零七号伊诺克。
——啊啊,完全清楚了。
不管是一开始听到的还是现在看到的,暴走的同伴的种种行为,或者死神少女的说辞,以及战场的局势和死神们留有余地的攻击,一切都指向一件事,该与之进行战斗的对象并不是静灵庭,而是熟悉他们,创造他们,在他们身体深处埋下灾祸的种子的那个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假如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至少想办法让他们清醒过来。
瓦兰德向伊诺克发动了攻击,而一零七刃立即做出了反应,双脚蹬地,弹跳了几下就冲了过来。
伊诺克和所有被操纵的破面一样,眼里闪着不正常的疯狂光芒。瓦兰德曾经看到过这种丧失理性的色彩,那只在首领的安全受到威胁时,出现过那么一瞬而已,而现在的他将手中的利刃指向了自己的同伴。
“献上灾难,神威。”
伊诺克的喉咙深处发出口齿不清的低吼,然而归刃语仍然有效,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覆盖着头部的面具似乎伸展了,手脚变得更加颀长,手中的剑与手臂融为一体。他慢慢向瓦兰德走来,武器在地面上摩擦出火星,而地面被割开的部分开始产生裂痕,黑色的雾气向四周弥漫,泥土化为灰烬。这是带来腐烂、消解,接触到敌人就会让对方的肢体腐败的能力。
“喂,喂喂!你还能听到声音么?不管是你击败了同伴还是被同伴击败,‘大人’都会非常伤心,想起这一点的话就住手吧。”
瓦兰德躲过对方猛烈的冲击,倾斜着身体向后滑出去,接着在一片尘埃中直立起身体,冲对方大吼。
高亢的声音似乎震得空气都在簌簌发抖,然而伊诺克只是茫然地转动着头,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方向。面具上伸出的锐利长角仿佛切割夜色的利刃一样,微微闪烁着白色的光。
“放逐吧,黑羊。”
既然如此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瓦兰德当即展开了归刃。晴朗阳光下的影子开始拉长、扭曲、变形,巨大坚硬的四肢垂落到地上,只有上身还保持着人形。白色的外骨骼从他的额角垂下来,遮住了面孔,长矛与盾的形状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分别被左右手握着。
驱逐、拒绝,把恐怖和慌乱以及黑影散播到四周,这是十五刃原本的力量,现在的情形正是以灾祸消解灾祸,侵蚀的力量与蔓延的黑影交织在一起,黑影便逐渐褪去,高举的剑与高举的盾同时从空中落下,产生了剧烈的撞击,就像陡峭岩壁上长着大角的食草动物相互比试力量一样。
一次, 两次,三次。
剑从左方,右方,上方劈下来,带着锐利尖端的巨盾上面同样产生了小小的裂痕,灵子流仿佛带上了血液和尸体的腥甜气味,随着盾上黑色的条纹延展飞舞。
伊诺克的动作异常敏捷,仿佛意识到攻击一直撞上对方的防御,他改换了劈砍的方式,而是双手交握着剑,以密不透风的剑击向瓦兰德戳刺着,十五刃仰面躲过一击,向对手的下腹踢出一脚,但对方向一侧跳开,顺势将剑尖向瓦兰德的肋下刺去。
剑击的走向是从肋下到肩膀,假如躲避不及,身体会被斜切成两半吧。瓦兰德的脚下发出重重的响声,他低着头,利用反作用力向后弹开,地面也因为重击而崩裂。
即使这样,一零七的剑依然划开了他的钢皮,伤口迅速扩大、剥落,像点燃的纸张被火舌舔舐一样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几乎显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
十五刃开始显现出力不从心的样子。他只是一味地防御,退却,但对方却紧紧跟着不放。两人就这样以极快的速度交替前进,越来越远离刚才的战场。
长时间的持久战中,实力或身体状况的微小差距会演变成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就在一零七看起来就要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候,动作出现了轻微的扭曲,破面细长的瞳孔剧烈上下抖动着,挥砍的动作也偏离了。
——是了,就是这样。
原本处于劣势的十五刃用长矛的一端向伊诺克额头撞去,一零七刃仰面倒下,向地面坠落下去。
5、
从刚才起所有被控制的破面,都是凭依着多个中心,以圆形的活动范围行动的,远离那个中心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会继续前进,而是返回去聚集在一起。除了攻击“前”同伴和死神以外,这批破面彼此之间却不会互相攻击。
假使投入战斗,在狭窄的巷道中很难发现,但脱离战场之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正是基于此,瓦兰德才打算试试把一零七刃拖出那个范围。
果然,伊诺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似乎有某种力量在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奔走流动,之前仿佛牵引着他动作的无形之线在绷得过紧的情况下断裂了,这对他造成了很大痛苦,于是瓦兰德用这样的方式,让一刃的从属官暂时停止了行动。
处理掉那些“中心”,破面们很有可能就会恢复。瓦兰德想着。即使是“创造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同时操纵如此众多的破面,也会是件麻烦的事情。他使用这样的方法,意味着目前他身边,并没有能够用得得心应手的“下属”吗?
战场的风向又转变了,有人发现了这位虚圈曾经的控制者,尸魂界高喊着“叛徒”,而破面们则咬牙切齿地想要向这位把黑白世界搞得一团糟的家伙复仇。
这家伙竟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战场,除了来观察现在的乱局,并让它变得更加混乱,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吗?尸魂界和虚圈这次不合时宜又毫无意义的战斗,一定,就是那个叫做笹木悠生的死神一手造成的没错。
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怀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但现在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只能凭一己之力一样一样解决眼前的困难。
瓦兰德使用了响转,像跃入水中一样进入了某一个正在涌动的漩涡。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那里群聚着几只发出尖啸声,跨过墙壁、树木缓缓移动的基力安,它们环绕着黑色帷幔一样的身体在周围的楼房的玻璃窗上映出黑影,瓦兰德就在它们放出的虚闪中穿梭着。长矛在周围划出一道道雷光。
突然,某种从未见过,样貌怪异的基力安出现了。
那是一大团蠕动着的白色物体,比起坚硬的外骨骼,覆盖在它身体表面的更像是一层半透明的皮肤,有某种器官在其中搏动,液体聚集起来,又接着像四面八方涌动。
——丑陋的东西多得让人不耐烦啊。
没有丝毫迟疑,瓦兰德的长矛贯穿了那只基力安,它发出战栗一样的剧烈抖动,透明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狂啸声一瞬间充满了周围的空间,但是,那声音逐渐低落下去,被控制的破面们放缓了动作,开始原地打转,或者迟疑地环视四周。
——也许,这样能行。
白色的影子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就那样一跃而起向下一个中心进发了。
解决了一部分破面的受控状况之后,瓦兰德发现,继续前进越发困难,从天而降的箭雨像光的瀑布一样,封住了他的去路。
啊啊,笹木先生又找到新的同盟了,怪不得没法有效地使用。灭却师们要守护戒慎恐惧,认为是毒物一般的存在,已经觉得相当厌恶了吧。
静灵庭,叛变的死神,灭却师,破面,被操纵的同胞……各方势力在瓦兰德的脑海里交织成一幅错综复杂的图景。有种东西在他胸腔里涌动着,让他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恼火。
——我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可以算完成了。即使不能拯救全部的同胞,也尽可能保存了虚圈的战力,应该尽快回到一刃身边,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
——但是,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什么呢?
——像推倒的积木一样四散倾斜的建筑,连根拔起的树木,压扁的汽车和一地的碎玻璃。
破面看到了蔚蓝晴朗的天空下,云朵投下的阴影,浅色头发的死神正背着手站在那片阴影之中,抚着额发远眺脚下激烈的战斗。
笹木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表面看上去,那表情简直站在庭院里欣赏花朵,看着微风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样。
然而,老对手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兴致勃勃的神情。
啊,这边的气势弱下去了,不要被对方压倒啊?这边好不容易接近了,很可惜却被打碎了头颅呢。对了,让灭却师们轮流集中攻击双方,以维持他们的平衡怎么样?再努力一点,再愤怒一点,再表演出更精彩的角斗让我看看啊?
火焰烧灼着永远无法摆脱战斗的战士,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个悲哀的事实,只要这家伙不消失,什么都不会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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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1字,先这样吧。
感到了打打打的疲劳...擅自借用了各位的角色,如有OOC请戳;
下面接Melottia的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