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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是一片蝉鸣。
然后有雨声。
再后来便有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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绊踮着脚推开房间的窗,人群的熙攘声与阳光一并涌进她的怀里。
她呼出一口浊气,睁着眼等着一趟从远方疾驰而来、又向远方疾驰而去的风。她喜欢从风中听到各色的声音。
然而有东西在声音之前来了。那是一条极漂亮的方正型织物,红绸作底,上面的丝线在阳光下映出细碎的金光。不知是从哪家小姐的手中滑出,随着风直撞进绊的视线里。
绊睁大双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只是风果然是朝远方去的,那织物在她眼前闪了一瞬,便被带去了更远的地方。
绊的手顿在半空中。眼还跟着那片红色走着。
她不是目力极好的九十九,那种忽然入目又转瞬即逝的美震慑了她,让她只是呆立着,睁大眼睛望着,最后那些精美绝伦的绣线在她眼里只剩下那片大红的布,迎着光吹成啪啦啪啦的风声。
过往也这样,粗略一看似乎都是崭新的,但只要微微呼一口气,就能嗅到模糊的尘埃味道。以为鲜明得如同正红的光景,经年之后细细看去,才猛然知晓那片美好在脑里也只剩下这个色块了。
红色。她看着那个色块施施然远去。可纵使它只模糊成了一个小点,那也是极其灿烂明艳的,张扬不羁地,纵横驰骋在一切暗影之上,连岁月也无法阻挡它的鲜明,再重的凡尘也无法将它熏染。
绊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上也有这样的色彩。
你为什么脸上留着红痕?
你为什么化形成人的样子?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人?
岁月在她心口模糊不清地呼啸而过。
>>>
绊知道“逝去”。像晶莹透亮的雪花本在空中盘旋,却在猛一刻落在了地面上,化成水,而后化成空气。
逝去是无奈且冰凉的。
它那时候已经习惯了雨水顺着膜具的弧度流下,也知晓了“逝去”的含义。老迈的人就如同过了花期的樱一样飘落而下,腐化成泥,再也不会归来。然而,当它第一次直面“逝去”所见的场面,却没有樱花坠地的柔软。
那是废弃的神社,和逃亡的武士,以及倾泄的雨。
冷铁之间相抵的声音令人心慌,寒光之下武士的表情模糊不清。他的双手颤抖着,胡子颤抖着,刀也和他一起颤抖着。
刀终于不堪重负般地碎裂了,那一声刺耳的锐响让面具悚然。孤狼临死前的鸣叫也不过如此,半似咆哮半似哀嚎,然则这声音都太过微弱了,听不清是否含有更多的不甘,悔恨,惊惧与茫然。 它只是碎裂了,并发出了相应的,最后的碎裂声。
面具听到那属于刀刃折断的声音,那一刻面具以为是自己碎了。
而后那个本握着刀刃的人就在她眼前倒下。
破碎了,就和他的刀一样。武士悄无声息地伏在草丛中,口鼻掩入泥中。刀碎之后他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好像他的刀最后的悲鸣便也是他最后的吼声。
人呵一口气都能变出雪花的天气里,器物与人一并悄然而去。刀本诞生于烈火中,匠人们悉心捶打他们,拿着铁锤的手臂流淌下汗珠。 这之后的刀身沐浴温热的鲜血,最终却葬送在了一夜冷雨之中。
这就是它直面“逝去”的场景了,不是顺应自然规律而凋落,而是血的热气在雪天中氤氲缭绕,最终冷却消逝的残酷。
而当它自身经历“逝去”时,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当刀碎裂之时,作为器物,同为器物,面具在那一刻几乎是怜悯起了这把刀,它碎裂得壮烈,也碎裂的难堪,尸身留与一地血水里,昔日的锐利被污泥浊水尽数抹消了。
可当她跌落的时候,只有属于泥土的一声轻缓的叹息。刀还曾经为人所用,面具只剩得一片空落,甚至连一声绝然的碎裂声也发不出来。
失去了俯视的视角,她仰望着这个她本该熟悉的神社。
黄铜铃铛不知所踪,再猛烈的风也摇不起清脆的声音。雨水从屋顶的缝隙中悄然潜入,半途被废弃的蛛网们拦截,挂在上边摇摇欲坠地映着惨淡的月光。
自神社衰败之后,她也终于掉落了下来。
雨又落了下来。一片冰凉之下,面具再也看不到任何事情。
意识机械地转动。
她想起了“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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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是温暖的,热闹的。
当匠人落下了第一笔时,面具拥有了第一缕意识。最开始只有触觉,柔软的触碰着她,环绕着她,包裹着她。紧接着是听觉,一开始满是树叶厮磨似的沙沙声,最后只有人绵长的呼吸声。然后是嗅觉,气味们在阳光与尘埃中与她窃窃私语,但它当时还不明白那些都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最后是视觉。从一片黑暗之中先是透了一丝光进来,而后她就缓缓地看到了一切。
工匠放下了笔,朝着面具呼出一口气。他将成品小心地举起来,窗外的光透过面具上作眼的圆孔中直射过来,倒真像有人目光如炬地直视他一般,刺得他稍稍偏了偏头。匠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被自己逗得微笑起来。
他干脆就借着刚刚眨眼间产生的奇怪感觉,对着面具说:“请好好守护这里哦?”
那是新神社的建立。原本只是一尊供奉着狐狸雕像的小石桌,随着人们的汇集,对神明的托付如同新开垦的耕地一样多了起来。人们在树林里开辟出道路,竖起深红色的鸟居。
面具就这样伴着祝福与欢笑,从工匠的手里挂上了墙壁。
实际上,她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缓慢地熟悉了这一切。并不能说她不够聪慧,但最开始的她的确很笨拙。
她无法明白合掌的老人脸上的表情,如此安定地闭上眼去,嘴角旁带着安定的笑意。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祈祷呢?
她无法明白失去亲友的人们脸上流下的东西。这些如雨水一般的液体不分季节时间地在不同脸孔上划过,又和雨水一样消失在衣衫上与土壤中。
她无法明白前来修补她的匠人取下她时蹙起的眉头,无法明白他新生的白发,无法明白他渐渐皱成一团的脸为何在某一天突然又平整光滑,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她缓慢地了解着一切。
祭品不是神吃的,是晚上来的动物吃掉的,不要对着空盘子惊喜地狂呼。
当然也不是我吃的,请不要对着我拜。
今年的烟花也好看,谢谢你们。
又见面了,今年的我被保存得很好,不用皱眉。
挂在高处,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让面具有了一种俯视众生的神明的感觉。
它就这样高高在上地,仰首看着这个世界。
鸟居是新鲜的暗红色,钱币掉落碰撞的声音时时响起,湖光倒映着晨光,前来修补的匠人眼里倒映着湖光,柔软的画笔轻轻抚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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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重新“醒”过来的时候,雨声如同月光一般倾注在她身边。
可是为什么觉得那么安静呢,仿佛这整个世界都濒临死亡。或许是雨水不再击打在面具之上,失却了实感,单凭声音已唤不起一个垂垂老矣的病人。
神是真的存在的吗?
那么他俯视苍生时,会不会有欢喜,有怜悯?
会不会有悲伤,有向往?
假若神也会有这些情感,那么神又是如何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掉这些情感的呢?
还是只是高高在上地亲眼目睹与见证着,却置身事外,从不发一语?
当时为我涂抹的那名工匠是叫什么来着?是本家的第几代?
五百年来那么多事情都作古,人们各自由命先后沉睡在春夏秋冬里,却不随新一年发芽的稻谷再次醒来。
那时候,好像有谁附在面具耳旁说:“人类是很脆弱的。”
曾经骄阳般的生命,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都是脆弱的。
粉尘一样,转瞬间便没入土中。
她记得一个人的离去。
那是年轻挺拔的身姿。是创造面具之人的孙辈的孙辈的孙辈……在寂寞到连野狐鸣叫都消失的夜晚里,他衣着笔挺地走进了神社里,却没有像他的父辈们那样带着笔,身上也没有太多属于颜料的气味。
他摇了摇铃,轻轻拍了拍掌。拴着铃的绳子一摇便簌簌地落下了尘,生了锈的黄铜铃铛艰难地呜咽了几声,掌声在空空荡荡的神社中游荡开来。
他的目光也在神社中游荡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了面具之上。一片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我要离开。”他轻声宣告,听上去是不奢求得到回应与认可的语气,并不掩藏他的坚定。
“……不回来了?”面具想问,问不出。
不回来了。它想。
年轻人收回了视线,脚踌躇地在神社的地面上摩擦了一下,最后扶了扶帽子,于是面具便只能看到他抿成直刀一般的唇线了。
面具熟悉这样的弧度,工匠们为它修补时的神情便是这样的。严肃的庄正的平和的。然后再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瞬间柔软下来,笑起来。
那次面具没有看到最后的神情。
年轻人最终又压了压他的帽子,连那僵硬的线条也看不见了。他转身,静默地站了良久。面具顺着那道背影朝外望去,树叶遮住了鸟居,与夜色一并织就了一层暗沉地网,落在长长的阶梯上。
背影走了出去。长久以来的痕迹再次被冲刷,只剩那最后决然坚硬得不容回头的线条留在了面具的记忆里。
修缮的人顺理成章地更换了,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从细纹来看约莫属于人类的中年,或许更加老一些。
像是一柄刀一般将面具的记忆斩出一个断层,曾经修缮她的那么多张脸在那一刻猛然模糊。像是顽童突发玩心,猛然朝清澈的湖岸扔下一颗巨石。霎那间河泥翻滚而上,叫人连最近的河畔浅水都看不清。
它竭力去想了。然而那些本以为清晰的眉目却蒙了霜般朦胧而不可即。充当回忆媒介的人已经离去了。
或许用山洪形容更为合适一些,泥水从山顶滚落,不容分说地将树木连根拔起,沉默蛰伏在山体的巨石也苏醒,咆哮着砸向一切。
纵然雨过天晴,往日的痕迹也随着那混浊一并而去了。水面会再次清澈如往昔,河堤会青草萋萋如往昔,仿佛一切如昨。
她看到在被雨打湿的月光里,有一个人背对着面具,静静地立着。
仿佛一切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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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个烟花一齐绽放的盛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人造的光华将天色染了半边去,暗红色的鸟居也在黑夜被照得通亮。
面具的视线在鸟居上一闪而过。以前的鸟居颜色是这么暗的吗?这个念头和烟花一样,稍稍绽一下便消散了。
人声也像是烟花一样,沸腾片刻后便静默了下去。
静默是面具习以为常的事情,只是这次的静默太过于长久了。直到面具第一次被雨水砸中,它才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
歌舞的人们呢?闭眼许愿的人们呢?那些笑脸呢?
忽而仅剩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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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不是一个很漂亮的面具吗?”
“很旧了呢,还没有坏掉啊?”
“看来有被好好修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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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啊,情感啊,不由分说地倾覆在人们的身上,带来的重压连器物们都躲闪不及。
然而,想去依附,想去靠近。
想去亲吻那柔软面颊上绽放出的笑容。
想要挽留。
你为什么脸上留着这些红痕呀?
因为红色是美好的色彩呀。
因为这是我认识的人为我一笔笔描绘的呀。
你为什么会化成人的样子呀?
因为我想成为人呀。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人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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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年轻的匠人吧。
他似乎是沉浸在独好的月色之下了,面对着庭院,久久不曾作声。若非月色在他的衣衫上随着呼吸涨退,面具会觉得这是一尊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匠人终于转过身来。他背对着月色,面目在昏暗的光下模糊成一团,面具远远地望着他,用零碎的记忆拼出了一张清晰的脸。
只是当他背对着月光一步步走来,面对着烛光一步步接近,那张清晰的脸渐渐又隐去了,而取而代之的,另一张陌生的、清晰的面孔从雾气中浮现了出来。
他挽袖坐了下来,凝视着面具。他拿起了案几上的笔。
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跃,他的唇抿成坚硬的线条,眉间皱起一道山川。他审视着这一个濒临损毁、灭亡的器物。
于过往中隐去的面孔与在眼前无比清晰的面孔于此刻重合起来。
由原来惨白的膜具,被匠人柔软的指腹摩擦,一笔一笔添置上墨黑与朱红的色彩。作为死物,她被这些艳丽的东西一点点打开,唤醒神识,如同新生儿缓慢地睁开眼睛。
眼里的亮光,那就是她第一眼看见的东西。
漫长得几近腐朽的岁月都是被这样的神情所斩开来的。如同画笔沾染了新的染料,不容分说地覆盖上了那些快要生霉的部分。
工匠细细地调了颜料,矿石在水中肖融后有独特的气味。笔在水中润泽,他们用口舌将笔尖吮细。朱红在面具上漫开,嵌入,沉积。
舞女们在脸上都扑了厚厚的粉,颈柔顺的垂着。稻草扎在一起,披在男人们的斗篷上。女人的手握着扇,风从扇下过,吹起颂唱的歌声。
多年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模糊不清的笑脸在河的对岸,喊出的话被雨声柔和地抱住了。
月光依然不曾吝啬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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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高高在上,不发一言。神赐予人间春夏秋冬,赐予人类喜怒哀乐,各人向神呈上答案,无法回避,无法作弊,独立而唯一。
如若向她发问,她无以为答。
她已经拥有了很长的岁月,已经明白了什么是笑,什么是哭。她知道在不同的季节里会有不同的花盛开,也同样知道这些如阳光一般灿烂的东西在不久之后就会随着风归入虚无。
她尚未拥有属于自己的答案。熙攘的人声让她恍然觉得自己处身在人的洪流中,即将被汹涌的岁月与情感淹没。
因为那份过往,她渴望着人类那微妙而神奇的情感。在蝉声与雨声中醒来时,她用手拨弄红绸上的铜铃,再一次感叹起自己看过的岁月。然后就着酒味与烟气,在唇齿间轻轻叹一句:
“拥抱我吧。”
也不知是对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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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脸上会留着这些红痕呀?为什么会化形为人呀?为什么想成为人呀?
为什么呀?
她想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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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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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出面具随着神社的建立到衰败过程中心境的变化,在混沌的意识中观察与学习人类,从旁观人类的“答案”到渴望自己能够“作答”,大概是想表达这样的感觉……包括那种想要守护什么的心情……
但是笔力太弱,拖拖拉拉写到现在也无法彻底写出那种想要写出的意境来……就连后记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写啥,完了我估计是废了O<——<
总而言之辛苦看到这里啦!非常感谢阅读><
………………所以来找绊玩吧!!亲妈在这里给您磕头了(砰砰砰
*社会玲姐尬舞
*舞会paro
*第三人视角
我要对你讲一个故事。
我要向你介绍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女孩。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女孩,那张年轻的脸尚未染上岁月的风霜,那幅年轻的身子也没有熏染上脂粉的味道。她——年轻着,也留存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
可如果这个女孩仅仅是这样的女孩的话,我也就不用费这些时间说这些话了。年轻的女孩繁盛如樱,年年岁岁都盛开,比起注目于那种浅薄的光华,倒不如在傍晚坐在樱花树下泡一壶茶。
我是在舞会上注意到她的。那是一曲探戈的结束,男人与女人支撑着彼此,视线在空中交战了片刻,便在趋于平缓的吉他声中彬彬有礼地分开来。而她就在这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舞台的中央,低着头。
实话说,她在这觥筹交错的舞会上显得太过单薄了。仅仅是一身红裙,贴合着女生细瘦的身子,在腿侧翻出波浪折痕。这样常见而普通的妆容,在这精致华贵的舞会上并不会有多大的吸引力。
我原以为她低着头是为了掩饰她被人注目时的不安,但当那个女孩在台上抬起脸来之后,我才发现她神情平静,既不是轻慢,也不是不安。当我试图解释她的淡然——是已经太过熟悉受人瞩目的感觉,还是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的时候,女孩打断了我的思路。
她开始了舞蹈。
在缓慢悠扬的拨弦声里,她缓缓拉起她的裙摆,让它们的褶皱河入海般归于她的右手。女孩脚上的红鞋,莹白的脚踝一点点露出来,她仰起脸,左手捏着响板。
敲击声在一片沉默里炸起。难以想象这密集如万枪齐鸣的声响是一个女孩踩出来的,弦声渐渐地跟上来,她的左手打着响板,缓缓地举过头顶。
一声转调,她坚硬地摆过脸来,黑发甩过肩膀,末端微微颤动着。
她松开了裙摆,那宽大的常见的波浪形裙摆荡开来,翻卷,收紧,又翻卷,明暗不一的红交错相间,仿佛一层层蕾丝。她的双手交织,如同北风抚过的花瓣。
她全身都是红色的,我看见她舞蹈,身边似有烈焰将她簇拥。她只有一身红裙,贴合着她的肌肤,衬托着她的光华。她只带了她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不与人共舞,默默的踏入了舞池中,像水融入浪花,可下一刻她让海沸腾。这是一首热烈的舞蹈。女孩抬起她的手,挥舞她的手臂,阴影完美地勾勒着她发力的形状。所有人的呼吸都应和着她的节拍,所有人注视着她。
她的单薄止于她击响响板的那一刻。一袭红裙,像是华美的野兽,只有她主动去撕咬,没有人能做降服她的猎人。她不疾声厉色,也不咄咄逼人,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绽放。飞扬的裙下露出她洁白的小腿,她全身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轻巧地带动着脚踝抬起,又让鞋的后跟重重敲击在地板上,踩在每一个节拍上,带着谁的心里漏掉一声响。那张堪称冷峻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在她抬眼时,那抹利刃般的妩媚被打磨至了极致。
我这时才理解了她的淡然。那的确不是什么不安的矫饰,也不是什么目中无人的傲然。那是一种理所应当的神色,人会对理应属于自己的东西露出其他什么别的神情吗?
女人抬起了眼,在渐行渐疾的乐声中旋转。她的眼睛掠过每一个人。
她粉颊红唇,黑发如瀑。这样的一个女人,若你身处千万人之中望着她同样从人群中走来,你便会觉得她一定是在向你走来;可当你看着她独自一人向孤身的你走来时,你又会觉得她的目光高高地越过了你,转而去向世界邀舞了。
她握着一切呢。
这样的女孩,哪里能用樱来形容,那些属于春季的清风流水对她来说都太过于柔软舒适了。她身处的季节该是秋季呀。漫长的秋季,枫叶在一瞬间就开遍了山野的秋季,让自己的美一瞬间覆盖全国,壮美艳丽。
年纪正当樱的女孩,却早早染上了枫叶的热烈,又融合的如此恰到好处、理所应当,叫人怜惜着赞叹起来了。是见到了怎样荒芜的严冬,才叫她对这个世界如此贪婪?这样毫不掩饰的贪婪,倒催生出一种引人注目的美艳来,活生生地勾起来别人对她的贪婪。
于是我便看着这火红的女人一步步来到我身前来,她不做邀请的姿态,而是带着她春一样的年纪,樱一样的繁盛,秋一般的肃杀,红叶一般的热烈,朝我伸出手来,要我在这一刻开始承诺我的一切都属于她。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我向你介绍一个女孩,或者一个女人。她的美使我战栗而不能自己。我曾臣服在她的裙下,握住她伸向我的手,与她翩翩起舞,为她在世界上注目了一次我而感激涕零,我在那一刻承诺我的一切归属于她的名下。
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要与你说这样一个女孩了。如若她向世界伸手,恐怕世界也会在某一刻对她许诺万物归她所有。
而且她必然会向世界伸出她的手,以不容任何人拒绝的荣光与语气说:
“你只有一次机会,要不要牵住我的手。”
她想握住这个世界,于是世界无法拒绝。
注:
中日本土发展弗拉门戈舞的历史至今都未过百年,写的时候觉得这种舞更适合表现人物性格便选用了,不妥之处望见谅(磕头
嘉玲姐真帅!无限赞美
抢到人头hin激动,先发为敬!
不要为难一个不会取标题的人……
【弟弟:有书可以看到饱那不是天堂吗?!?!?!】←被拐走
调整时间轴稍微修改一点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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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之助走出房间、穿过廊下时,一抬头就看见中庭的另一头站着某个他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在走上前去和马上掉头逃开之前犹豫了数秒,最后还是慢慢走过去。
对方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而是专注地望着头顶上的某个方向,晓之助也顺着望过去,却只看见被枝杈切割出的天空。
春冬交际,早樱梢头开始窜出零零星星的花芽。但他的兄长望着那儿的神情与其说是欣赏景色,更像见到了什么相熟之人、正用眉眼传达某种晓之助看不懂的信息,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笑。
大学生又茫然地看了一眼。那儿连只鸟都没有。
「……阿晓。」
被叫到时晓之助吃了一惊,才发现凪彦已经把视线转了回来。比他年长九岁的养兄有双温和的灰色眼睛,看着他时却让晓之助没来由地紧张,质问脱口而出,「怎么了?为什么你又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局促地抿紧了嘴。太粗暴了,他想,兄长来看望自己明明并不是什么坏事……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太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弯起唇,「邻居送了新鲜的山猪肉。我吃不上那么多,……给你和华藏阁先生送来。——也顺便来看看你。」
凪彦举了举手里的包裹。他说话时总有种奇妙的认真劲,每说一句就停顿会儿,像在思考如何编织言语。但这反而让晓之助更加感到压力。
不用这么关心自己的生活、不用担心,他是想要这么说的,开口却变成了「不用管我也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凪彦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在兄弟尴尬得想咬断自己舌头时,垂下眼笑了笑,「那就当做是替我转交给华藏阁先生,可以吗?」
沉甸甸的布包递了过来,晓之助迟疑片刻,才沉默地接到手里。
在青年拍了拍他肩头就沉默地转身,准备离开之前,他有一种冲动想叫住对方、解释一下自己那种态度并非本意,但直到凪彦的身影要走出他的视野,晓之助都还没能组织起自己的说辞,只能紧张地叫了一声,「哥……!」
「……?」凪彦应声回头,温和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事,天色不早了,你走吧。」大脑一片空白的人过了老半天,才干巴巴地说道。
他疑惑的兄长走远之后,晓之助抱着那一大包猪肉径直蹲下身,双手插进鬓发,「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啊——」
他面对他人时圆滑的交流技巧每当对象是凪彦便无从发挥,甚至还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不知要怎么正确地传达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没有因此苦恼,想要修正,然而回回都适得其反……啊!他这次又忘记自己本来想说的其实是……
「晓君?」
正好就在晓之助想起被遗忘的事情时,他的房东也从外头走进来,不解地看着蹲在树下的人,「我看到凪君刚刚走掉了,是来看你的吧?你告诉他我们过段时间要搬走了,所以你得另找地方住的事情了没?」
「……」
晓之助只能沉默地抬起头,望向没有飞鸟的灰色天空。「还……还没。」
八百屋晓之助,即将成年的十九岁,今天的烦恼除了与哥哥的沟通之外,追加即将无处可住、流落街头——
「啊哈哈,那总不至于吧。」
政纯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笑吟吟看着常来光顾他生意的大学生,「你读大学之前不也是和哥哥一起住的吗,回家也无妨吧?」
晓之助很快摇头。如果他有这个打算,一开始就不会为此烦恼,「正是因为不想这样……」
「为什么?他是你唯一的家人,而且那么疼爱你呀。」
家人之间总会互相关照的。这样说着的书店老板挑起微笑,眼里却有种晓之助难以形容的感情。
「……总之,我不想再麻烦兄长了。」叹了口气,晓之助还是向已经相熟的人坦白心迹,「他为我的学业已经操心不少,当时也是特意替我找了华藏阁先生家寄住,明明住在家里也不会影响很多的……但事到如今,如果回去反而会更让他担心吧。」
「唉呀唉呀,少年人的心事可真让人难以捉摸。」
而听完他的说明,对方给了这样一个评价。「你究竟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呢?我都要被你弄糊涂了。」
「……」
想,还是不想?
晓之助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尽管每回都没能好好地说出口,他仍然是想和兄长更亲近一些的。
他是被八百屋家收养的孤儿,但养父母去世得也早,有近十年的时间里他都是被凪彦独自照料长大,对方于他亦兄亦父,和血亲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忙于学业时回家确实不便,因此最早提出替他找寄宿的也是凪彦。对方想要照顾他学习的心情……而自己回应的每次都是伤人的话语。
这样想的话,还是不要在家里住、能维持现状会比较好。只是现在给他寄住的那家人已经要搬离东京……
「说起来你哥哥不就是……」
「什么?」一时沉入自己的思维没听清面前的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晓之助抬起头,对上店老板神秘的微笑。政纯在桌脚磕了两下斗钵,抖出几缕烟丝。
「我是说,如果这么苦恼的话……」青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不如干脆来我家住吧?」
没等晓之助给出答复,政纯就已经报出某个名字,晓之助惊讶地发现自己确实在放学途中见过这栋建筑,也听同学闲谈时提及据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别宅、有奇怪的传言之类的,只是没想到与常来的书店店主有关。
「虽然是大房子,但是除了我以外就没什么住客了,相当寂寞呀。」而自称是屋主的人这样叹道,「要是能热闹一点就好了。」
「欸、可是,这样不会……」
晓之助愣了下,而对面的人仿佛已经预料到他会说什么一样,加深唇角笑弧,「不会麻烦什么。而且,我家的那几位应该也会很喜欢你的。」
「……」
本来还有些犹豫,结果就在晓之助思考的时候,政纯再度像看透了他的内心,追加上令人难以拒绝的筹码,「——不光这里,我家也有不少书,可以给你看到饱……喔?」
书店店主看着每回来都会抱走不少书的忠实顾客笑意盈盈,后者则在短暂的迟疑后,深深低下头,鞠躬致礼。
「那……就您请多指教了。」
失踪人口的回归。一个序章(的上半部分)
约好的互动都还没写到……等、等我把下半部分补上(吐血
管不住自己乱开嘲讽的破毛病。这大概,仍然还是,一个略感遗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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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您好? 您好呀。
……
不知您是出于怎样的缘分,才看到了我写下的这些东西,不过,请您大可不必将之当做什么重要的文稿,或是满溢才华值得收藏的大作之类加以对待。因这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人物写下的,一些既无甚么条理、又半点不打动人心的无聊琐事,若您有兴趣,当然观之无妨,若对执笔之人的切切叨叨感到厌烦,我却还厚颜请求您,只看一看最后一面——或是最后几行也好,请您暂且忍下不耐,请听一听、听一听我的请求吧。
——这已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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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甚名谁,实在无关紧要。不过既已提笔,便权且粗粗写下,也算作在这世间坦荡一回罢。
在我祖辈,一时也曾煊赫过,祖母是居于三条的贵重人物,虔心礼佛,便连发都绞了,可见心诚至极。至于我父亲,在京中也素有薄名,称得上是人人艳羡的人物。提起家柄,或者您曾稍有风闻,也未可知。然父亲逝后,到底尽了气数,家道中落,现今已不值一提了。
至于我呢,据下人们嚼舌说,我出生在母家破败的草屋屋檐下,生母原也是破落了,但凭祖上那点值得尊敬的血脉,到底生了一副好颜色,尽管破落,还是显出了贵人之后一丝半缕的风采来,不算很辱没这血脉。
因这样,父亲也爱慕她,站在屋外的花枝旁朝她吟诵和歌,尽管连个使女也无,寄托这绵绵情意的纸笔也无,三日三夜后仍是喜结良缘,甜蜜自不用说了。母家的人也俱都沾光,香米华服享之不尽,好受周遭艳羡。却说这一段风流美事,最终触动了父亲正房的贵人,使这尊贵的夫人生出怨愤,结局远称不上完满。
人人皆道,可见这份福气,非是上等人,还是享用不起的。瞧呀,公子甚至从来未曾起念将她带回家宅去,这便是体恤她,恐她毕竟落魄了,承不起这样的福气。可便是这样,到底还是受不起,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魂断花叶间了。
可怜,可叹。可怜,可叹呀。
我似乎便是因这样,才被抱养在了父亲家中。类似这样的话,从幼时起不知听过多少,连那些使女们暗自飞扬的情态,因并无人在我面前避讳,见得多了,也在我的心中活灵活现起来,只消这样想一想,就好像那些面孔近在眼前似的。
如今这般写下此言,竟分毫也不觉心痛,可见我果已认清自己的身份,多少也算是一桩幸事罢。
……见笑了。
真是叫人烦恼。我本只想简单向您介绍一番,却成了这样枯燥的长篇大论,还请您不要嫌烦呀。只是一想到要介绍自己,便生出些许犹豫来,不论怎样写,似乎都显得唐突。这样说吧,往日家中唤我,多半是叫“椿”,“椿姬”,幼时更常见一些的,诸如“偏院的那一位”、“无品花”之类,随您的喜欢罢,原也说了,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那么,就请您听一听罢。
听一听我的……我同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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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次见到她,是在七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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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姬初次见到那女子,是在七岁那年。
这样说,实际上并不准确,但她说不清,只觉得的确该从七岁那年数起。
该从何处谈起呢。在椿姬生活在偏院小小一方世界的前七年之中,她偶尔也曾得到父亲的怜爱,自沉闷的障子中喘过气来,得以偷偷瞧两眼大得不可思议的庭院中的花草与鸟木。次数虽不多,但她亦曾见过她的祖母,那清卓的老妇人面光融融,总在手中持着一串被捻得温润发亮的佛珠,在幼童看来,只觉慈善祥和,有说不尽的神采。
她瞧见老妇人身旁总跟着某种模糊的虚影,颔首垂眸,翩翩而立。隐约能辨出女子姣美秀致的容貌,可那模糊的面庞从不改变分毫,飘忽空茫无有半点生气。
椿姬并不知晓自己窥见的是怎样脱离人世、本不该被人之子直视的东西。父亲教她唤祖母,她便天真可爱的将老妇人同虚影瞧做了不可分割的人物,丝毫不觉怪异,俨然认定那定然便是祖母了——多自然呀,毕竟从未有人教过这小童,从未有人温柔的梳理她的发辫,或用手轻轻拂过她的额头,教导她一切她合该知晓的事。
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世上总有些人之子目不能视的存在。她自夹缝中窥视某个世界的零星碎片,自己尚不自觉,一只脚已踏在此世同彼世的分界线上。
然后到了椿姬七岁那年。
礼佛的贵人早已随着隆重的丧葬睡在黄土之下,家中的男主人也在这一年同正妻先后困于怨咒,终于双双逝去了。
作为唯一的子嗣继承了大宅的女童茫然四顾,这突然间归她所有的屋宅空旷而陌生。使女们的悲声哀叹与远远传来的神乐皆使她更感茫然,她在空宅中走了几步,自己的足音清晰到让人轻轻颤抖。
小女公子默不作声的走至灵前,案台上搁着那串熟悉的佛珠,黑珠玉润圆融,在蒙蒙薄光中温和而静谧。
那女子的虚像仍影影绰绰瞧不真切,椿姬却不知何处生出一股力量,她伸出手,本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是什么呢?或许是已离她而去的血脉亲缘,或许是旁的一些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
想要在空气冰凉的黑夜中,有谁能够以温柔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细软的发丝,让她能够在香甜的梦中安睡,子守歌轻轻远远的响在耳边。
只是想要变得幸福。
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椿姬紧紧拉住了虚影的衣袖。
而那不哭不笑不说不动的人,似是被这小小的手掌赋予了某种生意。女子的面容渐渐清晰,椿姬仰头看她,看那张面上缓缓升起融融清光,看那额心一抹朱色,女子亦垂首,沉黑的双眸被半垂的眼睑和羽睫遮掩着,她略有些僵硬的偏过光洁的面颊,忽的弯一弯唇,朝小女公子眨了一眨眼。
——付丧神正是因稚子的殷殷期望而“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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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获的家人,便是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据说是器物生灵的九十九,常人无缘得见。除掉我,在这家中谁也瞧不见的。
说来惭愧,往日里我也曾有机会见过她,却从未想过她的身份。祖母日日不离手的那串黑檀佛珠,便是她的本体,许是正因这一点,付丧神的身上也带着沉静、安然的氛围,面上隐约带着浅笑,看不分明,却叫人放松。因她称是随我的愿望而生,我便替她取名,定下叫她真黑,真黑也无异议,只微微笑着点头应下,瞧不出是否满意……但我猜,该是满意的罢。
我自然不必说,对真黑可说倚赖非常了。那之后几年的时光,于我来说珍若至宝,是什么也替换不了的。我总想,这的确就是“幸福”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因有真黑在,逐渐破败的屋舍倒也显得不那么紧要起来,与京中贵人们的交际在父亲去后便也断了,我时常觉得这座逐渐破败的大宅便如乐园一般,住在其中,好像再没什么可担忧的。
真黑曾对我说:“正因你许愿,我才会出现。”
我便问她:“那么,是你实现了我的愿望罢?”
九十九微笑不语。她将手放在我的额上,指尖微微泛凉,轻而缓的梳理我的额发,正如我曾期盼过的那样。
尽管我对九十九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我还是坚信,的确便是真黑实现了我的愿望。确乎如此,再没有什么旁的解释了。
而我那时绝料不到,这幸福竟是不能长久的。
6<<<
渤海国的使者据闻已许久不来了。
前堂的种种政事,在家中男丁断绝后,便几乎同椿姬再没有什么干系。无意间听闻仅剩的几个使女们窃窃私语,她也并未放在心上,仍像往日一般伏在付丧神的膝头,如幼时一般撒娇耍赖,嬉笑连连。
又过一段时日,便再度听闻风声,说渤海国的使者果真不会再来了。外海的国度说是遭了灾,这百年内,往来已几乎没有,如今终于已成昨日黄花,不复当年人人追崇的盛况了。就有京人言说,小小渤海国,且比不得我朝繁华,种种物产土仪丰饶,更不必说与唐国相比了。
且就是唐国的渡来物,也不乏稀罕个三五十年,转眼又弃若敝屣的。
世道总归是这摸样:
曾盛极一时的,终于盈满而转亏,一路跌入尘土里,再没有人肯多看一眼了。
这小女公子长到已着裳的年纪,容貌出色自不用提,性子却还一团孩子气,对穿用浑不在意。但凡捧着秘色青瓷的小皿,便心中满意,不再想琉璃盏的事情了。冬日寒冷,便拖出厚实的黑貂毛皮大袄来取暖,至于衣裳用料讲不讲究,是否簇新,合不合体面,都不甚在意。使女们跟着这样的主家,实在为难不已,终日叹息,好叫人哀愁。
付丧神却还是寻常模样。使女们瞧不见她,而她呢,或许也未将旁人放在眼里。这礼佛之物面白唇红,只发与眼是沉黑的,眼角染着淡淡的红,微微笑时,便同眉心一点赤红一同显出超脱出人之子的气质来。
她极爱坐在正面朝院子的那边缘侧,拨弄三两合香,将之投入小巧缠梅枝银香炉中,瞧着烟雾徐徐飘散。而椿姬则更爱叫她不紧不慢的替自己梳理一头长发,付丧神不论做怎样的动作,都不疾不徐,自带有某种独特的韵律,叫人着迷。
她感到那双持着发梳的手忽地顿了顿。
小女公子疑惑的抬起头,便见使女掀起垂帘,面带喜色,手中捧着一封染着熏香的高丽纸,并一束花枝,急急报喜而来。
她呈上的,是椿姬着裳以来接到的唯一一封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