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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落虚
要求:无声
两点钟了。
这个世界真安静啊,整个城市只剩下几点幽幽的灯还在亮着,研究助理科特打了一个哈欠。一轮浓墨划在他眼周,这令他本就惨白的面颊显得更无血色。
誊写从来都是最无聊的工作,面对着散发寒光的打字机,他无奈地想。
但若说完全无趣,反倒不至于。只是因为最近每天睡不着觉,昏昏沉沉的他完全忘了工作内容的性质,这使得那些信息根本没留在他脑子里,所以这份工作和再一次研究判定之间的区别似乎并不大于两滴水之间的区别。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继续写下去了。如果他是A级人员,那他完全可以把想法付诸行动。只可惜…
不易觉察的油漆味,冷冷地弥漫着。
连续工作的手腕发出酸涩的抗议。他叹口气,甩甩手,只能继续。
打字机又“咔哒咔哒”工作了起来。
“关于纽兰特市郊的悲剧,我的报告简述如下:……”科特瞥了一眼桌上的便笺又埋头敲击起来:“对于干员的预期情况誊写部已经完成了初步评估,在非极端条件下对于损失的降低已经是最小……任务判定:A2。”
科特对着这个份油墨未干的报告浅笑了一下,所谓的“最小损失”谁都知道只是誊写部的漂亮话罢了。每年费勒克特疗养院的预算都一超再超,院长和部长天天吵到了隔壁的“容器”部面前,诸如此类还有种种……
身为值班人,科特实在耐不住困乏,他双腿一蹬,起身去接了杯咖啡,然后回到座位继续敲字
“科特,隔壁‘解除’装配的新东西好像出了点问题。今天晚上要开会了,会议时间待定。”科特刚把咖啡端起,旁边跟着一起赶现场回来的阿斯蒂就递来了份报告。科特无奈地放下杯子,接过那张纸。
“唔……一点……应该是装配的动力炉的高温导致的。给他们发消息,让他们把应用效率降低,这样能暂时脱离高速运转。”科特再次端起杯子,准备喝一口咖啡。
可是接下来阿斯蒂的叫喊再次让科特不得不回到手头的工作。
“艹!科特先生!他们说的动力炉停火了!”阿斯蒂起身拍着科特的肩膀,动作剧烈之大让他的热咖啡差点撒出来,“不想想办法的话他们队伍就完蛋了。”她坐在桌前,耳机还挂着一半。
科特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远程打开他们的侧推进。大概一小时后他们会跟着动力关闭带来的冷却时间撤退。”科特把目光转回面前的打字机,先前那眼前的色彩瞬间消失,一切又了肃穆的灰色。
打字机又勤勤恳恳地工作了起来。
“……补充:由于该任务的特殊性,本部门将进行封存后再度判定等级的决定,届时会再次加入任务系统。此任务无限延期封存。”
在昏暗的灯光中,他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份工作,而阿斯蒂盯着科特,满眼震惊。
科特冲他笑笑,说:“你也知道,信号到这里是有延迟的。从指数增大到停止运转,仅用了不到1分钟。这意味着什么?”科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继续他的发言:“以新设备的完成度,在收尾环节里出事就约等于死亡,没人来得及拯救或者脱逃。他们现在跟一块死肉没什么两样,最终都会回归应许之地。”
阿斯蒂沉默着坐回椅子。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迟迟未出声,她沉默着翻开了位置上垒得高高的文件袋,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但是那新玩具运气不错,他们最后那希望的‘逃生’应该会使得设备离安全地带很近,”科特还在继续,他的眼中又恢复刚才那一般的光彩:“我们可以在远程操控那设备慢慢回收回来完成数据的采集。死肉们最终就会像一粒尘土一样回归……或者是去疗养院安度晚年,哈!”科特有些难掩自己的情绪:“而我们在回去途中完成最后的步骤——掩藏。上面的‘容器’部门什么都不会发现。”
阿斯蒂:“可是……”
科特也瘫回自己的位置,端起杯子自顾自地说道,“对于‘解除’部门带回的测试数据来说,人员的损耗,几乎不值一提。”
“毕竟我们都知道自己是什么,对吗?”
阿斯蒂僵硬地点了点头。
只是……回收再利用罢了。
科特缓缓咽下一口咖啡,满足地叹了口气:
啊,咖啡真香~~~
作者:艾连
评论需求:随意
这天中午,休息室里充满了快乐的声音,每个人都热切地交流着头一天自己占据别人身体的体验。普利谢在角落独自坐着,听到另一头传来法拉吉尔的声音:“……我抢到了第十层那位先生……是真的!我上一旬每天都给她递信,昨天果然也递了,感谢上帝……昨天我——也就是她——散步到了天井旁边,就捡到了那封我送的信。哎哟!系统当然不会驳回这么微小的请求,她那么善良,又那么天真烂漫,见到这样的奇遇,生出好奇心不是很寻常吗?她会赏识我的,她一定会的!”
大家听腻了她太尖锐的声音,叽叽喳喳地打断:“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伊莱沙和秋秋呢?听说你们昨天互换了?”
她们互相望一眼,又飞快地躲闪开,大家开始拍着手起哄:“伊莱沙,秋秋!秋秋,伊莱沙!”
库尔丹说:“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我成了法拉吉尔……”众人又是喟叹又是大笑,夹杂着法拉吉尔不停的道谢。库尔丹接着说:“我谁也不爱,没什么可惜的!……昨天,昨天上午,我看到秋秋好像漫不经心的,往伊莱沙那边挪,那是上工时间啊!没想到她在半途中,就被伊莱沙撞到了,伊莱沙也想来找她……她们都想装成偶遇,都以为真是偶遇呢!”
又是一阵大笑和起哄,普利谢远远地看见秋秋脸红了。库尔丹问:“还有谁没说?谁还没说?”
有人叫:“普利谢!”
大家的眼睛突然都看向普利谢,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听到库尔丹问:“是啊,普利谢,你昨天成了谁?”
普利谢定了定神:“你们不会信的。”
库尔丹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说说嘛,普利谢,说给我们听听吧。”
普利谢的声音很小,闹哄哄的休息室也迅速安静下来。她说:“我上到第六层……”
人群中已经有人低声骂:“骗鬼呢?”
“……是第六层的长官。”
一片哗然。库尔丹也在窃窃私语中怀疑地打量着她,接着问:“那么,普利谢,你做了什么呢?你要是说什么都没做,我们可真要不信了。”
普利谢着急地摇摇头:“不,不是的……我给她扫了屋子,洗了所有衣服,床单和被罩也换过了,还去理了发,做了按摩。”
大家都沉默了。库尔丹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颗柠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普利谢受了冒犯似地反问:“她不好吗?”
没人敢说话,库尔丹也支支吾吾的:“她……她是长官呀!她不可能……不会要你的。”
“那又怎么样呢?”普利谢神色迷茫起来,“我觉得她很好……你们不觉得吗?她多温柔,多可靠,就像、就像、就像妈妈一样……(人群中一阵吸气声)她为了我们,每天操着数不完的心,都没有时间照顾自己。她家门前有一片花园,那些花儿就和她一样美,但是生了好多杂草……我还把那些杂草除了,撒上肥料,又修剪好枝条,它们会开得更好的……”
普利谢的心思已经飞走了,她想起昨天在那间小房子里流连的景象,觉得她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那间小房子和她们十个人住的宿舍一样大,阳光能从上午一直照射到太阳下山。不,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住的地方……普利谢想起每一件东西也许都曾经被她的手触碰过,就禁不住颤栗。她回忆那种仿佛被甜蜜气息包围的感觉,仍然会飘飘欲仙,幻想着她——不是她自己,而是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从焕然一新的卧室走过,穿过玻璃门,来到花园里,俯身去闻丁香……一想到她竟然能够有幸给这样一幅美好的图画增一分色,普利谢幸福得几乎要昏倒。
“普利谢!”库尔丹的声音把她从幻想中拉回来,“有……你的消息……”
她睁开眼,发现每个人都凝重地看着自己。她走上读取机,忐忑地验证虹膜,匆匆扫过消息发出栏,然后尖叫起来:“是第六层的——”
普利谢跳下来,飞奔向天井。
天啊,天啊!她竟然看到我了!她一定是要来带我走的!普利谢的心像要跳出胸膛,她第一次这么快活,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人间的极乐。
库尔丹、法拉吉尔、伊莱沙、秋秋和其她人也跟着跑过去,看到普利谢冲进天井。然后天井的门重重关上……朝着下面飞一般地坠落而去。
一片寂静中,库尔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就是我为什么谁都不爱。”
法拉吉尔哀叹道:“至少她度过了快乐的一天,是吧?”
备注:因为太想要评论所以快速进行了一个题的套……是在做一些完全不解释的练习,看不懂的话也很正常,随意提出哪里看不懂!
作者:轻拍拍
评论需求:求差评
楚狮是未名镇的捕快,但他觉得自己很快便会升任捕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自己聪明懂分寸、又嗅觉敏锐,简直是天生的捕头。他坐在街脚的茶棚里,吸了一口茶水,摇头晃脑,有些得意地想。楚狮每日午后照例要在这条街走上两圈,以作巡逻。可清明已过,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他才走了一趟,就觉烈日难耐,躲进阴凉地要了壶最便宜的碎茶。
最近镇上热闹了不少,从外面来了几个耍把戏的,几条街轮流演。虽然镇民过客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但表演时候也总能围上两三圈人。这次也一样,路口处人头攒动,不时传出惊呼与喝彩。
正要续水,他向外面望了望,忽然瞧见个男人。
那人三十来岁,个子矮小,一张脸晒得黢黑。他从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刚好向茶棚走来。这人是镇上的泼皮,一个月前跟酒店伙计发生口角,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居然动了手。伙计要去告官,是楚狮把事情平了,借了他人情。茶棚里暗,那人走得近了,才看见楚狮坐在里面,笑嘻嘻盯着他,只好也堆出一副笑脸,满是褶子。
“这么开心,碰见什么好事了?”楚狮做出一副很熟的样子,勾了勾手,让他坐下。
“没有没有,”男人把手伸进衣襟,又立刻抽出来,“好事没有,好玩的事倒真有一桩。昨天李赖皮半夜起夜,听见厨房有动静,过去一看,嚯,一只大猴子跳窗就跑,可真稀罕……我还有急事,要不您去查查这事儿?”
“这可真是个怪事,是该查查……”楚狮随口应话,想着下次见面不知哪年哪月,人情早都忘光,干脆让他今天还了,“要不跟我在这儿坐着慢慢讲,我请你喝茶。”楚狮用食指敲了敲茶壶。
“这哪儿行,是该我请您呢!”男人恍然大悟,站起来结了茶水钱。
楚狮故作遗憾,“既然你有事,先去忙,下回再说猴子的事。”
男人连连点头,快步离开茶摊。这时看把戏的人群中忽然传出妇人呼喊:“我的钱袋,我钱袋哪去了?” 楚狮起身走向人群,叹了口气,你指着钱袋子吃饭,小偷也指着钱袋子吃饭——他猛然转头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可那人早就没了影。这下糟了,如果真是他做的,被自己盘问过,肯定已经把东西转交同伙了,楚狮懊恼起来。
看客们大多怕沾是非,退到街角路边,只剩受害者沿街来回搜索,但徒劳无功。卖把戏的是一个男人加一个小孩,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孩子又瘦又小,头发略有些长,但称不上脏。可能是见路人走光了,男人撩起上衣扇风取凉,小孩也有学有样。楚狮经过他们,正要去询受害者口供,忽然瞧见小孩露出的后背满是红印子。他正要细察,男人走过去将小孩衣服一把拉下,又在小孩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孩趔趄一步,楚狮眯了眯眼睛,摇摇头,只觉得这人对孩子太过粗鲁。
妇人一口咬定要报案,楚狮只好领她回衙门,可这多半又是一桩悬案。
“八成是找不回来了,别抱太大希望。”楚狮好心劝解。
“你怎么知道找不回来?你们根本没想认真找吧?一帮酒囊饭袋,狗腿子!”妇人出了衙门,大概是离开了庄严禁地,声势逐渐壮起来。
楚狮一阵气闷,明明是在宽慰你,怎么又骂起自己来?跟你说什么丐帮、团伙作案、保护伞你又能懂么?他烦躁地摆摆手,躲进衙门不再理会,又被人拉去整理卷宗,等到再出衙门,已经是深夜。他望着月亮伸了个懒腰,往家走去。
路边住宅或店铺的院子里传来虫鸣,等到走近又噤声。小镇整个睡着了,偶尔才能看见两盏亮着的灯笼,像一团团模糊的梦。在这里活一辈子好像也不错,楚狮想,他是隔壁村子的人,可他不想再回村子,觉得那里人少,没意思。在这里娶一个媳妇,生两个孩子,平平安安……他的心情平静下来,遗弃了白日里被无故指责的烦闷与翻查卷宗的焦躁,捡起一点天真的浪漫想法。
楚狮忽然想从镇北绕个路。李赖皮那帮人都住镇北,最好别在惹事被自己抓到……说不定真的能见到大猴子。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又真正像个捕快了。他发现深夜里的街巷与白天是那样不同,几乎是全然陌生的,只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块砖、一棵树、一间铺子时,才能看出些端倪,与习以为常的印象重叠起来。于是,那些印象变得立体,仿佛是窥见了他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故意找些小路、岔路,找自己没经过的路,跨过小桥、钻过灌木掩映的巷口门。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快活过,他雀跃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啊哈,大猴子,自己真像只大猴子。他故意伏起身体,弯着腰一路小跑。在下一个街口,他藏在转角后面,先把脑袋探出去。
这条巷子很深,一盏灯笼也没亮。月光洒下来,楚狮看见有扇门前闪出来一个人影。人影左右张望,低着头朝巷子另一边跑去。楚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难怪是只大猴子,他想,这人影还不到一米半,分明是个孩子。楚狮一路悄悄踩着墙角的阴影跟过去,路过那扇门时停了一下,是镇上郎中的房子。他记得郎中没有孩子,莫非是小偷?他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孩子极少回头,只顾一路向前跑。楚狮跟了他足有小半个时辰,离开镇子,看见孩子钻进西北边的菩萨庙。庙里没有灯火,只剩一片黑色的影子。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没敢拔刀,怕刀身反射的月光警醒里面的人,但手已经牢牢握在刀柄上。
听市坊传,外面来卖把戏的经常住在北边庙里,菩萨能遮风挡雨,还不收钱。他想起白天巡逻时候看见的小孩,掀起上衣,背后是一条条红印子,愈发觉得身形相仿。莫非只是明面卖艺,那暗里呢?这些三教九流,什么都做得出来。
菩萨庙很小,连个院子也没有,就单一间屋子,他印象中供个菩萨像。楚狮悄悄靠到墙根,从破损的砖头缝向里张望,心里打定主意,要是他们人多,听几句就逃跑。可屋里没半点光,窗户又小,一时间眼前只有漆黑。
这时候,楚狮忽然听见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把裤子脱了,”声音不大,大约在接近右侧墙的位置,不是冲自己的。可等了一会儿,并没什么其他动静。楚狮疑惑,眼睛渐渐适应了微弱光线,能看见点轮廓。
“让你脱裤子,听见没!”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大了不少。楚狮看见一个人影从右侧地上唰地站起来,向左走了两步。他这才发现左边还有一个影子蜷缩在地上,铺着一片阴影,可能是稻草。“让你拿点值钱的东西,又给我拿破烂回来。装哑巴?不脱是吧,我给你脱!”男人的影子在激烈的动作中压倒下去,发出喘息声。楚狮瞪大了眼睛,稻草窸窸簌簌。
人影纠缠处传出压抑的哭声,又像呻吟。“哭,哭个屁,养你有个屁用,”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骂道,“每次都跟你说,拿点值钱的回来,值钱的懂吗?你他妈拿个碗回来干什么?”男人的喘息带有某种节奏,几乎将楚狮的呼吸也同化了。他的位置只能看见菩萨像的背面,油彩暗淡无光,地上放着一只白瓷碗,亮晶晶的,是整个屋子里最干净的东西。旁边有一条胳膊,又瘦又小,死死抓着地面,可还是晃阿晃的。他最后扫视一遍屋子,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从地面捡起半截砖头,悄悄推开门。楚狮觉得门开的声音已经足够刺耳,几乎要盖过他的心跳声了,可男人趴着只顾做自己的事,居然毫无反应。他见状懒得弓身,径直走过去,刚好遇上一双噙泪的眼睛。他屏着一口气,直到把砖头挥到男人脑袋上,男人应声瘫软,他才慢慢呼出来。把男人拖到一边,正是白天在街口的卖艺人,接着拿出绳子捆紧男人手脚,坐到一边的地上。
清明刚过,地上还是凉飕飕的。
孩子从稻草上爬起来,没有去穿衣服,看了昏迷的男人一眼,又看了楚狮一眼,顾不上擦眼泪,眼光停留在楚狮腰间的刀上,不再动了。
楚狮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想了想,先是低声骂道:“这混球。”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孩子听见。孩子眼睛眨了眨,又流下两串泪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孩子没有反应,楚狮无奈,盘算了一阵,自己拖不动这男人,得等他醒了自己走,“你先把衣服穿好,别着凉。我是镇上的捕快,天一亮就带你们回衙门。”他拍拍腰上的刀,发出的是刀柄和鞘碰撞的摇晃木匣般的声音。孩子这才开始穿衣服。楚狮觉得这孩子大概是吓傻了,更觉得她可怜。他打量了孩子两眼,脏兮兮的,几乎还未发育,难怪自己先前以为是个男孩。
想到这里,他又握紧了拳头。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边隐隐出现亮光。孩子仍然一句话也不说,楚狮倚靠着屋里的圆柱,差点睡着。他看见男人动了动,无声地挣扎了两下,顿时清醒。
“别费力气了,说吧,你是做什么的,跟这孩子什么关系?”
捆着手脚的男人停止挣扎,转过头来,试了好几次才坐起来。他看了一眼楚狮腰上的刀,“卖把式的,这是我媳妇,咋啦?”
“你媳妇?她看着也就十五岁!”楚狮怒道。
“十五岁怎么了,十五岁都能生娃了,是吧,媳妇?”男人目光扫过孩子,孩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楚狮的睡意被愤怒冲了个精光。他站起来,左手拎着男人的衣领走出屋子。男人脚上也捆着绳子,走路磕磕绊绊的。
“奸淫妇女,指使偷窃,人证物证都有,你想怎么抵赖?等进了衙门,不想说也得说!”楚狮把他带到屋后的野地上,右手按着刀,每说一句话就用左手手指戳一下男人的胸口。
“嗤,”男人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我说她是我媳妇,就是我媳妇,我养了她三年,谁来问都一样。你说偷窃,我可没下手,媳妇手脚不干净,欠收拾。”
“你!”楚狮气极了,双手抓住男人衣襟,几乎将他提起。他做了三年捕快,自认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论上司同事还是流氓地痞,统统交好不得罪,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他也听说过一些龌龊事,总觉得那些事离他很远,于是不闻不问,可今天终于面对面碰见一桩。
等进了衙门,有你好受,楚狮恨恨地想,呼了口气,用力把男人推开。“你以后肯定是见不着她了,等她出了管教,就要分给大户人家当奴婢,”楚狮手放回刀柄上,带着几分痛快,好像这样就能打乱他的算盘,胜他一筹。
“那傻子我早都用腻了,爱谁拿谁拿,再找牙婆买一个就是,买不着,临走拐一个也成。这年头,丢个把人还算事吗?”男人嬉皮笑脸。晨光亮了起来。这片地没垦过,满是石头,野草疯长,可一棵树也没有。远处有几个土堆,有个还插着木牌。
楚狮看着男人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嫌恶,好像对着天底下最恶心的东西,比阴沟里的泥巴还臭。
他的右手在刀柄上不住摩挲,一个强烈血腥的念头从指尖传入他的意识,把他吓了一跳。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楚狮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又像是从手上的刀传过来的。不行,若是被查出来,若是他背后还有什么大人物……这样的人,全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楚狮右手手指僵硬地稍稍抬起。他睁大眼睛四下望去,也不知道自己想望什么,最终目光却停留在那间小庙。庙缺乏修缮,孤零零地立在野地里,像一块石头。他的右手又紧了两分。得快点,如果回到衙门,自己就做不了主了。他不自觉咬紧了牙,太阳的光狂风一样涌入,鸟鸣声不断回荡,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喂,什么时候回衙门啊?” 男人见他不说话,开口问道。
楚狮野兽受惊般后跳了一步,同时抽出刀来,飞快插进眼前男人的胸口。这个动作他们每周都会操练,但这是他第一次用。
这人拒捕,男人倒下的同时,楚狮如此告诉自己,随后蹲下来解尸体手上的绳子,却怎么也解不开。血从男人伤口洇了出来,他才发现自己右手还握着刀子,连忙把刀子扔掉。不能用刀割绳子,得解开,捆着手没法拒捕。他的手颤抖着,咒骂了两句,眼泪也掉了下来。
1(转译记录)
或许你无法想象,每一个清晨睁开双眼,望向明镜一般的光洁的天花板并不是我一天倒计时的开始,实际上白天的所有时间都令我难以忍耐,时钟指针响声下的每一分钟都像是脊背上有蚂蚁在啃咬。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夜晚降临,那时我可以躺在我白色的床上,观赏房间的蓝白的灯带一片一片熄灭——独属于我的晚霞。感受着慢慢变得漆黑的房间,我注视着自己一寸一寸融入那片黑暗中。
然后我从梦中醒来。
我认为自己穿着像是一个真正的邮递员——深绿色的短袖外套和看起来已经磨损的水洗牛仔裤子,戴着一顶像零食罐倒扣在头顶、略显滑稽的邮递员帽子。不过我从未在梦中低头寻找自己袖口的金属扣和被墙蹭得黑一片白一片的裤脚,也从未照过镜子,但我的感觉告诉我这是我的样子。
睁开眼睛,一个森林环绕着我。我的脚下仿佛有一块岛屿,而那些绿意是汪洋。我睁开眼睛,仿佛电脑缓慢地开机,每个零件蒸腾着开始运转。我看向右边,那个小巧的邮箱一如既往存在于岛屿上。它外漆的鹅黄有别于梦境所有的颜色,让人想到爱或是毛茸茸的小鸡仔。它伫立在这片草丛上。
“啾啾,啾啾”那是邮箱上娇小白色的机械鸟提示我来了一封邮件。那声音比起真正的鸟还差很多,但在这空旷无物的森林中,听到也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我弯曲每一个指节,轻轻地打开这个信箱,尝试着不让那声金属的吱呀声吵醒安静卧在黑色空间中薄薄的一封明信片。
我缓缓拿起它。这是一张浅蓝色的纸。背面印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正面反面都没有写一个字。我抚摸着略显粗糙的纸面,将它放在我的心脏处。
我看见了她。
2(转译记录)
忘记了告诉你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一个邮递员,沉睡的人们是我的信件,我将这些柔软的人们送入梦境。
我看见了那个沉睡着的男孩的轮廓,他握着鼠标睡倒在还未息屏的电脑旁。我总是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但只要我站在他们的床边,将那张明信片偷偷摸摸地塞到他们的枕下。沉睡的人们开始扭动嘟囔,打呼噜的人突然停下,那张明信片隔着软乎乎的枕头把他们拉入深渊一样的梦境。
但这还不够,好奇心作祟,我总是会偷看这些信件的内容,只要我在送出它们前,把那纸片贴在我的心窝上,我便能先睹为快。
那个男孩坐在喧嚣夏日的教室里,刺眼的阳光在桌角反射,梦是轰隆而纷杂的。 他低头望向自己空白的试卷,老师站在黑板后伺机而动。身旁同学的桌角与地面的声音、笔芯的摩擦的声音、翻试卷的声音、他人的呼吸声与自己的呼吸声在此变得尤为刺耳。
他绞尽脑汁,全身都在用力,座椅随着他紧绷的身体抖动着。可是梦中的时间犹如生日贺卡上的机关,转动时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马达发出重复刺耳的声音,卡壳时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时间的转瞬即逝,单调的重复了几十万次的下课铃如期而至。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一定被困在这个梦中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了吧,如同一个青春的影子粘在他的一生每一个惊醒的清晨。我看着椅子上禁闭双眼的男孩额头上落下的汗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将那张明信片压在鼠标下面,闭上眼睛回到了梦中。
我突然想起上周的那个和青春有关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偷看“信件”的内容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乌黑的头发紧贴着湿润未干的米色枕套,我对着那张灰色的明信片上印出的紫色风信子发起呆。鬼使神差之下,我将它环住贴紧了我的胸口——
黑发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喝酒。明明已经说再见了,却聚在一起对着酒馆的烤鸡肉发呆,一起仰头痛饮啤酒。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子的门口,却忘记钥匙在哪。翻遍了所有口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尴尬地看向女人,似乎在期盼她能解救他。女人却只顾着继续喝酒,丝毫不在意男人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板,这还有房间吗?”男人看向头发和胡须一样光溜的老板。
老板摇了摇头,放下洗碗巾,随手指向对面的房间:“那间房间有两张床,如果里面另外一个房客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救急一个晚上。”
男人看着桌上醉入梦中的女人,留恋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或许这对于拥有过爱的人来讲这是一个婉转的故事,但它对于我,像是一个从未体验过感情的人硬被塞进了多愁善感的躯体中一样怪异。那确实是一个奇妙的体验,我不再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邮递员,我成了一个偷窃秘密梦境的小偷,每一个晚上徜徉在一串又一串梦境中无法自拔。
3(转译记录)
我又一次陷入沉睡,但这次是被迫的。
昏沉中博士们围绕着手术台上的我议论纷纷,但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给我注射一些药物,直至我终于昏过去了。
于是我又一次醒来。站在鹅黄的邮箱边,等待新的信件。距离第一次一次偷窥“信件”已经过了数不清的日期了。到达我手中的信件像雪花一样多,它们好像都是些痛苦悲伤的梦。我不明白,在世界上生存的人都那么辛苦吗?还是他们只是把痛苦留到梦里,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喘上一口气呢?
“啾啾”
没有心情辨别颜色和材质,我下意识拿起明信片贴上胸口,却没有意识到一切有些不妙,一下被拉入梦中。
小小的女孩淹没在一堆亲戚中,她看着妈妈被那些奇怪的医生带去,她呆站在人山人海的医院,一回头,一个认识的人都不见了。她随着人群在各个科室流转,突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鳄鱼医生握住了她的手臂,女孩喊着妈妈,用力挣扎着,眼看就要脱离医生时,四五个戴着面具的人围住了她。
鳄鱼指着她的脸吼道:“就是他,快抓回去!”接着,无数个人扑上来,她被拖走了,只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和门口标牌上刻的字——精神科。
一瓶又一瓶药灌进了她的身体里……
博士A (电话)
嘟嘟嘟
“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小吴我终于破解了一点点他们的大脑皮层发射信号转译的文字”
“在实验室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点成果了!”
“好,我马上发邮件给你!这是他们两最新的转译,旧的记录我还需要慢慢调整设备才能够发表出来!”
4
我真的是邮递员吗(怀疑)
我有点不想再送信给这些人了
但是一封又一封信送到我手上,我又拆开
像一个滚轮一样
我被迫读到了最后一封
把好多人交织在一起的信
两个修改过基因的缺陷人被宣告脑死亡
身体将被机器维持生存状态作为研究对象
它的收件人是曾经收到过邮件的所有人
一个女孩手握着冰冷的哥哥
作者:月溪明
评论要求:笑语
(滑铲作品,毫无营养,求轻喷)
“嗡,嗡。”
不停震动的手机把游笛远从熟睡中震醒,他迷迷糊糊摸上放在枕头边充电的手机,眯着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屏幕的光之后,发现是楼下的住户在给他发消息,说是自家卫生间天花板上一直在漏水,问问是不是游笛元家水龙头没关。
游笛远瞄了一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六点二十六。
“楼下起的可真早。”他嘟囔着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去卫生间查看情况。
估计是昨天洗漱完之后太累了,自家的水龙头确实没关紧,细细的水流不断流入被堵住排水孔的洗手池,经过几小时的积累,洗手池里的水已经满溢出来了。
浪费了好多水,这下水费又得多交了。
游笛远连忙心疼地冲上去拧紧水龙头,把地上的水拖干净,然后掏出手机给楼下的住户道歉。
楼下的住户直接发来几张图片,是他们家的天花板,现在有些惨不忍睹。游笛远心在滴血,简单穿好衣服后去楼下跟对方协商怎么处理。
楼下的人倒也没太为难游笛元,只是让他出钱负责天花板的维修。游笛远转账后离去,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他整个人不要太清醒,而且……
他掏出手机关掉起床的闹钟,边叹气边往家里走去。起床铃响了,又要去上班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发现是楼下住户发的消息,说让他下次注意关紧水龙头,后面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楼下那位人还挺好的,游笛远心想,就是为什么喜欢发微笑的表情呢,不知道这表情看起来像是皮笑肉不笑吗?哦,他已经五十多了,确实不知道这些,那告辞。
说起微笑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楼下那位跟他商议赔偿的时候,脸上也一直挂着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笑容。自家天花板变成这样了很开心?他摸着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表示不理解。
回到家里洗漱整理了一番后,游笛远背着包,顺手拎起满满当当的垃圾袋出了家门。最近买的快递好像有点多,一天多的时间,垃圾桶就被快递的包装填满了,游笛远默默反思着自己的行为,忽然想起来:不对,垃圾桶里还有昨天去医院的路上收到的一叠广告,不是只有快递包装。所以还好啦,也不算买了特别多的东西嘛。
想到广告,还有个有趣的事情来着。昨天接过那叠广告单的时候,他还在某张广告纸的背面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黑色信封,信封外面正儿八经地被一个红色的火漆印封着。
游笛远发现信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中了大奖,惊喜地拆开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张普普通通的空白信纸,他当时还不信邪地在网上搜了好几种破解隐藏字迹的方法,一一试过之后发现似乎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带着浪费两小时的愤怒,游笛远最终把信封信纸连同那堆广告一起送进了垃圾桶。
不过,刚刚好像没看见信封的样子?游笛远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疑惑,可垃圾袋已经被他扔进小区门口的垃圾箱里,他总不可能为了这点疑惑去翻垃圾箱吧。他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开车去上班了。
来到公司,游笛远如往常一样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工作事务。
任务做到一半,游笛远收到一条消息:“游笛远,我这里还是不太会做,你过来教教我吧。”
发消息的人是公司是公司新招的毕业生,叫梅娇杨,公司安排游笛远来带她适应环境和工作,本来游笛远觉得这至少是个名校毕业生,能力应该不差吧,没想到却是个绣花枕头,看着心比天高,实则眼高手低。
她现在在做的项目,游笛远在她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完完整整仔仔细细把流程、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以及如何处理等等都教了个遍,她也记了笔记,但一有问题就会来问,而且同样的问题她问了好几次还是不会,搞得游笛远有点火大。
游笛远摸出键盘发出一条消息:“我不是跟你说过怎么自己找以前的文件作参考的办法吗?”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我怕自己做得有问题,你不是快做完了吗,帮我看看怎么了?”
因为睡眠不足,游笛远本就有些心情不好,看到梅娇杨回的消息顿时怒从心头起:合着我不是辛辛苦苦自己做完的吗?你没做完你有理?
游笛远把怒气全发泄在键盘上,敲得键盘啪啪作响:“你先自己按照我教你的试试行不,多大的人了没点自学能力吗?”
梅娇杨好半天没回消息,游笛远以为对方终于醒悟要自力更生了,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应付起自己的事情。结果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同事的消息,大意是讲:公司安排的新人,不要总麻烦别人帮忙。
措辞虽然委婉,但是游笛远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梅娇杨虽然没继续缠着自己了,但是目标却转移到了同事身上。
游笛远直接蹬蹬蹬跑到了梅娇杨的办公桌旁,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道:“梅娇杨你怎么回事?这些东西很难吗?不会自己按照笔记去试试?”
梅娇杨头也不抬:“我这不是怕搞砸公司安排的项目吗,怎么,想做好也有错啊?”
游笛远气笑了:“想做好确实没错,但你为了做好付出了什么吗?自己不去尝试不去学习,怎么发展能力,这样的项目都完不成,以后那些更麻烦的项目怎么办?”
梅娇杨理直气壮:“我还是新人。”
游笛远没想到梅娇杨竟然给出这样的回答,他气得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正想着把满腔怒火发泄出来,却发现梅娇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但嘴里依旧吐露着跟表情一点都不沾边的话语,一如她平常的样子。
游笛远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顶上浇下来一样,火气瞬间冷却,他想起了今早那个楼下的住户,也挂着类似的笑容。
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扭头想找周围的同事求助,却发现围观的同事们脸上也挂着整齐划一的同款微笑,整间办公室似乎就只有他一人格格不入。
游笛远寒毛竖起,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去,留下被撞得四仰八叉的办公椅。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公司门口了。
感受着温暖的阳光,他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同事们不就是脸上表情不太正常吗,为什么会让自己吓成那样?
游笛远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就要转身迈步走回公司继续上班,毕竟任务没完成,自己的工资就堪忧了。
但他惊恐地发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管是步履匆匆地在赶路,还是在街边吆喝着做生意,一个个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奇怪的微笑。
游笛远吓得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撞到建筑的墙,快要吓傻的脑子才勉强运转了起来。
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为什么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变得那么奇怪?
游笛远脸色苍白,双腿有些发软,靠着墙支撑自己站着,却看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朝自己快步走来,当然,脸上同样带着奇怪的微笑。
“你别过来!”游笛远大叫一声,疲软的身体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量,让他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冲向了另一个方向。只留下那个人风中凌乱,甚至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看看自己带着关切表情的平平无奇的脸,并没有发现脸上有什么能把人吓跑的地方。
游笛远跑过一个又一个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街巷,作为一个除了上班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打工人,他的体力早就耗尽了,能跑到这里都是靠意志支撑的结果。
他慢慢减速,尽力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身体一软,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角落的阴影中,开始整理今天一系列的离奇遭遇。
其实说离奇也不离奇,就是今天遇到的人都笑得很奇怪,但自己为什么要见了这个笑容就跑?就好像,这个笑容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和压迫感,激发了自己逃避的本能?
而且说起来,除了表情不正常之外,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很正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许除了之前向自己走来的那人?不,现在想来,那人走过来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而已。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每个人会笑得这么奇怪,或者说,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表情不正常?
游笛远掏出手机,想记录一下自己的思路,并找一下网上有没有人出现跟自己一样的情况,发现跟着手机一起出来了一个硬硬的薄薄的东西,比手机略大。他疑惑地拿到眼前一看,是一个黑色的信封,带着华丽的纸纹,封口处有一个笑脸火漆印章,只是已经被拆开了。
这不是昨晚收到的信封吗?游笛远还记得里面是一张空白的信纸。“我没有扔掉它,而是把它收到了口袋里?可我昨天出门穿的并不是现在这身衣服啊。而且……”他摩挲着下巴,总觉得这个笑脸似乎跟今天遇到的人脸上的笑如出一辙。“是我太神经质了吗?”
他抽出信纸,却觉手上一痛,指尖像是被什么捅了个口子般,血液小股涌出,在信纸上汇集成一行歪歪斜斜的血红字迹:“我自愿成为微笑信使,将笑容传递给每一个人,宣誓人:________ ”
这反常识的一幕顿时让游笛远意识到,自己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昨天接到了这一封诡异的信件。
“这是什么鬼东西?”游笛远想要扔掉它,但信封与信纸就像黏在了手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游笛远试图将其硬扯下来,却发现这东西似乎变成了自己皮肉的一部分,自己对它进行的任何破坏性的举动,非但不能让其破损脱落,反而让自己感受到钻心般的痛楚。
似乎,自己只能选择签上大名,成为传播微笑的信使了。
才怪啊!传播微笑?想想今天自己遭遇的一切,这叫什么鬼传播微笑啊,这是强买强卖吧,成为这东西的信使,天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
游笛远冷笑一声,用仍在滴血的手指用力写下三个字——想屁吃。
游笛远自认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好人,但成为信使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事,他也没有半分兴趣,相反,他还被这鬼信封整出的这一堆破事搞得火大。
信使,下辈子去找你的信使吧,我就不信我死了,你还能自己张腿跑了不成!
游笛远目光透出一丝狠厉,站起来之后便朝一边的墙上撞去,势要让墙上绽开一朵红白的脑花。
一只手掌突兀出现在游笛远的头和墙壁之间,稳稳地拦住了游笛远的前冲动作。
游笛远却并没有感谢那人,反而后退几步,低着头不去看他,嘴里发出质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道:“你很聪明,也很有勇气,辛苦你了。”
那人抓住游笛远的手,伸手去碰信封与信纸。游笛远想挣脱,却觉得自己的手仿佛被机械束缚住了一样,完全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触摸到了信封与信纸。
然后游笛远浑身一软,体力似乎跟着信封一起离自己而去,来到了那人手上。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之前的一切都像梦境般离奇,让他有些恍惚,难道是自己太累了做了个噩梦?
手机振动,他掏出来一看,却发现微信界面留着之前跟楼下的聊天记录,表明这一切确实是实际发生过的事。
作者:贩卖机
标题:关于最近不可思议的信件的事情
这是我最近遇到的事情。
年初,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搬回到老家,也就是我小学时代曾居住过的老房子居住。自从考上镇外的学校之后,我就只有在长假时才回来住一阵。后来也曾经借亲戚临时堆放杂物,再之后也有过两三年的时间租给爷爷的朋友。完全空闲着,无人居住的时间也不过只是一年而已。这个镇子很小,无论街道还是居民从我出生起就不曾变过的样子。大约用来形容“凝固的时间”这个词在恰当不过。
虽说仅有我一人居住,但老房子的各处,甚至是我现在正在住着的房间里,也都堆满几十年份的杂物。我必须在空闲时间把平时会用到的居住空间收拾出来才行。
净是讲些啰啰嗦嗦无用的东西非常抱歉,总之我现在的居住环境就是这样的了,这也是事情发生的前提。
总之,那一天我也像往常一样地收拾着杂物。打扫工作进入尾声时,在书桌抽屉与挡板的缝隙里,我发现了一枚游戏币。是镇中心商业街里唯一一家游戏机厅发行过的版本,大概是很久以前掉进去的吧。小时候我常去那条商业街玩,由于口袋里不多的零花钱,自己动手打电动的时间总是远远少于看别人打。
不过那家店早在几年前就因为电子产品的普及而倒闭了。这枚硬币也只能是算作一种纪念了吧。
我把它放在桌子上,打算收拾完后收回抽屉里。然而在之后的打扫中,它被我不小心碰到,滚进桌子下的阴影里。
但当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去找的时候,却根本无法找到。由于屋子里堆放的杂物太多,找不到当然也是正常情况,之后打扫的时候说不定它会自己出现。
事件真正发生是在第二天,我打开信箱,在账单与早报之中,夹着一封奇怪的信。白色的信封,没有贴邮票,也没有留下寄信人的信息。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枚游戏币,与我前一天丢失的那枚非常相似,甚至连边缘有些生锈的特征都完全一样!
说不定是谁知道我搬回来的消息故意恶作剧。
之后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这次丢失后又在信封中出现的是半只铅笔。然后就是昨天,我把钥匙忘在了办公室,多亏了气窗窗框上的备用钥匙,我才能顺利回家。
结果就在今天的早上,我又收到了那个信。信封鼓鼓囊囊的,有不小的分量。拿起来的时候我基本就通过形状和重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没错,就是家里的钥匙。
但奇怪的是,我昨晚开门的时候,门是好好的锁着的,所以钥匙不可能是落在家里。办公室也没有被人闯入过的痕迹,几个同事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样子。
总之就是这样一些有些奇怪,但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虽然还是让我感觉有些不安。总之最终还是决定发出来,希望听听大家的想法。
当然如果后续有发生其他事件的话也会更新在这里。不过还是希望不要再发生啦。
发表于3月X日
***
【回复:关于最近不可思议的信件的事情】
谢谢大家的意见。首先是“会不会是邮递员的恶作剧”的问题。
其实这个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来着,毕竟这里真的是个很小很小的镇子。邮递员也是从我有记忆起一直都在负责整个镇,年龄比我父亲还要大一些,怎么想都不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啦。不过也且算是问过他一些比如“有没有奇怪的人塞东西进信箱”啦,“最近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信件”啦这样的问题。不过答案都是否定的。总感觉再问下去会被当做奇怪的人被邮递员大叔怀疑吧,就很快的逃走了。
但决定听取大家的意见,蹲守看会不会抓到送信的人。
昨天下班的时候,我故意把零钱包扔在办公室唯一一个带锁的柜子里。当然柜子的钥匙我是有好好拿着的。
我本来是想着先小睡一会,半夜再开始蹲守的,不过由于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根本睡不着,只好一直摸黑坐在坐在门旁边。终于等到天刚刚亮,差不多是邮递员开始送早报的时间了,门外的信箱传来“咚”地一声,有东西被放入信箱中了。我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打开门就跑了出去,但是外面什么都没有。
那一定是他往路那头跑走了,我这么想着,脚不停歇地跑过小路转角。差点与派送早报的邮递员大叔撞到一起。
“对不起,请问大叔您有看到其他人从里面跑过去吗?”
“没有哎,只有你冒冒失失的跑出来,还差点撞倒我。”
我向邮递员大叔再三地道过歉之后才离开,不过看大叔的眼神,他或许真的会觉得“XX家的孩子怎么变的这么奇怪了呢”吧。
令人不安。
啊,忘记说明了,这条路是一条死路,我家是在死路尽头唯一的人家。如果从我家离开就必然会与前来送信的邮递员撞上才对。
总之事件又向着我无法理解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发表于3月Y日
***
今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本来是不想再更新这个帖子的。毕竟只是东西不可思议的失而复得,没有令我困扰的事情发生,也不会特别影响到我的生活。
但是前两天发生了更加奇怪的事情。那天是休息日,我把一直当做储物间使用的小房间里,堆积着的十几年前的东西统统搬了出来。有过期的几十年前的杂志报纸,旧的发霉的衣服,两条只剩三条腿的板凳什么的,都是完全没有用处的东西。
我把这些垃圾打包好拿去丢掉,准备以后把小房间拿来做我的小收纳间。
然而把它们丢去垃圾站的第二天,我打开门,吓了一跳。一个巨大的邮政包裹挡在我的面前,是我根本无法搬动的重量。
即便只是为了出门,我也只好将包裹就地打开。结果,包裹里面放着的,是我前一天刚刚丢出去的那些垃圾!
里面还有一些木板木棍,隐约能看出是为了放进包裹而被拆散的那两条三条腿的板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会试着找找其他地方的房子,也许下个月就可以搬出去了。
啊,对了。这里之前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已经向家里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两三次了。大家都说在这栋房子里居住的很好,也没有其他人遇到丢掉的东西又自己回来的事情。
发表于3月Z日
***
前天才刚说过垃圾被包在包裹里放在门口的事情,结果今天又发生了新的事件,我不得不再次发帖。请原谅我根本无法冷静下来,这件事情真的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之前说过,我一直都有在清理家里的杂物。但是自从那个包裹过后,我就不再往外面丢旧东西了。当然生活垃圾还是有好好清理的。
不过就在昨天晚上,家中发现了一只老鼠。我尖叫着拿起扫帚,将老鼠赶出屋子。
就在刚才,我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湿答答黏糊糊的,糊满了暗红色液体。有一根尾巴一样的东西从信封被液体浸透的地方伸出来。我没敢碰那个东西,直接把信箱关上了。
我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已经不想等到下个月了,我今天就要从这里搬出去。
发表于3月Z+2日
***
谢谢大家的关心。已经没关系了,不会再发生任何事情了。我也不会再搬离这栋房子了。
【十只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按下回车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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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3月Z+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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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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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造月光穿过浓雾叫醒整个街区的时候,邮递员维克托到达驿站收了最后一组信件。信封躺在他手心,手掌内置的传感器就将信件内容扫描完毕。没想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底层街区,还有不少人喜欢手写信件,与此地的三不管气息格格不入。只有那些老派和古板的人,或者所谓手写情怀人士才会在这样的年代邮寄实体书信。大多数人甚至不会察觉到邮递员的存在。
新时代,为了让人与仿生人和平共处,监控遍布所有角落,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必须留下痕迹并变成记录信息。被遗忘在古老信筒角落的手写信们也不例外,只是多了一道识别手写字体的步骤。
维克托扫描了最后一封信,白天已到了尾声。这里被浓雾包围,没有太阳,到了夜晚才终于有了活力。他回到邮局,上传了所有信件信息,准备下班。
西蒙是个可靠的后勤、关心他人的同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上司。他帮维克托接线充电、传输数据,最重要的是会亲自过问下属工作。
“有可疑的家伙吗?”西蒙飞快浏览维克托一天的工作内容。
工作已有一段时间,维克托渐渐习惯这种直接通过数据线上传工作内容的状态:“来自东区的一位老约翰抱怨了几句时事,凯特街的威尔,高谈阔论了一番时政,以及……”
西蒙从交互眼镜上抬头:“以及你自己的信,维克托。”
“是给我的生日贺卡,”维克多点点头,找出那封写着维克托•泰勒斯的信,“但是我的生日还有半年。”
他拆开了信,一张乏善可陈的生日贺卡,中间夹着一张信笺,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这是一封恐吓信。
但维克托决定将它当作一个不甚好笑的恶作剧。因为他自己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而且生日贺卡,他很高兴有人祝他生日快乐,即使早了半年。
“如果不是恶作剧,他就是想让你去找他,”西蒙躲在眼镜后面眯起眼睛。“你看,邮局属于信息集散中心,要找一个寄信人,对于邮递员来说不是比喝一杯特调马蒂尼拿铁还要简单?”
二
“鸡尾酒跟咖啡?什么鬼玩意儿!”艾妲是维克托的维修师,维克托苏醒后一直由她维护。她喝得满脸通红,给维克托搭线检查。“还有,不要再抽烟了,维克托。你跟以前不同,零件被熏坏你换不起!”
“你能给我换上不怕熏的零件,还有,你先戒了酒再让我戒烟。”
“让我戒酒不可能了,你戒烟倒是可以,”艾妲盯着监视器,“删掉你的嗜烟程序不就好了!很好,就这么干!”
“住手!这是我唯一有印象的人类嗜好,放过它,求你!我答应你换成味道淡成水的电子烟。”
“……”
“那味道甚至没有街上的雾气浓,天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有这么逼真的仿生人,却没有足够逼真的仿生电子烟!”
“行了,宝贝。你知道街上浓雾的厉害了。”艾妲从监视器上抬起头,伸手碰了碰维克托后劲的接口,“休息一会儿吧。”
不知是空气里弥漫的酒味,还是真的疲惫了,睡意迅速占领了维克托的意识。
单人宿舍就在附近,但是维克托习惯待在这儿休息。不管是酒味还是艾妲的聒噪,都令他身心放松。
以仿生人的状态生活已过去两个月,维克托努力去适应。再也不需用文字记录日常生活报告了,只要接通数据传输线,就能将脑内记忆以画面形式传输上报。迅速而直接,高效而真实。
他还有一部分以前的记忆,但是基本上混沌不清。他记得自己的生日,嗜好抽烟,有过几任情人,会肢体格斗,还懂得部分网络技术,然后,然后……
寄那封信的人会是谁?会是我以前的朋友吗?如果不是恶作剧,至少他是认识我的人。噢,让我想一想……
三
不久,第二封信来了。
信笺内容完全相同,只是卡片换成了新年贺卡。寄信地址与第一封信也是相距甚远,却都投在这个街区的信筒里。
然后,第三、第四封信来得很快。寄信地址可以说分布各区,信笺内容依旧不变。而继生日祝福、新年祝福之后,维克托还收到了圣诞和感恩节祝福。
维克托决定去会一会他。
但是显然,地址是随便写的,这人就在这个街区。这个街区,也不小——依旧大海捞针……
西蒙说的对,马蒂尼和拿铁本就不是寻常组合,要找寄信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道是我以前干过什么事伤害了谁吗?”维克托躺在艾妲的维修床上,感到一阵头痛。
“一定是你的前任,来找你讨债。”
“这真是老套的说法。”
“烟、酒、情人、权力,哪些不老套,人却离不开。”
“那仿生人呢?也会迷恋这些吗?”
“你觉得呢?”
睡意朦胧中,维克托有一瞬间以为艾妲的眼神近乎绝望的哀伤。她的脸因为醉酒而泛红,眼睛再次变得混沌,也酣睡了去。
西蒙见维克托若有所思,再次提醒他咱们邮局,可不只干送信这一件事儿。
“我们还能查看别人上报的日程信息,”西蒙眯起眼睛,却没有笑意,“当然,需要一些权限。”
“还有线索……我一定知道的。”维克托皱起眉头,脑内迅速检索记录信息。“我应当见过这个字体……”
“要是权限足够,我们还能查看监控记录——要是权限足够的话。”
“噢,这是那位,在信中抱怨时事的老约翰,来自东区。他的字体跟我的这几封信字体如出一辙!天呐,我早该看出来!”维克托几乎要跳起来。“亲爱的西蒙,你说什么,我们能查看监控记录吗?你有权限吗?”
“当然没有,亲爱的朋友。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挑战一下。”
“你是说?不,不,别这样。这会让你为难是吗?”
“是有些为难,可,这件蹊跷的事情,成了我们邮局的谜团。我们应该直面它,不是吗?”
“也许,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循。”
维克托拍了拍脑袋,好像是在让自己适应如今只剩信息和机器的仿生躯体。
四
是了,我在这里生活才两个月,除了工作和休息,也没有跟其他人有接触,也不会有人认识我,普通人,也不会有权限去查看别人的日程记录。
那个嘈杂而令人晕眩的迷人维修铺,已经人去楼空。能接触到我的记录和程序的,只有她了。
亲爱的艾妲,
不管你是为了过去向我质问,还是为了替老约翰出气,又或者,老约翰也只是你的一个拙劣玩笑……也许那一瞬间的绝望眼神,才是你真实的心思,对吗?
无论如何,我现在只能回到空荡荡的单人公寓……希望我能安然入睡。这也是我醒来后第一次收到生日、新年、圣诞和感恩节祝福,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永远是你的
维克托
END
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男孩身上。
男孩估摸着20出头,头发抓得乱糟糟翘着,拿着两支刚从路边商店里买的冰淇淋,站在路牙子上焦急地四处张望。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短暂撞上又错开,彩色的灯光洒进男孩琥珀色的眼睛,折射出彩虹般的绚烂色彩。
男孩皱着眉四处张望,目光在偶然对上某处时亮起来。男孩从他面前跑走,奔向人群中的一个女孩。他看着他们调笑,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膊,冰淇淋融化了滴在指尖,旋即被孩子气地舔去。
他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盯着手掌,或者说是指缝的位置,那里似乎有被什么触摸的感觉,温热,柔软,滑进指缝,收拢,圆润的指甲划过皮肤,十指相扣。
他目光往下,停在掌心那条有些模糊的伤疤上。
这具肉体叫普普通通,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平平安安又普通地完成教育,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开着自己的诊所。
店里有几只机械蜘蛛,制作的义肢堪称是质量上乘,还有他一位英俊的医生,长发金瞳,身材高挑,每日他往店里一坐,就是一道风景。每日他从午间小憩中醒来,总能看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顾客”。不坏好意的客人总会有,他也照样收钱打发。
后来想想他本可以直接赶走他们,但是身体在他的头脑做出指示前就先一步动作起来。这似乎成了某种习惯,一种他用此前的全部人生养成的习惯,做这些事时,他的灵魂成为了旁观者,跳出在一旁,看着肉身自己行动。
这具身体的一切对他仿佛都不再相干,生活成为了一潭死水。
他也说不清这个状态是何时出现的。他本应该是喜欢这种生活的,如同一条盘踞在金山上的巨龙,计算着自己的财宝,精确到每一块金币和每一颗钻石,他靠着这份绝对的理性和掌控走到现在。然而这一切都成为了肉体的本能,他的灵魂似乎再也没有雀跃过。
他有预感自己在失控,就像掌心的那道伤疤。
他并不记得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他不记得这是自己哪次失手,又是哪次事故。他翻遍了自己过往的日程安排表,也没有找到能对应上的,他的记忆出现了缺口,有些东西漏了出去,又或者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侵入了人进来,带来了那道伤疤,以及无数奇怪的幻觉。
他只能用幻觉解释这一切。最早这一切只是起源于一件被遗忘在沙发上的旧外套,被埋在抱枕的最下面,如果不是他坐在沙发上时顺手摸了过去,不知还要多久他才能发现。
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件衣服放在这里的?
他从抱枕堆下抽出那件陈旧的外套。看款式应该是他上一批衣服里的,有些皱了,不知为何被埋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抱枕下。他摇摇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放的,转头就要把这件衣服拿去扔掉。
有人拽住了他的衣摆:“医生?”
他猛然回头,沙发上空无一人。他的机械蜘蛛飞煌挂在天花板上,歪着脑袋看着主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只穿了睡衣,根本没有外套那种长下摆。
掌心的伤疤忽然钻心地疼了一下,他差点以为是那里又破了。然而这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到了是幻觉的地步。他仔细地检查着那条疤痕:横贯了整个掌心,边缘已经和原本的肌肤模糊在一起。他用另一只手按上去,指尖传来的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光滑厚重感。
第二次是在杂物间。
飞煌不知为何打不开杂物间的们,爬到他面前手舞足蹈地求救。他这才发现飞煌不知为何被设置成了静音模式,此刻他才想起不知何时已经很久没听过飞煌哔哔的话痨叫声了。
杂物间的门是用的密码锁,印象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里了。他试了两轮常用的都没试开来最后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他偶然摸到了一个数字,指尖不自觉地动了起来,输入了一串数字,在门锁的滴答声中,房门终于缓缓开启。
只是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杂物中间明显被清理出一块空地,摆上了床垫以及一床被褥。长久没人进入的房间此刻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他想了又想也没有回忆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把床搬来这里过,低头就准备让飞煌把房间打扫干净。
“你就让我住这?”
他猛然抬头,眼前空无一人。钻心的疼痛再次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把那道伤口生生抓破了。
城中心的小诊所难得歇业几日。
闲在家他就没了时间观念。关了灯,城市的夜景悉数呈现在他面前。当时分给他的这所公寓碰巧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然而他总是忙到连轴转,根本来不及欣赏。
他坐在沙发上,裹着毛毯,倚在抱枕堆里。窗外霓虹闪烁,巨大的光柱规律转动着,隐约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嘈杂音乐,然而在他这里全部都成了催眠的曲调。
他太累了,身后的抱枕也足够柔软,困意攥住了他。意识漂浮间,似乎有个人来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掀开毛毯钻进来,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他并不想醒来,掌心的伤口疼了一下,却不似前几次那般钻心,更似指尖划过。他弯了弯指尖,似乎想在这一片飘渺之中抓住什么。
当他再次醒来,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毯子早就滑到腹部的地方,他在沙发上坐了一晚,腰酸背痛,脖子也疼。飞煌原本正在角落里待机,在他有动作的那一刻指示灯刷啦一下亮起来,只是依然还停留在静音模式下。
目光落在身边成堆的抱枕上,他终于明白了。
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人忽视生活中的一切矛盾之处,然后把他们转化成可能。这是个离谱的功能,但是的确有助于生存。
他想不起来那件衣服为什么会被丢在沙发上,如果不是他真的忘了,那就是这件衣服根本就不是他放在这里的,正如这成堆的抱枕。
曾经的这具肉体,根本不会买这么多抱枕,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杂物间里有人住过的痕迹、沙发上的就外套、飞煌的静音模式……他从不会让任何一个陌生人走进家门,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他曾经有个恋人。
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捂着脑袋倒在沙发上,也许这是他的大脑在和某些错误的东西对抗,但是他却想不起来,伤疤已经不再疼痛,正如他已经快要记不起那个人,那个人在楼梯上对自己笑的样子,他偷偷穿自己衣服的样子,也许走在街上他们曾经十指相扣,在沙发上相依而眠。
但是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来自哪里?他是男是女?他们究竟如何相遇又是如何相爱?又是为何失散……
他掌心的伤疤,是为那个人而留吗?
他仅剩的记忆碎片如今也要消散。
“你该早点来的。”同僚对照着就诊记录,一边看着他的扫描结果,“幻觉,‘空心症’,清除后遗症最多见的表现,应该是你的某个朋友死去之后你的记忆没有清除干净。”
他对于这个词当然不陌生,这个副作用在学生们之间私下里被称作“掺水孟婆汤”。重要的人去世,如果过于痛苦便可服下遗忘逝者的药片,事后是会忘却了不假,然而更多的人则是被记忆的碎片折磨着。错误的记忆,洗不干净就会成为毒药,每年因此而死或是被强制治疗的人并不少。治疗也很简单,拔除所有残留的记忆,迎接新生。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应该是死了,这不难推测,他忘得彻底,而那人又没有出现,如果他们彼此相爱,按照那人的性子理应已经找上门。
他想起曾经看到的过往的传说,死去之人都要在奈何桥前饮下孟婆汤,如今看来喝下孟婆汤的反而是他,他记得那人是个活泼性子,比他矮一些,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撒泼撒娇耍无赖什么都干。他们同居过一段日子,估计那人从储物间到沙发再到他的房间都住过,如今那些东西还在,只是连同最后一丝气息也已经消失殆尽。
现在他连这一点也不确定了,正如他掌心里的伤疤在逐渐淡去,他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失,终有一天那个人会在他心中彻底死去,然后扯走他的一大块灵魂。
没有什么伤口是不会愈合的。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割开那道伤口,结局也只有愈合与遗忘,生命烙印在基因里的本能,所有的伤口终要被修复,所有的悲伤终要被遗忘。那是他们在学校就烂熟于心的,生命用来自保的法则。违背的人,他们在课上已经看过了无数个。
或者他就此放纵下去,最后死于伤口感染。
“我帮你预约治疗吧。”同僚倒是很热心,“这个最近发病的有点多,所以很难约的,我给你开个后门……”
“不了。”他从扫描仪器上下来,穿上外套,"就这样,挺好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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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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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灵感,瞎凑字数,随便看看
1、
从它歇脚门口那个绿漆邮筒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她看鸽子慢条斯理梳理羽毛,想起每次写完信寄送时,从不知道他们何时来取,只有收到回复时方确认送达。书上只言片语勾勒出邮差模糊形象,让人记不住谁是谁,或许比他们传递的消息重量还轻。
——就像那片晃悠落地的白色羽毛。她抬起手表,秒针又工作两圈。
时间不像时期一样,差得年限越长,反而使人感觉越不清晰。
将日历迅速回翻到她第一次往邮筒塞信那天。
传说故事里总讲,神仙可以实现孩子的所有愿望。就像所有外国认为圣诞老人存在的孩子一样,她七八岁也尚在相信奇迹会发生的年纪,并且理所当然觉得,只要写一封信,收信人处写上神仙的名字,就可以成功被收到。
她当时许过什么愿望?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但想来多数是无关紧要。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幸运,还是真的有神仙存在,似乎大半真的实现了。
但即使神仙这般“灵验”,她却也从未生出过要许一个惊天动地大愿望的念头,只是任凭岁月在一封封从未收到回音的信件里悄然流逝。
而她只是随意地写一些自己的心情和微不足道的愿望。
直到最后一封,写信的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总是在生日这天写信。
“神仙敬启:谢谢你一直接收信件,希望明年可以见一面。希望你不要觉得这个要求复杂。”
2、
她是一个邮差。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邮差,也有千千万万种信件。
每封信件在她眼里,颜色都是不同的。
轻盈的情绪和沉重的情绪,总是由浅到深,五彩斑斓拥挤在邮筒里。
除了有一封信是洁白如雪。
这是和她通信的朋友,他们在同一天互相寄信,十年似乎倏然而过。
作为邮差,当然不应该给寄信人写信,这就像是越俎代庖。
只是收信人从来秉公办事,更不可能回信。
要在一年里分出一天很容易,要在一天里分出一小时也很容易,哪怕再寻找分秒,也不是特别困难,但再细致下去,可能没几个人知道如何形容。
可是她确实以为对方是个守时的人,大概因为这封信从来都如期抵达。
神仙从来不在乎凡间发生的事,作为这类没什么效用的邮差,她完全可以玩忽职守,即使很久不来取件,也不会被责骂。
但因为喜欢信件的颜色,所以她努力校对每一年对应的时间,以便可以来得及快点回信。
至于为什么喜欢,多么简单,只是因为那信件就像她身上的羽毛一样。
3、
她想,神仙果然是不存在的吧。
不过就算存在,也不可能像这样傻傻地满足她的愿望。
其实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站在邮筒边,把重心从左腿挪到右腿,再挪到后背,靠在绿漆铁皮上,最后蹲坐下。
邮筒凉森森,透过布料传来,五月的正午温度说热不热,但也够不上舒爽。
今天是周五,大街上没什么人,不过本来也早就没什么人寄信。
她请假出来,只是想告个别。
于是她站起身,拍干净裙摆或许存在的灰尘。
那只鸽子还停在邮筒上,漆黑的眼珠转着,随着她投递的手伸出,从左边跳到右边。
“神仙敬启:谢谢你一直接收信件,我决定不再写信了,希望你也能开心。”
4、
“神仙敬启:奶奶生了很重的病,希望她可以身体健康。希望那个总是输游戏的朋友可以下次多被分一颗糖。”
“神仙敬启:爸爸妈妈各自去了很远的地方,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很好。小路见到的那株花好像快死了,希望可以每天记得浇水。”
……
“神仙敬启:谢谢你一直接收信件,希望明年我们可以见一面。”
“神仙敬启:谢谢你一直接收信件,我决定不再写信了,希望你也能开心。”
她是一个邮差,寄送回信时,只能写好简单的那一半。
剩下的那半生命,只有对方自己可以书写。
但是这封总是许愿给别人的信,终于还是轻飘飘地要被遗忘了。
风把少女的裙摆吹起,就像它展开翅膀。
不过遗忘,有时也是好事吧。
作者:筑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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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克的心情非常好。
今天是他退休的日子,两个月前,他把店面租了出去;邮政总局下发的许可证在下个月到期;五天后,新租客就会搬进这块他工作了十几年的小店。
这座城市里,沙子无处不在,这些高硬度的石英颗粒经年累月的打磨后,货架上的蓝色油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亮晶晶的钢坯。
货架上空无一物,最后一批包裹很早就被送出,仓库的角落里,油布盖着那辆劳苦功高的快递车,曾载着他生龙活虎地越过沙丘,穿梭在这个星球的各条大街小巷上。
尽管没人告诉他,但查克知道,几名关系熟络,提前知道他要退休的邻居们,为他准备了一场小型欢送会,以感谢他数十年如一日的辛劳服务。
老实说,科技这样发达,人们却还是离不开邮递员,查克多少有些吃惊。为此,他觉得邮递员不仅是一种送包裹的职业,同时也传递了人们的生活。
卷闸门嘎吱滑落的声音里,夕阳穿过窗户斜射在地板上,绵细的沙子浮在地板上,被黄昏拉长影子,像蒲公英的种子那样要往空中飘去。
这时他看到,当阳光紧贴着地面时,货架的底部出现了一块此前他没注意过的阴影,像是凸出海平面的礁石那样显眼。
查克取来古老的但管用的扫帚,慢吞吞俯低身体,在货架与地面的缝隙之间轻轻一勾,一个纸箱顺从地滑了出来,奶黄色的快递面单正对着老邮递员。
这是一个漏送的包裹。
查克看了眼面单上的日期和收件地址:哈德镇。按正常进度,两个星期前它就该被签收了。
或许是某个人从货架上取东西时不小心将这件包裹踢到了货架底下, 而自己凑巧没有认真检查,巧合有很多种可能,然而,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好心情像是落日一般沉入谷地,退休生活的幻想瞬间消逝,查克的脸皮开始抽动。
按理说,收件地址所在的线路所有权已经转给其它的快递网点,那地方又是出了名的偏僻,查克只需要把包裹转交给新的快递员,一切就结束了。
查克熟悉他的同行,了解他们的做事方法,不管那个小伙子是谁,都必然稳妥地把这份快递带到收件人手中,同时附上万分诚挚的道歉。查克低头看了眼快递单上的名字,没错,带给这位叫诺伯蒂的客户。
但是,查克又想到,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没有搞丢过任何一个快递。
“当然,我不会搞丢的。”查克站起身,走到仓库角落,掀开盖住快递车的油布,“理查德,醒醒,出发了。”
今晚有难得一见的大满月,两颗月亮一前一后,大圆串小圆挂在阴沉沉的夜空里,快递车蒸发的空气扭曲了查克的视线。
“理查德,怎么样了?”查克在震动中吼道。
‘自检完成,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快递车的表情面板闪烁,做出一个微笑。
“再给我来这套,就把你烧掉。”查克斩钉截铁地说道,衣襟敞开,胸毛在风沙中摆动。
‘动力系统正常,但空调坏了。’快递车毕恭毕敬地回应,表情面板失去笑容,狂飙的风噪吞没了查克的脏话。
哈德镇在沙漠的对面,如果早上两个星期,查克会开着他那辆全地形越野飞艇,悠哉地飞过去,然而现在,他只能驾驶这辆颇有年头的二手蜘蛛快递车在沙漠中跋涉。
快递车有四个轮子,还有6对机械下肢,专门应对沙漠丘陵和各种难搞的地形。头顶两百米的空中漂浮着一粒光点,那是弹射在空中的领航员。
查克从领航员传来的画面里看到两条活动的车灯,喷出的光柱像蜥蜴的眼睛一样上下扫动,他当然也在车里,大满月的晚上,月光亮极了,淡紫色的纤细烟痕向沙漠深处延伸,像扩散的航空器尾迹。
沙漠中没有什么地标是固定的,卫星地图更新太慢。结合头顶的导航机器人拍摄下传的地形信号,在蜿蜒的沙丘和各种陷坑中寻找最近的路。
薄薄的砂砾下是深入地层的紫晶苏纪石,挖空周围的沙子高达几百米,与其说是在沙漠中行走,更像是在覆盖了沙子的‘雪山’上跋涉。紫晶在暴晒与寒夜的交替下风化为紫色粉末,有些比尘埃还要细微,查克看向窗外,机械腿拔出来时带起朵朵紫色沙雾,灯光也被染成紫色。
查克戴着过滤口罩,感到头发丝里硬邦邦的,紫晶粉末本身没有毒性,但吸入过多会让肺结晶,他很庆幸年轻时足够小心谨慎,他的同行们许多都换上了人工肺,只要抽烟它们就会自动背诵质保条款,当然,也可以加点钱禁用这项功能。
出发前,查克告诉自己,只要迈出第一步总会有办法,的确如此,上次跑这条路线,还是2年前,可一旦踩到沙子上,查克立即发现自己的旅行经验一点也没忘记,接下来他只需要跟紧导航员,不断前进就可以了。
查克想到包裹的主人,哈德镇的诺伯蒂,很难通过这个名字判断对方是男是女,地址也没有任何与收件人相关的信息。
通常来说,邮递员们不会拆开包裹,但他们也是一般人,对包裹中的物品多少有些好奇心。
经手的包裹多了,查克和同行们就逐渐摸索出了一些窍门,包裹的气味,重心分布,包装材质,寄出和收件的地址,大小,特殊标志,运输时间,能帮助他们大致判断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纸箱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查克摇晃了两下,没有填充物摇晃的沙沙声或是物体滚动的声音。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听到。
“看来我是别想知道了。”查克没来得及想完,巨大的震动席卷了全身,仿佛有根比他还粗上几倍的骨头在体内断裂,几乎同时,蜘蛛车六条桨一般的腿停了下来。
查克确认了一下胶皮面罩,从车里爬了出来,快递车趴在地上,六条腿四仰八叉向外岔开,像是一个米字形的劈叉,查克爬到车底下检查车况时,光团从天而降,嗡嗡鸣叫。
‘坏消息,主轴断了。’理查德说道。
“闭嘴吧,臭虫。”车底传来老快递员的声音。
距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查克从车厢里爬出来,他很庆幸自己还记得不少有用的知识,睡觉之前,勉强挪动车辆,让一侧的门迎风,这样他醒来时,才能推开没被沙子淹没的另一侧门。
虽然他很老了,但今天的体力还不错,并且知道自己刚刚用掉了未来两天里唯一能睡觉的机会。
这片沙漠景色优美,但说到底它也是沙漠,和其它的沙漠一样,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冷得要命。
包裹的大小和重量,如果拿在手里,或是背着它,都会让他的腰不舒服,出发之前,他掀下车顶的一块曲形塑料板做了个不错的滑板,用绳子系在腰上,活像拖着一条船,滑板船里是引发一切的包裹和一罐水。
尽管快递车抛弃了他,但在它报废之前,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理查德提醒他,还有二十里路要走。
‘查克,继续下去您会脱水的,需要我帮您联系救援吗?’光球漂浮在他身旁,理查德问道,语气换上了少有的恭敬。
虽然车坏了,但领航员没有,查克需要它带路。它毕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当然可以打个电话叫人来接自己,附近随便哪个快递员都不会介意捎上一脚,但那算什么事?
“理查德,帮我找条好走些的路。”查克嘱咐道,领航员需要返回车辆才能充电,为了节省电量,查克关闭了理查德的光源,现在它漂浮在身边,看起来是一团黑球。
理查德他身边绕了一圈,查克的眼睛跟不上,黑球发出呼呼风声,伴随类似烟花弹丸发射的啾鸣,再次升上天空。
查克抬头,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舌头和皮肤摩擦发出干枯的沙沙声,无垠的天幕中,第三颗月亮出现了,百米的高空里,理查德点亮自己,顶着烈风画出一个指向东方的箭头。
查克至少上百次经过这片沙漠,但从未认真研究过它的大小,也通常不离开飞艇或是车辆下到地面上,直到他自己的脚陷在沙子里时,或许他才第一次看清它的全貌,快递车引擎声让所有的动物都不敢靠近,此时却被人类行走时的动静吸引,要么逃离,要么远远跟随着他。查克甚至看到有几条沙蛇在沙子下崎岖蠕动,只要一口,再快的车也来不及送他去最近的医院。
如果说今晚有什么最值得感谢,那必然是头顶的月亮们,尽管没有了车灯引路,却亮堂得像是走在客厅里。
呼吸带出的水汽在眼罩外凝结成霜,查克不断地擦拭镜片。
绳索勒得他呼吸困难,查克把绳子捏在手里,大口喘气,喝下出发后的第一口水,想起上一顿饭还是十个小时之前,如果车子不抛锚,这时他准在返程的路上,欢送会大概会给他留些吃的。此外哈德镇有家酒馆,啤酒难喝极了,但返程时带在路上喝也不赖。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查克想,只靠双腿,他也可以送完这个快递。
注销许可证时,邮局告诉他一共送了大约三十万个快递,是最高记录,加上正在送的,就是三十万零一个,他比记录还多一个,查克愉快地想到。
查克觉得自己至少走了四个小时,因为天边有些红色的云,但那或许是某个城市的灯光,距离日出还有段时间。
他的心跳成了最清晰的音源,如果他还年轻,最多五分钟就能翻过这座沙丘,被踩松的沙壳碎成沙壤,服从地向坡下流淌,在山腰回望,整座沙丘都在向他倾倒。
他又想起自己的快递车,虽然偶尔也把他抛在路上,但的确是辆好车。车身换过几次,中控却一直是原来的那个,现在已经看不到头顶移动的光球,查克临走时把车门和进气孔都赌住了,等他送完这个包裹,第一件事就是把车找回来。
那虽然不是一辆好车,毕竟还是很舒适的,查克把绳套缠在肩膀上,手臂和腰大为轻松,背上右侧的那条肌肉终于停止跳动,让他有余力想些别的事情。
他当上快递时,还很稀罕,白天他忙着像牛仔一样驾车四处穿梭,用磁性吸盘粘在车上,在鱼群般的车流中穿梭。
他和第一个女人的约会也是在快递车里,在他们正式面对面之前,先一步认识了那辆粉色的跑车,查克第三次粘上它时,跑车拐弯驶入一条小路,他没有被甩下,但也没能跑掉。
天亮时,理查德最后一次指示方向,落了下来,查克把它一起放到船里。
“好好睡吧。”查克想到,它至少为自己的错误付了责任。
两个小时后,查克爬上箭头所指的山丘,哈德镇的球形防风屏障从山后升起。
“诺伯蒂先生,我带来了你的快递。”
Vol.204「动力」回眸
作者:暮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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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青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家伙会死,还是因为自己而死,这个笨蛋愚蠢至极的死法让他感觉就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即便已经咽下乃至消化,但恶心的味道却藏在舌底一般时不时地就冒出来。
太糟糕了,青心想,青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这样一个笨蛋郁闷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来自时之女巫的帮助,他要再度回到过去改变这个事情。
任何事情必然是有代价的,然而那个以奇怪出了名的老巫婆只是说,你的代价已经有人支付过了,不相信的话,也可以亲自体验一下。
然后青被送回了那家伙死去的前一晚,他只有十秒,好好利用的话本应该就这样完美落幕。
但一看到那种傻兮兮笑着的脸,那个家伙在大决战来临之前还饶有兴致地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蛋糕来,还说既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日那就定为今天之类的傻话,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那个人的脸庞也镀上一层温暖金辉,青近乎贪婪地盯着这张脸。
然后呢?
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下意识地就拍掉那蠢得令人发笑的甜腻产物,狠狠地朝这个毫无防备的大傻蛋的脸上来了一拳。
“安德尔你个白痴!!”
在这短暂的十秒结束前,这是青对他的好伙伴最后说的一句话。
2.
结果就是当青再度醒来,一切什么也没有变化,在青的记忆里他的搭档依然死去,时之女巫像是早就看穿了一切一般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明明已经活了几百年脸还年轻得像十几岁少女的怪人拍了拍他的脸让他回神,然后说
“想要在过去存在更久的话就算是我也有点吃力呢,所以你只有三次机会哦”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第四次啦~只是到时候的话——”
“你肯定会死的。”时之女巫轻快的声音忽而变得严肃起来,青未能来得及看清这个女人的神情,便被漩涡吸了进去
3.
青回到了他和安德尔相遇的前一天。
此时的安德尔刚杀掉占领村庄的魔军将领,却很没有英雄样地边哼着不知道什么奇奇怪怪调的小曲边在河边赤裸着上半身洗衣服,而他还将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直到过去的自己跑过来硬是找他搭伙,而就像以前一样,作为勇者的安德尔感官敏锐,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青的存在,于是他笑着朝青的方向挥了挥手。
“你好啊,朋友”
安德尔金色的头发还沾染着凝固的血迹,但那张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以致于青都有霎那的恍神,就好像他此刻身在梦中,就好像这个家伙从来没有离开……
青下意识地想要如同以往一样呛回去,却很难得地只是点点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于是那个白痴就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这个家伙一向在自来熟的地方惊人的愚蠢。
“喂,笨蛋,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安德尔听到这个问题似乎觉得很有意思,温和的蓝眼睛朝青眨了眨,而后笑着说“我知道的,你不是坏家伙。”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熟悉,记忆中他的朋友曾经成百上千次说过这样毫无根据的傻话,所以青也和以往一样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莫名其妙!”
而后青起身一脚并把人踹入水中,最后在安德尔诧异的目光里,青冷不丁地抛下一句话
“喂,明天见到我的话,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要答应!”
4.
青没有听对方的回答就走了。
青隐隐察觉出他并没有改变历史,但这样也不错,当他再度见到他的朋友,又得以重温过去熟悉的对话,至少现在青觉得,果然,至少他们的相遇这件事是不应该改变的。
5
在下一次的穿越里,他来到了刚与安德尔认识一个月的时间点,上一回的穿越果然失败了。
过去的历史和他记忆中的一致,安德尔仍然停留在了村庄里直到第二天,过去的自己以自己作为魔王军干部想谋反希望拉个强力助手找上了安德尔,这个以自身的强大与性格温和出名的家伙,只是眉眼弯弯地点头接受了自己听起来怎么也不靠谱的意见。
奇怪得要死。
青再度站在了安德尔的面前,他不能与过去的自己相见,好在时之女巫也总能让他恰到好处地让他出现在落单的安德尔面前。
“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
昔日的伙伴蹲在地上扯花瓣,一瓣一瓣又一瓣,一个体型健硕的成年男子干这样小家子气的事情,青不无恶毒地心想,难怪这个家伙会死,想来也不一定全是他的原因。
“……青喜欢我!”
还得出了相当恶心人的结论。
“喂!你在干什么?”
“啊!……什么啊,原来是青啊,吓我一跳”被看见了在干奇怪的事情的过去拍档被吓得坐在地上,转头看见青时却露出了无比安心的表情,青盯着他手里那支只剩下花芯的野花,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每次找你说话总是要被你骂,我总觉得被你讨厌了呢……不过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太好啦!”安德尔边说着边炫耀似地晃了晃手里的花
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你搞错了。”
“嗯?”
“我说,你搞错了。”
“我讨厌你,现在也只是装作要和你做朋友而已。”
“是吗,看起来不像啊?”
“闭嘴!我说是就是!”
“这样啊,那看来你经历了相当多的事情呢……”
安德尔好像知道一切一样说着,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安德尔虽然是个笨蛋,但也不完全是个笨蛋,他一定知道自己并不完全是他所认知的存在,但在提前得到警告的情况下却还是选择了和过去的自己同行。
究竟为什么呢,青好像能想到答案
【既然你都那么说的话,我就更应该看看了嘛】
一定会这么说的吧
6
由于想到这样的回答实在太生气,青和安德尔打了一架。
按理来说应该打得昏天暗地,地动山摇,结果实际上青很快被制服了压倒在地上,不得不正对着安德尔的脸,安德尔气喘吁吁,但并不愤怒,甚至有点开心,这家伙就跟个狗一样把日常斗殴当成了友好交流,青偶尔也会怀疑这种家伙到底是在什么荒山野岭长大的。
“喂,白痴,明明听过意见了,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走?”
姑且还是问了。
“这个……既然听到了那样的说法,就实在更想看看你了嘛”
青觉得更生气了。
7.
穿越时间是有限且飘忽不定的,青感到他在这个时空没有办法继续停留很久了,但就和上一回一样,他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见了这个人一面。
“喂,白痴,你会想死吗?”
“不会的,我还有目标想要完成。”
青躺在地上,安德尔也躺在他的身旁,青仍然觉得不明白,也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在空虚的愤怒之后,他的再来一次就像是再度见证安德尔踏向死亡的过程。
没有什么办法吗?
“安德尔。”青似乎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的同伴。
“这种话我只说一次,不要问我为什么,未来我会死,而只有你一直好好活着,你才能够救我。”
这是谎话。
“白痴,记住了,你要活着才能救我。”
完完全全的谎话,但青满意地看到安德尔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于是他丢下最后一句话
“说讨厌你,其实是假的。”
掉入漩涡的青临走前只看到安德尔伸出的手,与他无声的嘴型
【我知道】
8
抱着这总该是最后一回了吧的青,结果又再度穿越了时空,他的记忆似乎就像停滞在过去一般没有改变的痕迹,反倒是第二次穿越结束后他才恍然大悟一样想起,怪不得有那么一天安德尔灰头土脸又表情沮丧地带着晚餐回来,看起来就像是跟熊大战了一场一样。
结果,就好像命运一样,他最后一次来到的是最开始揍了人一拳后就走掉的时间点,安德尔身上还有一半的蛋糕,另一半掉在地上,而青表情扭曲地凭空出现在安德尔的面前。
两个人的表情说不出谁比谁更尴尬。
9.
沉默了半晌,青说出了第一句话
“安德尔,你果然是白痴吧?”
“怎么这样说呢,你不是还说过喜欢我吗……”安德尔似乎能跟分辨出这是不同的青,也似乎隐约察觉了真相,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很可惜地看着蛋糕。
“好友,你是想阻止我死是吗?”
安德尔仍然看着蛋糕,却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青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而后松开,但很快他就又觉得愤怒,或许是因为他是魔物,又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人,他无论如何压抑本性,似乎都很容易被这家伙轻易勾起怒火。
“你…为什么非得是你死?就因为、因为你能阻止魔王吗?”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他拽着安德尔的衣领怒吼道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允许就死!”
安德尔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有些错愕,而后却又有种答案被肯定了的坦然
“因为我喜欢你啊,就算你和我的喜欢并不一样,我也想要满足你的愿望”安德尔再度笑了起来,他长得就让人觉得和善,一笑更是眉眼弯弯,只是和以往的温和不同,他脸上是坚毅而不可改变的决心。
“你不是想要做魔王么,现在的魔王如果没有死的话,你是做不了魔王的吧。”
“去他的魔王!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得杀了你才能杀了那个玩意!”
“毕竟是寄存了所有魔力的分身,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没办法控制了,不过本体死掉的话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你有病吧!”
10.
结果他们又打了一架。
青压着安德尔打得手痛,这个家伙就跟个粗壮的麻袋一样一声不吭,直到青收手了坐在一旁,安德尔才小心翼翼地也坐起来,但又格外大胆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个笨蛋明天就要死掉了。想到这里,青想要拍掉那双脏兮兮的手的心情就消失了。
“我很快就走了。”
“嗯。”
“喂,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喜欢你。”
“……白痴!”
青并不觉得不好意思,也无法感受到心动,喜欢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本来就是陌生的,安德尔通过他的朝夕相处与牺牲变得特别,而魔物占有欲的天性使他无法忍受被剥夺特别的存在。
失败了。青心想。
他好像用尽了所有的机会,只是证明了无论如何这个人都要死去,且这种死去是不可逆转而命中注定的。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姑且问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和你旅行的过程中吧。”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想自杀的是吗?”
“嗯。”
青叹了口气,他很少有这样消极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多半是被这个大傻蛋传染了,以至于明明他们两个细究起来都不是人类,却获得了独属于人类才有的愚蠢,但这样似乎也并没有不好,他大力地给了朋友一个拥抱,而后转身离去。
安德尔没有阻止他,他只是温柔地闭上眼轻声说道
“再见了,好友。”
再见了,安德尔,我要前往那个唯一能跟救你的可能性。
11
青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他所能前往的时空,不是在他们相遇之时,亦不在结束之前,而是在更久远的,魔王还未强行使自己变成人类踏上旅途之前。
而这一次也不同以往,青几乎一来到这里就感到莫大的痛苦,挤碎内脏一般,难以呼吸的疼痛让他顷刻间就吐了一口血,鲜血洒在魔王漆黑的斗篷上很快就看不见了,当青吃力地抬起头来,对上的是魔王无波无澜的一双眼。
“你是谁?”魔王问道。
“我是你的朋友。”青回答道。
这个回答让魔王皱了眉头,但他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十分警惕,即便这个家伙怎么看都已经要死了,却也没有一点放松的样子。
“来自未来的朋友,是吗?”安德尔很聪明,一下子就猜了出来,念到朋友的时候似乎停顿了一下。
但青已经没有时间再获取这个还未相识的朋友的信任了。
“喂,笨蛋魔王……”青抓着魔王的肩膀,这个称呼让魔王感到很不愉快,但这种前所未有的经历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压过了他的不悦,所以魔王只是继续听着这个将死之人的话。
“绝对,不要因为你那狗屁好奇心变成人类踏出城堡…………”
只是短短的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青就已经无法在支撑自己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力地向后倒下,但魔王接住了他。
“未来的我,没有救到你吗?”
“闭嘴!”青因为这句话又吐了一口血,但这样的力气反而让他费神,所以他喘了许久才接上下一句话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12
这是这个不知道姓名的朋友最后留给魔王的话,他来得突然,死得也干脆,魔王垂眸不语,内心却若有所感。
“哎呀呀~如何,不想再度考虑一下我的提案吗,尊贵的魔王陛下?”白发白衣的女人不知从何处微笑着走来,和刚刚的态度截然相反,魔王几乎是立刻就发动了攻击,但这样的举动也并未伤到时之女巫分毫。
魔王只是看着这位朋友的尸体。
“我可以让你变成人类,这样您就能从无趣的魔王生涯里解放了。”
“我有一个要求。”魔王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女巫,这个充满着怪异气息的女人似乎能跟明白他要说什么,但他还是说道
“如果未来,他有什么愿望的话,帮他一回吧。”
这样的话,他的朋友就不会死了吧。魔王心想。
内容恶搞
评论随意
我是徐鑫,我很平凡,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
只是在过3个小时,我的人生即将面临一次抉择。
20xx年的5.20日,我在经历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后,回到了自己狭窄逼仄的出住屋。
我瘫坐在床上休息,打开红米手机刷了一会朋友圈。
越看越气!到处都是在炫耀显摆,秀恩爱。
其中有一个高中女同学上一个月还在和一个男人唧唧歪歪,卿卿我我,什么你是我这辈子的福气,这个月就分手外加无缝衔接。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嗨嗨嗨!我恢复了点体力,从家里拿出了我的肥宅大礼包。
乡巴佬的五香卤鸡蛋+酒鬼青豆牛板筋+百事无糖蓝莓可乐。
一顿胡吃海喝,肚皮发涨后。照惯例我打开了我的百度贴吧。
啪啪!一顿输入法,我发了一个帖子。
如果你们有我这样的女朋友,你们几点回家?配图几张黑丝,高挑性感,诱惑至极。
仔细一看发帖名婉欣,头像是和帖子里发的美图一样的美女。
只是再看看正在用手机发帖的我,168cm,150斤,厚厚的镜片,呆呆的眼睛,老土的穿搭。
投过手机的反光,看出现在的我十分的幸灾乐祸。
嗡嗡!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哈哈上钩了。
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想看看老哥们的精彩发言。
八级大狂风说:不好意思 今晚和丈母娘有点事处理 不回了
emo人说:我连夜出家
……
情况我早已料到,看来要出真功夫了。
哼哼!我清了清嗓子,拉低喉咙,用我练了3年的伪音说了一句话。
“八级大狂风你个臭sb”
声音富有磁性和魅力,骂人的那几句话又无端的生出了几分高冷、狂野,让人又恨又爱!欲罢不能。
这下评论区一下子炸开了花!
你的小迷弟:跟本不离开家
汤姆猫:宝,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带着狗链迷路了!大哭表情。
不一会儿我的帖子下面就充满了发言评论,他们就像提前说好的一样,不知不觉就分出了两派,互相乱喷,在网上用键盘为武器,唉!可能他们都和我一样,有着相同的目的。
我看着吧友的发言陷入了快乐,有一种愚弄别人的快感,这是一种带有罪恶感的事,但正因为如此带给我的快乐远远不是其他事能比拟的。
网络的力量太奇妙了,它让素未谋面的人在网上刚刚相遇就表现出内心深处的东西。
那种东西和表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漂亮精致的头发相比,根本不堪入目。
就像外表正常的艾滋病人一样,其实从细胞里都是坏死的。
得到满足的我继续在贴吧上浏览着其他的帖子,一言不合就开喷。
真可谓是,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辱骂网友,唯我独尊!
天不生我键盘侠,键道万古入长夜。
键来!
此时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帖子。
给你1个亿,必须选三个
1:30年不洗澡
2:30年不网购
3:30年不打王者
4:30年不吃肉
5:30年不理发
有人说:我上次看这个东西的时候不是3个亿吗?楼主你是不是吃回扣了。
有暴躁老哥说:选选,选nm,我选lz吃30斤shi
面对这种事情我早已看透,表示这已经是小儿科了。
于是我发了一张蓝色药丸的图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刚把这张图片给发出去我就发现了不对,电脑屏幕上出现了,YES OR NO这两个选项。
这让我想起了我看过的一本小说,在哪里主角在按下这个按钮后经历了说不尽的危险和恐怖。
我的手指瞬间僵硬了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呆呆的想了一会。
下一刻我点了YES,唉,怕啥,应该是贴吧的游戏广告吧!
突然间桌子上就出现了一瓶装满了蓝色药丸的瓶子。
我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惊。
“这个东西是真的蓝色药丸吗?”
“要不试试?”
我发现我现在脑子里面都是这个东西,如果今天不处理了那我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在这里有人可能会觉得我有点冲动了,毕竟这是什么东西还不能确定呢。
但是一想到如果它真的是蓝色药丸的话,真的是太刺激了。
在这里我就要解释一下蓝色药丸了。
在贴吧上经常会有一些要你选择的问题,但实际上这类问题在现实中发生概率极低,而且经常弄一些很刁钻无意义的角度,这时就会有选择蓝色药丸的说法了。
蓝色药丸的图片上写着这么一行字:通过网线给楼主一个大嘴吧子。
我尝试着吃了一颗
下一秒,我就发现我出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我发现这好像是真的蓝色药丸!
我细思极恐,要知道我许的愿实现了,那其他人的愿望呢!
我无法想象,刚吃完垃圾食品的我现在有点反胃。
可我不知道该怎样返回家了,难到真的要打楼主一个大嘴巴子才行吗?
我想着想着,突然有了异响。
我顺着声音跟了过去,发现有个男人在厕所里,正在那个那个啥,太恶心了。
c,居然是真的!愿望都实现了。
这时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脑袋里只想着回家。
使出了一记传说中的腿法,一脚给他踹个狗吃那个啥。
下一刻我回到了家
但是我发现我目所能及之处全部换为了黑色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