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力者与灵媒的区别是什么?”
年过古稀的施耐德所长从来不向时间低头,他对自己所从事事业的热衷度甚至以年龄反比例成倍增长。稍微对施耐德有点解的人都会震惊这老头儿一把年纪比年轻人还能折腾,而其本人也说过“如果好奇心能害死猫,那死亡就不值畏惧——幸好是猫,可以比其他生物多八次机会”的话,当之无愧为自己赢得了“怪人”的绰号。
“嗯……我想,也许是灵能力来自其自有的一套与现存逻辑规律不同的逻辑规律,而超能力是在遵循现存逻辑规律基础上发展出来的区别吧。”
班尼迪克•布雷恩此刻正撑着下巴,用清澈的目光看着导师。他有着璀璨柔软的金发和像海洋般深邃的眼睛,身材在男性中算不上伟岸,长相也有点儿秀气。当然,如果你问他或者施耐德的话,他们肯定都更愿意用“施耐德最得意的门生,没有之一”来概括。
“有趣的理论,继续?”
“我们通常认为,‘魔法’存在原始动力,一般情况下分为‘精神力’和‘外部来源’。 如果是精神力来源,说明该当世界存在精神力经由施法者意志转化为能量或者物质的规则;如果是外部来源,说明该当世界存在由施法者的意志将外部动力扭曲为施法意图的规则*。”
与身为无神论者的施耐德不同,布雷恩自幼便对“命运”、“奇迹”之类的词汇特别感兴趣。即便成为了施耐德的学徒也不曾改变,反倒是完全继承了导师的好奇心,在精于本领域的同时不忘初心。
“我们假设宇宙中有无数多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的逻辑规律必然不同。魔法使、灵媒之类我认为可以视为相同系统,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可以统称为魔法,他们来自A世界,受到A世界的规则束缚。而超能力者则为B世界的人,受到B世界的规则约束。现在,A世界的人来到B世界,首先,他属于A世界,所以适用于A世界的规则。其次,他正身处于B世界,所以也适用于B世界的规则。但是A世界规则与B世界规则在某个关键环节并不冲突,所以产生了这种能够在B世界运用魔法的现象。”
施耐德笑着为自己斟满红茶,他也给布雷恩倒了一杯,对方点了点头,并没有饮用的意思。
“简单来讲,魔法使、灵媒可以视为异世界人,而超能力者可以看做超人。”
“也许我该提醒你,超人是外星人?”
布雷恩终于拿起茶杯,丝毫不优雅地一饮而尽。水温有些烫,他停了片刻才继续开口。
“那我们就假设还有个C世界,全部都是既没有魔法也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而A和B世界的人总喜欢以各种理由来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相比而言,C世界与B世界更相近,但是因为重力或氧气含量这些原因,你知道的,有机分子的形成、氨基酸的诞生、新生物种的新陈代谢,繁衍和遗传能力等等等等,哪怕只是一个环节有所不同,都会造就C世界的物种没有B世界发达。”
“发达,”施耐德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进化。”
“进化,为了更加适应生存环境,种群基因频率的改变不可避免——恩典操控者的诞生乃至发展强大正是基于此。”
柯尔特正坐在新买的小牛皮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品着斯里兰卡红茶。之前的沙发因为阿达西尔炸了个南瓜后再也无法彻底清洗,只好换了个新的。选沙发的时候柯尔特特意带上了阿达西尔,这样的集体活动更容易令参与者产生归属感。使他感到有趣的是,阿达西尔几乎选了与他口味完全一致的沙发。而现在,他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他们共同挑选的沙发里,抱着猫喝着茶看着书,等待度过一个悠闲的午后。
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嘭——咚——哒哒哒哒哒哒的巨响。胡子先生不耐烦地在柯尔特怀里扫着尾巴,头也不抬继续打盹。下一秒阿达西尔就出现在门口,看上去因为快速奔跑而几乎摔倒。
火一般的青年窜上前,猛地将手机塞给柯尔特。力道之大动作之迅猛,差点令柯尔特认为对方要用手机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怎么,发生什么了吗?”
柯尔特处变不惊,轻轻将手机推至能看清屏幕上字的距离。只见上面写着——
“有人偷了我的声音!!!”
将目光从屏幕过渡到阿达西尔,柯尔特很快想到不和谐处。确实刚才的一连串异响中并没有阿达西尔的声音,按照他的个性,平日里早就大呼小叫起来。只是稍微出去了片刻,就又惹下烂摊子吗,柯尔特无奈地笑,他的搭档早已毫不犹豫地证实了自己官方档案的真实性,真是毋容置疑的事件制造体质。
“总之,你这样的话我无法理解你究竟想表达什么,不如坐下来冷静下慢慢告诉我?也许你想来杯红茶?今年的新茶哦。”
阿达西尔看上去快要气炸了,他的几缕头发像是起着静电,胡乱漂浮在半空。在柯尔特万年不变的微笑下,阿达西尔尝试着深呼吸,这么做了两次后终于拖着一把椅子坐在柯尔特身侧。
一口气喝干别人的红茶,阿达西尔重重放下茶杯,柯尔特清晰地看见依旧是新买的茶杯上立刻浮现的裂纹。
至少没直接碎在他手里,也算是努力压制情绪的表现,柯尔特想。
“也许你已经冷静点了,现在,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据我所知,梅利尼先生,从你出门到现在像个河豚一样再次坐在我的身边,不过只过了一小时四十七分钟。我非常愿意倾听你的经历,当然,为了方便我理解,我建议你最好从头说。”
阿达西尔用力瞪着柯尔特,同时有着明显的迟疑,这样显得他在愤怒的时候脑袋格外不灵光。他皱着眉头捏着手机,几分钟后终于开始打字。
这是个好的开始,柯尔特想,超出常值的任何感情波动都将直接或间接影响当事人的行为。首先要做的就是教会阿达西尔进行情绪的自控。
柯尔特持续观察着,发现阿达西尔打字很快,但同时错误率也非常高。不过在输入到第十四个单词之后,这种错误已经有了明显减少。阿达西尔再次抬起头,又做了次深呼吸,然后将手机交给柯尔特。
“已经被证实的恩典具有多样性,但是并没有哪一种能力超出科学能解释的范畴外。”
施耐德打开全息投影,布雷恩观察着某位羊的资料。
“奥斯蒙德•斯特拉坎,11岁,染色体异常的聋哑患者。因为种种原因一周前才入岛的羔羊,先天性能力者。现有材料称其能力为‘剥夺他人声音,并进行操控,同时该声音具有魅惑作用’。”
“借用他人声音的塞壬?真有趣,聋哑人的恩典却是操控声音?也许他使用恩典时候能听见也说不定。”
布雷恩做出滑动的手势,逐条研究着斯特拉坎的相关资料。他们很少像这样聚在一起研究某位恩典持有者的能力,通常是下属研究员将成果直接进行汇报。而现在施耐德却拉着他看某个直观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羔羊,在开始之前还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资料还显示斯特拉坎难于融入集体,围绕着他发生的事件如果具有真实性,那可真是劣迹斑斑。显然上岛的时间有限不足以让他立刻捅出什么大篓子,但也算是需要长期观察的类型了。怎么,难道您怀疑这位羔羊有塞壬血统?”
布雷恩打笑到,观察着施耐德的神色。
“环境塑造人。斯特拉坎因为遭遇和年龄目前无法形成健全的价值观,现已初步体现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建议在给他寻找搭档之前先进行有效可行的心理疏导,不过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很难确保全员都走正规程序,毕竟研究‘犬’与‘羊’的相处也是我们正在进行的课题。另一方面,就算我们能对他进行终生监控,这座岛本身的不确定因素又太多。”
“说的没错,”布雷恩偷偷笑了起来,露出一个酒窝,每当这个时候施耐德总会在他的脸上看到类似狡黠的神色,“岛上的能力者太多,众所周知,有能力的人往往都更有个性。”
施耐德取下圆片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那孩子被发现是因为‘骚灵事件’。几个欺负身体有缺陷孩子的少年声称被魔鬼攻击,看不见的手拽住他们的衣领并将其推出数米外,向斯特拉坎远距离扔东西也会被无形的墙弹回来。有鬼魂——是的,被采访者提到的是鬼魂而不是神,显然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欺凌弱者是多么令人不齿的犯罪行为——在保护他,他在当地被称为魔鬼的孩子。”
施耐德止住话头,突如其来的沉默完全提起了布雷恩的兴趣。
“所以您认为所谓的‘骚灵现象’也是这孩子的恩典?但是没有人……”
“是的,没人有本质不同的两种恩典。这不是‘骚灵事件’,更不是什么守护神作祟,只能是那孩子的能力。”
“——未被查明的能力,斯特拉坎真正的恩典。”
Vampire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被冲进来的阿达西尔吓了个半醒,在看清来者后,又昏昏沉沉险些睡过去。
叫醒他的是柯尔特,Vampire震惊地发现阿达西尔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瞪着赤色的双眼恶狠狠地望着自己。
“哟、呦……早——哈——怎么了,这是?Supernova你为什么不说话?知道吗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没睡醒。”
阿达西尔发出响亮的冷哼,柯尔特和Vampire同时回头看他,又对视着彼此。
“我想,也许他在说‘说得好像你完全清醒过似的’?”
柯尔特表现坦然自若,Vampire带着考究的目光将这对搭档来回扫视,不消片刻就明白了原由:“啊哈。这倒是很有趣。也许你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所以……终于有人能炸了你的舌头吗?”
阿达西尔挥舞着拳头,比了一个粗鲁的手势。柯尔特耸肩,如同职业翻译表现了自己的素养:“去你妈的混蛋——他说。”
“我们遇到了点小麻烦,如你所见,Supernova的声音,或许是声带出了问题。他确实无法说话,因为声音被偷走了,至少他是这么告诉我的。据你所知有谁的恩典是类似的能力吗?”
Supernova眼睛亮了一下,转瞬又恢复到没精打采的状态。柯尔特微笑地看着他把自己塞在椅子里,滑到电脑前,最后将桌子上最上方的材料递给自己。
“也许这是你们在找的,新人羔羊。能力非常有趣,有人叫他塞壬,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海底的八爪鱼*。”
一颗钢弹堪堪擦过Vampire的裤管,嵌进他脚旁的地面。
柯尔特爽朗地笑道:“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这次是这个含义。”
在Vampire的协助下,阿达西尔搭档很快就利用神慈科的便利得到了所需的监控录像,虽然在这过程中Vampire表示其实我是研究所的人,但是没人理他。而当阿达西尔搭档准备前往“那小兔崽子”(阿达西尔在手机上输入这个词时,差点按碎屏幕)的藏身地时,Vampire意外地表示也希望参与。
阿达西尔狐疑地看着他,柯尔特又恰到好处地从某个角落摸出来,笑眯眯继续充当翻译:“跟着我们找死啊,不带派不上用场的白痴。他说。”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这次轮到Vampire面露疑色,除了羊自身的恩典,他之前从未接触到犬与羊有心电感应的案例。他飞速地在随身笔记本上涂抹了几笔,抬头盯着柯尔特。
“你可以问问本人?”
柯尔特盯着天花板玩大拇指,阿达西尔用微妙的神情注视着自家搭档,片刻后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可真有趣——”Vampire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搭档俩之间,左右环顾注视着他们,“也许,也许你们愿意让我采取血液样——”
阿达西尔捏爆了颗钢珠。
“滚,蠢货,”柯尔特兢兢业业,末了又加了一句,“他说。”
阿达西尔坐在副驾驶上,通过后视镜偷瞄保持笑容的柯尔特。Vampire则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二人,最后还是阿达西尔实在忍不住了,用手机询问Vampire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嗯——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你们真不考虑给我点血?一般情况下身体里攒那么多血也没用,这次的事件结束后,我们可以回我的实验——”
Vampire难得的长篇大论以阿达西尔用力关上车门告终,柯尔特却兴致盎然。
“你他妈要是再多说一句跟事件无关的话我就把——”他假装侧过视线,还惟妙惟肖地干咳了几声,“塞进你嘴里。抱歉,他是这么说的。”
“粗口就用不着翻译了,所罗门先生。”
柯尔特耸耸肩,满脸无辜,继而带着习惯性笑容离开了车,从另一边包抄过去。
等阿达西尔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憋了满肚子气,这点从被摔得震天响的车门就可以看出。他把玩着手中的小钢珠,一副精力无处宣泄的架势。Vampire连理都没理,窝在驾驶座上小憩。但他很快就被阿达西尔摇醒,刚睁开眼就看到塞过来的手机。
“你问我所罗门?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手机终于难逃爆炸的命运,阿达西尔如同流星般冲进拆迁区,伸着懒腰的Vampire放出跟踪仪。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恩典是不是如同推测的那样,我迷人的罗蕾莱。”
“柯尔特。”
呼唤自身后传来,柯尔特停住脚步,他认出那是阿达西尔的声音,笑容逐渐自他的脸上隐去。
“转过来,柯尔特。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那声音又说,充满着殷切的恳求。
“难道你不要我了,我们不再是搭档了吗?柯尔特?”
柯尔特几乎快要想象,阿达西尔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这似乎有点困难,幻想中的阿达西尔只是倔强地咬着嘴唇,好像再多的痛苦都无法令他求饶、示弱或者哭泣。
重新调整面部表情的柯尔特转过身,看到那名羸弱的少年佝偻着背,正向自己伸出瘦小的胳膊。恍惚间他又看到站在凉台上的阿达西尔,因为寒冷和苦闷搓着双手的同时反复跺脚。
“我要远走高飞。”
回忆中的少年坚定地说。
“到我身边来。”
眼前的少年轻声低语。
少年的残像彼此重合,那个想要保护他人,却一再伤害他们与自己的人。这个从神情就能看出恐惧、不信任与孤注一掷的人。受害者与施害者的立场反复交换,眼前的人似乎是他,又仿佛谁也不是。
柯尔特终于将嘴角上扬到一个精准的弧度,他走到斯特拉坎面前,蹲下使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行。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亲爱的?”
钢弹如同骤雨急下,将斯特拉坎与柯尔特完美地隔离开。站在高处的阿达西尔的怒火几欲具象化,他弹起一颗弹珠,射进斯特拉坎面前的空地。
“你都没叫我亲爱的。”
监视器前的Vampire愉悦地代替阿达西尔说。
阿达西尔藏在障碍物的后面,躲避看不见的攻击。起初他以为那是风或念动力,虽然二者在他看来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阿达西尔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另一种恩典。
太奇怪了,虽然说不上来是哪里,但实在太奇怪了。
翻倒的桌子作为新的藏身地点很快就被攻破,斯特拉坎抱着胳膊,露出病态的笑容。
“别光是逃啊,你不是很厉害,很能打吗?”
妈的太奇怪了原来我的声音是这样子的吗!平时听也不觉得这么奇怪啊!阿达西尔匆匆地想,他只有很短的时间研究被攻击物体的痕迹,他觉得这有个屁用,反正在他眼里可以统统概括为“我被人打了”。
“你们这样的人,仗着自己有力量就可以无视法律,欺凌弱小。看看你们当时的表情!”
斯特拉坎幼小的脸因为充满憎恶而变得扭曲,他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又换上笑脸。
“看看你们当时的表情——”
阿达西尔想真他妈烦,原来自己的声音是这么烦的吗,不他可不承认,一定是这混蛋小鬼的问题。长着不可爱的脸还非要用别人帅气的声音说话,违和到爆炸。
“现在我也有‘力量’了,我比你们更强,我比所有的人都更强!从此我说了算!让你们那些恃强凌弱的恶棍们都见鬼去……!”
与飓风同时袭来的是手握弹珠的阿达西尔,使用研究所发明的鞋子足以令他的双腿在瞬间承受巨大能的变化,他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冲出,像是颗炮弹,劈开风发出猎猎的响。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就被看不见的东西撞飞了出去。
这下撞的有点猛,阿达西尔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捏碎了,他的视线模糊,头晕并且想吐。恍惚间阿达西尔看到不知为何也蹲在地上的斯特拉坎正抱着头瑟瑟发抖,他立刻连滚带爬摸到障碍物的后方观察。
也许是脑震荡,阿达西尔晕晕乎乎地想。他想吐的厉害,这可糟糕了,没有人告诉他这小鬼的恩典这么屌。有血开始顺着阿达西尔的鼻孔和耳朵向外冒,他估测着大脑与内脏各自的受损程度。
靠,区区一个小鬼。阿达西尔抹了把脸,蹭在手背的血很快就凝固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有光斑一闪一闪照射在他的手上。阿达西尔抬头向光源望去,看到柯尔特正用镜子还是什么发出某种信号,发现阿达西尔注意到自己后,很快将光斑移动到对方的嘴和颈部。
什……说清楚点你在干什么,你要我干什么?我不懂!为什么不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明明将他引开了你?
“你们这类人真是缺点很多,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太过自以为是。”
来自上方的阴影将阿达西尔笼罩,他发誓今天再也不想听见的就是自己的声音。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斯特拉坎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阿达西尔只觉得脑子里有两百只蜜蜂同时在野蜂飞舞。
“惊恐、怀疑、悔恨,混杂在一起真是绝妙的神色!只要想到这副蠢样自此只会在别人的脸上出现,我就欢快到想要唱歌!”
斯特拉坎大张着嘴,他身后的护栏开始震动并发生弯曲,紧接着很快被折断,悬浮在半空。尖锐面对准阿达西尔的利器蓄势待发,微微颤抖仿佛映射着斯特拉坎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随着他小手挥下,护栏如同离弦的箭射向阿达西尔。
“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
咽喉被手紧紧扼住,手主人的另一只胳膊被护栏穿过,淌下与头发同样鲜艳的血。斯特拉坎睁大眼睛,惊恐写满了全身,他换气过度,同时开始抽搐。
“嘿——”阿达西尔声音沙哑,不知是因为疼还是许久不说话的不习惯,“我发现你真是话太多了,知道吗,这是战斗中的大忌。”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看起来很痛苦,那令你变得软弱。”
柯尔特收住意图迈出的步伐,静静地等在旁侧。在这里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阿达西尔的话,又不会轻易被他发现。
“有人对我说,痛苦使人成长,你要学会感恩。但去他妈的,痛苦只是痛苦,你要感谢的也另有他人,那些帮助过你或者鼓励你、陪伴你的人,绝对不是带给你苦难的人。但如果你只看着痛苦……
“那你这辈子就只能看到痛苦了。”
泪水很快濡湿了阿达西尔的手,他为斯特拉坎感到惋惜,然而依旧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细小的电流通过他的指尖传导,男孩闷声晕了过去。阿达西尔伸手拽住他,最终将他缓缓放在地上。
“也许你在当上牧羊犬之前没人告诉过你,不要轻易介入羊的战斗?”
阿达西尔头也不回,刚才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光是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像一袋面般倒下就花光了全部的力气。柯尔特终于走上前,从身后撑住了阿达西尔,扶着他慢慢坐到地上,开始着手紧急处理伤口。
“疼吗?”柯尔特问,他已经联系了维稳科,正在等他们善后。
阿达西尔终于放松紧绷的身体,给自己找了个不怎么疼的姿势:“屁话要不然你试试,你刚才到底要说啥?你又没被偷声音,大声告诉我行不行。”
“啊,那个。我是想提醒你可以利用传导物体的介质改变,隔离空气,或者使用高压电流的方式取胜。当然,综合考虑场地因素,你可以试试第三种,利用电缆制造出牢笼,毕竟电流……”
“停停停,你他妈……你是不是骗我,就你那用小玻璃片晃了几下,就能传达这么多意思?”
柯尔特笑而不语,阿达西尔却没来由觉得安心。
“那你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他在说话的时候没办法攻击,我观察了好久,发现只要他开口必然不会使用恩典。我想也许这两个能力是冲突的吧。所以,让他彻底闭嘴就可以了*。”
倒是意外的简单。柯尔特想。
“休息会吧,你应该很累了。有我在。”
阿达西尔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神情看着柯尔特:“你不是一直都在?”
远处终于传来维稳科的警笛声。
注:
1.《魔法与科学:宿命论及通用量子学理论的相似和不同》——Dr.K(wwww)
2.梗出自海的女儿,美人鱼与海底巫女做了交易,用声音换取能在陆地行走的能力。通常巫女的形象多为一只章鱼。
3.声音是由物体振动产生的声波,是通过介质(空气或固体、液体)传播并能被人或动物听觉器官所感知的波动现象。斯特拉坎依靠声带的震动可以轻易操控声波,阿达西尔通过接触改变了其声带运动的弹性势能,从而改变频率,使其从人耳无法捕捉的次声波状态恢复到可听声波。
Poltergeist(喧闹鬼):奥斯蒙德•斯特拉坎(Osmond•Strachan),营养不良,总是战战兢兢的样子,阅读量比一般同龄人高很多,在发现如何使用能力后,彻底从被欺负的角色转变为欺负人的角色,享受“复仇”所带来的快感。能力是通过震动声带发出次声波和超声波,双耳也只能捕捉该频率的声波,加之身为“羊”而DNA异常,所以在岛外被误诊为“染色体异常的聋哑患者”。 因残疾而被排挤,因能力显现而被恐惧,斯特拉坎能感受到少得可怜的来自父母的爱,也因为弟弟的出生而被剥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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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柯尔特(的里之人)和朋友一方的指导与协助,让我明白学好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硬道理。其实对于如何使用势能干扰乃至战胜声波操控者的方案我们讨论了很多,文中柯尔特举出的几点方法,都是两位学霸前辈告知我的,然而我最后还是用了最原始最阿达西尔的方式解决了战斗……总之,开心就好【谢谢两位(鞠躬
写完了之后发现还是适合投第二章……真是进度缓慢。
因为涉及教官部分的内幕所以不要脸地圈一下教官>w<
还有几张插图没放,之后有机会排版重发吧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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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时雨 -
“♪鐘がぁ~ ゴンとなりゃぁ
上げ潮ぉ、 南さ
カラスがパッと出りゃ コラサノサ
骨がある、サーイサイ
そら、スチャラカチャンたらスチャラカチャン”
混着沙沙的电波杂音,古典落语连珠炮般快速的对话声中突然响起一阵荒腔走板的民间小调。年轻的噺家迷亭信乐用他略带粗哑的嗓音,生动地诠释着农夫八五郎妄想着钓上美人骨头时色迷心窍的可笑模样。虽没有寄席中表演这一段时观众例行的应合声,多少失了些乐趣,但这段小调还是被他唱得有滋有味,连音量都不由得大了几分。
但正是这声量些微的提高,让本已有些睡意朦胧的心又忽然睁开了眼睛。压下惊醒时心脏那阵不自然地悸动,她深呼吸了几次,在床边摸索了一下,翻出半压在枕头下边的便携式的收音机。
“……以上,是由迷亭信乐为您带来的骨つり,下面是由真打春风亭八云先生的死神……”没等主持人讲完,心就按掉了收音机的电源,坐起身将它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身旁龙姬的床铺上被铺整齐地透不出一丝曾有人居住的痕迹。四月对民间部分开放了消息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龙姬都会去安昙野家小住几日。开始心还会跟着一起,渐渐地她便不再陪同。俊臣先生目不能视,她又口不能言,龙姬又是个看不懂人情世故的,在一起时总不免交流困难,种种尴尬。现在的龙姬早就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自己跟随的不安定因子。说来可笑,龙姬不在的时候,石野心骤然发现自己竟是有些依赖上了龙姬的陪伴。就比如入夏以来,没有她在身边的晚上,不知怎的就是无法入睡。
即使隔着玻璃窗,外面的蝉声依然透过缝隙挤进耳畔,彻夜不宁。夏天闷热的空气混着暧昧不明的蝉声,在莫名空荡的房间中酝酿成了沉甸甸的烦躁感。屋内的老式台钟咔哒咔哒的跳动声都显得吵耳起来。
心放弃般地长呼了一口气,起身打开了窗。蝉鸣的浪潮同泥土味的晚风一起涌进屋内,总算是稍稍打破了些闷热。看着窗外不远处那个小公园,突然想起前几日听到的琴声和那位话语间都是荒诞胡言的高个子落语家。
信乐先生转交的“仙人花束”还放在写字台上,虽然他还特地平分了两半送给她们,却不知最终还是打乱了插在了一个花瓶里面。过去常常去后山的花海看花,但是鲜少有将其带回装饰在房间中的时候。她总觉得离开了土壤和枝干的时刻,就是花朵死亡的时刻。就算将其矫饰成诱人的模样放置于精美瓶中,也无法掩盖它们已经失去生命的事实。不过别人赠予的花束总不好轻易丢弃,那日将花束带回后特地找月岛借来花瓶,将看起来已经有些萎靡干瘪的花束摆了进去。谁知第二天再看的时候,几个已经垂下去了的花茎竟然挺直了腰杆,还未盛开的花苞竟也有了些绽放的趋势。
*
—— 哪怕是如此弱小的生命,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有着莫名地倔强。
她走到桌前又端详了一下那朵已经完全绽放开的波斯菊。拿起笔,接着昨天写下的句子继续写着。
—— 闲话少叙,这次来信除了归还之前的发饰还有一事想拜托秋叶先生。
前几日店门前挂着的那串火箸风铃不知您是否记得?当日没有与您详说,其实我与那样的风铃也有几分缘分。
记得初进道场寄宿时年纪尚幼,夜不成眠。老师便从自己的书房摘了别人赠与的铁箸风铃悬于我卧房窗前。听着它的清响,不知不觉就能入梦。哪怕是没有风的夜晚,等候着它响起的时刻也会让人心情平静。直到现在,想起那个声音似乎闭上眼还能看到那开着大片蓟草的道场后院。手心中仿佛还握着那柄因汗水湿滑需要紧紧握住才不会脱手的沉重竹刀。都有些怀念起练习过后冰水镇过的撒着盐的红色瓜壤的清香来了。———
不知不觉间,纸张上的字迹已经排列到了边缘。心简单收了下尾,表达了下想要邮购那组风铃的意愿。又草草读过一遍之后,她将信纸折叠了起来放进装了一枚樱花发饰而显得有些鼓囊囊的信封中。
万川阁 秋叶苍海 敬启。
这是大正七十五年这一年,二人频繁的信件往来中的第一封,也是无关龙姬的唯一一封。
那个时候石野心和秋叶苍海还都不知道龙姬对于对方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但心隐约有种预感,这个男人的再次出现意味着终将到来的改变。对于龙姬来说,这改变或许会是机会,但也或许,会是灾难。
- 墓菊 -
怀中那捧白菊正散发着微苦的香,混合着冬日清晨刺凉的雾气冲进山犬半妖过度敏感的鼻腔。她皱了皱鼻子,将捧着花束的手放低了一些。花期将过,这家花店的秋菊却盛开得格外灿烂。它们肆无忌惮地朝四面八方伸展着细弱的花瓣。明明是献给逝者的花,却活的如此顽强。
“为什么扫墓时候要用菊花呢?”
年幼的心曾这样问起。正在往墓碑上洒水的东山老师放下水舀,拿起一支盛放的白菊递给心。
“这是因为菊花不会凋零,它象征着亲人对逝者长久的思念。”
那年秋天,十一岁的石野心偷偷地把那支白菊养在了自己的小房间里,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不会凋零。白菊一日日地失去了水分,变得干枯消瘦。曾经白嫩的花瓣蜷缩成枯黄的一团乱絮,似乎稍稍碰触就会碎裂一地。虽然确实没有像樱花或者海棠那样散落一地花瓣。
但无疑也是谢了。
所以,我们对逝者的思念也是如此吧。不会消失,不会凋落,只会不断地缩小,干涩,最后变成心里一团模糊的惆怅吧。
*
杂草在墓碑间肆意生长,七年的时间褪去了碑文的颜色,藤田家利人和井源家有介的两个窄小墓碑并立在一起,石台的中间还摆着去年的几朵残菊。
心还记得利人喜欢抽洋烟,却没有钱买,总是去找人打赌,把津贴输得精光之后还四处借钱。也记得和他一个寮出身的井源总是一脸嫌弃地拒绝他层出不穷的借钱理由。可不抽烟的他身上却经常装着一包香烟。在利人又在他耳边聒噪起来的时候,偷偷摸出一根塞到他那张跑起火车来无边无际的嘴里。
记得他们两个进值班室时带起的那股焦糊的烟草味,还有利人嘴里似乎总不会重样的荤腔笑话。但那两张脸已经模糊,她甚至想不起记忆里模糊的那副圆形的铜框眼镜到底戴在他们中哪一个的脸上,是他们,还是那个笨嘴拙舌的好人田中呢?
清水洒在整理一新的墓碑上,字迹从尘沙中再次浮现出来。脑海中模糊了昔人容貌的灰幕却没有被洗去半分,只有那几个横躺在血泊中的背影格外清晰。手腕的伤将将愈合,还使不上力气。她有些吃力地双手拎起木桶,向墓地更深处走去。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了故人。
只比他大上几天,却一直坚持要她喊师兄的比良野健次。竹刀被他打落时笑眯眯地说再来一次的样子,离开道场去军校报道的那天,偷偷抹泪的样子。还有七年前的那天,双臂颤抖着也要冲到老师前面,却被锋利前肢贯穿的样子。这段回忆几乎每次来这里时都会重复一遍,只是随着立场的变化,那一日心中对spst和龙姬愤怒已经和其他的那些面孔们一同褪去了颜色,只剩下一种无所适从,无法言喻的悲哀。
然而这次却不尽相同,脑中比良野和常世妖狐幻境中被刺穿的龙姬重叠到了一起。
心楞住了,她突然发现自己那时看到这般幻觉或许不仅仅是出于恐惧,她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期待着这样的情景发生。心脏猛地一颤,手上不由地多用了几分力气。腕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楚,臂间夹着的几支白菊顿时散落一地,回过神蹲下身捡拾的时候她才发现手心已然一片通红。
正当她伸手探向最后一支花时,一双锃亮的军靴在此时不期然地进入了她的视野。
*
“原来之前花是你放的。”留着胡子的男性军人皱了下眉头,捡起地上那支白菊后随手扔到一旁。他转身整理健次墓前新换上的一捧明黄色的花束。
“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那无情无义的实验品,早就不记得他们这些没有价值的牺牲者了。”
心咬了下嘴唇,垂着眼帘慢慢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哪一部分,无情无义,不记得,还是没有价值。
比良野健太没有回头,他擦拭完墓碑上的字迹,将脏污的抹布随手扔进一只水桶里,又舀出另一桶清水淋在上面。都做完之后他也没有回身,而是席地而坐,对着墓地中沉睡着的弟弟回忆起了当年在道场时的日子,权当身边的石野心不存在一般。但她清楚这些昔日旧事,多少也是说给她听的。
比良野兄弟是心在东山的道场时最亲近的人。兄弟两人父母是道场师范东山年轻时的战友。夫妇二人牺牲的早,留下年幼的兄弟俩无人照顾便由东山接回了道场,视如己出。健太比心大七岁,健次和她的年龄差不多。刚来道场时,几乎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子。心的父母那时还在世,不过也已经被派去了海外战场做后方的铁道营建工作,家书都随着战况断断续续地,经常三五个月也没有一封。每逢年节的时候,道场里的弟子们纷纷回家与家人相聚,总是只留下他们四个。中秋的一起看着月亮吃月见团子,大晦日东山老师亲自下厨做的手打荞麦面,还有正月的年糕和端午的柏饼,年年岁岁皆是如此。
直到健太上了前线,心和健次一起进了士官学校。
当他升为中佐,从前线调回帝都的陆军参谋部调查厅时。这间曾被称为家的东山道场中,只剩下从研究所告老退役的东山老师一人带着几个捡来的孤儿。健次死了,凶手不但没有得到惩罚反成了新设部队的王牌,一路春风得意。而一直被他当作妹妹看待的心竟然选择站在凶手的一边,成为了‘它们’中的一个。
他始终不能理解心的选择,也从未打算原谅她的背叛。可是,一想到再过不久,她也将被派往前线最危险的地方冲杀,多半葬身他乡,终不能再相见,比良野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东山老师近些日子身体不大好,说要把手打荞麦面的秘诀传给我,以后就由我来做给大家吃。他也真是老糊涂了,道场里那些年轻人多半都上了战场,战事还在扩大,现在才十四岁的凉太和小光马上也要去服兵役。到了明年,哪里还会有什么大家……”说到这里,比良野沉默了半晌,重新戴上了捏在手中的军帽,站起身来。
“今年过年也回来吧,趁还见得到。”
说罢径直离开了墓园,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 大晦日 -
时近半夜,年近六十的东山老师进来染了些寒症,身体不适需要先一步回房休息,久违的家宴结束地比往年都要仓促。两个小孩发出了抗议,似乎是先生说好了新年钟声响起时陪二人一起放烟火。心听着远处房间中传过来老师一阵阵地咳嗽声,还没等她做点什么劝阻孩子们,比良野已经一手拎着一个的衣领直接扔进了二人的房间。
心也笑笑,跟着回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
屋里充满着令人怀念的熟悉味道。看到铺好的床铺,忙碌了一天久违的家事,却比训练了一天还要疲累。心连腰带都懒得除下,孩子气地一下扑倒在被褥上。榻榻米的竹香混着沁入了中那股木造屋特有的陈年松木香包裹着心,久违地将所有的不安和警惕都抛诸脑后,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岁时一般,带着幸福的满腹感,闭上眼睛脑子里面竟然空空荡荡,下一秒就已经睡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朦胧间被隔壁的少年们透过薄薄的樟子门传出的细细碎碎的嬉笑声弄醒。看来是还没有压下玩心,决定一会儿等大人们都睡了,去仓库偷了烟火带出去玩,两人聊得开心,音量不觉稍稍大了些。果不其然,一声男性威严的轻咳直接在二人门口响起。
一时间,整个宅子都安静了,只能听到后院盈满的响竹的敲击声。
似乎有些太安静了,她睁开眼睛,盯着天井。片刻后,她听到门外细不可闻的脚步声,此人走得极为小心,仔细分辨似乎是军队中常见的潜行步法。心顿时脑内警铃大作,第一反应是有人暗中潜入宅邸。她迅速取下腿上绑着的军用短刀,小心地蹲伏在门口观察着走廊中的异动。
脚步声经过她门前时,一阵轻微的香气被她异常灵敏的嗅觉捕捉到,竟是荞麦面的味道。
比良野?
走廊另一端只有东山老师的卧房。若是找先生有事何必半夜三更如此鬼鬼祟祟。心皱起眉头决定跟上去看看。
“……她们出发了?”东山的声音有些轻微的沙哑,但比起晚餐时明显多了几分底气,丝毫不见方才苍老衰弱的迹象。
“刚接到密报,‘龙’带着一个实验品小队已经出发前往三条巷。‘那边’已经准备好收网,她这回一定逃不掉。”男人压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很久没有听到龙姬被如此称呼,比良野的语气阴冷,‘那边’指的会是什么她已经猜到。眼前似乎闪过高大犬妖扬起的利爪,被士兵搀扶着的三千元司中尉血迹斑斑的上衣,狐妖劈斩下的妖刀和龙姬被刺穿的惨状。
*
“死伤不论,回收实验体‘龙’。”五年前的冬天,东山老师转达任务时的表情冷峻,似乎笃定龙姬不会活着回来。之后二人重伤归队,老师竟一次都未来探视,痊愈之后心才得到东山告病辞职回家养老的消息。现在想来,恐怕那次围捕命令从一开始就不是下给龙姬一个人的。东山老师擅自更改了任务细节,他希望龙姬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一个人去送死。失败后称病辞职,龙姬神智不若常人,便一直没有人质疑任务下达时的细节。
三千院被疑叛军押往调查厅进行审问前恰巧有妖异将其劫走,以心对三千院中尉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出卖军队情报的人。那时得知三千院押送时间的除零式赤见中佐,高河少佐之外便只有调查厅的相关人士。如果信息泄露方需要一个替罪羊,那么将三千院的信息透露给祸津鬼无疑是最便捷的方式。若比良野归来后就和东山老师联手想要向龙姬和spst复仇,那么研究员和改造实验的消息,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由内部泄露。调查组没有着手过这个方向,很容易怀疑到他人身上。那之后比良野只需要顺水推舟。
这次新年若不是比良野邀请回道场一起过节,按章程本该轮到心和龙姬一起驻守部队。五年前的误传任务,让心迟些出发多半也是为了保她安全。比良野虽怪罪她过度袒护龙姬,老师也无法理解她自愿改造的决定,却从未有过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牵连心的想法。
但那又如何呢,为了报复spst,为了向杀死健次的凶手复仇,竟不惜将整个部队置于危险的境地。报社事件之后,很多士兵接连遇袭,鸠身负重伤至今不能行动,久远和茉莉也生死不明。他们进入零式不过一年,和七年前的事件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复仇,即使达成目的又有什么意义。这样的结局,难道健次就会心安吗。
手中军刀,本为护国卫道的利器。东山老师交给她的那天,质疑无法担此重任的人是自己。而今,却是将刀交给她的恩师成了悖道叛军之人。
老师和健太的做法心无法认同,却也没有立场去阻止。龙姬面临危险,可如今负伤无法持枪的自己连助她战斗的能力都所剩无几。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劝龙姬迅速脱离战斗,逃过这次合围再做打算。心捏紧了手中的字条和短刀,手腕处未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寒风卷着零星的雪花,灌进她单薄的衣衫。为久违的节庆特地选择的白底红梅绘羽沾染着奔跑间飞溅起的泥雪,整洁清隽的纹色荡然无存。相似的风雪,相似的无力感,心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天。
东山道场和三条巷之间不足千米的距离。
却漫长得比这冰雪还令人心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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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秋叶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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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量血腥注意。
关于夏绿蒂二年级时契约了森林麝这件事会尽快在e组中补齐……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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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魔法生物来自:
森林麝 http://elfartworld.com/works/29981/
塞姆 http://elfartworld.com/works/32801/
乌苏拉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6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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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情是很多的。
当夏绿蒂慢慢地向后倒向地上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没时间去回忆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因为她的身体警告着她如果再分神,她就会死在这里,就像那个人那样。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夏绿蒂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这个电话是一位名叫“溏黄”的女士打来的。
她曾在一个旅游论坛上注册过账号,与溏黄就是在那里相识的,聊天的时候挺愉快,夏绿蒂想也许她们俩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就像我刚才已经说过的,这件事情很危险,我只能向你求助了,但是你必须考虑清楚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来帮我。”
几乎不像是“求助”的冷静话语,但的确是那个人的风格。夏绿蒂从善如流地思考了五分钟,没有找出一个不去帮忙的理由。
所以她当天收拾完了东西,第二天就出发赶赴溏黄所在的地方——一个东西伯利亚高原上人烟稀少的小镇。
为什么自己会成为溏黄目前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了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她唯一认识的一个魔法师吧?
是的,溏黄知道魔法的存在。或者应该说,现在普通世界知道“魔法”存在的人已经不少,而溏黄比那些普通人要知道得更多一些,因为她是“组织”的成员。
“组织”好像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反正这几年大家只要提起“组织”这个词,大家都知道指的是它,那是一个由普通世界的普通人们自发建立起来的、针对魔法生物进行观察、研究、追踪以及接触的跨国工会组织。
夏绿蒂和溏黄此前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就像她所想象的那样,溏黄是一个活泼爽朗的女性。长发被束起成马尾,身上穿着的是专业的登山装备,与她相比,夏绿蒂的装备好像有些过于简单了。她瞧了瞧自己的连帽衫和运动裤,决定用魔杖把自己的衣服变成和溏黄相似的样子。
溏黄说,昨天凌晨在东西伯利亚高原的某处山间发生了一场“地震”,就是这场地震让某些人发现了某样东西的存在。这个东西非常有用,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也许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下场,有一些小组织已经在窥伺着,所谓的危险也正是来源于他们。
“他们会使用装有‘魔晶’的武器进行攻击,同样不可小觑。”
两人一起走在小镇的途中惹来了不少人的注目,不过主要原因倒不是她们本人。
“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一直跟着我们的这孩子,是你带来的?”边走边将所有事情一一交代完毕的溏黄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
她口中的那孩子——一只成年雌性森林麝正乖巧地跟在她们身后,见溏黄回过头,就歪着脑袋用黑宝石般纯净剔透的眸子凝视着她,流露出微微好奇的模样。
“它是洛克。”夏绿蒂介绍道,“是个女孩子。”
她们在旅馆里确认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夏绿蒂在自己和溏黄的衣服上画上了保持干燥的小法阵。因为溏黄本身无法制造魔力的缘故,她在溏黄的法阵上加上了储存魔力的符号,将自己的魔力注入其中,使其能够持续运作一段时间。
走出了小镇,一路向着东面一望无际的山野森林前进,渐渐的面前不再有路,她们走进了山的深处。
溏黄一手里拿着指南针一手用柴刀砍开挡住前路的树枝,时不时地将目光穿过树叶眺望一下远方,洛克很快就起到了作用,雌性森林麝拥有控制藤蔓的魔法能力,洛克将她们所行道路前方的藤蔓移走,使路途看起来好走了稍许。
她们走了三天,周围的树枝越来越茂密,天空越来越难以看到,脚下的路几乎变得难以行走,只有洛克一直轻盈地围绕着她们跳来跳去。
第四天的时候她们注意到周围逐渐有许多树东倒西歪,甚至有些大树被连根掀起,在地上留下巨大的坑洞。
“看来接近震中了。”
这时候已是将近中午,洛克在前几天一直因为初次来到陌生的森林而兴奋非常,今天却一直无精打采地打着蔫。夏绿蒂觉得它可能是累了,拍拍它的头想安慰一下,却发现它竟然在发抖。
这块地方有什么不对。
她正想示意溏黄停下脚步暂缓前进,变故突然之间就发生了。
空气变得冷了下来,树叶上的露水凝结成冰,箭同时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形向着她们袭来。
被包围了。这个念头转过脑海。
如果在遭遇袭击的那个时候带着溏黄转头就跑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变成后来那样的状况。
袭击她们的人是普通人类,拿着劣质的魔晶武器,尽管人多势众,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使用起武器来毫无技巧。夏绿蒂将冰元素凝聚成冰刃攻击,并示意洛克操控藤蔓扰乱袭击者的布防。溏黄与她背靠背站着,也拿出了一把镶有雷属性魔晶的长刀。
一场战斗开始。
夏绿蒂没有与人生死相搏的经历,所以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究竟算是何种程度,但被打倒的人有充足的余力爬起来继续攻击她,应该就说明她的攻击太轻了。她捂住了被漏网之箭刺伤的肩膀想道。
而溏黄很明显刀刀都下了杀手,她长刀所到之处鲜血的不停地喷涌而出,如同用镰刀收割稻谷一般轻易。
以至于她完全疏忽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带了手枪。
夏绿蒂在魔法界居住了三十多年,对名为“枪”的存在十分陌生,而溏黄的近战长刀很不巧也不擅长应付子弹。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夏绿蒂立即凝起冰盾,但读咒语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子弹发射所需要的时间,她只听到背后“咚”的一声,溏黄已经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没打到要害,没事。”她吸着气握紧了武器,刀上紫色的雷光大盛,一击而中了想趁机来补刀的袭击者。
洛克对眼前的景象害怕起来,藤蔓随着它一起轻微地抖动着。夏绿蒂撑着冰盾扶起了溏黄,少女吃力的呼吸声让她意识到刚才的伤口绝不是“没事”的程度。
她在包里带了疗伤的魔药,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点给溏黄用药。
夏绿蒂一边扶着溏黄一边尽己所能地攻击周围的敌人,想要破出一条路来。
但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的景象出现了。
狂风掠过枝干,整座森林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动。
空灵的合唱声回荡在整片山谷之中,如同树上串着无数清脆的铃铛。许多乳白色的、半透明的影子从树丛里、灌木里、叶片间缓缓升起。
它们轻柔地、缓慢地用同样的节奏上下浮动着、旋转着。
一条触手轻轻点地,浮起,回旋一圈,落下,点地,再浮起。
就好像一群永远不知疲倦的芭蕾少女,随着它们的动作不断浮起的围翼是轻盈的裙摆,细而长的触手是少女纤细洁白的胳膊和大腿。
它们尽情的伸展着柔软的身躯,纯净的歌声令心灵柔软不已,仿佛这里不是未经开发的森林,而是高贵华丽的歌剧院,仿佛这不是战斗的间隙,而且一场精心准备过的演出。
所有人——所有在场的人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夏绿蒂也从未见过如此成群结队的塞姆一起在普通世界出现,这本应是不正常的现象,但是那和在魔法界时所听到的一样温柔治愈的歌声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没有能够及时地警觉起来。
没能及时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是甜蜜的毒药,是一个天大的陷阱。
先是有一个因伤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他连尖叫都没有发出一声,连挣扎都没有尝试一下,就在治愈人心的歌声里毫无反抗地被拖走了,除了与灌木摩擦的沙沙声以外没有留下一点点动静。
而且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紧接着是第二个,也许是在被拖曳的时候感到了疼痛,他低低地喊叫了一声,但也没有继续挣扎。
第二个人同样毫无反抗地被拖走了。
其他人依然像木桩那样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
但是他的喊叫声如同一粒沙子,揉进了夏绿蒂的神经里,她开始有一点感到头痛,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试图唤回神智,但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她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不能……忘记。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动了动嘴唇。
“……将此身化作铜盔铁甲……”
血喷涌在附近的枝桠上,刺目的鲜红笼罩在地面。
这是第三个人。
可是她看不到。
“……将此心化作金枪银矛……”
她的语速快了起来。
“让这片雾气……破碎吧!!”
随着一声清喝,笼罩在大脑中的幻象终于被撕裂开。她睁大双眼,正正好好,看到第三个人的身体被撕裂成两截的模样。
鲜血四溅。
她困扰地看着四周,却没有找到其他生物的存在。
这不对劲,塞姆不吃人,而且塞姆的歌声只有治愈心灵的作用,并不能迷惑人心。
这里一定还有另一个存在!虽然看不见,但是这个存在一定具有很高的智慧,它能有意识地操纵塞姆的歌声,利用其让人心情放松的特性,使幻术趁虚而入。
“水元素凝聚吧……水球术!”她将一个大水球砸到溏黄的脑袋上,“溏黄!清醒一下!”
溏黄被冷水泼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谢啦!”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甩了甩头发,冲着夏绿蒂笑了一下。
夏绿蒂正松了口气,想要等她走过来,却突然看到溏黄的脸色有点奇怪,动作也有点奇怪,好像是脚提了提,却没能迈开步子。
夏绿蒂低下头,看到碗口粗的章鱼触须缠绕住了溏黄的双腿。
第四个。
溏黄是第四个。
夏绿蒂像弹簧一样冲了出去。
“水龙卷、土之枷锁!”
水与土凝聚到一处,将触须牢牢锁住,但是下一秒她就被击中甩飞出去,重重砸到地面的岩石上。
“人类!!区区人类!!!!”
她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剧痛和头晕中睁开眼睛,看到半空中漂浮着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在大叫,声音变成了一种极细的刺耳噪音。
“汝可知吾花了多少时间将此物收集起来吗?”
它的其中一只触手上还抓着浑身是血的溏黄。
但是正因在比谁都近的位置,溏黄才看清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只抓着她的东西上半身是人类少女的样子,眼睛和嘴角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牙齿尖锐无比,卷曲的黑发掩盖住了赤裸的身躯,下半身却是章鱼的触须,八条腿牢牢地将自身固定在一个轮椅上。
“竟将她们给放出了!!死吧!!”
随着这声怪笑着的宣判,章鱼人的全身突然扭曲变形,不断地膨胀、膨胀、膨胀。
触手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它的体型膨胀到了两层楼房那样的高度,形似人的部分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真正的巨型章鱼。
刚才的土之枷锁,也已经被挣脱了。
夏绿蒂支撑着让自己勉强站起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散了架似的疼痛,其中最严重的是自己的右脚。
场面变得前所未有的惨烈。有几个人被它当做食物吞吃下腹,溏黄可能受了内伤,一直在吐血。
夏绿蒂试着挪动了一下右脚,更加钻心的剧痛传了过来。
该不会是骨折了吧,这可有点糟糕啊。
现在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做才能救到溏黄?
她喘着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好在她在坠落时也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魔杖,要不然还不能用无杖魔法的她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她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风咒,借助风的力量减轻身体重量上的负担。
看起来只要这个章鱼还在这里就没法接近溏黄。
仿佛感应到她的想法,刚才因为受到惊吓而躲到树丛之后的洛克突然探出了脑袋。
她心里一抽,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孩子想做什么。
“等等!!”
森林麝以轻盈的身姿跳了出来,飞快地向巨章鱼跑去。
“停下洛克!!停下!!”
洛克仿佛没有听到,它绕着巨章鱼跑起来,她知道它想做什么,它想用藤蔓将那怪物的触手缠住。
但是太难了。
那只章鱼的体型是它的多少倍呀,触手比它的四肢合拢还要粗。巨章鱼随意地挣扎一下,她都能看到操纵藤蔓的洛克变得更加无力和痛苦的样子。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深知自己不能浪费洛克争取到的时间,咬紧了牙关。
“看破一切的真理之眼啊,请将魔力加持于吾……”
她要找出章鱼的爆裂刻印。
这并不难。难点在于,爆裂刻印的魔咒本身没有攻击效果,她必须想办法攻击到那个刻印显示的位置。
随着她咒语的吟诵,探测用的魔力触及到了巨章鱼的表面。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能够感觉到自己受了冒犯的章鱼又撕裂开两条藤蔓,挥舞着那比钢筋还粗的触须向她砸了过来。
她向一侧躲闪着,右脚的伤让她没法跑,甚至连站立都很困难。
“看破吾敌毁灭之道——”她咬咬牙,挤出最后几个字,“爆裂刻印!”
一个纯黑的圆形刻印出现在章鱼其中一个眼睛的位置上方,夏绿蒂迈步,却失去了平衡。
阳光的直射让她有了片刻的恍惚,她在倒向地面的时候产生了自己在半空中飘着的错觉。
一秒钟被拉伸至无限长。
她恍惚间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讲话。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情是很多的。”
是的……比如为什么常世的山里会有着大批的塞姆?为什么陆地上会出现章鱼的魔法生物?它为什么要主动攻击人类?溏黄想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碎片,却又一个都没能看清。
旋即,夏绿蒂被触须重重地撞上,碾压进泥土里。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好像有一道蓝光打中了巨章鱼的刻印。
大脑一片空白。
……会死吗?
不,还不行。
还有……该做的事情没有做完……
她好像昏迷了一会儿,又好像没有。
当再一次清醒过来,从湿漉漉黏糊糊的泥土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发现周围异常的安静。
是的,非常安静,没有奇怪的笑声,没有打斗声,没有尖叫声。
巨章鱼消失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周围,发现魔杖不见了,她趁着身体坐起来想去找,过幅的动作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嘶……”
一只手拿着沾满泥土的毛笔递了过来。
“你好……这位小姐?这是你的东西吗?”
夏绿蒂捋起了垂到眼前的头发眯起眼睛看了看——这确实就是她的魔杖。然后她转过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
那是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性,湖蓝色的长发被束成了一个高马尾,穿着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天蓝色连帽衫和海蓝色休闲长裤,神情一派关切。
对了,溏黄呢?
夏绿蒂张了张嘴想开口,却猛地咳嗽起来。
“先别说话,我想你的伤大概有些严重……先躺下?不不还是先换个地方比较好?”蓝发青年自言自语起来。
“咳咳咳……”
“还是先换个地方吧,”最后他决定道,“这里还没有结束……”
夏绿蒂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溏黄?”
他困惑地回以了“什么?”的疑问。
“咳咳……一个女孩?活着?”
青年闻言露出混合着了然和悲伤的表情,站起身走到不远处,提溜起一个人体走了回来。
“死了。”他把手上提着的尸体放到夏绿蒂眼前,“我把乌苏拉赶走的时候,活着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
夏绿蒂微微发愣地注视着尸体。溏黄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手臂弯曲成奇怪的弧度,脸上黑乎乎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双眼紧紧地闭着。
她伸手拍了拍溏黄的脸,还是温的。
她将爆裂刻印的咒语念了一遍,毫无反应。
爆裂刻印对死物无用。尸体……已是死物。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鹿……鹿呢?”
青年说:“快了。”
这一次他没把什么东西提过来,而是把夏绿蒂提了起来,将她拖到了远处的洛克身前。
只一眼,她就知道洛克虽然还没死,但也活不了了。
森林麝用湿漉漉的黑色眸子凝视着她,想要抬起头来像往常一样蹭蹭她的手,可是已经做不到了。
洛克垂下了头,看起来好像很累,那长而温顺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
时间仿佛从此刻开始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