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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氪
免责声明:随意
军规?我和我朋友聊了一下,说是遵守还是违背,似乎都有点老套。我说:写个类似《冒牌上尉》的故事怎么样?我们很快达成了共识,一晚上我就给它写出来了,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短打。
文中戈沃比加属于架空地名,文中任何部分与三次元无任何关系。——————————————————————————————————
猴子,猴子,猴子。你学过戈沃比加语吗?将你的舌头顶住上颚,力气最好大一点,想象你在大街上看见一条浑身长满疮疤的癞皮狗,向下扯你的嘴角,对,然后像呼喊那样啊啊发声,这时候把舌头放下来,这是第一个音。然后用上牙抵住你的下嘴唇,让它在出气时往后挪一挪,或者把下嘴唇往前搬一般,这就是我们在山里的朋友。发第一个音的时候可别像第二个音那样抵住下嘴唇了,不然发出来的音就意味着“文明”。
戈沃比加的军队是最文明的,他们的规矩我见过,他们的人我也看过。住在这地方,每天不是它们走过去,就是我们走回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花大力气标注每一个单词,单词都在书上,某个戈沃比加人留给我的,长得不像能干活的样。这些戈沃比加人讲的话可比打回来的家伙们——叫什么来着?——要多得多,只靠比划可解决不了问题。打回来的家伙们就简单多了,他们只要有吃的,待个两天总是要走的,没人喜欢山里的地,种不出东西。而我们和这些打回来的人(他们来自哪里?)为数不多的共同点,就是双臂都挺多毛,所以这些戈沃比加人喜欢用猴子称呼我们,让我们离他们的文明这么近。
朋友们,让我们看看这些最文明的人会用什么规定招待我们!军规,嗯,军队,我知道,就那些拿着夹铁烧火棍的人,没什么意思,走起路来一个样。十条里面有个八条我都看不懂,因为当时我只会说什么什么玩意叫什么。我当时能看懂的就两条——跑,不许!拿,可以!可怜的人们,要是在山里遇见老虎,连跑都没法跑。拿倒是可以,拿什么呢?我见他们上次来,就骂了斯捷潘一顿,够有勇气的,这能拿到什么玩意?我们这片地方——叫什么来着?没人敢正眼瞧他。他吃别人的,喝别人的,仗着自己一身好肉,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后来他就去和波塔基爷爷作伴了,埋得还挺近。你说这是多么奇怪,他们居然能让人这么快就老去,啥也不拿,这就是文明,嘿!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不常有,戈沃比加人也不是天天来,所以讨厌的斯捷潘还是那么多,比戈沃比加人讨厌多了。不过有天嘛,大早上的从山坡上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看见铁牛车打那个山坡上滚下来了,脾气挺大。坐上面那几个人呢,看起来不咋舒服。我打树上摔下来都得在地上瘫个半小时,他们肯定比这痛得多,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其中一个人的衣服,你还别说,还怪好看的,比咱们这破布的货好太多了,我就给它扒下来披自己身上,还怪合身。最好的事情莫过于袖子足够长,能够把双臂遮上,这大概能把咱们变成人类,还怪让人高兴。
最好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呢。那铁牛车打山上滚下来后,又来了那么几辆。嘎吱一声就在咱山口这停下来了。几个拿着烧火棍的人就打车上跑下来,那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不清在干什么,结果来了几个人就给我抬起来了,一边抬一边叫,那叫一个欢乐。我当时四肢给抓着呢,使不上劲,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得被像牛一样吃掉,那大玩意被砍死的时候,他们就这么叫的,吓死人。
结果呢?我给放铁牛车里了,一路给我颠过来。这铁牛可真癫,一路上可就见那树全往后跑。过了不久就看见几个小帐篷,中间生个火,水平很烂,一点烟没有,打了猎都不知道怎么回来。原先这铁牛车里坐三个人,这帐篷里马上又跑出来几个人,都是戈沃比加人,这是好事,能说上话。其中一个人过来给铁牛车开了个门,我就势就出来了,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该干啥,就在铁牛车旁边站着。
也挺有意思的,看我在这个铁牛车旁边站着,那几个人坐着的像要站起来,站起来的像要坐下去,一个个的都在那半蹲着呢。我看这群人和我年纪也差不多,刚能去砍柴,可惜了这些好苗子,居然拿着烧火棍在这站着。我反正吓得不得了,看那个帐篷里有个毯子,地上干净,我就躺上面了。一觉睡得好,太阳都下去了。结果起来了,还见这群人在外头站着。
“矮子!”我对着离我最近那个试了试我新学的单词,“矮子!”
那人像给牛顶了一样吓一跳,但是马上直着身子转向我。
“水!”
嘿!你猜怎么着,这家伙立马颠着颠着去拿个圆东西,朝啥玩意扭一扭就递给我,果然里头有水,这可让人享受了,当初谁还敢向别人这么比比划划的?
“肉!”
嘿!更有意思了。这群人慌忙跑帐篷里面,马上就拿着几片肉出来了。不好吃,少得可怜,而且干得像在啃干草,不过有吃的总比没吃的强。我翻身站起来,看见这帐篷门上挂着啥东西,写密密麻麻的,正好认字。我又把那矮子叫过来。
“讲!”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了啥毒,干什么都哆哆嗦嗦的。我也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对不对,要别人说话应该是用这个。
“军规……”
“啥是军规?”
那矮子又吓一跳,神经兮兮的。
“军队的规定。”
“讲!”
“第一条,服从长官……”
“什么是长官?”
“您是长官,您是长官。”
“什么是服从?”
“您说什么,我做什么。”
“讲!”
“第二条,亲善民众……”
“什么是民众?”
“那村子里看到的就是民众。”
“那就是猴子嘛。”
接下来我就没什么想听的了,没什么意思,讲人做什么的东西太多了。那什么跑,不许,拿,不准,非得写什么“严禁逃跑”“不犯民众”,写的不知道什么屁玩意,纯属给人增加理解困难。亲善民众,不就是对猴子好吗?
在那之后我在这帐篷地里也没什么事情好干了。手底下使唤六个人,一个矮子、一个黄头发、一个秃子、一个裂嘴唇、一个长手臂、一个像女人。我待这里还学会不少词,叫人做什么或说这玩意像什么了如指掌。但我不怎么想说话,这六个人好像喜欢我尽量少说话。我来这几天他们抠抠搜搜地在几个纸包里面找东西吃,后来终于决定去那什么村子里拿东西了。村子这词我也没学过,问他们他们比我还害怕。我猜那像是有什么东西守护着的地方,靠那个烧火棍能拿点东西回来。我高兴得不得了,看着他们坐铁牛车逃跑似的离开帐篷地,不是说不准跑吗?
“给我多带点肉回来!”
这帮人果然信守承诺,这是我第一回敞开肚子吃肉吃到饱,军规就是这点好。我吃得正高兴呢,那矮子又跑进来了,说有人不同意。你说有没有意思,打猎的走遍山头都找不到人呢,那村子里居然有人,更有意思的是这帮人天天背着个烧火棍跑来跑去,却一次没见他们用过。
“矮子!”
那人紧急立正,应该叫立正,黄头发教我的。“你背上背的是什么东西!”
“是枪,是枪。”
“枪是拿来干嘛用的?”
这矮子怎么像开窍了?他还没和我说这烧火棍,哦,枪,是干嘛用的呢。刚一说这话他就去铁牛车上了,你说怪不怪。
不过此后几天,真是要什么有什么,白天吃肉,晚上喝酒,我可爱死这军规了,虽说军规里在肉和酒后面加了个词,那像是反对,那就是反对吃喝太多。可老吃不饱,老喝不够,终于有一次吃饱了,喝够了,这有啥不好?
不过还有个事不好。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几天了,反正后面肉就越来越少,连渣子都不剩了。那矮子说拿枪也找不出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猜吃不了肉那我就要回去了,因为有天我醒过来看见不少人往山那边跑呢,都穿着我们这个衣服,我还向他们挥过手。后来来了个什么人,叽里呱啦一顿讲,给我手里塞了个铁包包就走了。这铁包包还挺沉,我把矮子叫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喷火器,咱们打不下去了,长官要我们把村子烧掉,不给猴子们留一点东西。”
我还不知道村子是啥意思呢,居然再也就看不见了。但是这么好的东西,要是留给猴子,那可真是浪费了。猴子只会大晚上悄悄摸到我们房里拿东西,给他们留个村子,这还得了?猴子成灾了,我们还活不活了?
“试!”
嘿,好家伙,这火就从那个管子里喷出来了,多好的玩意,你说说,要是到时候我还能回去,拿这玩意去生火,哪还需要去点木头?
“去用!什么都别给猴子留!”
太棒了,一个没有猴子的地方。自从我穿上这身衣服,就出来这么好的事。只不过后来他们非要我坐上那个铁牛车,日日夜夜我也不知道跑多远了。我啥时候能回去啊?他们哈哈大笑,说没让您看见那个场景我还不满意,就为了这个我的长官还要奖励我,这可好,我当然要服从长官的一切命令。
“那我能吃多久的肉啊!”
七个人大笑起来。
这帮戈沃比加人真是太好了,给我带来个人人都讲话的世界,人人都讲话,不做猴子,这可就是文明,多么美好!我还有多少东西要学!我要学受勋、我得学授勋、我得学会开枪、我得学会抽烟、我得学会喝酒,我得学会这么多东西,比学会一个军规要多得多。只是唯一一点讨厌——我还长着一双猴子的手!该死!该死!该死!
作者:咪橘
免责声明:笑语
一个你妈又把你生出来了的故事。
——
“阿海……”那个声音打开了他。
卜忘很唐突地在哭,又很勉强地在笑。那些汹涌的眼泪、不知所措的情感没完没了地淹没了他——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属于卜忘。可卜算云的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颊,白骨掐着他。卜算云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他像捧起一口井水,很可怜地看着卜忘:明明你看起来是很需要帮助的。
卜算云、卜算云......!
他的双眼含着热泪,痛苦侵犯着他的大脑,暴露出来的脆弱摧毁了他,他只能像卜算云希望地那样很可怜地挣扎、痛哭着,嘶吼问他:“你做了什么...!”。
那头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粘在脸上。那姿态让卜算云沉进回忆里,他又把手伸回来抵住下巴,画皮鬼斟酌的时候不似往日疯癫,但却更吓人的。他像捏一个泥人一样操控卜忘:多哭一点,哭得眼尾发红,泪水洗干净面庞,生气没有了——但这样也不像。那多笑一点,笑容要刚刚好,嘴角不要咧开太大,柔和一点,不要生人勿近,但也不能春风拂面。
多平静、多拒绝、多留恋、多疯狂。
卜忘感觉到泪水像火苗,烧干了他的面颊;感到笑容像剪刀,剪开他的嘴角。
而卜算云还是那样斟酌着、头痛着,说:这样不像。
卜忘,真没用啊。
“这样一点不像。”
他像扔掉一样废物,俯身熄灭了那根鬼烛。
第二天,他给卜忘送来别的东西。
门前放着一铜盆的滚水,蒸蒸冒着热气。卜算云坐在铜盆面前,他的上身赤裸着,露出他光滑的腹部,柔嫩的肌肤。卜忘蜷缩在床脚,七八岁的小孩身量实在瘦小,躲藏起来就像一盆枯萎的植株。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鬼气浸透让他看起来大病初愈、惨白如纸,他不敢去打量卜算云的眼睛像黄澄澄的葡萄。
这个疯子又想干嘛?
这个疯子又想怎么折磨我了?
卜算云:“小忘。”
卜算云最“恨”他的时候,就会这么叫他。
“过来一点,小忘,”他笑容灿烂,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卜忘,“来妈妈身边呀。”
卜忘被他吓得一激灵——他像疯了一样逃跑,可房间四下无窗,卜算云像逗弄老鼠的猫。他只能跌跌撞撞地打翻了铜盆,滚水砸在卜算云身上,泛红的皮肤蒸腾出一缕缕不祥的黑烟,而卜算云只是假装慈爱地捞起他,把他装进自己的怀抱。
那皮肤是冷的,死人一样。紫色的头发是活的,水藻一样缠在自己身上。
卜忘又开始莫名地哭,开始莫名地笑——卜算云仁慈地接管了他一切的痛苦和挣扎。他让卜忘在失控的五感中忘记正要发生的、想起来最高兴的——红穗、穗穗——那个紫色的鬼把白骨化作尖刀,像切开饱满的黄油,切开自己露出鲜血淋淋的腹腔。
“卜忘、小忘……我再把你生出来吧!”
[你再出生一次!]
“你再听话一点、再像他一点——”
他感觉到模糊的血肉闷窒了他的口鼻,卜算云掐碎他的肩骨成一滩碎肉和骨泥。他紧闭的双唇还是品尝到了腥甜的粘液。
我被装进他的子宫了吗?这个男鬼有这样的孕育的器官吗?我现在还在无声地流泪,还是绝望地笑着?
他品尝到一点卜算云的血肉,像高级的刺身。食物的味道太过鲜活,好像看见了卜算云生前活过的模样:他和那个黑发的男人用力地拥抱——他完全打开自己,摆上餐盘邀请对方取下他的脊骨、啄吻他的皮肉,像解剖一条活鱼、品尝一道甜美的珍馐。
他在痛苦和冷漠中贪婪地又活一次。
[我是愿意的。]卜算云在心底充满“爱意”地说。
[就这样死吧。死在望海手里。]
[我很满意——我很高兴——]
他把更多的卜忘挤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卜算云很眷恋地感到陶醉,他感到卜忘属于望海的一部分再次和他密不可分,可是同望海密不可分又让他感到一丝怨愤和恨意。
我是什么东西?卜忘问自己。
他感觉眼泪吞食着对方的血与羊水,笑容感染上对方的思念与厌弃。
我是乌鸦吗?卜忘问自己。
我吃谷物、浆果、昆虫和腐肉;我吃卜算云多余的记忆、没用的情感、父亲的尸体;我吃我自己,吃我的恨、我的爱、我的痛苦和渺小。
卜忘感觉他的头部完全融进了卜算云的腹腔。对方开始缝合肚皮上的伤口,银针却怎么也穿不完全隆起的皮肉,就像卜忘怎么也无法缩回他的子宫。
流着冰冷黑烟的血液刺痛了卜忘,他在一片五感失控中找回了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感情。
唯有恨意。
他想。
唯有恨意是属于卜忘的。
他枕着这份恨意睡觉,他避开发疯的卜算云时,红穗说他眼睛像燃烧的火苗,于是他又枕着爱意醒来。
很久很久以后,卜忘回想:
他就是这样认识自己的父亲的。
作者:诸子百
免责声明:笑语
(世界观为架空魔法世界观,大部分地方与法律与现实三次元世界不符,文中地点皆为虚拟。)
“巴别塔的塔顶通向中心浮空城,塔下危险丛生,只有优秀的冒险者才能进去的试炼之地,所以又被称为——”
“死亡之塔!”
巴别塔高耸入云,塔身直插树林之中,在不远处的草丛中能看见篝火的星星点点,熊熊燃烧的火光下两个少年少女绘声绘色的讲着,他们身后鼓鼓囊囊的背包躺在树下,很明显两个人正是冒险者。
坐于篝火旁的男孩一丝不苟的调整着烤鱼,两个徒步一天的孩子怎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烤鱼滋滋不断传出的热气勾着少女开了话匣,“我们是要去探险,而且是冒着逃课的风——”
“风——呜!”少女五还没说出的半句话被少年立即打断,紧急捂住她的嘴巴,而后少年调整情绪推推眼镜,礼貌感谢面前男孩:“我们是中央魔法学院的学生,十分感谢你能给我们提供饭菜。”少年观详着男孩,年纪似乎比他们两个还要小,竟然还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出没?
“塔里很危险,有炽火蝙蝠出没。”
令少年没想到的是,比起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个陌生人先是关心起了他们的安危。少女抢先回复,语气中夹杂着洋洋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水系,而我是影系,区区火系蝙蝠!”
“影系?”陌生的词眼吸引了男孩的兴趣,少年暗中端详男孩的神情后放弃思考,原来只是一个没接触过魔法的少年,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而已。
想到这里少年才放心敞开叙述,“影系是世界上最稀有的魔法类型之一,魔法是自百年前魔王战争后勇者们才会使用的力量,不过这么基础的知识任何人都知道吧?并且影系还有一个名词,叫做...”
“black knife。”女孩抢先回答,她将双手张开,迫不及待的展示掌心中汇聚的黑色物体。黑色的颗粒凝结成形,变换出一道又细又长的菱形物体,男孩盯着入神,似是被拽回来了百年前。
“我叫它black knife。”
与之不同的是篝火旁竖起帐篷,帐篷内两三个孩子入睡,武器歪七扭八堆在树墩下,被篝火的光芒映射的锐利非常,刀面清晰印出蒙面少女面前冉冉升起的黑色物体,那个声音冷冷的没带有任何的波澜。 “它像一把黑色的刀,可以隐匿于黑暗之中。”
篝火中幽幽的深红火苗不断迸溅着,它们碰到人体却又消失不见,这不是寻常的火种。
她道:“团长你负责照明白天,而我负责看守黑夜。”她身旁蓝色头发的眼镜少爷饮了半杯茶,半晌才回应:
“不过这个称呼也太古怪了吧晔,那我这个岂不是ice knife...”
“这可是影系勇者晔大人在冒险时定下的称号。”
远方的记忆被生生拉扯回来,篝火旁散发蓝色水波的眼镜少爷转为手拿烤鱼的少年,他道:
“火系怪物总有应对的方法,可火系魔法早已消失匿迹。”
火对于这片大陆有着不凡的意义,那是一种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百年前魔王战争中的领导者掌握着这股神秘力量,在同魔王封印后,火系便不再出现。
少年眼前这抹火光在漆黑的树林中显得亮堂,映满他的双眼:
“魔王战争胜利后影系勇者晔便人间蒸发。并且影系人天然的孤傲性格,影系魔法使用者更为罕见。”
“晔消失了?”男孩舍下手中的柴火,这个消息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男孩满眼的质疑试图寻求一个答案。少年对于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这..莫不成他没上过学?
短短的1秒内,少年迅速思考:一定是自己的眼界太过狭窄,拿自己平常的角度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人都知道魔法历史,看来世界上还有很多孩子没办法接触到这么普遍的知识!自己真的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
他轻叹口气,他为自己的目中无人感到悲哀,作为补偿决意要将魔法历史讲的明明白白。于是少年点着头回复:
“魔法起源是一百年前,当时魔王侵入将一半的世界变成人间炼狱,在危难之际世世代代守护世界的女神将7个魔法元素赋予7个不同的人,这七个人就是七大元素的原始掌握者,也就是七勇者。通过他们不断地奋斗,最后大决战中掌握火系的勇者团长冯团长与魔王同归于尽,尔后火系不再传承。而影系勇者晔,据水系勇者雷大人说,则是庆功宴后下落不明。”
少年说着无意间观察着对面的男孩,男孩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可听完的瞬间,男孩手中两根手指粗的木棍瞬间“咔嚓”折断。
“不过...”少年本能的意识到气氛不妙,立即转移了话题“像露娜这样性格..”
少年语速放慢看向狂吃烤鱼的露娜,打趣着开起玩笑 “算是影系当中的另类。”
“迪伦你说谁是另类?”露娜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力度不大不伤脑,不大不小刚刚好,气氛被巧妙打破。
可在击中的那刻,远方塔中传出钟响。一来一回的钟摆中,堪比巨物的蝙蝠在他们头顶略过,身前的篝火与蝙蝠身上附着的魔焰相比更为渺小。如此令人惊恐的动静对于露娜他们来讲就是天大的惊喜——炽火蝙蝠回巢了!
露娜立马从地上腾起,她看见这个庞然大物兴奋的不得了,她紧紧的:“迪伦我们出发吧,趁它病要它命!”
迪伦跟着起身,这样个头的魔兽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的目光落到炽火蝙蝠飞回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来这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能看见比投影中还要硕大的真物,雷大人说的没错,这不比学校的理论课有意思多了。”
迪伦的眼镜反复闪着激动的白光,他领先露娜一步背起书包,他不想放过这个巨物回巢的每分每秒。
露娜见他这稀奇的模样更是会心一笑,同样带着书包正要离开。迪伦走时再次郑重的,甚至有些咬文嚼字的感谢这位男孩。
“你烤的鱼十分的好吃!”
他们走的匆忙,却不忘将烤鱼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树棍和一个杵在原地的男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不过蝙蝠的异常他看在了眼里,平常火蝙蝠只在白天深眠夜晚活动,今天的一反常态引起了他的警惕,更何况这是一只比正常火蝙蝠大不少的怪物,莫非....
他数不太清那个家伙封印了多长时间,如此的异动驱使他去那个地方看看。
不过 ,,自己封印他的地方在哪里来着?
另一边露娜二人快步到了巴别塔附近,越是靠近塔的本身阴暗的潮湿味道愈加浓厚,这种潮湿的环境对于水系来说十分的有力,或许是附近的魔物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魔力,这一路竟无怪骚扰。
可塔中源源不断散发的危险气息糊住露娜的嘴巴,这一路上也是安静不少。令二人没想到的是,巴别塔的大门半掩着,却不听不到任何的声响,真的是寂静到发慌,这座门仿佛有了生命正引诱他们进入。
迪伦见状掏出魔杖,露娜见状默契点头示意,同样拿出贴身武器。迪伦将露娜护在背后,手指轻碰塔门,触到的一霎那他的指尖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塔门感应到了久违的魔力,门框逐渐吱呀作响。
蓝光源源不断从迪伦指尖涌出,似是一股涓涓细流扑在塔门上,浅淡的蓝色铺满整扇塔门随后透明消失不见。
“迪,迪伦这怎么回事?”露娜被这古怪的门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迪伦手臂,迪伦见状立即收起手指,这短暂的体验使他没感受到任何的不适,甚至力量也没有消逝的实感。
迪伦挣脱塔门后,他的脑子刹那闪过嗡声,声响犹如万剑穿心。塔门像是吃到脏东西被卡住喉咙一样,两扇大门猝不及防打开,周围的无声无息被巨大的开门声硬生生打断。
大门敞开的霎那,无数只附着火焰的蝙蝠挤出门缝朝迪伦袭来,密密麻麻的红色火焰团团包围住他们的身周。蝙蝠数量过于庞大,它们紧紧包围聚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它们井然有序任凭如何寻找,也找不到一处可逃跑的位置。
露娜在他的身后升起暂时的防罩,灰色杂质的防罩让露娜倍感吃力,影系本就不善防御,勉强的防御只能抵过几回火蝙蝠的攻击罢了。
露娜咬着牙侧身看向迪伦,她清/他的额头流下了冷汗,显得痛苦万分。一定是刚才的门给他做了什么手脚!露娜张开双臂,将防罩扩大一倍,在迪伦未能冷静前,她一定要成为坚不可摧的防御墙!
刚才的刺痛彻底扰乱了迪伦应战的思路,慌乱如麻的他试图镇定,露娜的沉默不语让他很不习惯。
迪伦不必侧身就能看见露娜的防御墙。防御墙正不断的受到攻击,而露娜却咬着牙默不作声,蝙蝠剧烈的攻击在一步一步攻破这面逐渐微弱的防御墙。
迪伦你要冷静! 迪伦观察着火焰的周围。脑海中他寻求到雷斯罗拉老师的一句话:
“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他挥起魔杖,面前出现半人高的水珠,水珠在魔力的加持下不断发硬拉伸,化成十几道冰棱不断攻击身前的火墙。冰棱刺向其中,破开一道出口,几个巴掌大的漏洞被其余蝙蝠迅速填满。
它们清晰明白自己的攻击对象究竟是谁,几撮蝙蝠朝向迪伦方向进行攻击,而身后的火墙愈发稀薄。
露娜坚持不住了,防御墙终于撑不住的碎了。不过她察觉到面前的蝙蝠不再攻击到她,这下该她进攻了!
破碎后的能量正如水归大海不断膨大,迪伦的数道水棱夹带着露娜的万发黑刀炸开蝙蝠群。其中走水的火蝙蝠瞬间没了脾气,纷纷四散而飞,火墙原地自破。
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啊!露娜心想,见那群蝙蝠飞走后,绷紧的神经立即放松下来,“呼~刚刚我还以为咱们俩要死定了!”
迪伦的心态却跟露娜截然相反,巴别塔下仅仅一个入口便是如此威力,那要是遇到头顶的那只巨大炽火蝙蝠,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他跟露娜的性命都...
“露娜我们走!”
迪伦不敢往深处想,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拉拉扯扯,直接拉起露娜的手向后走。这突如其来的勾手使得露娜摸不到头脑,明明是这个家伙在上课时冲着雷斯罗拉老师发下壮志豪言,什么拿不到材料誓不回去什么的,这个人的脑回路真不是普通人能跟上的。
可惜,此刻没有回头路。
敞开的塔门内喷涌出正在翻腾的火海,转瞬即逝间迪伦不假思索推开露娜,迪伦迅速调整站位凭靠直觉升起水帘,湛蓝的流水遮挡全身。面前的凶猛火流比起火更像是泼天洪水,跌跌撞撞冲出塔门直贯丛林。
露娜没有站稳,踉踉跄跄跌坐树丛中。待她反应过来,却清晰的看到那道火流燎过的不远处,那抹蓝色的瀑流全然被这片红色彻底淹没,没了痕迹。
“迪伦,迪伦!”露娜眉头一紧,急忙叫喊。火焰窜过的树丛被烧的直接没了形状,周边不断散发着烧灼的臭味。她顾不得面前的滚滚浓烟不断向前,拨开烟雾试图寻找迪伦的身影。
呼哧..呼哧..
塔内再次传出异响,两股烈风在塔门中钻出,烟雾顷刻被吹的一干二净。露娜立即上前查看,散尽后的面前却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找到的只有这一滩堆成小丘的渣渣,难不成迪伦被烤焦的只剩下渣渣!
呼哧..呼哧..
露娜将所有的渣渣捧在手心,手中碰着渣渣还没捂热乎呢,再次涌动的强风将她手心中的全部的渣渣吹得一渣不染,一颗灰尘都没留。
“啊啊啊!迪伦!”
伴随着飓风的响动,炽火蝙蝠再一次发动了攻击。将迪伦化为灰烬的火再一次翻江倒海而来。影系再怎么强大,对抗如此铺天盖地的烈焰也是无处下手,迪伦的水幕都被这样的火焰冲刷殆尽。
自己真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了吗?
露娜缓缓闭目,双手握紧在胸前,她掌心中黑色物体散发着幽暗的亮光不断输送向双臂,这股能量浮动起露娜耳间的发丝。
露娜从小便听妈妈讲,妈妈又从姥姥那里知道,因为晔大人留下了黑刃,往后的影系依靠黑刃以攻为守,历代伏击再也见不到更为强烈的光。可没有火种的日子,神女信使代人与天地沟通,世间女神聆听她们召唤才降于世,而后信使一族不再被人知晓,而百年前的魔王战争中,信使神女才真正浮出水面。
可是同女神沟通,太难为人了吧。露娜心中努力回想,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发挥出信使一族的真正实力!黑压压的脑中,皎洁月光映照而泻落在学院内晔勇者雕像之上,雕像眼睛中浮现着难以察觉的跃动。
晔大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露娜闭眼的时候火丛可不长眼,莽冲到眼前的那刻露娜身周的亮光被更为耀眼的白光遮掩。两人高的火焰被白色光芒下的巨剑砍裂,火焰抵挡不住如此攻势,顷刻间烟消云散。
露娜愣在原地,世界上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这召唤出的究竟是何方人士!
白光中逐渐走出人形,露娜细细打量身影姿态淡然,走的也是淡定从容,除了比她还矮半截没了任何毛病,露娜努力想看清对方的脸,今天刚熟知的声音从中响起:“你没事吧?”
白光散去露娜吃了一惊,“哎哎哎是你?烤鱼很好吃的,呃?附近村民小男孩?”
露娜的视线向上移动,男孩双肩扛着一只比他大多少的人类,如此的视觉冲击显得有些滑稽,灰蒙蒙的脸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格外亮眼,露娜急忙凑近才看清他的外貌,果然是迪伦。虽然没有烧成渣渣,这么焦黑黑的乍看就像一块煤炭,果然是那阵浓烟的缘故吗?
“他有些烧伤昏了过去,一会带去上面治疗。”
男孩说着将迪伦平放在地上,迪伦左手拳头紧紧攥着,里面是一颗纯黑色曜石,透过指缝,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印着信使标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信使特有的闪身石。”男孩的行为超出了她的理解范令露娜的嘴就没有闭上过,这种闪身石只有家族的人才会知晓他怎么会?露娜刚要开口,高昂又刺耳的啸声淹没露娜的话语,那只蝙蝠怪物终于现身,炽火蝙蝠伴着庞大身躯钻出塔楼,腾空而起彻底遮住当空明月,两扇翅膀挥舞乍一看点燃了眼前星辰。
这是什么状况!不止是不是错觉这家伙比刚才进塔时还要大几分,就凭她跟这个陌生少年一起打这个怪物胜算简直微乎其微,眼看就是死路一条!露娜已经做好必死觉悟,如此弱势,本该抢先攻击的狡猾蝙蝠竟给了露娜攻击的空隙,并且悬停在空中不敢近身。她没有迪伦那样钻研战局的头脑,只能拼尽全部魔力让全身进入战斗状态。蝙蝠在空中不断徘徊,露娜不敢轻举妄动,最好的决策就是:
“小孩,你把迪伦带走,这里我先拖——”
露娜的帅气发言并没有说完,一道火焰迎风在她侧身穿过,火焰射向蝙蝠翅膀,炽火蝙蝠的翅膀本就附着烈焰 并且身形硕大,小小的火焰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只见那道火焰飞向蝙蝠身前,散成无数光点化为星屑炸于空中。
露娜全神贯注望向翅膀,在星屑燃尽之时蝙蝠的翅膀没有任何异常,殊不知在她视线转移的刹那,男孩朝蝙蝠的脑袋砍去,他手拿武器,那支大剑比他的人还要高出半截,剑锋灼上火焰,在没有月光的注视下半扇剑面熠熠生辉。这古怪的招式她从未见到过,她快速检索脑内的魔法属性火焰,,火属性魔法,火系!
只见男孩抓着长剑刺向蝙蝠头颅,蝙蝠翻身一挥试图将他驱散,男孩却乘着这股风向后翻越,大剑举上头顶,剑锋划过漂亮的弧线,对于巨型蝙蝠来讲这比苍蝇还要难缠,怎么甩也甩不掉。
露娜一股劲想要飞上去,无奈魔力消耗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在落地的前脚,她掏出黑刃投向蝙蝠。幸亏蝙蝠巨大,露娜哪怕是准心不稳,那么大的目标总该射中。附着着露娜的魔力笔直落入蝙蝠的肚子里,火蝙蝠的表面试图溶解这个外来之物,这把凝结着代代影系结晶的黑刃坚硬无比,任凭如何燃烧也是纹丝不动。
它似乎恐惧着这个刚硬的可怕武器,蝙蝠被黑刃折磨的苦苦挣扎全身乱颤。男孩借机落在蝙蝠翅尖之上,一路小跑靠近蝙蝠的头颅,凭着月光的照耀他清晰看见蝙蝠后脑一块尖锐的不明状物,若不是在阳光下根本不能轻易察觉。
这块尖刃对于男孩而言有着熟悉的味道,尖刃的手柄下无声无息飘着一撮随风飘扬的红色布料。男孩的魔力不需要过分集中就能轻易外泻,男孩单手持巨剑就已经不可思议,而在露娜的眼里那就是整簇耀眼的火,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种一样。 恐怕是蝙蝠或许是看透了这个人的魔力异常,才会做出这样怪异的反应。
他上前快步奔去,借着魔力同刚才腾空的法子再跃而起,撩过蝙蝠的脑门巨剑劈向其中,剑上火焰快速膨胀窜起,笼罩住蝙蝠的整个身体,使其无法动弹,火团不断燃烧伴着巨型蝙蝠的嘶吼逐步化为灰烬,终于露出了本该属于这个夜晚的皎洁。
巨大魔物消失后残留下灵力,男孩抓住两把黑刃在空中跳下,触碰到其中灵力:巴比塔门下怪物众多,斗篷人冲破塔门将其必杀,巨型蝙蝠追来,斗篷人绕其身后将那把红带黑刃硬挺挺,插入后脑直至昏厥,魔物尸体遍野,斗篷人身上留有血迹,走路有了摇摆不得不依靠树下喘息恢复,没想到背后有人在虎视眈眈——
事情结束后为了救治迪伦,一同去了中心城魔法学院。
这一路露娜从旁都在打量这个男孩,火系?阅读魔力?没见过的招式?他到底是谁?
一行人走进学院的大厅,穿过中央金碧璀璨的七勇士雕像,在勇者团长激战魔王的巨幅壁画的转角下进了医务室。男孩左瞧右瞧想看些新奇的东西,不过抱着迪伦视线被遮挡只好作罢。
“我刚刚给琳娜校长发了隔空书信,很快就会来救人。别看迪伦那个样子,他可是雷斯罗拉大臣的学生,雷斯罗拉大臣可不轻易教人的,这百年来迪伦可是独一份呢!”露娜一回到熟悉的环境就将刚才的狐疑抛在脑后,一路上叽叽喳喳,直到男孩放下迪伦才闭上嘴巴。
不过一会,露娜忍不住的再次捏起羽毛朝上空放飞,羽毛便消失不见,“果然还是得给大臣发一下,虽然不太可能来就是了。。”
在等两个大人物的空隙,露娜又是止不住的好奇心,凑近那个男孩,偷声问到:“对了,你为什么出现那里,还会救了他?”
“我迷路了,不过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去那里。”
“这个声音会是谁呢?”露娜摇晃椅子,脑子放空着搭了话茬。
男孩叹气道:“魔王。”
熟悉的字眼唤醒过来露娜回过神。“...谁?”
露娜傻眼的空隙,一人推门而来,露娜站起迎前 “琳娜校长好。”
灰蓝色的头发瞩目,开门后只要一个高瘦老头近前,缓声开口:“迪伦还没醒吗?”
“原来是大臣,迪伦在那边。”露娜想到什么,侧过身向大臣介绍 “对了对了,是这个男孩把他带回来的。”
男孩见他气势不凡,便跟着站起跟着露娜一同表示敬意,当他抬头时,大臣见到了那个他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脸。
“你是,冯团?!”
-剧情未完待续 文章END-
作者:夜雨
评论:随意
如标题一般这是掉落2.
走出戈壁后,地势在上升,越往高处走,就越能看见辽阔的平原向四方延伸出去。稀疏的绿色夹杂在大片大片的枯黄里,几株不同颜色的小花点缀着色彩,因为早春的缘故,它们开得稀稀拉拉,这边几株,十几米外又有几株,像是某种显眼的谜语。放眼望去,地平线的雪山绵延不绝,越往雪山绿意越浓,仿佛盛夏已至。
我转头看向那个光头和他带的几名晕眩者。我近半个月都和他们同行。晕眩者有时像瘸子一样左脚拖右脚,有时像穿花蝴蝶在光头身边跑来跑去。光头总之站在中间,随着晕眩者的行为变成赶尸人或者一朵鲜花。
我走在离他们五米的地方,不过分靠近也不远离。每日日落前,光头会招招手,给我今天的食物。他把食物放在我手上时的笑容似乎包含着某种温和的嘲笑。
当星辰转到天上,沉沉的黑暗落在我身上时 ,我会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试图与城市连接。自出生以来,没有离开过城市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被未知撕扯的恐惧。
我时常梦见那一排排的大厦,无声掠过的钢铁飞鸟以及每天重复的工作。还有精彩的网络生活,哇,那可是。
我舒展身体,确定今天也没法连接城市后舒服躺下。天上明星璀璨,初春的草毯干燥松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香。
离开了城市,我感到 放松与饥饿,弱小与自由。饥饿感是个很少见的词汇,它的确切意思我或许已经早就忘了,但是如果要现在的我形容,它就像倒入水中的白糖 ,不断扩散。无法连接城市网络,感到饥饿的我孱弱到让以前的自己难以想象。这种弱化是无所不在的,就像糖也会溶解得无处不在。自由更是虚假的东西,虚拟现实被很多人称为无限的自由,但或许是因为我还会下线,我只感觉到令人恐惧的虚假。那几个晕眩者就躺在我几米开外,他们是为什么而躺下的呢?他们在虚拟世界也在睡觉吗,又或者是身体残缺躺了一整年?他们做得奇怪举动无一不是虚拟世界的映射,而这映射也只有那个光头才能知道。
而那个光头,如果我还是之前的我的话,我会祈求,然后冲进去把他和那些晕眩者都杀掉。
只是几米距离,我只用几秒就能做到。
只要祈求,只要祈求......
隔天天亮,那个光头走出帐篷,摇了摇手上的黑色布袋,扔给了我。
布袋里装的是几天的肉和蔬菜,还有一颗熟悉的果实。
“这......”我抬头看向 他,这是城市中的制式口粮,他有我不奇怪,我奇怪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光头笑了笑,指了指他右手边的晕眩者。三只晕眩者趴在什么东西上,他们双手压着地面,腰部在上下摇动。被压住的东西似乎还有反应,他一有脱离的趋势,就会有一只晕眩者整个压上去舔动。
“哈哈哈。”光头笑得很欢快,“他们,在快活呢。”
我走上前去,被压住的是一只钢铁巨鸟。与将我带走的那只不同,这是更像是钢铁造物,颜色深黑。
三只晕眩者不知疲倦地进行毫无意义的上下运动。我甚至看不见他们的鼓包。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向那个光头男人。
光头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说道:“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地把它放回去。”
他缓缓走向黑色铁鸟,“要么是砸坏,要么......”
“是做得更高级一点。”
他的手握住铁鸟的颈部。晕眩者的力量居然能长时间地压制这只巨鸟,不可思议,我想。
光头的头皮下透出红光。虽然只是微弱的光芒,但我不会看错。巨鸟本就无法脱出晕眩者的控制,但它的动作却变得愈发卡顿。凌乱活动的铁翼切下眩晕者的皮肉,却没有任何作用。
它最终停止下来。
光头流着汗退出几步。三个晕眩者也站起来坐在一边,他们的衣服更加破烂,有一只倒霉的左肾还在流血,但想必他们此时非常幸福。
飞鸟重新开始活动,强风吹荡,它冲向高空,消失不见。
光头夸张地抬着头去追 飞鸟的轨迹,最后仰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养了你半个月,”他躺在地上,“不然你早就死了,你这城里的废物。”
“我现在要你去做件事,只一件,一切一笔勾销。”他食指指向天空,转动。
“不做,失败了。”
“你和他们一样。”
果实的汁液滚进我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阵阵快乐冲击着我的脑海。
三只晕眩者站起身来,另外三只晕眩者在我身后注视着我。
作者:猫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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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面临什么呢,面临死亡?面临考验?
————
那是一场降落于夏末夜晚的雷暴雨。
冒险者坐在床前,微弱的烛光堪堪照亮半个房间。而床上的女性半卧着,伴随着阵阵咳喘声,擦拭唇边血迹的手帕被反复染红,最终连盆中的清水也无法彻底清洗干净。
她是这乡间小镇上的医师。几周前冒险者接受委托,前来照顾独居且重病在身的医师。每日所做的无非采药、熬药、照顾病人、夜晚充当门卫守门等等琐碎的杂事。
偶有阴雨天的日子,加重的病情让医师格外难受。没有缓解的办法,而她也只是强忍着,甚至能反过来安慰满脸担忧的冒险者,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冒险者别无他法,只好握着医师发抖的手,无声地陪伴她。
委托上并没有注明持续时间,但医师没有提及,冒险者也不问,两人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们都清楚这份委托的终止时限。
或许就是今晚了吧,冒险者凝视着窗外的雨瀑——暴雨无法给出回答,只是带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气势,冲刷着漆黑的夜幕。
“如果神爱他的子民,那他为何要让我经受这般苦难?”
沙哑的嗓音唤回了冒险者的思绪。
不知何时开始,女性的眼泪与无法传达的质问如同窗外的暴雨一般倾洒而下,即便雷鸣震耳,冒险者依旧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压抑在低语下的、宛如深海暗流的强烈情感。
而冒险者——隐瞒身份的神使,只是注视着这一切,并在医师猛烈咳嗽的时候替她拭去唇角的血迹。
“母亲离世的时候希望我以后坚强的活下去,所以我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父亲喘出最后一口气之前希望我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所以我努力学习,作为一名医者尽我所能地救助他人。我从未怀有恶意去伤害过任何人,从未做过违背良心之事,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我要在每个阴雨天承受病痛的折磨,为什么我救助了无数患者却独独无法拯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神要在那个暴风雨之夜夺走我的父母,为什么神要在我身上降下病魔?”
闪电劈开房间里的昏暗,白光将医师本就糟糕的脸色映得更加青白,在摇曳烛光下晦暗不清的那双眼睛一瞬间被划亮,尖锐的痛苦胡乱突刺着,搅起浑浊的泪水。
是长久以来强压着的情感终于被势不可挡的病情撬开了吗,又或许是这个暴雨之夜和多年前惨剧发生的那个夜晚逐渐重合,勾起了那些深埋于心底的回忆,重病的女性如回光返照似的,爆发了出与病体不相符的力量,她哽咽着,紧紧抓握住冒险者的手腕,大睁着双眼望过来,好似在急切地寻求某个答案,“这到底是为何?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神……神抛弃了我么?”
最后的那句质问如片羽般落下,却激起了层层涟漪。医师单薄脆弱的身形落入冒险者的双眼——如果能再早些遇见她,是否能让她的人生不那么孤独,是否能分担压在她肩上的痛苦?这个假设在冒险者、不,神使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医师的手背上。
如此冰冷,神使想,如此冰冷,如此瘦弱,这双手的主人、这个灵魂正在经受苦难,不,她一直以来都在苦难中煎熬。然而就算身处苦难之中,她却仍能拯救无数被病痛折磨的灵魂。躯体虽羸弱不堪,但医者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甚至于——神使自惭形秽——她的灵魂甚至较自己这个年轻的神使要更为强大和坚韧。
而现在,这个高尚的灵魂徘徊在临终边缘,被迷茫和痛苦困扰着,眼看着就要被吞噬了,身为神的代行者,这份责任感不允许他对其坐视不管。
于是他握住医师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这双手,他有些急切地说着:“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做得足够优秀了。”
“神并未抛弃你,神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类。神创造了世界,创造了我们,因为神爱世人,所以神给予我们生命和自由思考的能力,还有足以掌控命运的意志。神从未偏袒或亏待过任何一方,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一直在人类自己手中。”
“你的人生并不只有痛苦,记得那些曾被你拯救的人们吗,我还记得你送那个孩子离开医馆时的表情,那时你脸上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这就是你的选择,你没有放弃,你选择了坚持,所以……”
女性没有回应,她慢慢低头,一语不发。
“我明白,身为一个仅仅与你相识不过数周的冒险者,我并没有资格对你所经受过的一切评头论足,可是……”不擅言语的笨拙冒险者一时卡了壳,万千话语哽在喉间,无法流畅地倾吐。他抿着双唇,垂下眼帘,“……对不起,如果我能够、如果我……对不起……”
医师忽然抽回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窗外仍落着暴雨,屋内弥漫着沉默,以及一声短促的叹息。
她终于开了口,可那气息却是逐渐微弱:“……为什么要道歉?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
“我才是那个该道歉的,都快死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对不起啊,向你提了那么多蛮不讲理的问题,你不用太过在意,只不过是临死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说来也是奇妙,发泄一气之后身上竟然都不怎么痛了,看来坏情绪的确不能长久压抑着。”她嗤嗤轻笑,有些欢快地絮叨着,可那眼神却是逐渐涣散。
反而被安慰了,冒险者无言地注视着她。就好像要将这个瘦小的身影牢牢刻进眼中似的,他长久地注视着。
“传说天使会亲自前去带走善人的灵魂,不知我这短暂一生的所作所为,够不够格称得上是个善良之人呢?”
“毫无疑问,你是善良之人,你拥有善良的灵魂。”
“呵……你倒是挺会夸人,那怎么还没有天使来……”
女性那气若游丝的尾音淹没在层层叠叠的白羽之中,洁白的羽毛在房间里飞舞,温暖而有力的臂膀和双翼拥住了那个瘦小的身影,拥住了那个即将消散的灵魂。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太晚了,让你独自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神使说。
“…………不……一点也不晚…怎么会晚呢……神啊……谢谢你…谢谢……”她说。
善良而高尚的灵魂啊,你将忘却此生所有的痛苦与悲伤,你将褪去此身所有的病症与伤痛,你将以最纯净的姿态进入往生,我将为你指引通往轮回的道路——愿你有一个幸福的来世。
暴雨停歇,乌云散去,破晓的第一束光照进房间。
她在一片纯白的光芒中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END
作者: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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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午一手捏着两张电影票,一手攥着一支包装好的栀子花,戳在电影院门口。他的头戴式辅助智能设备中,个人管家正在播报约会对象的行程。
“柳宓小姐现正在负一层等电梯。“
“电梯已启动,预计两分钟后到达。”
“电梯已到达,祝顾先生好运!切记,顾先生您从小跟随哈尔-A型学习人类情感表达,拥有一定缺陷。微笑时要放松眉毛前端,否则笑容会看起来显得虚假。”
顾子午的手心有点潮,他看到了柳宓,一个线下的柳宓——一个跟他记忆中朝夕相处的熟悉的赛博形象不完全一样的女孩。她不够娇小,皮肤也不够白,身后更没有背着巨大的猫包。更别提那条养在猫包里的金鱼,还有被金鱼吐出的、不停在她头顶盘旋一圈后发出轻微爆裂声后消失的七彩泡泡。顾子午努力地把两个形象粘合在一起,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适应那个他各取所长的柳宓时,女孩已经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您好,请问是顾子午先生吗?”女孩问,“我是柳宓。”
“您好,我是顾子午。”顾子午笨拙地鞠了一躬,然后把花递给了女孩,看着她接下后捧在手中。
“这个开始非常好,看得出对方是一位举止得体的女士。”个人管家的信息插入了,“本场电影已开始检票。现在,示意她跟着你,走入电影院。”
顾子午领着柳宓走入放映厅,灯光暗下,影片开始播放。个人管家不时给他提前播放信息:
“男主角会在十秒钟后做出伤害女主角的事,请小声谴责他的行为。”
“重要配角会在下个桥段被迫伤害男主角,请表现出适当的愤慨情绪。”
“一分钟后是本片重要泪点,请马上预备纸巾递给柳女士。”
“柳女士有看完片尾字幕表示对电影创作者尊重的习惯,请默默等待。”
顾子午和柳宓站在影院出口,个人管家建议他呼应刚刚电影里一处重要的剧情,请柳宓去吃一家墨西哥风味餐厅。柳宓沉默了一阵,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走了。
个人管家持续给出建议,持续提醒顾子午要把食物咽下后才能开口,不小心喷出食物残渣要道歉,话题要止步于比讨论电影更深一点点,不要吃得太多……顾子午一一照办,但他觉得自己开始感到厌烦。
“我其实……”柳宓说着,忽然打住了话头,她又沉默了,然后摇摇头,“算了,没事。谢谢你,这家菜的味道很独特。”
“我也觉得这个时候感受这样的味道很有趣。”顾子午按照个人管家给出的提示说道,“很高兴你也有同样的想法。”
两个人结了账,在商场里漫步。个人管家开始结合这里新推送的赛博虚拟形象为顾子午继续话题。柳宓似乎越来越沉默,顾子午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闭嘴比较好,他想咨询个人管家,但又不能在柳宓面前露怯。此刻个人管家推荐他请柳宓喝点饮品,他想这也算是个好主意。
他们向饮品店走去,忽然像踩掉了闸门,四周全部是黑暗。“停电了?”顾子午听到了柳宓的低呼。
“什么?”顾子午说,他迷迷糊糊的,但不敢继续迈步了。有只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有个温暖的东西靠在他身侧,
“我不怕黑,但我感觉你好像没见过停电。”顾子午听到柳宓说,“我是在乡下长大的,我们那边会限制用电量,所以经常会突然停电。”
“哦……”顾子午回应着,他用的这一代个人管家追求体积小放弃了传统电池,在周围没有接触充电时会在一小时内断电,而刚刚吃饭的地方没有接触充电设备,他又失去了在饮品店充电的机会。
人工管家已经自动停止了运行,顾子午一时无话可说。
“其实乡下的夜空也很好,星星非常亮,月亮也是。”柳宓说,“而且乡下的配套硬件不够发达,个人管家系统基本没法用……其实,我挺不习惯用那个东西的。”
“可是它们很好用。”顾子午说,“照着它们给出的建议做就好了。”
“它们很好用?”柳宓的声音有点怪异,“它们总叫我闭嘴,总叫我顺从,因为‘您好,按照这个做法,你就能成为受欢迎的女士’。”
顾子午笑出了声,柳宓学机器那个强调还真有点意思。
“很好笑是吧。”柳宓说,“主要是,我也不希望自己是个万人迷啊。”
“可是受欢迎毕竟是好事。”顾子午说,“就像我怕黑是坏事一样。”
“怕黑不是坏事,怕人像机器一样才不太好。”柳宓说,“我在这儿总是很怕,这儿的人笑起来都不自然……还好你不一样,你的笑容很真诚。”
“谢谢。”顾子午说,他有点心虚。“我是说,谢谢你不介意我怕黑。”
“有害怕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柳宓说。“你怕黑,我不怕。我怕人像机器,你不像,这很好……我害怕起来可能会犯癫痫,搞不好有生命危险……哎呀真的憋死我了,刚刚我的个人管家一直不让我说话,甚至一开始不让我和你握手!幸亏它现在没电了……”
在女孩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四周突然又亮了,就像混沌被劈开。顾子午长出一口气,他面临的困难——找不到话题,恐惧,统统得到了解决,个人管家会马上上线。想到这里,顾子午露出了他最真心的笑容。
然后他看到柳宓盯着他的脸,尖叫一声,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作者: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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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着,从周一下到了周六,虽然不是一直瓢泼大雨,但最小的时候也有零星的水雾飘着。
天空阴沉沉的,洞穴里的人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到太阳的时候是什么,因为就算不下雨,也会有厚厚的云层遮蔽着天空,他们看不到这个星球的三个月亮,也看不到停泊在二号月亮旁边的自己的母舰。
瓦克摆弄着手上的通讯器,这个星球的水中含有一种微粒状的镍合金,屏蔽着他们的信号。作为第一批降落者,他们没有坠毁在山坡上,存粹是驾驶员兰多的技术和运气一样好。
“明天我们可以试试请求救援,瓦克队长。”艾达盯着瓦克手里的通讯器,一边舔嘴唇,一边建议。
“会的,明天我们将继续往T3981号山的顶部移动,如果我们能够穿过云层,也许就可以突破这个星球上无处不在的屏蔽网。”瓦克用那张让人放心的脸,说着安抚人心的话。
“如果你渴了,可以先喝我的水,我的配额还有200ml。”他观察到了艾达的无意动作,体贴的建议道。
是的,虽然这个星球一直在下雨,空气湿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但是这里的水是无法直接饮用的。他们的水质检测器在各种样本中都检测出了寄生虫或者细菌,或者寄生虫加细菌。
目前整个队员的饮用水、食物都还是从先锋艇上搬下来的。数量有限,所有人都清楚三天内得不到补给或者救援,他们只有拥抱原生态的卡拉姆星球了。
想到这里艾达微微的颤了一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虽然他是队里最年轻的勘察员,但也是经历过三次完整探索任务的,绝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
“不用不用,我这个人一紧张就会舔嘴唇,不是渴了,我三个小时前刚喝过。”
“过滤膜的效率越来越低了。”兰多从洞外走了进来,手上提着像伞一样的东西,这是高分子过滤膜,可以过滤掉水体里大部分有问题的东西,上部像一个翻过来的伞,下面有支架,可以轻松的插入土地或者岩石,环绕着“伞柄”有细细的螺旋状的渗透管,在接近底部的位置有一个真空接口,可以接上队员们的储水袋。
现在这一袋只装了个七分满,前几天用半天的时间就能收集满满一袋。滤膜的性能正在下降,他们携带的替换装也已经用完。虽然先锋艇上还有备用的,但从这里回到谷底,所花费的时间最少要三天。
“辛苦你了。”瓦克对着兰多点了点头,他们的飞船在进入云层后突然失去了信号,发动机也跟着熄火了,要不是先锋号是一艘结实且长着适合滑翔翅膀的小飞船,他们可能直接就一头撞上山崖,粉身碎骨。
“我看到了很多生物,比前几天都多。”兰多靠着瓦克坐了下来,因为整个山洞里,只有一盏节能灯,而这个节能灯就在瓦克的面前。他们的电也不多了,替换电池变成了一次性用完就丢,在如此阴湿的星球,他们无法太阳能充电,也无法用古老的燃油发电机——假如这里有燃油的话。
“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们?”艾达双手环着膝盖,圆圆的脸搁在膝盖上,显得天真的蓝眼睛盯着节能灯,声音低的仿佛是自言自语。但山洞里另外两个人显然听到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如果没来找我们还好一点,假设莱姆指挥官继续派先锋艇下来,那只会让等待救援的人越来越多。”兰多摇着头,“这种信号干扰显然是覆盖整个星球的。还记得我们之前投放的那些侦察无人机吗?全部都是进入云层后,失去联系的。”
“是啊,所以我们是敢死队。”瓦克苦笑了一下,“我们都需要那笔奖金,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会送到我们家里人手上的奖金。”
山洞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才响起咔哒咔哒的金属声。兰多习惯性的掏出了他的复古香烟,叼在嘴上,手里玩耍着他珍藏的古董打火机。金色的盖子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帅气的擦开,露出里面漂亮的金属栅格,被手指磨得锃亮的滚轮顺滑的滚动,要是在平时,必然会点亮一个漂亮的橘红色火焰。然而在这颗星球上,虽然氧气的含量与地球相差不大,空气也基本安全,可以直接呼吸,但却无法点燃任何明火。
艾达甚至试过让一小块电池短路,引发火花,然而电池只是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就像一个哑火的鞭炮一样,很快没了动静。
“好想喝一杯热咖啡啊。”兰多在手里摆弄着打火机,“满满的加上威士忌,最好再来两块上等的牛排,吃完以后再来一整个肉桂苹果派。”
他的话引起了同伴不约而同的吞咽声,连续一个星期只能啃干粮吃冷水的日子太难受了,比在休眠舱休眠还难受,就连公共休息室的劣质咖啡现在都充满了诱惑。
“你就别谗我们了,越说越饿!”艾达气呼呼的推了兰多一下,没想到兰多正在走神,他手里的打火机一个没拿稳,直接飞了出去,翻滚着砸在了放着节能灯的石头上。
这块石头和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石头没什么区别,深青的底色上散布着密密麻麻的微孔,这些孔隙的内部闪烁着银色的星光。艾达根据经验判断这是一种富含镍的矿石,但考虑到镍在空气中会快速的氧化,而且本身也不是易燃物品,所以对它并未放在心上。
更何况在这个空气湿度大的几乎可以直接拧出水的地方,镍又怎么会燃烧呢?
然而打火机撞上了岩石,砸开了本就酥松有缝隙的一个角落,断口尚未来得及氧化的蜂窝状的新鲜镍矿石,接触到了打火机刮擦出的无法肉眼看到的火花。
爆燃发生了。
超乎所有人的预期,也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炽热的白色火团迅速的充满了整个山洞,从所有的孔隙喷射出去。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击破了更多的岩石,让更多的微孔镍暴露在新鲜的氧气中。这就像在甲烷的大海中丢下了一根燃烧棒,没有什么能够从这场席卷全球的爆燃中幸存,如果有的话,一定是深埋在很深很深的地下。
“报告长官,M318行星表面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巨大能量波动。”
莱姆指挥官抬起厚重的眼皮,用隐藏在阴影中的灰色眼睛冷冷的瞥了报告的秘书一眼。
“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他转头,把目光投向那个刚刚从灰蓝色变成亮白色的星球。剧烈的爆炸正在影响整个星球的大气层,现在它乱成了一团,并且向四周喷射。飞船所停泊的位置已经不再安全,他必须立刻下命令撤离。
“先锋艇13号,应该没有机会返航了。”秘书低下头,小声的嘀咕着。
“救援任务取消,通知全船进入紧急撤离程序,这颗星球不适合开发。帮我给总部准备一份报告,申请三份抚恤金。”莱姆一口气下完命令后,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嘴巴。他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为这份高风险高回报的工作中死去的手下而唏嘘,这样的悲剧他看的太多。
而在这浩瀚的宇宙中,未知的可怕的星球是无穷无尽的。探索它们,标记他们,就是他所在部门的职责。
评论要求:随意
我有预感,战争快要结束了。
我出生在一个无神论者的国家直到12岁,怀疑论的种子早在我心底生根发芽,即使后来和父母一起定居在锡安,也只是为不信神的树苗修剪枝叶罢了。如果说出来不会被复国主义的同僚杀死的话,我就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我不属于这场战争。”
艾拉对我的话不置可否,那张布满划痕的玻璃面罩下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耸耸肩,用电子合成音说道:“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体还和『鹦鹉螺号』机体连接在一起,几十条纤维管连着她空荡荡的下半身,血色的心脏在合金骨骼的间隙中有力地跳动着。
“啊……恭喜。”
我不怀疑艾拉的功勋战绩,但以她现在这副样子,想要结婚还是太困难了,细究下去,又可能出现一些令人尴尬的回答,我也只能敷衍了事。
“不问问我要和谁结婚吗?”
“和谁?”
“呵呵。”艾拉的头罩上闪过了一个字符组成的笑脸表情。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像她这样的机体驾驶员总是这样,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因为多数器官已被摘除,大脑也接入了各种各样的模拟程序,平日里总是浑浑噩噩的样子,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也是我能放心和她说心里话的原因。
如今战事激烈,随行的护理师和士官长早在七天就被不明流弹削掉了半个脑袋,尸体还在『鹦鹉螺号』的后备仓里,我不敢想那些尸体被颠成什么样,我总害怕自己也会被关进去。
不过看艾拉的精神状态,如果我真的死了,大概率还是要被弃尸荒野。
滴滴答答,几滴浅白色的排异抑制剂滴在了地上,我在晃晃荡荡地驾驶舱里检查着供给管道的密封性。虽然护理师死了,但她留下的手册还指引着我如何维护驾驶员的生理状态,如今身兼机械师和护理师两职的我真应该多涨些军饷,只可惜没人知道。
“刘。”
“刘。”
电子合成音在驾驶舱内回响,呼唤着我的姓氏。
“怎么了?”我拿起一卷黑胶带,总算是找到了漏点。
“我做梦了,我还在军校学习。”
她的面罩上保持着笑脸表情,只是电子合成音透露不出一丝情绪。
“我在射击场,靶场的靶子画着各种形象,有成年的恐怖分子,也有妇人、小孩,我收到的指令,要射击,让子弹命中那些靶子。”
“长官。”她呓语着。“长官,她们有的还是孩子。”
“长官说,不。”
“她们只是木板。开枪、开枪。”
艾拉沉默下来了。
我从未想过她听从士官长的命令向平民开枪时想过什么,我只知道,她扣下扳机时从未有过犹豫。在驾驶舱内能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我只知道,外面再也没有人们的声音。
“你还好吗?”我忍不住问道,担心艾拉会因为ptsd将枪口对准驾驶舱,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很好,刘。我在军校的成绩很好,长官对我另眼相待,家人也为我骄傲。”
“每个人都对我说,我在保卫自己的祖国、我的信仰,我应该为此骄傲。”
“但刘,你,从未否定或肯定过我,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现在的艾拉似乎前所未有的清醒,我有些后悔过去七天里,因为寂寞而对她无节制的絮絮叨叨了。
“大概是……能带我回家的人吧……”我有些心虚地说着诚实的话,如我所言,没有她带着,我根本不可能回家。
“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工作,只是工作……我在综合航天公司上班,上着上着就到这了……”
“难道,你没有负罪感吗,因为你的帮助,我才能杀那么多人。”
我沉默下来了,这事,我还真没想过。
思维在大脑里活动着,一边思考,一边构筑成话语流露:“战争不是我发动的,我本身也不是想来这,这次回去我也不干了……”
话是边想边说的,处于过去七天肆无忌惮交谈的惯性,我忍不住问道:“你前脚还说自己为此骄傲,后脚就问我有没有负罪感……”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刘。”
“我梦见战争从未开始,我邻居家那位蓝眼睛的男孩结了婚。亚伯拉罕……他叫亚伯拉罕……”
我想起了我们的士官长,那双蓝色的眼睛如今已变得浑浊,关在了后备仓里和护理师享受滚筒洗衣机的体验。
“我是谁。刘。我是驾驶舱里残躯。还是梦里的新娘。”
“你是链接认知失调综合征的患者。”我安慰道:“等我们回营地,打几针抑制剂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没有专业护理师的帮助,我只能勉强维持艾拉的生理状态,如今这位驾驶员的精神状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恶化。
但现在距离营地只剩十公里了,只要再坚持五分钟。
“我梦见自己在做早餐,切下的火腿变成了婴儿的小臂。”
“我梦见自己在公园散步,摘下的花朵变成了女人的眼球。”
“我梦……”
还没等我有任何反应,驾驶舱内的所有灯光都暗了下去,『鹦鹉螺号』关机了,但前进的惯性不减,迅速倾倒,带着我扑向墙壁,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驾驶舱内已恢复正常,各种仪器指标有条不紊地运转着,驾驶座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副头罩。种种现象表明,驾驶员艾拉已经脱离了机体。
可就她那副没手没脚的样子,没有其他人帮助,根本不可能离开驾驶座一步。
来不及多想,我带着满脸的鲜血打开了舱门。
面前是一个小村落,但只有两三户人家透着灯光。顺着软梯爬下,面前有两栋房子,其中一栋被『鹦鹉螺号』卸下的后备仓堵住了门,不是能进去的样子,我便走到了另一个栋房子面前,哪里的木墙油漆斑驳,门前花坛杂草丛生。
木门一推就开了,屋内的家具铺上了防尘布,但依旧脏得不行。我走进了厨房,拧开了水管,流出的液体带有绣色,等了好一会才变得清澈。我抹去了脸上的血垢,额头上的伤口痛的不行,过了好一会才缓了下来。
我抬起头,门口站了一个小小影子。没等我说话,那黑影就消失了,并非离开,而是像浮尘一样消散。
厨房的门口有好几条刻线,最低处的那一条刻线旁写着一个名字,还有一个数字。
艾拉,7。
我走出了房子,『鹦鹉螺号』停在那,它的面前还多了一辆警车,车头灯亮的不行。
“以斯拉·刘。”逆光里的黑影高大且威严,我只能看见对方的皮鞋擦得铮亮。“两天前,带着『鹦鹉螺号』逃离了前线,摧毁了三架拦截的督查机,是你没错。”
“是我吗?”我苦笑着说道:“我有能力驾驶『鹦鹉螺号』吗?”
“即使没有能力驾驶机体,驾驶员也是受你控制,听从你的命令的。有什么狡辩,到军事法庭再说吧。”
男人摸向腰间的配枪,缓步向我走来。我认命地举起了双手,满心的疲惫,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该如何证明自己无罪。
等待我的是什么?判刑?监狱?处决?
我只知道,我的战争结束了。
忽然,一声轮轴转动的响声传来,没等男人有所反应,树木般的铁指已经夹住了男人的大脑。“啪叽”一声,挣扎着的手脚垂了下来。
我沉默着,看着高大的『鹦鹉螺号』单膝跪在我的面前,驾驶舱打开,从中垂下的软梯随风飘摇。
我回到了驾驶舱,驾驶座上依旧空无一人。
“艾拉和亚伯拉罕到家了。”一个电子合成音从说道:“接下来,送你回家。”
『鹦鹉螺号』自顾自地运作起来。
“如果之后被抓到,我就说自己被精神错乱产生自我意识的驾驶系统绑架了。”
“那么,我会帮你作证。”『鹦鹉螺号』说道。
作者:夜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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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日,上午九点,某个公园的露天公用区中,一张六人座木桌座无虚席。
围坐在木桌旁的四男两女面色严峻,其中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生环视了桌友一圈,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诸君,”鸭舌帽男孩说,“现在危险已逼近我军最后的防线,今天将各位聚集在此,就是为了商讨一下应对危机的对策。”
“总司令,开场白就免了,直接进入正题吧。”扎着辫子的女孩儿敲了敲桌面,视线扫过每个成员面前堆成小山的书本。
“你说得对,作战参谋。”
总司令男孩点了点头,拍了拍面前的书本。从他的指缝之间,可以清晰看到“习题册”几个字。
“后天我们就将突入敌营,但是目前军备却几乎没有筹备。”总司令男孩说:“算上今天,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做准备。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选择效率最高的方案实行。”
说完,男孩将视线转向被他称呼为“作战参谋”的少女。
“参谋,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辫子女孩摸了摸辫子的发尾。
“在讨论之前,我觉得得先汇报一下各成员的情况。”参谋少女说:“在没有掌握我军内部情况之前,任何意见都是天马行空。”
总司令男孩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向坐在他身侧的另一名男孩儿。
“那军医,从你开始汇报吧。”
“好的。”戴着眼镜的男孩推了推镜架:“我这边语数外基地物资空缺,生物仓库补充完毕,物理和化学机构只建成三分之一。”
“嗯,下一个,突击队队长。”
“是,长官。”突击队队长——扎着马尾的少女点了点头:“我这边物化生相关武器只够二分之一的士兵使用,语数外弹药库同样空虚。”
“下一个。”
“报告长官。”剃着平头的男孩煞有其事地敬了个礼:“侦查队这边已将敌方语文英语阵营侦查完毕,生物阵营刚派士兵潜入、尚未传回情报。”
“数学阵营、物理阵营和化学阵营情况如何?”
“关于这点......”侦察队队长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我方队员受到敌人精神武器攻击,在进入阵营前就全灭了。”
“原来如此。”总司令双手环胸,叹了口气:“局势堪忧啊。”
“但是迟早得克服这个困难啊。”作战参谋表情严肃:“先汇报完毕吧。下一个,后勤队情况如何?”
“这个嘛。”后勤队队长——一名看起来肉肉的男孩耸耸肩:“作为主食材的语数外基本充足,作为调味料的物化生资源也还算丰富。”
“喔喔!”众人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但是,食材和调味料都没有提供成分表,是否能食用,还有待商榷。”
后勤队队长的转折让大家心里一沉。但作战参谋的一句话,又让大家重燃希望。
“虽然不是全部,但我去其他连队调查时,获取了一批材料的生产详表。”作战参谋露出了笑容,她从面前的习题册小山中抽出了封皮上写着物理和化学的两本:“至少这两项资源我们可以安心使用。”
“不愧是作战参谋!就是靠谱!”突击队队长激动地鼓起了掌。
“过奖过奖。”参谋嘴上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还是暴露出她小小的得意。
“总司令这边情况怎么样?”军医数了数自己记录的内容,侧头看向鸭舌帽男孩。
鸭舌帽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一拳捶在了习题册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被国际势力妨碍了,导致没来得及处理队内事物!”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侦查队队长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后勤队队长,小声问道。
“总司令啥意思?”
“意思他出国玩嗨了一个字没写。”
“......”
“......”
在场众人默默将视线投向鸭舌帽男孩,最终发出了盛大的叹息。
“算了,总司令的事儿之后再追究。”军医推了推眼镜,将话题扯回正轨:“时间不等人,现在有别的事情该做吧?”
“是啊。”突击队队长点了点头,最先提出建议:“根据刚才情报,我建议采取‘分兵种逐个突破’的作战方式。”
“哦?”参谋兴致盎然地前倾身体:“详细说来听听,突击队长。”
“目前一共有六个板块需要突破,我们正好也有六个人。比起一人负责多板块,我认为每个人专精攻略一个板块效果最佳。”
“你说的有道理。”侦察队队长点了点头,但又话锋一转:“但是,语文和英语阵营的防备系统较为严苛,密码都是实时密码,同样的密码输两次势必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就全军覆没。”
“这简单。”后勤队长喝了一口奶茶插言道:“同样的食材在不同人手中也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只需把枯燥的粗加工部分统一完成,剩下的精加工部分交给各人就行了。”
“我支持后勤队长。”军医赞同地笑了笑:“那么问题就是怎么分工了。”
“关于这点,我有个提议。”参谋煞有其事地举起了手:“我建议如下分配:军医负责生物,后勤队长负责化学,突击队长负责物理,侦察队长负责数学,总司令负责语文和英语。”
总司令皱了皱眉。
“那你负责什么?”
“我?”参谋扬起头:“我负责检查和调整。突击队的报告总不能写得跟后勤队一样吧。”
很有道理。要是物资全都筹备成一致的,到时候可能被敌人一网打尽。
“那我为什么要负责语文和英语?”总司令有些抗拒地看了看那厚厚的册子,试图提出异议:“语文是变数最多的,不用我写也没关系吧?”
突击队长与侦察队长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总司令同志,你这思想有问题啊。”突击队长双手环胸,恨铁不成钢:“虽说兄弟们也没有万事俱备,但多少有筹备物资,可你呢?”
“就是就是。”侦察队长接上话茬:“在兄弟们和敌人搏斗的时候,你倒好,跑去资本主义的蜜罐里享受了!你再不趁机将功补过,我们可得查查你的成分了啊。”
“唔......”总司令男孩被说得无言以对。他再次看了看那厚厚的册子,叹了一口气。
“好吧。”他说:“我服从命令听指挥。”
在确认其他人没有意见后,众人根据参谋的意见领取了对应的册子。
将最后一本册子分好后,大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工作量不小,但只要按部就班推进,应该能顺利完成任务。
然而。
“......咦?”
军医发出的声音吸引了部分同伴的注意力。几道目光看向声源,军医正露出讶异的表情,低头盯着面前摊开的习题册。
“怎么了,军医?”总司令好奇地把头探了过去。
当看清军医手上拿的东西时,他瞪大了眼。
“这、这是——!”
粉色的信封、爱心形的贴纸。
“是、是情书啊!!!”
“什么?!”
总司令的惊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所有人瞬间将该做的事抛之脑后,争先恐后地探头看向军医所在的方向。
“什么情书,给谁的!”突击队长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笑嘻嘻地凑到军医旁边。
“没有落款,不知道是给谁的。”军医推了推眼镜,翻看着手中的信封。他掂量了几下信封的重量,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
“但是,这一定有内容物!”军医神秘兮兮地举起信封。对着天顶的灯,确实能看到里面有一块厚重的黑影。
“呀!!!”参谋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叫声:“天啊,情书!”
“既然是在习题册里发现的,应该是送给习题册主人的吧?”端着奶茶的后勤队长不知何时绕到了军医身后,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越过军医的肩膀翻动习题册的页面。
视线落到封壳后的第一页。在印刷着“姓名”二字的地方,写着一个他们都十分熟悉的人名。
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了当事人。
“......怎么了?”当事人——正坐在原位一脸看好戏的侦察队队长,笑容逐渐凝固。
“还说怎么了~”早已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总司令绕到侦察队长身边,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你小子,收到情书居然不告诉我们!”
“啊?”侦察队长瞪大了眼:“我没收到过啊?”
“可这是从你习题册里找到的诶。”军医推了推眼镜,将情书举起,好让侦察队长看得清楚。
“我真的没收到情书......”侦察队长疑惑地看向军医手里的情书。
那粉色的信封、那爱心形的贴纸,他真的一点印象都——
......不对,等等。
他确实没有收到过情书。
但是。
“我草!!!”
侦察队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冲向军医,伸手就要去抢夺对方手里的那枚信件。
可还不等他的手指碰到封皮,信封就被另一只手夺走。
“哎呀~还说没收到过~”拿着信封的人——突击队长——一边晃着手里的信封,一边坏笑着往后退:“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你写的~”
“不、不准看!”
侦察队长急得快从地上窜起来。他满脸通红想要去抢那封情书,却被两双手架在了半路。
“侦察队长,知情不报可是重罪。”架住他左手的总司令坏笑着说道。
“趁现在。”架住他右手的后勤队长催促着突击队长打开信封。
“好嘞!”突击队长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打开了信封。
“不行!不行不行!”
侦察队长的尖叫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但这并不能阻止那封藏在信封里的信被展露在光天化日下。
“谁写的?是谁写的?”
随着信纸展开,同为女孩儿的参谋好奇地凑到突击队长身边,探头看向信件。但当她看到信件抬头时,她张大了嘴。
“这、这是!!!”她一把抢过了信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等、等等!”之前还兴致盎然的突击队长一反常态,她尖叫着想要抢回信件,可灵活的参谋早已拉远了距离。
突击队长的异变让在场的众人嗅到了可疑的气息,直觉敏锐的总司令更加兴奋了。
“是谁写的,参谋!”
随着他大声的提问,参谋两眼发光,音调比之前又上升了一个层面。
“这封信......是写给突击队长的!”
“什么!!!”军医睁大眼,下意识看向满脸通红的侦察队长:“难道是侦察队长写的?”
“不,重点就在这里。”参谋的语调极为兴奋,她一边躲闪着扑向她的突击队长,一边将重大消息大声宣布:“是别的人写给突击队长的!”
军医瞪大了眼。
“别的人?”他惊讶地看向身边满脸通红的侦察队长:“别的人写给突击队长的信,为什么会在侦察队长这里?”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呗。”
在场面陷入沉默的瞬间,后勤队长丢下了一个惊雷。
“写给突击队长的情书......被侦察队长截胡了!”
“呀!!!”参谋兴奋的尖叫几乎传遍整个公园。而配合着她尖叫响起的,还有众位男孩的起哄声。
“好家伙,截胡是吧!”总司令嘿嘿笑着,与后勤队长一起,将侦察队长按在了椅子上。军医起身让出了一个新的空位,而参谋拽着突击队长,愣是将后者按在了这个位置上。
“各位,作战变更。”
看着并肩而坐、满脸通红的两名少年少女,剩下四名少年少女默契地围在了他们身边,堵住了他们逃跑的路。
“你们知道的......”总司令说道:“为了防止敌人渗透,队内恋爱必须上报审批!”
“什么恋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看着试图狡辩的同伴,总司令摇了摇手指。
他咧开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老实交代你们的关系!”
中气十足的台词随着风扩散开来,纸张被吹动的声音夹杂在少年少女嬉笑声中,被风卷到了远处。
空白的习题册静静躺在木桌上,那时而扬起的纸页如同在自言自语:
这热情的火种,何时才能落在自己身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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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里,他送走了芜君。
北平的天一直不怎么好,干得起尘,偶尔还会有沙尘暴。他和芜君的小孩儿去送别,灰都要呛到嗓子里,呛得一脸泪。
他想起来和芜君相遇的那天,北平的天也是这样吗?想不起来了,但是他还记得有芦苇荡,芜君就从那里钻出来,白白净净细皮嫩肉一小孩,从芦苇里探出个脑袋,跟小兔子从洞里钻出来似的。
要是能预见到后面的一切,也许他那天就该转身走人放任这小孩被淹死,而不是还去接住这小东西。
小孩儿跪下去烧纸。小孩儿从小几乎不怎么哭,就连这个时候也是如此,大概是穷苦人的孩子早当家惯了,小孩习惯了没空哭的日子,自然就忘了怎么哭。但是他还是想让小孩嚎两句,哪怕只是干打雷。
芜君的小孩像他,明明不是读书人家,但生了副白皙斯文的样子,但眉眼又有点像那个来自江南的女人,像烟雨里的垂柳。
他们的姻缘还是他撮合的,谁叫芜君对那个青衣一见钟情。女人唱的黄梅戏,口音绵长沙软,登不上大雅之堂至少也能在天桥的集市上博得个位置,芜君就是在那里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相遇时,他幻化的是个女子形象,他们又会如何?
他细细想了想,那大概也不可能。芜君是故事里的书生,书生只会选牵牛花幻化的姑娘。南方就连狐狸都要比他这北方的柔媚几分,他是天天和北方山林里的虎妖与狼群厮杀过来的,江南的烟雨到了他这儿都要化作冰碴。
那天他把小孩儿送回家,蹲在房上听了半天,直到小孩儿房里没了动静才走。
小孩儿以前就胆小,芜君数次下江南,小孩儿被丢在北平,只能他去照顾。无数次小孩儿半夜醒来哭着要爹爹,他就在房顶上变出了原形踩踩瓦片。小孩儿睡着了,他却睡不着了,蹲在房顶上看月亮。
江南的月亮难不成会更好看些?二十四桥明月夜,有水有桥有楼,但是北平哪来这么多水和桥,南方的月夜,美的是水和楼吧?北方的月明时分,他都在和狼群打架,在森林里,或是在雪地里,他左手上的伤就是这么落下的。
那总会让他想起很多事,芦苇荡,醉倒的芜君,红罗帐,芜君左腿上的旧伤,还有战争。
战争总是会误事,不论何时。从芜君,到小孩儿,似乎芜君的家总是逃不过这个。芜君失去了爱人,小孩儿丢了娘,只有他从没变过,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江南的烟雨早就淹没在炮火中了,但又没有完全淹没。大概这一点点侥幸给了芜君一丝希望,没让小孩儿跟着没了爹,但也就是暂时。
他亲自将倒在破碎青砖路上的芜君接回,那时小孩儿已经到了芜君的肩头,眉眼刚刚长开的年纪,只是远远地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他指着小孩儿告诉芜君:她就在这里,她是将小孩儿留给你才离开的。
小孩儿倒是懂事,跟着就喊了句:爹。那嗓子脆生生的,倒是有几分像那个女人唱着黄梅戏的样子。
一个坏女人总比死了的女人好,他不会告诉芜君,那女人根本活不到江南。就像他也不会告诉小孩儿,那个军阀家的千金突然订婚,是因为军阀缺了打仗的军费,而不是那位小姐变了卦。
他说不上来这算命还是惩罚。芜君活过了战火,如今小孩儿也要遭此罪,也许他比芜君好一点的是,那位千金不会死在外面。
他拿着清单,走遍了全城给小孩儿准备入伍的东西。天桥上的集市早就不开了,城里都在传要打仗了,自己人打自己人。路边报童高声吆喝着今日军阀千金订婚的头条,裹着碎布棉服的乞丐蹒跚走过路边的汽车,车里年轻的姑娘扯上了窗帘。北平的天还是一样的恶劣,人力车走过便扬起一阵尘土,噎人嗓子,又呛眼睛。
小孩儿是他送走的。他看着小孩儿背着包,走进一群和他一样胆怯又呆滞的男孩中,仿佛一群正在抽条的竹笋,连长粗都来不及就等着被砍下。
当晚城里的鞭炮声响得他心烦,千金联姻的另一方是江南的富商,排场很大,包了最好的饭店,汽车停了里三层外三层。他这辈子是不是注定和江南过不去,就像北平的月亮注定没有南方的好看。
他钻回屋里,坐在椅子上,没有电灯。烟火和鞭炮的声音被门隔得有些遥远,如今至少他还要等到小孩儿回来,这是芜君到死都放不下的事情。他想起芦苇荡,想起那个探头的孩子,是不是从他决定伸出手的那一刻,注定他就不能再回到北方的树林。
他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这个夜晚沉入梦境。
与奇迹的三次相逢(之一)
故事背景:塞尔达荒野之息之如果曾经有人穿越到林克醒来之前
火种对我来说有传承和点燃希望的含义,后续应该还有两篇但这篇本身可以做独立的一篇来看w
感谢阅读!
人的一生与奇迹有三次相遇。
父亲在我记忆中遗留的那丝淡薄的影像里,他背着快睡着的我,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手脚麻利地帮母亲洗碗。虽然我前面已经有三个姐姐,可是他还是只会用讲了好几遍的老套故事哄我。特别是一旦讲到他和母亲的那些过往,这句话便是他固定的开场白。
他常挂在嘴边的名言从此与洗碗的水声一起成为我脑中父亲这个形象专有的背景音乐。我只要想到这句话,就能一并想起他轮廓并不确切的笑容,有些玩世不恭的性格,还有他失踪后,母亲久久站立在黄昏的门口,在回身的瞬间展露的那双充盈泪意的眼睛。
父亲说,他此生遇到的第一个奇迹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奇迹是遇到了母亲,第三个奇迹则是有了我们。
父亲这句“来到这个世界”总让我觉得似有深意,但姐姐们和母亲都不多问,我也跟着装傻。
父亲的三个额度用完了,也许正因如此,他才被海拉鲁的黑暗夺去了。上天没能再慷慨地赐予他更多的奇迹,他消失在了归家的途中。我那知晓很多奇妙事物的父亲,就这样被猩红色的邪恶夺去了,被不知名的低语夺去了,被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不祥夺去了。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姐姐们带着哭腔的窃窃私语我听得似懂非懂,唯有父亲不会再回来这一点,记得如此铭心刻骨。
姐姐们与父亲的相处时间都比我长得多,作为家里的幺女,我还没来得及体会父亲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相应的,姐姐们纷纷继承了父亲不切实际的浪漫以及说走就走的果断,在母亲勒令不许前往危险的地方后,自顾自成为了首屈一指的探险者。大姐自称自己是北境最优秀的情报贩子,在驿站和形形色色的路人交换着世间怪谈的消息,二姐则喜欢在河流汇集的区域溯源而上,欣赏一路的特有风光,三姐似乎将家族基因里的好奇因子彰显到最强,她自食其力地办起了专刊——天知道那些粗糙的小杂志是如何风一般地传遍各大驿站——据她本人所述,似乎是全海拉鲁有效阅读率第一的八卦专刊。
母亲是一位身材高挑,性格强硬方正的女性,其他家庭里严父慈母的惯例搭配,在我们家正好颠倒过来。父亲总是宽容地看待自己的孩子偶尔显得胡闹的想法,而母亲则严令我们务必遵守这个世界应该遵循的法则,比如不要在黑夜里擅自离开家门,不要去没有大路的遗迹里探险,不要靠近那些邪恶的上古机械。父亲离开后,母亲对我们姐妹的管教变本加厉严格,但没能在三个姐姐身上奏效,只有我,被母亲当作自己最后能守护的天真稚子,成为她心中仅存听话的好孩子。
很多年以后,我逐渐能理解母亲当年强行掩盖住的惶惶无助,但小时候的自己被强势的母亲拴在家中,却能看到姐姐们一个又一个像父亲一样离开家门,心中难免会产生为何只有自己不可以的疑虑。特别是每次,无论姐姐们是离开还是归来,母亲总会情绪变得非常复杂,她会神经质地在门口徘徊,不停张望。这画面落在我的眼中,常常让我产生不甘心的情绪:明明最听话的是我,可母亲的视线却没有放在我的身上。幼时的我不知如何让母亲明白自己也渴求多一点关注,最后我只学会变得沉默。在母亲为大姐准备行囊的时候,在她为二姐寻找衣服的时候,在她收起三姐寄来的信的时候,我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有时候拿珀里会慢悠悠地晃到我身旁,在我旁边表演追尾巴。
父亲留下了一匹叫乐乐茶的马,还有一只叫拿珀里的狗。
拿珀里和我最亲,也许是因为父亲捡到这只花斑小狗时,我也刚刚出生。根据母亲的回忆,父亲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亲昵地叫我“我家的四叶妹妹”,拿珀里笨笨地迈着小短腿,绕着父亲的裤角转圈。
大姐正式离家的时候本来想骑走乐乐茶,被母亲以惊人的固执拒绝,二姐和三姐也相继偃旗息鼓,乖乖去驿站租了别的马匹。“那是爸爸的遗物。”二姐有一次回家休息的时候,给我讲起了这匹马,“名字很奇怪对不对?爸爸却非常喜欢,念着这个名字,眼睛里就浮现出怀念的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我总觉得啊,我们的爸爸,还藏着好多秘密。”我坐在二姐身旁,安静地给躺在暖炉旁边的拿珀里梳毛。
历来脾气有些不耐烦的二姐提到父亲就有些絮絮叨叨,我心里默默地想,姐姐们是不是因为想要知道父亲的秘密,才这么频繁地离开家,去探索海拉鲁的秘密呢,因为是海拉鲁带走了父亲,所以能更了解海拉鲁的话,也许就能更了解父亲了。
对姐姐们来说,父亲是一段戛然而止的记忆,可对我来说,就只留下那一点水声,和那一句话。因为和姐姐们缺乏对父亲的共鸣,母亲又更关注在外的三个女儿,我在十二岁之前,最常做的事是和拿珀里在家门对面的草地上玩,有时候我会看向远处,能看到狰狞的黑红色雾气流动盘旋在海拉鲁城堡之上,那是持续了百年的灾厄。姐姐们都曾经跟我说,看起来好像和我们住的村庄很远,但其实,如果那股邪恶的黑红色真的蔓延扩散开,全世界都要面临浩劫。
我知道一百年前世界还不是这个样子,我也知道现在盘踞在村外的山上,导致大人不许小孩子随便出门的哥布林怪物都是拜那团黑雾所赐。原来生活可以不存在这些障碍吗?没有毁灭的海拉鲁王城,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吗?拿珀里呼哧呼哧地吃着我掌心的苹果,我能感觉到它柔软温暖的舌头滑过我的掌心,可是我没有体验过的东西,从根本上就没办法想象。
“曾经有很多伟大的人,卓拉族、利特族、鼓隆族、格鲁德族、还有海利亚人,大家都知道那灾厄会到来的事。”大姐一旦回家,母亲就会煮放有柠檬香草的热茶。大姐在散着淡淡香气的餐厅里给我慢慢地讲,“他们为了阻止那个东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据说,海拉鲁王族的公主还在那里,为保护海拉鲁大陆的所有人而奋斗。所以我们才得以有这百年的相对安宁。”她朝远方轻轻一点,随后又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也许海利亚的公主与英杰也一并消逝在那场战斗中。”
我把头靠在拿珀里的耳朵上,下巴处传来毛绒绒的痒,不发一言。
“小妹你呀。”大姐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静静和我对视。我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但我不接她的话茬,她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固执孩子,这件事,几位姐姐和母亲都有所察觉,但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了。
我更长久地带着拿珀里坐在家门口坡地的草坪上,除了跟拿珀里玩之外,偶尔会给乐乐茶喂胡萝卜,母亲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一定完成得又快又好,无论是洗碗、晾衣服还是去集市买烹调要用的盐巴。但是我不喜欢说话,我坐在草地上,感受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拿珀里在我旁边,欢快地摇动尾巴。
我们的村庄地势很高,如果天气很好,站在村里最高的坡地,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以外的风光。
父亲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暖暖凤蝶在双子山头扇动的风,也许会带来东部蓄水湖上的瓢泼大雨。虽然后来二姐确认了东部蓄水湖这几年的雨水泛滥是因为神兽露塔的失控,但我们都理解了父亲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三位姐姐罕见地同时回了一次家,在她们仿佛打暗语一样互相证询的对话中,我知道世界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源头无从追溯,因为等人们发现时,变化已经不可遏制。
首先是塔。无论是山区、高原、沼泽还是湿地雨林,都有拔地而起的高塔骤然出现。据说卓拉领域还有鱼人只是在平地扎营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在塔顶难以下去。
而后,有越来越多的目击证言确定,那些藏于山野间奇特的建筑开始发光,像是有什么特别的力量重新开启了它们。在海拉鲁的旅人逐渐习惯用那些发光的上古建筑作为路标时,光芒又渐渐从橙色转为安详的蓝。而最有决定性说明力的,是无论天气多么恶劣,都明亮地穿破黑暗照射在海拉鲁王城的那四道光束。
第一道红褐色的光芒自西北照来。大姐从父亲的房间里翻出来他亲手打磨的琥珀望远镜,让我透过褐色的圆镜观察镜头后面被放大了若干倍的景象,我以前记得能依稀看到西北的天空有一只巨大的机器怪鸟,而现在它安稳地驻足在一座山的山头,像是某种狂暴的开关被人轻轻合上。大姐在雪原驿站和玛丽塔驿站之间往返,归来时带回了舒适的羽绒保暖服和草莓派。在冬末春初的料峭寒风中,我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感受酸甜的高原水果,听大姐讲利特人摆脱了怪鸟的束缚后,重新开始频繁出现在塔邦哒边境进行商业交易。
在雨水渐多的夏日,第二道光芒自卓拉领横跨而来。二姐两三年前就心心念念计划去卓拉人的驻地一游,得到消息后立刻向那里出发。卓拉人中以希多王子为首的新锐派前不久持续沿着河流寻觅身强力壮的海利亚人,听起来就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的样子,但是现在再观测卓拉领地的上空,能看到蓄积的厚重雨云已经消散。二姐回来后,一边在浴缸里泡澡,一边指使我把母亲煎好的风味鳟鱼切成小片拿进来,她端着酒杯美滋滋地享受,同时语气兴奋地给我讲述在卓拉王城看到的那座姿容清丽的雕像。她说那些久经雨水润泽的岩壁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光,卓拉人以独特的审美修筑了城堡,水床睡起来舒服极了,最重要的是,往来的海利亚人不需要再瑟瑟发抖地等在暴雨中,时刻担心被蜥蜴战士的雷箭射个穿心凉。
苦夏的热气逐渐褪去的时候,树叶转红,坡地上看下去,斑驳的红绿色山谷格外好看,林间能嗅到果实成熟的香气。母亲在这种季节会做味道特别的咖喱,据说那是鼓隆族特产的调味品,父亲当年游历的时候尝到,喜欢得不得了,从此家里每年都会试着做几顿咖喱饭。我用木勺把米饭堆成山的形状,将半流动的咖喱料汁顺着山顶浇下,看起来就像死亡之山的样子。死亡之山那一次传来的震动感极其强烈,拿珀里对着那个方向发出吠叫,我把它抱进怀里,抬头朝向震源,看到火一样热烈的熔浆顺着山脊流淌。据说那里也有上古时代留下的神兽在作祟,是巨型且脾气暴躁的火山蜥蜴,不过那晚之后,死亡之山保持了珍贵的缄默,第三道光束出现了。
第四道光束出现时可谓无声无息。我们这里已经进入了呼吸都能凝成白雾的冬季,格鲁德人住的地方又是怎样呢?姐姐们说,白天忙着脱衣服,晚上忙着加衣服,无论怎么行走都容易把自己陷入到危险的状况。而那里的小城就是沙漠中的宝珠,凉爽的水时刻自屋顶浇向地面。我裹着松软的厚棉被睡了一觉,醒来推开门,第四道光束已经出现在那里。三姐后来跟我们说,那一次格鲁德地区电闪雷鸣了一整天,紫色的雷光混合着昏黄的沙尘暴在骆驼神兽的周围喧嚣放肆,那是集合了天地力量的威压。“到底是什么人制服了那些神兽呢?”三姐笑嘻嘻地编写着三叶小报的下一期内容,有口无心地对着我胡说八道,“是拔出了驱魔之剑的勇者吧,一定是呢,说不定他也读过我写的专刊哦。”
勇者真的会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不如说勇者真的存在吗?我没有说话,但是微微上挑的眉毛一定出卖了我的腹诽,因为三姐看到我的表情就用鹅毛笔轻轻戳我的脸颊,像赶开做了坏事的拿珀里一样把我赶出她的房间。
我内心那点小小的腹诽并不只是腹诽而已。因为家里所有人,从古板的母亲到性格各异的姐姐们,除了我,都清晰地相信着,勇者一定存在。
这坚信的源头还是父亲。
父亲和母亲的感情非常好,母亲有时会破例给我们讲当年和父亲相遇的事情——在父亲失踪前,这往往只会是父亲的专场。母亲说,父亲刚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子,无论看到什么都像是受到很大惊吓似的,一度让人怀疑这孩子在哪里摔坏了脑子。他身上没有任何显示他来历的东西,问他来自哪也不肯说,一直跟随着母亲走到了驿站,看到了驿站特有的马头装饰,还有驿站对面的神庙,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也许爸爸就是勇者呢!”姐姐们偶尔会提出这样的想法,而母亲假装板着脸看父亲装傻充愣地胡闹——这样的场景已经有七年没有再出现了。父亲不是勇者,勇者不会死,不会消失,只会取得理所当然要取得的胜利,将光明从牢笼中解放,将希望从绝望中夺回。父亲消失在了夜色中,父亲不在了,即使母亲始终拒绝相信,但我知道,他不在了。
父亲曾说我们是他的奇迹,曾说要一直陪伴我长大,他说谎,他离开了,所以父亲并不是正确的,所以他相信世界有勇者,而我不相信世界有勇者。
所有人都说那灾厄会让世界毁灭,可是它已经这样停滞百年,也许再一个百年,也会继续下去,每个月一次的血月又怎么样呢,姐姐们标记了沿途的怪物扎营的地点,只要足够小心再加一点点好运,在世界各地往返穿行也不会太困难。父亲还在这个世界的日子里,盖侬的灾厄已经存在了,昔日的荣光已经毁灭了,父亲不在这个世界的日子里,盖侬依然盘踞在城堡,消逝的过往绝对不会重来。
姐姐们经过村落里女神的雕像会虔诚地合掌祈祷。而我不闭眼,不低头,我直视着女神像的眼睛,心想,如果你真的庇佑了海拉鲁大陆万年的光阴,为何人们命中注定要一代一代地经历这样的磨难呢?我不信你,就像我不信父亲。
在那四道光束都现世后又过了两个月,村子里再一次迎来了春天。杨树的绒絮弄得我鼻子痒痒,带着拿珀里散步的时候一连打了六个喷嚏。拿珀里原本悠闲懒散地在我前方不远处慢慢地溜达,突然像是注意到什么,它敏锐地往前奔跑,在一排崭新的马蹄印前停下脚步,低下头不停嗅嗅。
前几日下了春雨,现在地面还有些湿润,看蹄印的深度和积水情况,大概是两天前留下的痕迹。我顺着那痕迹往前看,能看到蹄印一直延伸到我家隐蔽的小水潭基地。
小水潭基地是父亲还在的时候,和姐姐们一起搭建的小竹棚。
我家背面的坡地往下走,有一眼清澈山泉流淌而成的水潭,水潭附近有小树林,一到下雨就会长各种各样的蘑菇。父亲很喜欢这里,美其名曰“训练野外生存技能”,在这里,姐姐们都跟着父亲学了形形色色的探险技巧。比如分辨各种不同颜色的蘑菇可能带来的不同效果,比如听到什么样的声音,感受到什么样的气味,可能前方会潜伏着什么样的野兽,比如万一不幸中的大不幸遇到了波布克林之类的怪物,怎么跑能逃得最快。
父亲带着姐姐们在竹棚里摆了干草垛(“秋天很冷的时候可以让人当床垫睡得舒服一些”),用红砖垒了土灶(“只要善用打火石,任何时候都能迅速取得火源”),铁锅和锅盖都一并配齐(“野外探险的时候遇到锅是非常幸福的事情”),父亲在的时候还会在小水潭里丢一两条小小的海拉鲁鲈鱼,在竹棚下的铁箱上摆三个苹果。
我没有经历过这段时光,但是姐姐们显然在脑海中对这里存下了幸福的记忆。她们追问过父亲为什么要放这些,父亲一概打马虎眼地说,“假如你们是又饿又累的荒野探险者,突然看到有这么一处挡风遮雨能补给食物安心睡觉的地方,一定会很高兴吧。推己及人,会有人需要这些的。”
我走到基地的灶台前,蹲下去摸了摸灶底,有一些新生的灰,一两天前,有人用过这个灶。锅显然是被人重新洗过了,原本摆在角落里的木柴少了两捆,苹果集体消失,摆在角落里的火把不见了,锅盖也离奇失踪。
那道离开的马蹄印,马儿的步幅迈得极宽,踏在湿地上陷入的程度也能看出它跑得很急,约莫用了最快的速度在奔跑。海拉鲁的路人虽然也会以马代步,但是往往小步轻快。这是父亲所说的,在竹棚下得到了帮助的旅人吗?我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异样。
我顺着蹄印的方向看去,那是朝向海拉鲁王城的路线。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拿珀里也趴在门口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拉开窗帘看了看,明明不是血月,心里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母亲房间里的声音,确定她睡着之后,我赤着双脚跑出了门外,还顺手带上了父亲的望远镜。
拿珀里小声地叫了一声,立刻跟上我。我对它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说“嘘”,笨狗只是伸了个拉长版的懒腰,不知懂还是不懂。
我一直走到了坡地的最高处。
我很喜欢看夜晚的天空,璀璨的星河离我们如此遥远,对地面上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月亮惨白着脸在流卷的云后扫视大地,光照在人的身上,反而让人觉得冷。夜晚的时候,因为光线不再那么明亮,视野反而变得更广,能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被夜色滤去,可以毫不费劲地看到比远方更远。
风里仿佛有细细的声音在窃笑,我皱起眉毛。今夜的气氛太奇怪了,云也流动得过快,它们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以王城为中心向外卷起,就像一团泡沫被无形的棒子搅来搅去。
城堡上空的云是红色的。只有那里,连照下的月光都是赤红色的,是压垮的黄昏线与黑暗混合的浊,是腥臭的泥沼与邪恶杂糅的恶。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有什么东西似乎一瞬间激怒了城堡附近所有的守护者,那些被侵染的机械都发出血红的光,时不时能看到蓝白色的激光一闪而过。
到底是什么人要不管不顾地向城堡里进发,那里到底有什么。
我知道有灾厄盖侬,还有,还有传说中的那位公主。
村里的老婆婆说,海利亚的公主还在那里对抗着邪恶。姐姐们说,那片污浊之所以还没有扩散开,是因为那位公主在无休止地聚集着精神之力和盖侬作战。
我架起了望远镜,看到那引起混乱的核心一路到了王城最高的塔尖,在我屏住呼吸的那个瞬间。
风静了。
四道炫目的白光同时自海拉鲁的四角亮起,激射至王城的中心!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刻更深的黑夜,有多少人与我一样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我转过身,看到传说有山主所在的山上,有青色的光静静生辉,村落里的女神像,也隐隐有光华流动。整个海拉鲁都在沉睡,而整个海拉鲁都正在驻足观看,为之祈祷。
海拉鲁的城堡内部,时而有灼灼火焰般的红色,时而有尖锐的蓝光闪烁,我看不到城堡内部发生了什么,只是如此围观,就可想战况该是多么激烈,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合十,自己下意识地开始念起自己都不相信的祷词。
海拉鲁的中心突然又安静了。
有什么东西从城堡内部飞了出来。
我急切地调整着望远镜,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金色的光像核爆一般,以王城为起点炸开,那万道光箭在那瞬间照遍了整座大陆。我的心脏和大脑都剧烈作痛。我想阖上眼睛,但那光箭刺穿了我,在瞬间凝滞的时空里,我已经看到了一切。
一切。
我看到哭泣的公主脸上的污渍,我看到垂死的勇者拔剑而起的最后一击,我看到利特的雪,卓拉的豪雨,死亡之山的热焰和格鲁德的沙暴,我看到百年难解的遗憾和至死不休的战斗,我看到久眠终醒的勇者心中的一片空白,我看到神秘老人权杖上的星星之火,我看到公主被生吞禁锢百年依然没有片刻懈怠的坚守,我看到勇者从一无所知中一点一点捡起百年前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明白自己已无可失去。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往无前地向海拉鲁王城进发呢?
“愿他为海拉鲁带来光明……”父亲喝了点酒之后喜欢抱着我讲故事,“我可不敢告诉你三个姐姐关于林克的事情,但是我家的四叶妹妹听一听,大概不碍事。再过几年,会有一位勇者自百年的沉眠中苏醒,他会拔出驱魔之剑,平定四方神兽,过百道试炼,得女神祝福,然后再杀上王城,与盖侬决一死战。”
“我的小四叶啊……你可知道,胜利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要得到光明,竟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勇者是存在的,但勇者也是会死的。”
我从未这么清晰地回忆起父亲的话。那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大脑拒绝想起的过往,是父亲与我短短相处五年曾说过的话。
勇者是存在的。父亲没有骗我。只是勇者并非无敌,他会失败,会死,会伤痕累累,而我以为如勇者一样所向无敌的父亲,有一天没有归来。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看着那一片金色的光墙内,勇者稳稳地搭弓,一箭射向山一样巨大的凶兽,而光从它的头部裂开,海拉鲁的三角力量重现世间。
风歇云散。我手中的望远镜滑落在地上,曦光从东面的海平线上升起,那光温暖极了,将我映在草坪上的影子拉得长长。
海拉鲁王城的黑雾消失得干干净净,我的眼泪让我面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我抱住傻乎乎的拿珀里,眼前是父亲向我伸出的手,我想要握住,却只有虚无。
他说,海拉鲁的灾厄终将结束,你的妈妈,你的姐姐,还有你,以后都会过上不被怪物威胁的日子。
他说,我的一生遇到三次奇迹,一次是来到这个世界,一次是遇到你们的母亲,还有一次是拥有了你们。
他说,我的小四叶,如果有一日我无法归来,那一定非我所愿。
“爸爸……”十二岁的我在初升的日光下嚎啕大哭,让出来找我的母亲也吓了一跳。我将头埋在她怀里,任凭眼泪鼻涕抹了她一身。拿珀里慌乱地在我旁边,无助地舔着我的手指,希望这样能给我一些安抚。
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父亲,我见证了勇者将希望带回海拉鲁的最后一战,我明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使我不知你从何而知,即使我不知你消失在何处。我曾与这样的传说擦身而过,也许曾为他旅途中的奔波提供过片刻的休息,我明白,当他们的故事被人们传颂,他们就不再是普通的活生生的个体,而升格成为了新的故事。我感激他们,那位我不知晓名姓的公主,那位我不记得面容的勇士,还有曾经奋斗过的每一个生命,不仅仅是为了海拉鲁从此迎来崭新的明日,我感激他们在拯救了世界的同时,拯救了一位父亲在自己小女儿心中造就的梦。
在我十二岁的那个夜晚,我遇到了此生的第一个奇迹。
作者:维基
评论:噤声
*此文为4月2日即将开放下载的游戏《虚谬都庭》剧情的后日谈。
谨以此文献给愿意相信我也能写出原汁原味二次元而不是抒情infp经典散文的朋友!(。)
老杰森死了。
是的,我们都知道他,也都知道他的末路……那一滩流在街道上的虹彩淤泥,最终在火中化为片片星点。
维克多——受他照顾,被他视为家人,最终也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
然而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这么轻巧的事,尤其是老杰森还留下了一间店铺、一片地产。这些内容都被无偿留给了他,但是我们未经风霜的小狗虽然拥有洞察世明的智慧,却并没有法律和地产相关的知识。
无奈之下,只得由维多利亚代为处理。
在询问完本人的意愿之后,维克多收到了一笔变卖这些地产和店铺后换得的小钱,皱巴巴的钞票静静躺在铁盒里,连着几枚零士的钢镚,在枯黄的灯光下泛着1980s的光辉。
而维克多就这么静静地低着头,凝视着这个铁盒。
“除开葬礼的费用,就只剩下了这些。”维多利亚拍了拍维克多宽厚的肩头。
“……再过两天就是他的葬礼了,你要在这里发整整两天的呆吗?”
维克多轻轻掂起一枚硬币。
“……老杰森没能留下尸体。”
“嗯,所以棺材里放什么东西,可能需要你去挑选。”维多利亚似乎想到了一个相当不合时宜的笑话,她没忍住就这么讲了出来。
“……比如,美味蟹黄堡的神秘配方一类的?”
她成功地失败了。
维克多没有展露出该有的笑容,而是捧起了铁盒缓缓向外走去。那条尾巴就像是宽大衣服的一角一样,只是随着他的步履缓缓摇晃,不具有一丝活力。
他没有妻儿,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和维克多一样,孑然一身。
维多利亚努力地素不相识的人张罗着一场葬礼,而恐怕在葬礼现场上会出现的人,除了她和维克多以外,就只有社区的牧师了。
倘若要用菜的浓淡来形容一场葬礼,恐怕这里只有一碗撒了葱花的白开水。
维多利亚并不清楚面临着这样一场离别的维克多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她只只知道维克多在本应该出现的地方跑掉了。
好的,这下连葱花都没了。
为了避免自己这个局外人尴尬地和牧师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出现,维多利亚在葬礼开始前用三根狗毛施展了定位的巫术,随后叫了辆成本颇高的计程车,找到了那个沉默又高大的身影。
昔日的老杰森快餐店已经变成了一家比特币交易所,里面的人们轻轻卸掉自己的头盖骨,用人脑接续服务器,在美梦中用自己大脑的算力轻轻挖掘一块又一块金灿灿的比特币。
而维克多就这么盯着他们人脑上迸出的火花出神,手中还拿着那个小小的铁盒。
“为什么要逃跑?”
“……!维多利亚!”
“别跑。”
早就预想到这种情况的维多利亚轻轻在空气中划出两笔如尼,维克多的双腿便被浸染成灰白的颜色,死死钉在了地面上。
“再怎么说也不能上来就用石化的诅咒招呼我啊!”
“你在说什么呢?这样最有效率啊。”
“……”
“为什么要跑呢,你不想去见自己的家人最后一面吗?”
“……已经不在了,何谈最后一面呢?”
维克多放弃了摇摆自己已经变成石棍的两条腿子,闷闷不乐地扮演着一根尽职的电线杆。
维多利亚摇摇头,把可怜的双腿变回原装,随后拉着他坐在了路边。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面临这种事会让你感到胆怯呢?”
“……我这段时间都尽可能不去想。”
“但是……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
“我发现我没办法理解这一切,没办法接受这一切已经离我而去的事实。”
“倘若一场葬礼结束,那么我就得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不是吗?”
“……不是那样的。”维多利亚摇了摇头。
“你可以不去和自己的过去和解,维克多。”
“……我不知道怎么做。”
维多利亚站了起来,向着远方竖起来大拇指。
一辆计程车随后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交给你如何不去面临它。”
焦头烂额的牧师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棺材来回踱步,负责封装棺材的工人也愈发地不耐烦了起来。
维多利亚姗姗来迟。
她将一个铁盒扔了进去,随后又扔了一把花。
“我知道不存在什么灵魂与死者,但是我还是会好奇。他不到场,你会生气吗?”
随着棺木缓缓阖上自己的眼睑,牧师有些错愕地问身旁的女性。
“死者的亲属呢?”
维多利亚轻轻捻动自己的发丝,看向盛开白花的花海。
“他还没能准备好面临属于自己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