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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
早些年我去过一个南洋的小岛,具体叫什么已经记不得了。每到周末,岛上都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听岛上的朋友说在过去这是吓退遮天巨浪的仪式,如今只是用来吸引游客。我要讲的故事和我一个朋友有关,他原本是烟花表演上类似于“祭祀”的角色。他家里几代人都是如此。
我到岛上的第一天被村长带到了祭祀家,说这段时间得寄宿在他家了。他叫什么我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喊他黑哥。但其实也不黑,和岛上其他长期出海的小伙子比甚至有些白了。他还有少见的浅色眼睛和头发,至于是不是真的浅色呢?我其实也记不太清了。
黑哥和我说:“这岛上这两年外人来的少,你也算是少见的面孔了。”
我记不得怎么回的黑哥了,只记得那晚的烤鱼很好吃,拌着咸味的海风,特别有滋味。
我就这样在海岛上悠闲了些日子,偶尔看看书,拍拍照,骑着自行车环岛旅行,直到周五村长把我接出了黑哥家。他安排我在烟花表演广场附近的小旅馆先对付几天,说黑哥要准备仪式。
很快就到了周末,烟花表演前夕。黑哥带着夸张的面具穿着兽皮的裙子到了广场。广场中间已经搭起了高高的架子,人们一圈围着一圈的坐在地上。最外围是自制的几门烟花炮,但村长说其实早就不用土办法自制烟花了,那几门炮只是摆设。
天色刚刚暗下来,第一轮表演就已经开始了。烟花炸低了,不停的有火星子往下落,差些点着了旁边的茅草棚子。
第二轮表演开始,黑哥独自爬上了广场中间的架子,在上面跳着舞,他身上该是涂了什么油,时有时无的反射了些烟花的颜色。人群渐渐沸腾,有些离架子近的开始跟着黑哥也跳起来了什么奇怪的舞蹈。
第三轮烟花在天上炸开了,已经快后半夜了。越来越的人跟着跳起了舞,宣泄着什么在文明社会没法宣泄的东西。人群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直到发生了意外。一颗火星子点燃了那些旧烟花炮,里面的土烟花正正好好射到了架子上,但四周的人似是看不见一样。依旧癫狂的宣泄着。
火势慢慢变大,甚至架子最近一圈的人也跟着烧了起来,我只看见那火蛇直冲云霄,熏得我睁不开眼睛。那些还在火力狂欢,我看见黑哥也隐约在火力舞蹈着。隐约的还能看见黑哥涂着油的皮肤反射着红的火光。
第四轮表演开始了,我认为我大概也是在这种环境下发狂了,竟也被身子带着跳起了舞。直到最后疲惫的昏睡在地上。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片灰烬上,身上披着一层焦土。但浑然感觉不到任何疲惫与痛苦。黑哥坐在没烧完的架子上,看着我。
我说不清楚那场狂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回到黑哥家里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过了两天才好了些。
黑哥说他没其他人那么黑是因为小时候多读了几年书,出过小岛。但比起外面,还是觉得这有些与世隔绝的小岛要舒服些。岛上到处都是悬崖,只有南边有几处还算平摊的地方成了港口和社区。
黑哥和我说他年轻的时候见过几个年轻人,几个年轻的男人。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后来其中一个人出了意外,被发现死在了海里,下半身被鲨鱼咬的不成样了,但是岛周围少见有鲨鱼,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吧?
我留在岛上的第二周,很多细节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吃到了什么其他国家的冰淇淋,是黑哥拿鱼换的,鱼则是烟花表演的时候得来的,是一条罕见的大鱼,听说是什么神使,村里人不敢吃,才在最后轮给了黑哥。
村长那段日子一直嘀咕:“不妙啊,这个季节捕到神使,不妙啊。”
我还是在岛上骑着自行车环岛旅游,偶尔还能看见以前少见的海鸥,漫天的飞着,周五我又被村长叫着要搬去旅店,黑哥这次送了送我,帮忙搬了些行李。那天晚上后半夜下了大雨,风很大,广场周围的茅草棚子都被吹翻了几个,大风还带上岸了一头鲸鱼,我看见它的尸首被留在了南边的海岸上,到了烟花表演前才堪堪收拾干净。
烟花表演依旧顺利,我又在梦里看见了黑哥带着众人在火焰里跳舞,如果我当时再年轻个几岁,说不定会问黑哥是不是有超能力。
第二次烟花表演后,我慢慢的习惯了这种狂欢的生活节奏,周一早晨起来,已经没有上周的昏厥了,那天黑哥请我去了躺餐厅,说是餐厅的出了新菜,餐厅老板的儿子从外面回来接手了餐厅的生意。
所谓的“新菜”也只是某种新口味的煎鱼,但确实是没吃过的味道,听说是深海鱼,所以会比较少见吧?
我们吃到了很晚,餐厅快关门的时候,老板的儿子出来了。很年轻,留着山羊胡子,但也和其他从小出海的村民一样,有些黑。
黑哥和他介绍了我,我们聊了些这两天的见闻,但是更具体的内容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第二天我们仨一起帮黑哥搬了房子,他本来是住在岛的北岸的,那里烟花表演的广场近些。但是老板儿子说他在西岸有个房子......
请原谅,再后面我就已经记不清楚了,那个周末的烟花表演是我在岛上最后的记忆。那天晚上,黑哥一直没来,晚些时间他终于带着面具到了,但是穿的很厚也不说话。
烟火表演依旧照常举行着,只是到了一半突然起了大风,你可能不太清楚?那个季节是不会有风的,也不会有雨。我们在架子边上载歌载舞,黑哥跳到一半就体力不支了。火焰依旧吞噬了一切,只是这次黑哥没带着人们在火中起舞。第二天我离开了小岛,第三天小岛被海浪吞噬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老者说完,闭上了眼睛,床头摆着一张合照,上面是年轻的老人和他故事里的黑哥。还有几个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故事里提到。这是我在老年医院当志愿者时听到的故事,他们说老人疯了,根本没那个岛。只是带着他碎片的记忆回忆着自己以前的某个朋友,某个兄弟。我去打听了下那个黑哥,说是四五十年前因为什么原因被人抓起来放狗咬死了,又有人说没死,但是后来自焚了。
我离开老年医院前的最后一晚,老人把我叫到了床边,说是想起来了,黑哥是被人打死的,所有坏人都因为吃了神使的肉遭天谴死了。那天他们只在土炮后面看见了两个刚刚满周岁的孩子,那孩子笑眯眯的,用火折子,点燃了土炮。
End
评论要求:求知
作者:四戎
评论要求:无声
(自娱自乐,没啥阅读价值...)
想要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应该选择一个好日子。那假如中途程序出错,我并无方式辨证它是个好日子呢?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瘫坐在那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和我没关系。我有些一直以来需要去做的事情。上一次,是在酒吧里,心想醉了就好,谁知,灌了半天,我还是太清醒了,遂放弃;上上次,在荒芜无人区,登上了一座不知名的山,不巧,恐高意一燃起,身子一软,滑坐下去,短暂失忆;上上上次在海边,那天在涨潮,一波一波叠起来,冲上海滩去,越来越高,最后破碎成散开的浪花。潮过无痕,人记住了。觉得景太美,月太圆,想起回家便提起步子往回去。
从那后,我放弃了出门。我开始厌倦除我屋内的任何一处场所,尤其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人一多我就慌张,人一多我就嫌自己丢人。每每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强迫自己进入冥想。自然的潮征服了海滩,建立了和谐关系,那我便让我大脑中的潮征服我,让我跟从它走。在它们用力的冲撞下,我摇摇晃晃,欲跌欲撞。那么,下次,下次会是哪一天呢?我期待着。
我起身,走回床边,躺了下去。潮水冲撞着我,任由它带我去任何地方。我直视着天花板,那里粘着我的全身镜。我撩起衣物,露出长长的缝合线——从右下腹部一直爬到左胸口。因增生而狰狞,一股恶心的气味涌上心头。幸好是躺着,不方便吐,想吐也出不来。
倒是,怎么会有人觉得这个伤口好看?那日出门,这伤口被他人无意间察觉。我能明显感觉到来人的迟钝与惊讶,但他的反应瞬间改变:他笑着对我说,不丑呀,我觉得很有...嗯力量感,没关系的。我懂,他其实在害怕;我懂,我的伤口真身如何。事实上,我有多丑陋,它就有多完美。是漂亮的,是无暇的,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轻而易举征服我的。磅礴的巨蛇长驱直入,人身是最美的猎物。不过——我想要我的伤口里长出黄金,让我的黄金插翅直飞。带上我一起。这可比我就这么傻傻躺在这有趣多了。
除了这,还有的,我的手腕。一条一条,密集,有那么点韵律与节奏。有很多口,会闹会笑不会哭。有一天我看见他们张开了眼睛——
也张开了嘴,灵活的舌头舔干净了刚出生的新鲜的血液。他们这般年少便学会了该如何朝夕相伴。我很欣慰。
不久后,那里爬出了一颗一颗的糖果,像鸽血红,是值得被收藏的宝贝。要是经受不住诱惑上前尝一口,会是甜的,是那种挂在记忆上的,被串起的甜美。
根据守恒原则,甜极发酸,酸则继续发酵。那么,甜则是恶臭。
甜到天旋地转。甜到过往也经不住地发抖——我坐在急速退后的过山车上,头有点晕。又是一波新的潮流。
你说"不要啊——"
你们都在说"不要啊——"
可是为什么呢,我是在帮你拆定时炸弹啊。
我是在保护你们的。
我爱你们。
在我有记忆以来我的朋友曾对我说过,我对谁都是一脸笑嘻嘻的,不论初见抑或离别,很心安的感觉,也很舒适,适合交朋友。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她擅自评价道,我猜你不缺朋友。
我心想,说的倒挑不出错,你们有事相求,我次次竭力相助,不惜自毁不惜自我牺牲。当然,这些,这一切都和我是否善良毫无关联,这仅是因为我不在乎。
失去与得到,我毫不在意。
就像朋友还是敌人,我也无所谓。
我不爱什么东西,反正也没人亲近我。尤其是虚无那玩意,一脚踹开我,猛烈地撞击,妄想踹飞我。他如愿也行不如愿也好。我不受什么影响。他开心了就是我的毁灭,他做不到,就净折腾我。我也乐在其中:怎样都行,怎样都好,随意,无所谓,胡闹吧,沸腾吧。
虽然这样,在这,我还是想提几个人。
爱丽丝玛利姆,一个好姑娘。这些天里我终日紧闭屋门,把自己锁在自己的天地里,她担忧极了,在我屋外徘徊。
哦,忘了说,我虽然快瞎了,耳朵也不好使——意思是哪怕我视觉极差,听觉也半斤八两。我的感觉向来十分锐利,时间削不动,现在也如此。听起来像扯淡,但我确切感受了她的气息,气息在担心我,气息总是忍不住想要闯入我的屋中,但每次便半途而返。而那种波动的频率仅仅是因为想看看我,瞧瞧我,或者和我说上几句话吧。这次,她放下了什么东西,往我的窗口望了望,欲言又止,接着是走了。我反思了一下,我对不住她的确实,但我瘫坐在此,全身酸痛,已无力发出什么人能听见的声音,更不必提起身做点什么。也因此,便随她这么来这么去吧。
还有一位是我的童年旧交,雷恩先生。我现在坐的桌前放置着的音乐盒便是受赠于他。那时是我生日,他听闻我喜这些虚里玄乎的东西,便将此做为礼物赠予我。这分明是毫无重叠...我不懂,笑着收下了,在家摆着也行吧。盒面上的光点会在阳光下跳舞,也会有那么一刻我心雀跃。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何,为何会送,送来又是何意?关系好吗?关系...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印象里似乎就见过几面,只手可数,谈论的话题也无非是些毫无意义的生活垃圾。那么是为什么呢?会有特殊的含义吗,也说不准也就是和我一般生活太无趣找点乐子罢了。
音乐盒旁是我珍藏的刀,刀柄有花纹,起伏缠绕在会被握住的地方,硌着手。一把刻刀,早些年从拍卖会上竞得,平日里我便是用它来摧毁完整的结构体,供我闲来无事雕刻用,是我多年旧友。今日,我同样是希望我的旧友——它来结束这一切。我受够了,这早该结束了。刀锋闪着冷冽的光,仿佛有气丝连接在我身上,若有若无,却对上了交流的频率。它是我的刀,是我浑身上下携带着淬毒的“刺”,也是我的镜子——一晃而过的弯起嘴角微笑的魔鬼,露出了白惨惨的牙齿。我对此肃然起敬。
我举起刀,我又停住了。目光不争气,瞟到了什么。
等等,这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件物品?我向来极简,若非生活必要之物,早见早扔之。除了些原主人非我,但却在我这安家的物品们,我不知如何处置,便放在那里规则地摆着。面上,我是个随便的人,实际上,这些物品的每一位原主人我都深深记着。我不知如何表达感谢,便收下了,存着,就当确实是有着那么点情谊吧。只是这件物品...我的确不知该从何开始忆起。
不可能的。我不会漏过每一件物品。是哪错乱了。想不起来...为什么?
我放下刀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无奈之下,潮流归于平静,我不愿再去想。就当是没有来头的不可名状的挑战吧,不问发起者,我会认真地去解开这个迷题。
不过也别轻易相信我说的话。真是麻烦啊,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竟会想,要不再多混蛋一天。莫名其妙,真是麻烦啊。我懂了,定是因今日并非是个好日子。
到此为止,我曾说过什么吗?记不得了。
总之,那时候,这时候,请你双倍祝福我。
下次,我会选择一个更好的日子。
---END---
是之前[桁架]关键词的文,写了一部分,改了改拿来混更。
评论:无声
老杰克已经时日无多。
这是来自医生的死命令,杰克无法反驳。在这之后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了是要继续老杰克的治疗来满足他自己的良心,还是放弃治疗,满足他父亲的遗愿清单。杰克不图老杰克的遗产,因为那幢破旧的小房子还没他自己的值钱。很久以前,一个年轻渔民抛弃了他的渔船,他的渔网,还有属于他的潮汐,千里迢迢地来到城市里,把自己束缚进柏油路与狭小的房间,捕鱼织网的手做起了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海水的咸腥味变成了汽车的尾气。很难说这样的决定除了一个海洋学教授的儿子和一幢小房子之外给他带来了什么,也许他后悔了,所以在死前固执地想回到那个生他但是又没养他几年的渔村,去赴那个神秘的约定。
渔村如今也已经不是渔村,在杰克的行程单上,那只是一个到海边还有些距离的古怪度假村。技术的进步带来的结果是指用少数几个人捕鱼,他们的供应就足够全村乃至所有旅客享用。村民们享受着这份馈赠,却没能用好它。
杰克向学校请了很长的假期。
10月21日那天杰克带着老杰克带从纽约出发,飞机火车汽车最后换到步行,第三天的晚上他们终于穿过了群山和树林,站在这座泛着海腥味的偏僻小镇入口处,面前是歪扭的铁门。
暗红的锈蚀也掩盖不了铁门原有的精致和庄严,雕花盛放于栏杆上,连叶片都带着微风吹过的弧度。在没变成这样之前也许它们真的起到了保护入口的作用,但是现在不砸死行人已算万幸。杰克伸手去扯,在门之间扯出了一人宽大缝隙,他们从门之间狭小的缝隙里钻过,尽量不去触碰那两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铁门。
穿过门后拾级而上,甬道里的状况比他预料中的要好,没有碎肉,没有黏腻刺鼻的液体,石砖干燥整齐,连一点青苔都找不到。除了昏暗和寂静,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脚步声就是这里最大的动静。他仿佛一只撞进虚空的萤火虫,手中扑闪的灯火快要淹没在黑暗中。
甬道的尽头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光,隐约可见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影。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上一个旅人还是三年前的事……”
引路人转着轮椅和他们并肩前行,嘎吱声混合着一种奇怪的低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稀薄的雾气飘荡在街头,街道上没有灯,连两侧窗户里的灯光也没有,幸好今晚还有月亮,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找路。
“请问,这里的路灯……”
“坏掉了。”引路人的嗓音不比他那嘎吱的轮椅好到哪去,“但是也没什么,没有路灯之前我们也如此活着。”
杰克这才发现,那股古怪的低音,正是来自两侧的民居中。那些房子保持着近乎古旧的建筑样式,破旧,装饰乏善可陈,房子上所有的物件都有实际的用途。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生物裹着粘液蠕动,湿滑的咕叽声此刻听起来几乎是在撕咬着耳朵。他尽可能不去想那些紧闭的窗帘后面究竟有些什么。
老杰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咳嗽,杰克轻轻拍打着父亲的脊背。
引路人的目光被老杰克吸引过来:"哦,这可真是……"
他在这里订了最好的旅社,但是看着眼前这幅样子,他很怀疑那个所谓的旅社能比汽车旅馆好上多少。
所谓的旅社在小镇西南方向,在这之前杰克只把它当成了某种宗教场,毕竟也不会有别的地方会有这种华丽的尖顶。门前的雄鸡风向标已经折断,要死不活地挂在半空中。引路人直接推门而入,迎面一股腐朽潮湿的味道撞过来,旅社大堂空无一人,只有前台一处小小的烛火,天花板上画着油画,人鱼乘着海浪,对着高塔中的王子歌唱。
引路人摇着轮椅吱嘎吱嘎地来到前台,不断按着铃。
很快一个长脸的侍者从后面的黑暗中走出,乍一看上去他似乎没了下巴,整个脸和脖子都连在了一起。
“这是新来的客人。”
侍者点点头,走上来从杰克手上接过了行李箱,领着他们从电梯上楼。酒店内部仿佛贵族的宅邸,复杂程度远超想象,大约在十分钟后,侍者在一扇门前停下,一把黄铜钥匙被递到杰克手中。
“楼下的餐厅和娱乐区随时都可以使用,祝您在这里过得愉快。”
隔天他一早就去了镇子上闲逛,旅途之后老杰克的状态堪忧。它只能独自先出去看看,顺便给老杰克打探一下去海边的路。
白日里的小镇全然没了夜晚的精巧与神秘,没了夜雾的面纱,杰克看清了那些蹩脚粗糙的花哨涂料与建筑装饰。他抬头,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某个维多利亚时期剧集的拍摄现场,不然面前这栋建筑顶上那华丽的的尖顶和墙壁上诡异又繁复的石雕外饰究竟是哪儿来的,然而橱窗里那些他在伦敦和上海旅行时都见过的纪念品暴露了它只是后人不得要领的模仿。
一群又一群捧着大束彩带的人走过,愚钝的脸上洋溢着同样愚钝又真挚的愉悦。整个镇子似乎沉浸在某种杰克不能理解的喜悦之中,就像是圣诞节。
想到这他再一次低头,深深看了一眼脚下的石板路。
他以为这种混杂了十八世纪西部淘金风和维多利亚风格的风格早就该没人看了。
他从镇子的租车行租了辆车。老板老得像块壁炉里的木头,走起来似乎都在掉木屑,和车的状态有的一拼。
“你再晚点我这里可就没车了。”老头塞给他一把钥匙还有一本旅游手册,“沿着路开到底就是海边。”
回到旅社的时候,老杰克已经清醒了,坐在窗子前看着灰蒙蒙的大海。从这里能望到遥远的海滩,阴沉的天空和灰色的海水,海鸥掠过天空,和行人抢薯条,这是杰克最熟悉的海洋。他们下午出发,沿着破烂的公路开出小镇,左边群山右面海水,远方的山崖上是废弃的城堡和高塔。云层难得破开了一个小口,在远处的海面上撂下一个光柱。
路的尽头就是沙滩,道路消失在沙中。老杰克的状态异常得好,他沿着沙滩走过去,杰克只能跟在他身后确保他不会一个激动跳海。然而老杰克只是找了初礁石慢慢坐下。
杰克摸了下衣兜才发现他把旅游手册带了出来。册子只有薄薄一本,封面是那副人鱼对着城堡歌唱的油画,里面几乎全都围绕着这个好似抄袭而来的故事:海岸上的王国,乘浪而来的人鱼,被庇护的后裔。
起海风时杰克意识到他们该回去,但是老杰克依然坐在礁石上,面对着汹涌的海洋。
"要涨潮了。"
"那只是其他时间,今晚例外。"老杰克依然痴痴望着海面,"今晚她会来。"
"那只是童话故事。"
"不,那是真的。"老杰克说,"她们从不违约,今晚他们也会来。"
"这里可不是丹麦。"
“那是人们在污蔑她,那些人总是得不到就要毁灭她。”海鸥停在老杰克身边,被他挥手赶走,“你真该去见见她,她会喜欢你的。”
"人鱼吗?"杰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我为什么要渴求她,我又不会和一只猫性交。”
“很久以前她们还有很多,但是这些年只剩了她一个。”老杰克坐在礁石上,海鸥再一次停在他手边。
他们在那里一直坐到天黑。浪花一阵大过一阵,却始终没有到他们身边。
路的另一端渐渐出现许多只冒着光的眼睛,伴随着汽缸轰鸣声靠近,它们停下,打开腹腔,吐出穿得花里胡哨的老人们,然后就和来时一样离去。
杰克看见了那些老人,他们穿着打满彩色补丁的衣服,浑然不觉地向着海洋走去。
浪头突然涌起一块,上面露出一张脸,一张堪称是标致却僵硬的脸,浪花翻腾间杰克瞥见了她的鱼尾。
"那个王子没有娶她真是走了眼。"他喃喃着,搀扶着老杰克走过去。
涨潮时她就会乘着潮水而来,带着财富与食物,那时人们就会在礁石滩上等着她,这是他们的约定,从古至今,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约定。
老人们伸出手,人鱼挨个抚摸过他们,每一个被她触碰过的老人都倒下去,很快就到了老杰克。
杰克听见他在呢喃:“您还记得我吗……”
人鱼像对其他人一样,对着他伸出了手,喉咙里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老杰克抓着杰克的手,无视他的意愿递过去。
“……完美的牧者……”
接触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无序的咔嚓声化作了温柔的呢喃,意味不明的吼叫变为了清晰的语言。
“如此聪慧,如此矫健,两只劣等的牧者怎么会繁殖出这么优秀的品种……”
第二天,镇民们如期而至。他们来到海滩上,从老人们中间找到自己的亲人,将他们的尸体背上车,牧师已经在教堂中等待,人齐了之后他们就要开始葬礼。
最后一个背走了尸体的人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沙滩,确定自己是最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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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旬夜
CP:簇邪
属性:BL
1.
黎簇靠在苏日格家外的木桩上,一眼黄沙漫长延续至天地间。明亮到刺目的蓝色天空,光线透过视网膜投射至眼底,灼热地像要融化一切。
"怎么,眼睛不要了。"
鼓噪的声音从喉间窜出,听着与柔和无关,像是老式音箱播放的磁带。
那是吴邪。
黎簇回头,他视线还留着直视强光后残留的阴影,却看清了身后拿着水杯的男人。
"喝两杯。"老奸巨猾的绑架犯对他扬了扬水杯。
黎簇视线掠过对方肋骨而下,落在微微弓着小腹上——那有伤。
"王盟不是让你再休息一天。"
"谁都跟你似得,脱水都能昏迷大几天。"
"就你厉害。"黎簇一脸不情愿地伸手抓过对方手中的水杯,手不经意蹭过指尖的皮肤,并不光滑,像是未抛光过的瓦瓷。
却带着属于人的温度。
并不讨厌。
-
【半晌偷欢】
黎簇曾瞧见过苏过万抓耳挠腮给沈琼写情书,不少,一张叠一张,浪漫到像是只耷拉尾巴的金毛狗。虽然到最后一封都没送出去。
但他这个没什么文艺细胞的人,却记下了这个词。
一如于那些点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寻找着,或一点温情,或一点刺激,或爱情、血液,或那些大张旗鼓的暴力与疼痛。
与苦中作乐有点像。
虚耗着波澜不惊的时间,目之所及处是灼日的艳阳,盛夏的聒噪,数不清的飞虫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未来。
在那些喜怒哀乐里日复一日耗尽一生。
那是黎簇曾经的日子。
-
只是人虚度的时光里,感官永远不灵敏。那时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温度只是客观事实,而非主观——你能感受时间流逝,感受死亡,但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
一如在并不长的过去里,濒死对于黎簇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血肉横飞的危险只存在游戏中。
按杀伤率和概率值降低的ph值,CG造就的残肢断臂。
伤不及自身。
至多来个肺疼气不顺。
可吴邪给了他一场游戏,在这鸟不审单的沙漠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场生存游戏,没有复活点,输了就和黑白无常肩并肩。
按理说,他应该恨得他牙痒痒。
毕竟他也曾巴不得将吴邪从中间劈开,串成棵灯红酒绿的圣诞树。
-
“你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漠正扬起黄沙,将黎簇眼前视线吹得模糊不清。
"要不,你放我回家吧。”
说这句话时,将视线落在吴邪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只是那时候,似乎时间和视觉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他视神经投影着吴邪面部每一次肌肉的震颤。
像在等待着一场审判。
只是法官犯人皆不在场。
却让他胆战心惊。
直到,吴邪露出一点讳莫如深的笑,扬起嘴角"现在还不行。"
是去是留,有人给了他答案。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心脏忽然微微一动。
像是血液被拔掉栓塞滚滚而出,带来了几丝,浮动在那些光怪陆离悲伤痛苦之上的欢愉。
黎簇有些难过,又忍不住开心,开心什么,难过什么,他不清楚,只是那二者罗列站在他的心脏两侧,有人朝他大脑开了一枪。
——pong!
Congratulation.
-
"明天就要出发了。还不早睡。"
离开苏日格家的前夜。
黎簇被吴邪找到的时候已经夜深。
沙漠入夜的户外气温下降地飞快,风从沙丘掠过响起呜呜的哭声,沙漠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趁着栅栏边摇晃的一点灯火宛若孤舟。
黎簇抬头。
吴邪换回了原来的装备,就站在他身边。“小孩不睡担心长不高。”说着在他后脑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一场古潼京之行,沙尘暴让他们在苏日格家整顿了五天。
由于沙漠里没有专业的急救工具,他们被水感染的寄生虫都只能用穿衣针挑出,缝合的时候要将皮肉捏住一层一层穿透缝上。
很不巧,吴邪的肚子是黎簇亲手缝的。
那时候吴邪还没有完全清醒,针插入皮肉地时候还带着一些濒死的呼吸。
刺穿组织的渗出的血液就落在黎簇手上。他指腹紧捏着吴邪的皮肤,还能感受到上面肌肉的挣扎和跳动。
而此刻少年人翻出自己的手。
他有种恍惚,恍惚自己的手指上还有什么在跳。
“马日拉不在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去古潼京?”他问。
吴邪没说话,只在他身边坐下来。
摇曳灯光下的男人望着不远处目光出气地平静,少了白日里不知对谁起的那点戏谑刻薄。
他和黎簇并肩而坐,不像是绑匪和犯人,倒像是过分亲密的陌生人。
黎簇觉得这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一场。
腹部开始疼,像是和吴邪一样也被寄生虫感染生生划开一个口子。
那口子里张开一张嘴,露出一排排古怪又锋利的牙。
“把衣服脱了。”
“什么?”
吴邪扣住黎簇的手时,黎簇也愣了愣。
——男人的内衬被掀开了半截。
路灯投下光,照着那点裸露的皮肤还能隐约看见呼吸的起伏。
黎簇的手腕被扣住,他只好抬头看着吴邪。 “我……想,我看看你伤好了没。”
“小崽子,一道口子,有什么可看的。”男人手上的力道松了点。
“这我划的。”黎簇抬头看他。“我……要对它负责。”
当初对着吴邪大气不敢出的狗崽子,硬着头皮和他四目相对。
牙不敢露,爪不敢伸,眼神倒是厉害。
他听头顶吴邪噗嗤一声笑出来。“毛病。”
-
狰狞的伤口正横亘皮肉上,像是个顽固的不速之客,缝针的边缘凹陷下去,结痂的边缘还微微泛红。
蹭着袖口,烟草味透进鼻腔,让他浑身一颤。他低头咬牙,手却不知怎么地在发抖。
黎簇记得第一次感受到吴邪身上的烟草味,还是在那回下地宫。
东宫阴冷狭小的墓道激发了他的幽闭恐惧症,他崩溃的瞬间,有人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黑暗里,人的感官变得的极度敏感,那点烟草气味随着吴邪的声音一起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别怕,你跟着我。”
那人拉住他的手,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像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忽然穿上画皮成了个面容皎丽的女子。
吓得他恶心,又忍不住想多看两面。
吴邪。一个怪人。
一个变态。
时时刻刻嘴上说要杀了他,在沙漠里一次次救他性命的又是他。
心口蔓延出那诡异的感觉,像是剥开片片外壳后,苦苦哀嚎的穿山甲。
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在地上蹭出粘稠的血肉。
鬼使神差地,黎簇低下头,对着吴邪腰上那道伤口吹了口气。
吴邪的身体僵了僵。“…小崽子,你干嘛。”
黎簇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喂,黎簇。”
吴邪察觉不对劲,想把人拉起来,却发觉死活也掰不动。
没办法。
他只好按住黎簇手肘,卸了他手臂的力气,把人抬起的时候,小崽子整个眼眶发红,却咬着牙死活不肯掉眼泪。
——你知道斯德哥尔摩吗?
——就是犯人啊,爱上了绑架犯。
“我又没死,你赶着哭坟头呢!”
“谁他妈哭你。”黎簇声音哑的可怕,看着他眼里还有几分怨恨。
吴邪见过黎簇这样的眼神,就和对方刚被绑来沙漠时半斤八两。
可却有那么几分不同。
“谁他妈哭你……”
黎簇指尖几乎陷进肉里。
-
“放心,我再怎么伤,也不至于护不住你这小鬼。”
临近的烟草味像是一种讯号,窜入神经中枢,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黎簇一把抓住吴邪的手腕,吴邪后背撞在栅栏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眼中漆黑一片像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身后大漠之上的夜风发出凄厉的声响。
——我老板啊,曾经有两个朋友。
——一个胖点的还有联系,不爱说话的那个,好像他也在找他。
在右腹部吴邪肋骨下两寸,有一道疤。
那是属于黎簇的疤。
却不过是吴邪人生中的那一小道。
而却是黎簇现在的全部。
滴答。
一滴血顺着袖口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
-
“你们这年头小孩都什么毛病。”
吴邪被迫仰着头靠在栅栏上。
他脖颈上的皮肉被黎簇咬在嘴里,用力咬开,血液顺着皮肤一路而下。
就在刚刚攻击的瞬间,吴邪看见了黎簇瞬间转黑的双眼。
那不是正常的情况。
“黎簇……”他歪着脖子叹了口气。“喂,黎簇,醒醒!”
漫上大脑的血液渐渐消退,直到黎簇尝到嘴里的血腥味,猛的退了一步。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
吴邪偏过视线,摸了把鲜血淋淋的脖子。直盯着黎簇看,很久笑道。“不错。”
“什么?”
“你不是担心去不了古潼京吗?现在有办法了。”他说着,提起刚刚带来的水杯,慢悠悠得往屋里走。他得背影此刻有些消瘦,不如在墓道里那么高大,被夜风吹着,发丝微微扬起,似乎疲倦地厉害。
黎簇抹了抹嘴上的血迹,忽然喊了他。“吴老板。”
吴邪慢悠悠转回来看他。“怎么?”
“你有喜欢过谁吗?”
绑架犯愣了愣,出神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摇头道。“没有。”
少年人看着他,笑了起来。“是啊,我也没有。”
夜风扬起少年人的衣袂,他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眼神却层层叠叠得染了八苦。他脚步轻快,朝着不远处的男人快步走去。
身后大漠夜风发出呜呜的声响,掠过他们的头顶,及至更远的远方。
少年走到他身边,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露出人畜无害的眉眼。“吴老板,你说去古潼京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男人侧头,朝他故作神秘笑了笑。“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只说。“好。”
-END-
备注:改个旧文顶锅盖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1:我叫啊杰,上学不努力,工厂做苦力。
现在的这个电子厂是我干的第三个的厂,啥?你问我为啥是第三个,当然是因为,之前的厂那里不开心提桶跑路了啊!
进厂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没有看到漂亮妹子,不开心。
看来我即将迎来第3次跑路!
进到宿舍的第一眼,我的眼睛就差点跌落眼框了。
干净!干净!还是tmd干净!
感觉宿舍的地上我都可以打滚了!
此时宿舍里正在下棋,象棋。
我心中一喜,要知道我从小学就开始下象棋了!
家附近有名的臭棋篓子!虽说学习成绩不咋样,但是这象棋吗?还是有点小自负的。
天不生我小小杰,棋道万古如长夜。
嗯没错!我就是这么的自信,毕竟自信及巅峰!
啊!啊!啊!没有社交恐惧症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嗯嗯,好像串台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人已经输了。
灰溜溜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跑到一边去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孝!
这人才几步棋就输了,真菜!
让我来肯定必胜!
我连忙坐上了那个男人的对面。
我才发现他穿个大大的t桖,脑袋上因为好长时间不洗头缩在一起的毛,满脸的痘痘,黝黑黝黑的皮肤。
我心里顿时大感胜利就在眼前!
我一直挺反感以貌取人的,但是好像受到了别人的影响(嗯应该是从同学孤立别人时开始吧,看来我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我自己了……),不自觉的就有点瞧不起他。
我开始之前和他自我介绍了一下
免得他输给我之后难以开口!
我真的善解人意啊
我直接拿出来我的必杀之无敌奥义,此招我生平败敌无数,力压同学,独断校园。就算是职业选手也可以周旋一二。
在我17岁创出此招时,想过去打职业。
最终败于路费不够。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扮出一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样子。
眼睛微闭,因为我知道他此时肯定在冥思苦想
唉!给他点时间吧。
“唉!同学,该你下棋了,有点困吗?要早睡早起啊!”
我猛的睁眼!放出光芒!
唉!非要输的这么快吗?
一小时后……
啊杰,还玩吗?
啊杰,这把我让你一个,一个象怎么样啊?
哦!啊杰你太累了啊,那你快睡吧。
……
我叫阿杰,这是我待的最长时间的电子厂。
原因无它,只因为这个叫小鑫的人,他用象棋打败了我。
成功的激起了我的兴趣,嗯!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打败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一步了解他,这样才能更好的打败他。
9.10号早晨:
我发现小鑫每天都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嗯!或许这个也是他打败我的原因。要知道当时我不按时吃饭,营养更不上,脑子转不过来。
嗯!要偷偷学过来!
9月12号
我才发现每天晚上小鑫都去散步减肥,我问他,你既然要减肥,那为啥不跑步,跳绳呢!走路效率多慢啊!
他居然说走路是世界上最好的运动,比跑步,跳绳减肥的功效好多了。
我顿时无语,感觉好像他有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进别人的话啊!
我不知道这是执着,倔强,还是顽固不冷呢!
不过从他很少的朋友来看,大家应该是都明白的。
9.16号晚:
我发现小鑫有点油腻,一个星期才洗一次头,把这些剩下来的时间都用在了学象棋上了。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失去了超过他的机会。
这样可不行,我于是和他商量能不能每天洗头,换衣服(这样他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看象棋了),表面关心。
谁知道他说,他有个很好很好朋友,也是和我一样让他每天换衣服和洗头。
我让他每天洗头换衣服,他很好很好的朋友让他洗头换衣服,我=他很好很好的朋友,。
哈哈,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看来离战胜他已经不远了。
9:30号:
他好像确实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因为今天他那个朋友来看他了。
他们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他那个很好的朋友深深的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是无尽的沉默,最后只听见他说我请你吃鱼。
10.1号
工厂里的人还在继续上班,可是小鑫已经不见了。
他好像从昨天吃过鱼后就不见了,大家对此见怪不怪。
毕竟电子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天都有人进来,又有人走。
有无数的故事在这里发生和消逝。
10.8号
我今天感觉棋艺又精进了点,于是就想着和小鑫下把象棋。
当我进了小程序在分享阶段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把我删了。
看来我还是不是他的很好很好的朋友。
10.9
我今天去转了转宿舍。
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还是可以明了的。
阿鑫大概还是一个悲催的人,他和自己的母亲有着很大的矛盾。
他曾经公开在工作群里发过自己对于母亲的抱怨,说自己好想杀了她。说自己的母亲从小因为离婚,把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当时大家都感觉他的脑子出了毛病,他不是正常人。
在哪之后他也把所有人的信息给删了,好像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
10.10号
我开始了又一次的提桶跑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或许我只想在一次找到小鑫,和他在下一把棋。
文:香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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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一家亲微信群:
大家长:“中秋都回来一趟”
三公主:“中秋就不回来了吧,再过一周不就国庆吗?回来呆的时间还长一点。”
大少:“就是,中秋这票也不好买。@大公主你怎么看。”
大公主:“......我已经回来了。”
三公主:“!!!”
大少:“!!!”
沙雕群:,
大公主:“悄摸摸告诉你们,大伯找了个法师。”
大公主:“说家里风水被破了,要重整旗鼓。”
大公主:“把你们都叫回来,给法师看看八字。”
大公主:“主要是吧,我丁克,你俩大龄单身。尤其是你@大少,石家就你一个男丁,可不让他们闹心吗。斜眼笑/斜眼笑/斜眼笑/”
大少:“......”
三公主:“......”
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石家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石家便是信这些民俗风水的。只不过若说是迷信,又有点不太一样。按三公主的话说就是石家特色风俗主义。简而言之怎么方便怎么来,常常还伴随着自由发挥。
比如说,以往那些信佛信道的家里,常年不仅要去有些名气的寺庙里拜上一拜的,烧点头香,捐点功德。有时候还跟着观里的寺里的师傅,吃上些斋饭,净化下身心。石家向来没这个习惯,除了那石家小叔抄过两页经书,由于字迹太丑而作罢。
再者,每逢些特殊日子,那些个步骤繁琐的祭奠仪式,石家也是一切从简。比若说四月清明,七月盂兰,都走心,有道是心意到了便是,问起来就是咱家不讲究这些个俗礼。
再者,这认祖宗修祠堂是要讲究的,但问起这石家往前三代到底是哪一分支,却又数不太明白。
再再者人家午后的能烧的纸,石家要午夜烧。人家摆七天的席,石家摆一天。
偏生生,石家的男丁就没有不自学易经的,就连大少也没事起上三卦,掐指运算,横竖是不太准。除去这易经之学,石家众子而且还一心向佛,偶然跟家中老妻一闹,便盼着出家寻个清净。
总之三公主望了几十年也不太明白石家这大杂烩似的迷信到底徇的是哪一派。
可能是唯自由论吧。
前些日子,石家大儿子直觉石家家风不振,便找了个法师,带着在石家老爷子的坟头上转悠。猛然发现,竟叫同宗的乡亲破了风水。
法师道是这家人将厄运转来,又吸了本家的运。石家大儿子细细一想,果真老母病重,家中小辈婚姻不顺,事业不起。偏生没什么证据,只得求问大师有可破解之法。
如今正好趁着中秋,把家里几个小辈叫回来,改改风水。
法师又指点起石家大儿子:“我瞧你家儿子取名宇宙,这名可不太行。宇宙之大,一般人可驾驭不住,即是压不下这个名字,得被这名字遮了气运。“
石家大儿子仔细一想,可不然,原本这大少从小聪慧,长相又圆润白净可爱,本盼着将这石家继承下去,谁料学业不显,事业不振,连婚姻也没个着落。
“我瞧着望宇就挺好,即表示了对宇宙宏大之向往,又呈现我辈之谦虚。“
石家大儿子受教,忙掏出一万块酬谢大师指点。
法师又指教道:“这法事我倒是做得,只是你得叮嘱你家人,法事结束后三日,不可财物外泄。“
这所谓财物外泄,讲的是三日内石家众人,不能与人交易,不能花钱,不能出借物品。
此事若成,这石家必然是一飞冲天,后继有人。原本那被拿走的气运也将是源源不断地流转回来。何况这石家的老头子还在地下护着这一脉,必不会让石家独苗就此沉寂。
石家大儿子仔细听了,千恩万谢,又密密做了记录,打开微信便着急忙慌地给家中开会布置要点。
传达的意思如下:
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几家人就一起在家打打牌,凑合地把三天过了。垃圾也不要倒了,过三天一起丢出去。尽量减少与外人交流,免得要出借物品不好拒绝。最重要的就三个小辈,手机一律关机,挺过三天再说。
刚到家就被收缴手机的懵逼三人组。
大少弱弱地提问:“那厕所这几天能冲吗?“
大公主弱弱开口:“这几天手还能洗吗?”
三公主跟着弱弱:“狗还遛吗?”
总而言之,中秋佳节,阖家团圆。
半个月后,大少升职外调,石家大儿子喜不自胜,又亲自掏腰包给大师封了三万块。
三个月后,正值新年,大少出柜。
作者:暮夜
1.
“说罢,你到底肯不肯从我?”
金凝玉手执如晴,那剑锋几乎直抵她师尊陈宁心口。
陈宁的目光扫了一眼金凝玉的手,握剑的姿势稳当又漂亮,而后陈宁才望向他的大徒弟的脸,金凝玉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她动作那样的干脆利落,看起来像是讨不着吃食的幼猫似的,眼里闪着泪光又不肯轻易示弱,即便亮着爪子也叫人有点想可怜。
陈宁心想,看来他看中的剑,也不过尔尔。
2.
金凝玉是陈宁从乱葬岗捡来的孩子,陈宁身为铸剑师,苦于无灵感许久便下了山,但是被一村民求救,最后却不知怎的险些牵扯进两国战争,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晃到了乱葬岗,这小孩一见他就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半截刀说要杀他。
当然没有杀成,陈宁甚至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瞧这个被他反手困在阵法里的小家伙。
彼时的陈宁刚见过凡人与凡人间的血战,修仙之人往往注重仪态,是死也断然不愿为杀戮做出如此丑态的,他观战数月,发现这些肉体凡胎即便不靠术法,也有些人可以以一挡十甚至以一挡百。
如此卑微却又如此坚强,让自幼就于修仙世家中成长的陈宁大感兴趣。
修仙人往往讲究缘分,这小孩一见面就要杀他,那一定是有点缘分的,陈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连带看着脏兮兮的小屁孩都觉得顺眼不少,那小孩杀不了人又逃不了,手一个劲颤,眼神还是凶狠的,只是眼里泪花在打转,看着有点可怜又可笑。
很好,一柄好剑就该不惧一切。
3.
而后陈宁根本就没有和这小孩对话就打晕了人家并带上了山。
4.
由于手段过于粗暴,师徒二人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沉默关系,陈宁才逐渐学会先沟通,再行动,并得知了捡来的孩子的姓名与性别 至于身世,金凝玉说归说了,但陈宁并未入心,倒也不太记得说了些什么。
陈宁只是日复一日地去找这个小徒弟,什么也不说,只带些吃食、衣物、剑谱、功法之类的玩意,可他们关系却也还是奇妙地好转了。
其实按理来说和人相处他也不是不懂,只是碍于本门派一脉相承的剑修,靠的都是以剑证道,但行动上就变成了说不清的话大家打一架,久而久之剑意都变成一种加密通话一般的存在,导致本门派虽盛产剑圣、剑神等传奇人物,却也是出了名的不善沟通。
金凝玉虽身心受创,但反而还是这个门派唯一一个爱说话的人,又恰好天赋异禀,陈宁的师兄弟都很爱这姑娘,时不时就送些东西来,金凝玉不过半年就已达筑基,又过了几年便已结丹,后来某个深夜离开了门派复仇。
那一夜陈宁跟了她许久,看她杀人、放火,她剑够快,心够狠,事后一把大火,烧尽了一切痕迹,而后金凝玉抬头对上了陈宁的目光,她眼睛很亮,像有火焰在燃烧。
“凝玉,你只杀这些人就够了吗?”
陈宁的话好似叫金凝玉有些困惑,她歪着头笑了笑反而问道,“师尊,你知道我杀的是什么人吗?”
“我杀的是一国之君,这个国家很快就会大乱,或许会再掀战火,生灵涂炭。”
“那与我们无关。”
金凝玉看起来还有些不可思议,陈宁却从树下跳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而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走吧,凝玉,人杀完了就该回家了。”
金凝玉在听完这句话后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有些呆,陈宁握了握她的手,金凝玉过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握紧了陈宁的手。
回来的路上杀人时毫无反应的金凝玉掉了一路的眼泪,陈宁默不作声,却在心里想他的徒弟仍需要磨练心性。
剑不应当有过多无所谓的感情。
5.
但金凝玉确实是一把好剑,就像世上所有珍贵宝物一样,招引来了大批想要她的人。
当然是想要她的命。
大概是什么乱七八糟联盟的人查询真相前来执法,陈宁记不清这些琐事,只记得他当时是如何教金凝玉越级揍人,又是如何为金凝玉打造更适合她的剑招。
金凝玉学得快,还善于突破,陈宁往往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手势她便能心有灵犀,陈宁从来没教过人,便觉得这也颇为正常,晚些时候他一时兴起跑去教新入门的弟子,才晓得是自家徒弟太聪明。
后来,也没什么后来了,剑宗不听人话还护犊子又不是一回两回 ,执法者很快就灰溜溜走了。
自那之后,金凝玉还是一样听话,一样省心,手里剑招愈发凌厉,身上境界也愈发高,但唯有一样变了。
金凝玉爱上了陈宁。
6.
好剑不应当有私情。
但金凝玉的爱热烈而直白,她几乎日日都要向陈宁表白心迹,还曾执剑伤了来找陈宁的女修,后来更是自顾自地找掌门打了一架,因而受了伤晕了三天三夜,陈宁也望着昏睡的徒弟也望了三天三夜,他始终在思考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金凝玉回归正轨。
然而金凝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眼睛亮晶晶地告诉陈宁,掌门同意了。
陈宁并不惊讶那乐于看自己笑话的掌门师兄会是如此回应,但他也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任下去。
于是陈宁拔出了自己的剑。
剑宗一派行事作风称得上自由散漫,唯有对剑不同,不拔剑则已,一旦亮剑,必要十分专注,决不能松懈,更不能放水。
陈宁明知如此,却依然动手,金凝玉表情还是喜悦的,身体却先于意识对危机起了反应,这才险险避过这一击。
这一击连床带房都一并粉碎,余下的剑意使得屋后的山体发出一阵轰鸣,金凝玉并没有绝对的勇气与自信能够接下这一击,她在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几乎顷刻就红了眼眶。
陈宁想杀了她。
可陈宁却还是救了她,他离开时也顺手捎上了自己,这才使得金凝玉免于被房屋掩埋。
为什么呢?
金凝玉想问却没有问出口,她从被救出到被打晕不过一刹那,连陈宁的表情都没看到就失去了意识。
而陈宁盯着坍塌的小屋,又看了眼扛着的徒弟,他下意识地心想,这样一来金凝玉的伤口估计要裂开了。
这时陈宁突然意识到,金凝玉对自己而言原来已经如此重要。
7.
陈宁是个怪人,爱剑又不爱使剑,醉心于锻剑以来几十年未曾出剑,头回出手便是自己的徒弟,陈宁将人带给师兄时面上不免有愧,可他那掌门师兄却未多说什么,只问他一句
师弟,你若真杀了也就罢,可又偏偏救了,你在想些什么呢?
想什么呢?
若是杀了,他师兄埋的阵法他不是不知道,那一剑即便正中,人也不会死,但必然能明白陈宁是决不会同她一块胡闹,可偏偏救了。
到底在想什么呢?
陈宁并未作答,只将人丢给了掌门师兄就走了。
8.
陈宁闭关了百年。
9.
百年岁月,陈宁的修为竟几乎停滞。
他日日夜夜地修炼,却始终会回想起凝固在金凝玉脸上的笑容,会想起很久以前哭了一路的金凝玉,这种感情并不是心动,好像是愧疚,又有些心痛,而后是长久的,徘徊在心底的想念,流浪许久的陈宁是被师兄捡回门派长大,他没能在合适的时间体会温情,也没能在合适的时间练剑。
所以陈宁只学会了逃避,处不好的人便远离,练不好的剑就放下,他几乎只锻剑、卖剑,专精于此,专注于此,便有了理由不再考虑其他。
但这一次,当他逃避的时间已经远大过于他与金凝玉相处的时间,却还是在出关那日便迎上了金凝玉的剑。
此时此刻恰如百年前的彼时彼刻。
只是双方换了位子,却也似乎没什么不同,金凝玉动不了手,陈宁也不想随她的心,陈宁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最为清晰——
陈宁仍然希望有一柄经由他手铸就的好剑。
10
“凝玉,你的剑偏了。”陈宁将剑锋挪动了一分,这一分的偏差,无非是可能活到必死无疑,陈宁却点点头。
“这样才对。”
金凝玉的眼泪伴随着剑一并落下,百年后的金凝玉境界与心性已然不同以往,她却还是在这一刻落泪,她许久的坚持与固执,百年来的等候,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她本以为自己一定能更好地面对师尊,去展示她百年来的进步与历练,却在见到陈宁的那一刻也做了相似的选择。
“师尊,你的心里如果没有我,当年又为什么要救我?现在为什么又不回答我?”
陈宁望着金凝玉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这百年来我日夜思索,始终没有答案,而今也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金凝玉黯然的目光听到此又忽地亮了起来。
“我所知晓只有一事……凝玉,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陈宁弯腰捡起了剑,那剑叫他觉得有些眼熟,在他缓缓抚过剑刃后逐渐想起,这原是早年被他的失败品之一,本来也许已经积灰生锈,而今在金凝玉的保养下竟也闪闪发光。
“我想了很久也不能明白这是什么感情,我父母双亡,流浪在外时是掌门师兄收留了我,”陈宁用衣袖轻轻擦去剑上的尘土,而后才将其归还到凝玉手上
“但我年纪太大,即便入门也终究无法走得比别人长远,于是我便另寻出路开始铸剑。”
“但时间太久,我也忘了最处我选择铸剑的理由, 现在望着你手中的剑,我才想起……”陈宁为金凝玉拭去她的眼泪,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有些温柔。
“那时,我听闻铸剑大成便能生器灵,所以或许由始至终,我只是渴望身旁有人罢了。”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凝玉,世上有千万种情感,并不是所有感情,都是男女情爱”陈宁抱住了仍在流泪的金凝玉,或许人到一定年纪就爱回忆往事,他想起很小的时候,掌门师兄也曾这样对过他。
“我渴望你成才,渴望你比谁都强,渴望你成为我铸就的最强之剑。”
“但这并不是情爱。”
陈宁这一生从未对人说过这样多的话,说完他便给了哭得说不出话的金凝玉一个拥抱。
在这个拥抱里,陈宁头一次明白了金凝玉为何对自己如此执着,两个如此相似的人,终于在跨越了百年的光阴后互相理解了。
备注:求知
作者:眠春山
CP:rps米卡X赞多
从公路栏杆旁望去,靛蓝湛碧海面,白光炽亮泛滥,晃得米卡头晕目眩,干脆闭了眼。他怀疑假如被成千上万狂热人群包围,也不能媲美自然界一半的无情燥烈。
米卡的回神,不是听得脚步声。那人的脚步犹如兽类,放纵却轻盈,几乎没有声音的。而是受了挨近的温度的召唤,自他闭目后的暗红昏蒙里,一步,两步,如蜻蜓点水,在他发蒙的意识里,注入了比周遭更为鲜明的热潮。那熟稔的温热,被风送来混进了咸潮气的淡香,他便觉该睁开眼。
赞多迈着晃悠脚步, 通常放松的眉眼,在灼日煎熬下皱成一团,神色比起胡乱褪了一半、倒背在腰间的外套,倒还显出几分稳当。随着他高大身型靠近,米卡有一瞬感受某种庞然的压迫,自赞多身上,不受此人意志所控地油然而生。然而转瞬即逝,就如呼啸他们之间的熏风。
赞多猝不及防俯身抵近,向米卡伸出手,骨节几乎将米卡的呼吸钳住,在米卡被他脖颈的汗津麦色晃了眼时,自米卡肩膀上轻摘下一只昆虫。分不清赞多和那小虫谁更小心,终是那小虫展开透明翅膀,自他指甲上颤悠悠飞走。
“你不是怕虫吗?”米卡问他,嗓音黏哑得自己也讶异。
“我认识他。他在车上,和我们一起一路走,然后,也到这里迷路。所以,还好啦。”赞多望着小虫飞走的,远海的方向,“啊,但是软的,呃,很可怕。”
日晒扭曲路面,烘烧寸寸皮肤,他见赞多已脱掉外套,剩下一层湿黏裹贴肌肤的薄背心,肩脖大片泛粉到软红,像被暴晒至麻痒过敏。米卡喉结滚动,还未吐出那股焦灼,就见赞多另一只半藏起的手,拎起一罐可乐,犹带温吞冰气,轻轻贴住自己额头,米卡眯起眼,微张唇,凉气透入皮肤,模糊视野渗进一丝清明,勾勒赞多在眼前的微笑。
“你可以先走的。不用管我。”他握住那罐救命稻草,一刻也没让它离开脑门。
赞多直起身,站在他身前颇近的地方,看上去不打算一并坐下,撕开车上保温箱里仅剩的最后一根冰棍。堪堪消融的冰水沿裂缝淌到他腕骨,他连忙凑近了,细细吻去。他神色懊恼,加上浑身汗湿,米卡估摸他也跟自己一样,等回去了要恨不得长在淋浴头下。
想到“回去”,米卡又觉冰可乐也镇压不住的那丝烦闷、燥意,像要把识海煮成沸湖,涌塞了满脑。
“大海多好看啊,我还想看呢。”赞多边把那冰棍塞进嘴里,边装模作样,作一副“你想自个偷偷欣赏?没门!”的表情。他靠着公路上环形栏杆另一侧的矮柱,正站在米卡面前,柱子的高度对他的长腿着实不太友好,米卡看着,生出他会重心不稳的忧虑,他却像倚着稳妥而无形的手,自顾慵懒立于风中,着迷于唇齿间的甜味。仿佛在门户大敞、抛锚熄火,热得冒烟的面包车里,能搜刮出一点冰镇存货,栏杆旁有个矮柱能靠,同米卡一道在这鸟不拉屎荒无人烟、暴晒的海岸公路旁,还有大海可望,一切都可谓是心满意足。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米卡含咽那罐可乐,颇有地球上最后一瓶水的悲壮。见赞多瞪大眼睛不解,又笑着比比自己的脸,“我,头晕。”
“就刚开始的时候吧,那时车开到一半。”赞多撅噘嘴,满脸因米卡太过好懂,没有挑战性。“不过,那时候,你怎样都会让柯宇和林墨他们,上车先走,自己留下来,不管头晕不晕。”他手指伸过来,米卡以为他要戳自己脑门,缩了缩肩膀,赞多却柔缓地,用拇指和无名指捉住他,揉了揉他太阳穴。他保持着微仰头的姿势,被赞多以一只手掌,轻轻控住头颅。
被人按捏住重要部位,米卡却前所未有地安了心。似有能量,从那有力而有分寸的指腹传来,似他可以不必再焦灼,可安定住。那能量似流经脑海,松动他久积的烦滞窒息,将它们细细勾出脑海,引入风中,残留一点已可被承受的闷痛,落在他内里缓慢向平静清凉恢复的土壤上。
若要对赞多说起,他定会说,那只是因为米卡的底质,本就是温和疏朗,是他凭借自己的意志驱散烦郁。且定是嬉皮笑脸,就像他对搭乘汽车先走的其他团员,摇摇手里摄像机说,他要跟米卡殿后,取取原生的景色,好为眼下他们自主拍摄的旅游团综剪辑素材时,那副样子。
在这趟没有工作人员随时跟随,只支援一些基本设备,由团员轮流拍摄的长途企划里,他们从惊异,到逐渐习以为常,关于赞多比起原先他们已知悉的,更源源不断展现的领袖特质。若说面对着一辆前来搭援,却已超载的汽车,单是米卡同抛锚的车留下等待,他人多少会心有挂碍。而当赞多也一并说了留下,那些忧心或疑虑的神情都烟消云散,好像如果要有殿后的人,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他做什么?米卡疑惑看他。
赞多在炎热天也不吝啬动作,是倾身、弯下背来看他,似米卡的神情值得他聚精会神,他凹塌的弧度隐含力道,颈背却绵软,将空荡背心下胸肉的弧线、摇晃的挂坠,连同口中冰棍的寒气,都在热风中送来。
“我担心,是AK说过的那个,中暑。”他用掌,抚触米卡面颈的皮肤,要感知他是否有发热或冷汗。他鼻子轻轻皱着,像嗅闻或探测那些不妙的征兆。
他之所以那时那样说,是嗅出了我……想独自留下,我想离开镜头安静,我想……回去了。真正的回去。米卡在他的手掌间,模糊地后知后觉。
“我没有中暑,我已经好了。”米卡温顺匍匐在那掌中,眼睛深邃,盯着赞多鼻梁的汗珠。
他没有说谎。虽晕眩未褪,但他却感到已有多日未像此刻神清气爽,也觉出熏风中,原来有从海的边际,随潮水拍击来一抹清凉,也吹得赞多头发飘乱,露出被微掩的笑意。赞多终于也放下心似的,拿起那个、从他陪着米卡起就没拿起过的摄像机,对着公路、海色和天幕,拍了几段。
赞多为了取景,前后挪步,一瞬间,对米卡而言久违的烈日当头罩下,米卡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骄阳又隐去。他开始以为有云又飘来罩于头顶,恍惚抬头望去,才顿悟万里无云。
只有赞多像柄枪,戳在栏杆前,在烈日下,影子拉长,尽数罩在米卡身上。
“海边。”赞多把那消融成小块的冰棍含着,含混说着,声音黏糊而咕哝,“我好想,到那下面去。”不留神去听他说,便会湮灭在热风的熏刮中。他的眼睛闪烁着无限的期盼,就像他此刻已置身于那波流中,不能割舍。
米卡突然说不出一个不字。特别是种种浮现,当车辆故障后,这人光顾着安抚其他人慌躁的心,维持秩序,联络酒店工作人员。在酒店的支援车到来后,眼见预支位置不够,协助维修抛锚车无果,而搞得满身大汗。谈起分批离开,又在让他人先走这事上一马当先。他一身衣料狼狈透湿,却一直像是这热浪中唯一的镇定。
倒霉至此也不发一句抱怨,烈日扎背也一声不吭的人,却只于此刻,此地,松散了无边强硬,像歇落在公路上的候鸟,对他这般说。
但米卡也不能回应一声好。他们在等,等实质的车辆救援,或实际上是,等其他摸不着的、言语不能传之物。它们在粼粼大海和赞多纷扬的黑发面前,都失去了一阵的魅力,但他们终究是安静地,按捺着。
海风的潮凉,在哪里都有相近之处,他想起赞多也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同样能从风里的气味,嗅出熟稔。教他们行走何处,都惦念着来处。来处让无限广阔的世界映入眼帘时,在兴奋之余,都笼上一层模糊的怀恋。此时赞多出神望着大海,也笼在了米卡眼中这层朦胧怀恋里。他头发湿成丝缕,汗液水痕沿着赞多的湿发,淌到侧脸,滴坠到凹陷的锁骨内,光裸的肩膀微微一下颤动。又一滴汗水滑下,凝在他尖俏下颚,似积聚露水的花蕾。
“我想跟你说……”米卡弯起眼睛,笑容里有丝含蓄的乖柔,是赞多喜欢看到,也乐意为此付出的神情。所以他是毫无防备,竖起耳朵,把他的身体献过来。
而米卡,这匹金色的柔顺山猫,安静俯身,向赞多凑近了他的吻部。他伸出手指,自赞多下巴里侧往外蹭,像轻抚过同类的腺体,伴随徐落在赞多耳垂的一句话,勾走了那滴汗水。
赞多惊得咬碎了口中冰棒,冻得牙酸脑涨,他涨红耳廓,猛地站起身。耳根到修长脖颈一片飞红,整个人似蕴含巨大的火源,在他皮肤下,顺着淡青的经络潜烧,漂亮得惊人。他见米卡笑咪咪,似游刃有余,却目不转睛。也有赞多莫名嗫喏的时候,他半天挤不出一句话,理不出个所以然,又恍惚听到远方像有车声传来,只好背对着米卡,边揉着酥麻的耳朵,边直起身瞭望。
“好痒——好热!”他低低嚎着,像要挥散比猛阳更黏腻的旖旎。他摘下另一边手腕上发圈,手指在黑发上张动,似黑幕上绽放分明的花枝,眨眼扎出一个小辫。他做这一切时,肩膀完全舒展打开,延展脊背,拧着腰胯,像匹烈日下矫健的马驹,抬起而翻动的手臂筋脉,皆如流畅精密的机械,随时一声令下,便可迎着可怖骄阳,奔赴任何想去的野地。
米卡用视线,顺着他薄皮下突出的脊椎骨,触抚而下,划过那截收拢的腰,以及圆润的臀。人在意志力涣散时,美好的事物便加倍丰盈诱惑,钻入视野。在这种热风里,赞多也能站出漫不经心的气魄和热辣,米卡模糊感慨着。他眼前日光闪烁,忽而想象起,这也是赞多往脑后调整帽檐的姿态。而赞多,闲立在潮浪中。
海面白光波动,闪烁香槟细碎气泡的浮金,游涎漫散,泼浇赞多一身隐约的光芒和水色。光影调和在一个曼妙韵味,是画笔层层涂抹,难以言传、有如神来的调色,柔和地晃荡,似饱满浓稠的金色酒酿,渗入了靛蓝水纹,清淡地流淌在他的衬衫上。他光顾着看海那端的光束,未觉察光眷顾他周身。
他侧身漫立,夏日海风裹着咸,穿过他扬起的衣摆,一抹麦色肌色隐显。风险些吹飞他帽子,他抬手摁捻帽沿,为避日光而微转头,又享受这清凉伴着灿烂的光热。他深呼吸,微扬下巴,眯着眼,轻轻挺起胸膛,肩胛骨陷落深色的凹壑,那个姿态似将展翅徐飞,显得他纵情,又沉静。一个矛盾的融集。
他在风中漫步,海水漫过小腿,似闲适,似沉寂。没什么表情,却隐约有种全情的放松,和难明的懵懂,他一直看向大海,看着不为人知的远方,像穿透那些不能言不能解的东西,或者他成了所有难以捉摸的化身,热烈却神秘。
赞多几乎有那座岛所有澎湃的缩影。为什么不呢,他可以在当地买上一杯最美妙的咖啡。夏威夷的海岸,嫣红晚霞来自云层暧昧的眨眼,街道满载乘客的公车在日光下滑过,扑面的风与站在冲浪板上有相似的气味。米卡是渗透了这种气味,也饱浸过波涌的浪潮,从全天地间涌向他陷在沙滩间的脚,一遍遍冲刷自内而外的浊尘。他欲脱光了全身负累的外壳,长长舒展四肢,跳进粼光泛滥的海潮。下一秒亦将化作鲸豚,扑跃入深不见底的海渊,被亲切的日光盛托着飘浮。
晚霞从层叠的云倾倒下,海面成了燃烧的清凉火海,瑰红的潮水不住掀拍,届时本初的欲望流淌周身,回归作漫立于海天中的赤子,放肆地迎接大地,海洋,长风的亲吻。
这些画面,只是快速从米卡脑里涌出,再定睛时,远处那车已开到可看见轮廓的地方。他错觉已可听见队友们的大呼小叫,把他拉坠回现实。连他自己也吓一跳,他竟遗憾于车来得比意想中快。只是他知道,他们的等待并非自此结束。但赞多眼看已不想再等,饶是他,此刻也近晒得有些脱力,他把外套披在肩上,摇摆身体,向着来车的方向,颠晃着漫步去。
米卡忽然能感到,当这份年轻的生命里,看不到尽头的,焦灼的等待,共赞多一起静候时,也未尝那么难忍耐。兴许有比翻下这山崖,跨越海天外,更令人怦然心动的景色。当赞多乱蹦着,挥起双手来,米卡轻声说过的那句话似潮水褪散,但米卡知道,它已更像是赞多摇晃的、钩住的耳坠。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海边的。
米卡摇晃着起身,脚踩热得扭曲的柏油路面,跟上大步向前的赞多。
完
其他:笑语
作者:无琴
塔玛拉不安地绞着手指。
天已经很暗了,夏末秋初闷热无风的空气严密地包裹着她,仿佛存在柔软又教人窒息的实体,让她想到母亲的子宫和绕颈的脐带。一只乌鸦从银白杨树林中猛然飞出,快速地掠过泛红的天际,凄厉的叫声洒落在林间,掀起一阵参差不齐的回声。
厄兆。
塔玛拉把头低得更深了,她模模糊糊地盯着试图爬上靴面的黄甲虫,余光瞥见自己毛糙的裙边,一点暗色的血迹像一只红甲虫攀附其上。这是早晨她缝补磨损的边缘时留下的,针刺破了她的食指,豆大的血珠涌出来,渗进灰白的裙边,她头脑不清的祖母怪叫了一声,枯瘦的大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这是厄兆!
塔玛拉小心翼翼地关上木屋的门,铰链不可避免地发出吱呀声,祖母的鼾声被关在门后,她在门口的石阶上磕了磕鞋跟,挺直了脊背,缓步向林中走去。
这是厄兆——
祖母的声音和乌鸦的叫声在她脑海中盘旋,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安托万!”塔玛拉小声惊叫起来,她金棕色的长辫子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扫在少年苍白的脸上,被称作安托万的少年捂着脸退后了一步。
“塔米。”他的声音通过手掌与脸孔的围成的空间嗡嗡作响。塔玛拉注视着他,用她温柔的蜜色眼睛,安托万不再说话,也并不放下手,她伸手去拉他的手,感到一丝冷意,于是握得更紧。没有手的遮挡,她观察到安托万的脸孔古怪地痉挛了一下,转瞬即逝,她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安托万。”塔玛拉轻轻地说,“我们走吧。”
安托万点点头,两人并肩向白杨林深处走去,晦暗而尖锐的月亮在枝头生长,变得滚圆,变得更亮,高高地升起来,闷热的空气被撕开一道口子,风钻进来,吹动他们的发丝和衣裙,塔玛拉悄悄转头看向安托万,他的紫色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知道,你说了一百遍了。”塔玛拉在行进之中磕了磕鞋跟,“去能实现愿望的地方。”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吗?”安托万目不斜视,他散漫的目光洒向前方无尽的银白杨树。他心不在焉,塔玛拉想道,他什么也不在看。
“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塔玛拉看着高而远的月亮,“你说了无数遍了,因为我送了你一只花环。可是那又如何呢?”
“因为你相信我。”安托万蓦地停步,塔玛拉走过他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继续向前,“看见这样的月亮,没有人会不相信的,安。”
塔玛拉感到丝丝缕缕潮湿气息,随着风散开的水腥味,安托万慢她一步跟在她身后,他们还拉着手,她没有回头。
“应该是我来带路的。”
“我有,”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塔玛拉的声音却突然变得飘忽,“不好的预感。”她没有回头,“你的手搭上我的肩膀的时候,我想要走、跑或者逃……这是厄兆,所有的银白杨都在告诉我离开。”
“但是你相信我。”安托万再次停下脚步,“如果你害怕,我们可以……”
塔玛拉用力握住安托万试图松开的手,“你也害怕。”
“我不害怕。”
“你害怕。”
“我不害怕。”
“你害怕。”
“我不害怕。”
塔玛拉空着的手指向远处隐约闪着光的小路尽头,“你不害怕那个。”她转头,再次磕了磕鞋跟,“你害怕我。”
“我不害怕。”安托万冷着脸,确切来说,他的神情介于冷漠和愤怒之间,脸色是不变的苍白,“我什么也不害怕。”
“我不要你承认。”塔玛拉低下头,“你要实现你的愿望,我就是你的愿望。”
安托万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半晌古怪地吐出一句,“我不喜欢你。”
“但我喜欢你。”塔玛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喜欢你,我相信你,我希望你实现你的愿望。”
“你喜欢所有人。”安托万的脸孔短暂的扭曲了,他转过脸去,月光在他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但不应该相信所有人。”
“所有人都是可信的。”塔玛拉笑起来,她拉住安托万,背着月光一步步后退,水花在他们脚边飞溅,“见到了这样的月亮,还有谁会不相信呢?”
塔玛拉不会跳舞,甚至不懂得任何一种最简单的步伐,她只是拉着安托万,拉着明亮的月光下,在随着月亮的升起而突然出现在白杨林中的潮水上转圈,向着更深处去,风声、树林和闷热的空气都离他们远去了。塔玛拉的蜜色眼睛一眨不眨,她的声音又变得飘忽,更变得难以辨析,弥散在天上和地下互相映射的光中。
“塔米……塔玛拉!”惊恐从安托万冷漠神情的裂隙中爬出,他大声呼喊着,但在光中,在溶解一切的光中,声音近似于无。他尽力站定了,通过与塔玛拉握紧的手,将她拉向自己,打破了原本圆融的步伐,塔玛拉的力量是如此轻微,她双唇紧闭,模糊的声音却无处不在,她走向他。
天旋地转。
安托万从冥想盆中抬头,他急促的呼吸在几次调息后重归平稳,他已经习惯了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记忆检测,不再为此而失望。记忆断裂的巨大冲击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最后见到的画面是在深水之下,少女塔米的金色眼睛的凝望,再不能更进一步。
安托万面无表情的脸孔又露出一些裂隙,像多年前那个迷茫惊惶的少年。
塔玛拉的金色眼睛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辨别真和假是没有意义的。”塔玛拉说,“不管你相信什么,真或者假,导向的结局只有一个,我们的命运。”
“结局是由人选择的。”安托万说,“如果我们没有做错某一件事,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是指什么?”塔玛拉说,“你和我的对立?你被通缉,被追杀,无处可去?这是我第四次救你了,在你因为你的预言而牺牲了刻斯的平民之后。”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你仍然坚信我是会推动末日降临的魔鬼?”
安托万转过头去看窗外,银白杨在风中瑟瑟作响,雀鸟在树枝间跳跃,鲜艳的绿叶和蓝天构成饱和度过高的风景画,“这样的局面是你在堕落。”他说,“我为我导致的牺牲而负愧,你却认为那是救赎,结局,或者命运……至少不该是你的那一个。”
“你是预言家,却不相信命运?”塔玛拉轻笑起来,“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我曾经愿意为你实现愿望,你拒绝了,这就是命运,你的命运,和我的。”
“当我拥有了更多的力量,”她轻声说,“我要为更多人,为所有人实现愿望……”
让我们回到最初吧,在你与我与万物都没有分开的时候,在凶手和受害者,在狮子和羚羊,在善与恶、光与暗、喜悦与悲伤还没有分开的时候,所有人同做一个梦境,一切都可以被实现,不再失去也不再收获,死与生各自的半圆再次闭合,在一切的终点和起点……
“不,你不能替所有人回答,让我们自己做选择。”安托万说,“我宁可在现世承受折磨。
“安托万,安,你已经替他人做出了选择,你同我没有什么两样。”塔玛拉扳过他的脸,让他正视她的眼睛,“你与我,都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否则你怎么会在这里听我说话呢?我的大预言家,你还认不清命运吗?真与假,对与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这是命中注定。”
“这就是我的选择。”安托万最后说。我正在承受折磨。
“那么你相信什么?”
“一切!”塔玛拉缓缓躺下,在洒满阳光的山坡上,草叶扫过她红润的脸颊,引起一阵瘙痒,她欢快地笑起来,手指间绞着一枝紫罗兰。
“它很配你的眼睛。”塔玛拉举起那枝花,凑近安托万,少年坐在她身边,暖洋洋的风卷过花香。他想,这样的少女会是预言中毁灭世界的魔鬼吗?
太阳已经升起,吊诡的月亮和潮水退去了,年轻的魔鬼不知所踪。她金色的眼睛将恒久地凝望,可以相信一切,当一切必然成真。
他闭上眼睛。
——————————
求知
作者:小矮
hero who want to kill THE HERO
勇者。
在我出生之前,勇者来过我们的城镇。他会去到每一个地方,为当地人解决困难。
魔物猖獗所带来的困难。通过战斗可以解决的困难。
我们一般居民没见过他的长相。我听说当时,他被本地的领主接去,盛情款待。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因为,我们一直安居乐业,并没有可怕的、贪婪的魔物来攻击我们,掠夺与杀害。
我们的城镇在离海岸较近的地方。也没有那么近。
虽然我们都没见过勇者的长相,但我们没有人不知道勇者的故事。我们知道,他又战胜了魔王,成功保护了世界不被毁灭。然后他会回到王城,功成名就、得到一切,权力、财富与女人,富足无忧一辈子。
街道上,我们在玩勇者的游戏。扮演勇者的男孩,拿着一根树枝,和扮演魔王的男孩跑又跳了几个回合,将人一推,"魔王"摔倒在地,哼哼道"啊,我死啦"。"勇者"举起"宝剑",大声地笑,然后朝我走来。我自然只能扮演"公主",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现在,勇者要迎娶公主了。
我鼓足力气,一脚狠踹他的下体。他凄厉的惨叫声,和他的笑声一样,刺得人耳朵疼。招来许多过路的大人注意,有不认识的老太婆过来搀扶他,心疼他,哎呀,怎么叫成这样。树枝落在地上,被行人无意踩断。
挨骂受罚的,总是不一起笑的人,动手的人。我知道。
但这时,有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按住我的肩,帮我说话。
他说:我都看见了,不能怪她。扮演勇者的这孩子,行为举止都跟个流氓一样,说话粗俗,鼻涕都没擦干净。这个模样的"勇者"简直是在败坏勇者的名声,她肯定很喜欢勇者,所以哪里看得下去。
我才不喜欢什么勇者,我抬头就要反驳这个陌生男人。他示意我现在别说话。
他蹲下身,给还在叫痛的家伙(哪有那么痛,他一定在装)施放了一个小法术,说是可以减轻疼痛。那家伙看他的脸,也不敢继续呲牙咧嘴说没有效果。其他人也不敢多看他,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对大人而言;对所有人而言吧:勇者是这个世界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没有那么重要。钱、食物和男孩才重要。
那个男人当时到街上来,是来卖掉他的猎获。
他住在海岸边。比我们的城镇离海更近。坐在他的屋外廊上,面前就是大海。最早他在那里只是支了一顶勉强住着的露营帐篷,后来他闲得慌,也当作锻炼的一部分,砍伐了木材建起一座勉强能住的小屋。
我问他留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我们一同站在海边,望着海。
他说:他在等一次涨潮。
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托腮思考一阵,好似他忘了今夕是何年。然后问我今年多大了。
嗯,你是和这次的勇者同一年出生的。我回答后,他说。
那又怎样?
那,我就要等到你成年的时候。不不是,不是在等你成年啊……他笑了很短暂的一下。
一开始我去找他说话的时候,他从不用正脸看我。啊让我给忘了,他说,将这次的酬劳给我,几枚银币。其实我们说话时,我也忘了。我收下我应得的,但是,我不害怕你,我对他大吵大闹道,本地的领主即使长相端正,受人爱戴,我也觉得他十分恶心;但你有什么好怕的?
等潮说:你真好。
等潮远比我好,好到会将他自己杀死的程度。他的小屋孤零零伫立在海岸边。
有一次我回到他这儿来,坐在门外的廊上,什么都没说,就哭。哭泣的冲动就像心中的浪潮,一波稍落,因一些回忆,又起一波。我不想那么脆弱地流泪,也不想发出那样难听的哭声,我都十岁了。但我一次次回忆起再也无法接触的脸,再无法擦拭的泪,往后还要永远梦到这永别。夜风拂动,我抹了抹自己的朦胧泪眼,看见身旁放着一条擦脸的毛巾,和一条挡风的毯子。
他在屋里点亮灯光,喝一点点酒。我一直哭到后半夜,才逐渐退潮。他也没有问,没有说。
城镇离海岸很远,因为海岸是海中魔物的地盘。类比于我们人类的认识,那片区域就像是它们的歌舞厅,野营地。在从前。
在我和等潮说上话的几年前,那时候我大概还没学会说话,是个只会哭泣的婴儿。等潮偶然经过我们这片土地,据他跟我讲,他在离海岸不远的树林里独自露营,还想着过会儿去附近海湾捕几条鱼烤了当晚餐。结果当晚海滩上,魔物正闹腾得厉害,吵得他上了火。于是他拔剑、走出去,大干了一场。
那天晚上的那群魔物,就像是一群半大小孩,跑出来溜达放肆,不知天高地厚。他这么形容的:来了十一个,我宰了十个,最后一个捂着被砍掉鱼鳍后喷血的伤口逃回海里去了,走之前冲我大叫:"这事没完,等着吧,我们非宰了你不可!"
然后?
然后我想,那我就在这里住下吧,这样一来,我可以在这里等着鱼儿们主动来找我,源源不断。
从此,采集我们的市场上罕有的海中魔物的素材,偶尔还去我们也不敢去的海湾钓点鱼,将这些拿到我们的城镇来卖掉,这就成了他的收入来源。
他开始干这工作几个月后,一头鲸为他上了岸。他当时差点死掉。只是轻视弱小人类的鲸认为他伤到那个程度已经没救了,再也爬不动,也不可能发出成形的呼救,就把他丢在那儿,回海里去了。
他用一直有在锻炼的回复法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只是不说会被衣服盖住的其它,他脸上也留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狰狞伤痕。他自己说原本的面目是被中间这道裂谷完全破坏了,反正我也没见过从前他长什么样。
但这件无比倒霉又幸运的事,让之后贴到这座城镇、可能已经沸沸扬扬贴满了全世界的通缉令,和我再也扯不上关系了。最后等潮这样说,然后跟个笨蛋小男孩一样地笑了。我想可能在别人看来,他笑还是哀伤,都一样地面容可怖。
第一次见过后,我向大人了解了一下当时那个陌生男人是谁。他们说他能猎杀魔物,作为冒险者身手不错。勇者会在旅途上解决人们的一切问题,冒险者并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还永远比不上勇者,更容易受伤、被魔物杀掉与吞掉,真不是个好使命。
几天后,我跑去找他。正巧碰见他在海滩上,斩了两三只相对不值钱的小喽啰。
你有什么事?他擦拭溅到身上的鱼类粘液,想要自己习惯,但总还是不能习惯,次次为这种脏污不高兴。
我想帮你处理魔物的尸体,我说,还有鱼。我还可以帮你一起运到镇子里去卖掉。
噢,你有这种技能?
我的父亲是这种使命,我说,他们不让我学,但我有偷偷模仿到一些。
那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我要我的一份酬劳。
这样啊。
我一定可以帮上忙的,我急切地说。
好,他擦干净他的剑,那你先来试试看吧。
之后许多年,我先是总跑到他那里去,会过夜,后来甚至不再回家。这自然引起城镇里许多流言蜚语,背后戳脊,不满之意。反正因为他的脸,没人敢真的指责他;因为他的剑,没人敢真的指责我。
顶多有村民对我旁敲侧击。我拨一拨自己的头发,没有表情地回答:反正,我不会违逆我的使命的,放心吧。
我在说谎。
等潮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打工挣钱。
没什么,反正我才这么大一丁点,也不是做我使命应做的工作,却还可以拿到钱,拿到的不少,这很好了。因为等潮自己对攒满一箱金币、买下房子土地、抛洒金钱去快活也毫无需求的样子。他屋子里就有一个装着他这种生活绝对无法削减的钱的袋子,他对我都不藏着掖着,估计我悄悄拿走几枚大金币他也无所谓。
我攒了一年的钱,然后被父母发现,他们全拿走了,一个子儿没留给我。他们问我整天在干些什么不正经的事,他们其实不需要我回答这个问题;然后禁止我再去海边,即使等潮将我保护得很好,只有我的手上留着一些技术不熟练时留下的刀伤。
当晚我就跑了,再也不回家。我留了一张字条:成年时我会回来,完成使命的,放心吧,不会威胁到你们。
我在说谎。
我跑到等潮那里,而他也正在月光下抗击着今夜海里来的杀手。他不是每次都能轻松获胜的,这次他只是险胜,最后十分勉强地支撑着身体,将他已经抬不起剑去斩杀的两只美人鱼吓得溜回老家。我扶着、支撑着、拖拽着把他弄回他的屋子,他躺下来,好安稳地给自己施放回复法术。
他一直在锻炼,剑术,法术——主要是回复法术。即使在没有敌人来的时候,也从不怠惰……十分偶尔才会喝一点点酒。
这方面他对自己一直很苛刻。这样的战斗就打成这样,我也太弱了……。他喘着气说。
要多强才够啊?我问。是有那样的梦想吗,但你又不可能成为勇者,勇者的强大是使命一样天生的,我想。
大概……他思索着说,至少要能打赢一头鲸。不,这只是基本的。
变成那么强以后你要干什么?我问。人类哪可能变那么强啊;而且如果你有什么很强的魔物仇敌,勇者下一次出征,肯定就会帮你杀了,我心想。
他在新的伤口刚有所治好的脸上露出歪歪扭扭的笑容:
我要去杀了勇者。
……你好傻!我才八岁,可我都不会这么傻!我说。
我要攒很多很多钱,我对他说,马车夫说,给他那样一笔钱,他就愿意让我藏在货厢里,悄悄离开这个地方。之后我还要旅行到更远的地方,要去王城的大神殿,我掰着手指,我要买吃的,要租借马。还有,我看他,也可能需要一柄剑。
原来如此。他瞥我说,你要逃。你要从使命逃走对吧?
我没敢说这一点,怕他之后就将我拒之门外了。
第二天,他收拾了屋子,在这种窄小地方,给小女孩留出一片私人的空间。给我挂了一张吊床。
你看潮水。这些水被引力拉扯,不断不断,拍在岸上。
嗯啊。
被暴晒,蒸发。水自己乐意这样么?
水又不知道什么乐不乐意。
大概是吧。等潮摘了一只手套,伸展剩下的四个指头。被深深砍伤过后,即使基本治好,创痕附近的细小神经还是有些不灵。
他跟我讲"如何杀死一位勇者"的理论。
勇者肯定一秒钟就能把你砍成两段,我直截了当地说。
不。你可不知道——不一定。如果有人类阻拦勇者,对勇者动武,他可能会把敌人的骨头打折,丢在路边等死——他这样做并非出于怜悯他人性命,只是例行公事——但一般而言他被教授的是,不杀人。所以我要刻苦锻炼回复法术,好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治好,迅速爬起来追上去呀,等潮扬起他施法的那只手,说道,或许这样还能对他发动突然的背袭。
但无论如何,你肯定打不过勇者,我说,勇者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只有魔王可以与他的强大比肩。而魔王也从来没有打赢他。
当然,如果魔王赢了,世界早就毁灭了。但勇者不会杀了我,所以就算一次攻击失败,我也会有下一次机会,等潮说。哎呀,如果等到这一轮的勇者都完成任务了我也没成功,那我努力多活二十年,还可以等到下一轮。只要我活着,我就永远有机会获胜。
我只需要获胜一次;而勇者只需要失败一次。那样一切就会结束。
为什么啊,我说,我真的搞不懂。难道那是你的使命吗:杀死勇者?
不是,等潮说,正好相反。
我们离开此地的一年前,等潮杀死了一头鲸。
我总觉得这家伙锻炼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该被打得惨烈也依然惨烈,得靠我捡回家。怎么忽然他就变强了。他说没有,这只是持之以恒锻炼的结果。然后,他杀了两头一起来的鲸。巨大的魔物倒下,倾泄而出的体液淋了他全身。他表示:真是太恶心了。
然后等潮告诉我,曾经,他的使命是勇者的旅伴。他是上一轮勇者的旅伴。
勇者一定要有一位旅伴,靠他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生活无法自理。你们都知道,勇者是世界第一的强,而他同时也只是个人类;他的天赋点数全加在了战斗上,最为严重的分配偏斜。高级法术咒文他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但他不会说正常的话。他完全不能与人交际,靠他自己也不会分辨,只会对着任何活物举剑。知道勇者真相的人,都把他看作一架清扫魔物的机器。旅伴有很沉重的责任,负责机器的开启关闭,能源补充,方向操作。
我从知道自己的使命开始,和你一样,也非常讨厌使命。只要我觉得好玩的我什么都去学一点,而没有花一点心思去研究勇者的旅伴要怎么做。到了成年时,我是被按着头一定要去完成使命,多次逃跑未遂,被五花大绑,王国高层的大人物对我发出威胁:你知道么,如果你不做,世界就要毁灭,你这样幼稚自私,是反世界的大罪。
……那也不是不能干吧,我想,我觉得这和做个猎人、冒险者也差不多,就是和勇者一起在路上杀杀怪寻寻宝罢了,认真想一想,我也不讨厌这种工作。
我没有研究,所以我不知道真相。在一起旅行的两三年间,我一直认为勇者只是沉迷于战斗技巧,性格比较木讷罢了。他在远离人群的森林小屋里长大,所以到了城里不明白怎么和别人沟通,这也很正常啊。而且我一直认为,他不善表达,脑子非常不会拐弯,但其实内心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因为和他相比,我这种旅伴弱得可怜,但他没有嫌弃轻蔑,从不高高在上。他总会处处罩着我,我受到一点伤害,他就会马上帮我防御、帮我治好。我认为我们相处得很好。
我们到了魔王城的附近。那里住的人对这些事了解得更多,他们见我和勇者亲切热情地说话,单方面地,我早就习惯这样了——他们笑话我。
勇者只是一架机器,他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是对他笑还是对他发怒,他根本不在乎。他会保护你,那只是因为你对于他完成使命是必要的;他保护我们这些人也一样,只是他的使命设定如此。他眼里并没有任何生命、价值,人的存在。你也并不特殊。友情至深、患难与共的好伙伴?你这样真是笑死人了。不信你可以试试,你说再多,他肯定只会表示:不快点继续前进吗。
我听了他们的话。我就试了。结果就像他们说的一样。勇者并不是伪装隐藏,实际上他的眼里就是没有任何感情,就算他看着你时。他的心里只有他的使命,他要杀了魔王,拯救世界,仅此而已。我以为我已经成为了他的什么,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是。
我出离愤怒了。但我不该对勇者愤怒,他都不知道愤怒是什么。我顶多愤怒自己的无知愚蠢,而在这之后,我也会一直怨恨自己。
我想证明我是有价值的,我不弱小也不幼稚。我大概失望得不想再活下去。攻入最终的堡垒时,我完全不再理睬他,一个人冲在前面。但他是勇者,他跟得上我,隔着距离也能用法术帮我除掉死角的与过多的敌人。勇者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这简直要杀了我。
进入最终的战斗场所,魔王一击就砸得我躺在了地板上,我苟延残喘,等死。
勇者先用一点点力保住我的命,然后与魔王全力战斗。他完全一个人就能结束这项任务,旅伴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必备道具,在这种场合就更只是份累赘。
他拉起快死了的魔王。他大概在我们三者之间使用了某种法术。
我看见了来自魔王的一段记忆。是长久以来世界一隅发生的事情。勇者和旅伴完成了使命——你听说过谁"完成了使命"之后会怎样么?还活着的话?勇者每一次胜利,与旅伴回归王城,隔日被秘密地处死。他完成了任务,不会获得任何奖励,只会更快地再次降生,投入下一场战斗之中去。
此时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对他而言已经彻底没用了。
而他以此警告我,不要回去,会死。
快逃。
他扔掉魔王的尸体,走回来,对我用了最高级的治疗法术。几秒后,我无比健康而精神地爬起身。他在我身旁倒了下去。
反复降生与战斗的勇者,灵魂也在被逐渐消耗。使命是束缚着,支撑着他身躯的全部力量。使命被完成而消失,他现在根本撑不到再回到刑场。
当时,我根本跟不上思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说的很多事,都是之后我才想明白的。
最后,勇者对我微笑:
"谢谢你。"
然后他变成了碎片。飞散了,一点也不剩。
勇者实际上也只是人类,但变成了反反复复上贡的祭品。
我知道,我说,我懂你的意思了。是我,我也会想到这么干。
只要失败一次,他就再也不用战斗下去了。
如果他死了,魔王没有被杀死,那么很快就会世界毁灭哦。等潮看着我说。
就让它毁灭好了。
他笑起来。
我爱的女孩,我说,使命就是成为这样的祭品。当然没有人是那样说的,他们说她是被神选中了,是天大的好事。我才不觉得。这样的世界,就让它毁灭好了。
她不在了吗?
她去了大神殿。但那也不是她了,她走之前跟我说,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就当她已于异乡死去了吧。
我找出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的东西,我十岁时从我的女孩家里偷出来的东西,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装着一些摇晃起来会哐啷响,值不了一顿美餐的东西。对我而言,比我的命更贵重,她就在这里。我要闯进去,我说,我要刺穿那个人的胸膛。
神殿有严密看守。你学了一点儿战斗技巧,也很可能会被围攻而死,碰不着她一根头发。
你就赢得了吗?我反驳道,你也赢不了。你也会被勇者一不小心砍了头。
对啊,对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干?你不要命啦?我笑道。
嗯。嗯。
我们吹着海风,喝小酒。不管我多少岁,只要我要,他就递给我一杯。
我们听着潮汐的声音,日日夜夜。
我攒了很多很多钱,那个车夫每次说要更多,我就赌气一样攒更多。他总是扯些"今年车费到处都在涨价""你长大了,得占更多空间,也更重了,所以要多收钱"。
最后他拗不过我了。他承认,根本就没想过帮我。怎么可能帮我,那可是违反我使命的行为,这罪太重他担不起,给再多钱也不成。
我把我带来的一袋石头扔进草丛里,回等潮那里去。
你的使命是什么啊?等潮问我。他大概觉得总得问一下了,答案是什么,他也不会有意见。
我要给本地领主的儿子,未来的领主,我说,生养三个孩子。
他年纪都可以做我老爸,此时笑得打滚,死去活来。
我想我也要早点出发,他说,这里离得太远,与勇者有关的消息总是得晚两个月才知道。
离勇者启程的时刻也近了。
于是我们收拾行李,我去购买干粮水壶,他去打理装备与马匹。那天清晨天未亮,我们一同出发。
夜晚我们踩在沙滩上,海浪涂过我们的脚,又离开。
驾马离去时,我们回望前一晚烧烤的篝火,留下的余烬飘烟。
海啸朝我们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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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特永远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海滨之城,海边的人群,夜晚的篝火和带着水珠的气泡水,正是这些构筑成了这个城市,也确实是能被称作度假胜地的好地方。
刚下飞机的昆尼尔这么想着,以出差为名义的度假啊……听上去不错。平常西装革履的他也入乡随俗了一把,墨镜沙滩裤和大花衬衫那是一样也能不少,来接他的人都小小惊讶了一把。不禁在心中暗道难道本部的人都这样?
“您好,我是驻艾伯特的专员阿尔伯特·肖尔。大致情况我相信您已经了解过了,我先送您去招待所?”阿尔伯特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看着不着调的本部专员,内心的疑问层出不穷。
昆尼尔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决心要逗一下这个有趣的人:“其实啊……我已经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了,本部派我来是为了回收的,现在这么做就是迷惑视线。我现在穿这一身都是要很好地融入这座城市,你看看谁来艾伯特还穿西装的?”这一番话成功忽悠到了阿尔伯特,听得是晕乎乎的只能应和着点了点头。
昆尼尔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刚刚好目的地也到了,他便挥别阿尔伯特自己提着行李上楼了。这里还没有电梯,昆尼尔只能提着自己那个硕大的包一步步往上挪。楼梯间倒是打扫地很干净,安静的只能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喘息声。
不,不是他一个人。昆尼尔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强烈地感觉这个楼梯间在那一刹那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明明只是普通的……昆尼尔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现在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来自远方的轰鸣声,反复在他耳边响起,可是身体根本是动弹不得。
霎时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多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里。梦里的他慢慢地攀上悬崖,这里好像是某片海滨的一处白舀崖,澎湃的潮水拍打着与海平面近乎垂直的白色崖面,留下一层潮湿的痕迹。天空灰暗无光,暗淡的日光从浓密的阴云缝隙中渗出。无力,这是昆尼尔的第一个念头,他只能一个劲地跑,但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无力罢了。
但是梦里的他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他”慢慢地攀上悬崖。悬崖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山洞——虽然没有任何提示,但是那似乎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他必须要醒过来。
天边的轰鸣越来越远,昆尼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松快无比。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那个楼梯间,脚边的包还在原地,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这种东西……还不如不要。”昆尼尔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继续提起脚边的包往上走。他也确实不是来度假的,执行局找遍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适合这项任务,或者说是回收。
上面老东西们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昆尼尔也总是和同事们私下讨论上面的各种决定,但是他还是来了这。这座看似风平浪静的度假胜地,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
“满潮”,他们都是这样称呼的,多年前的一个无意之举酿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昆尼尔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到。胆小、怕死、懦弱、冠冕堂皇就是这些老东西们的真实写照。沉睡在冷冻仓中五十年醒来一次,只对局内重大事件作出决定,某种东西给了他们超长的寿命,就像上上个世纪的僵尸一般在这个世界久久不愿离开。
他总是对这些嗤之以鼻,老古董活着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旧世纪的亡灵罢了。昆尼尔躺在床上望着招待所的天花板,脑中回想的是以撒在一次治疗后对他的诊断:“你在害怕什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的潜意识在努力回避着什么,你需要想起来。”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噢,当时他毫不在意,只想着下班了去隔壁街角的酒吧喝一杯放松放松。
日落的余温渐渐消散,酝酿着自由自在的夜晚。推杯换盏间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来这的目的,借着酒精他逐渐到达了所谓的“绝佳状态”,无所牵绊越上了顶端的时候,风起了。远处袭来的狂风裹挟着潮湿的海雾,伴随着阴云中落下的水滴,重重地拍打在白色的石崖上,留下一滴滴潮湿的印迹,随后又被更多的雨滴所淹没。海水涌起汹涌的波涛——风暴已经来了。他的大脑在一瞬间清醒,他回过头,刚刚热闹的海滩空无一人——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了,这让他不安起来。
忽然,他看见了那白色的石崖上有一个洞。那洞就在那里,却散发着不可说的奇妙感觉,雨滴打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得生疼,他往那石崖去了。
他缓慢地攀上悬崖。风吹得他的衣服飘扬,雨滴又将漂浮的衣襟打湿垂下,好像斗败的凤凰垂下高傲的头颅。阴暗的现实丝毫不能阻挡他的决心。目标近在咫尺。
他知道这里的恐怖而黑暗的传说。上一个胆敢这么尝试的专员发了疯,现在还关在纽兰德市郊外的一个疯人院里。他的胡言乱语毫无逻辑,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那里对他是一个诱惑。那就好像花蜜之于蜜蜂,这无可抗拒的诱惑吸引着他,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去寻找,你就会发现。
这可能是个陷阱,昆尼尔提醒着自己,可是那诱惑是这么的强烈,以至于他永远难以摆脱它的束缚。
他为了抵抗这个想法做了很多努力。他希望将其抛之脑后。可是那里就好像一块磁石,吸引着他这个铁块不断地向那边滑去。而他的好奇心也占了上风。所以他来到了这里,一个在他梦中反复出现过的门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个入口通往何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心中有一个声音驱使着他来到此地。那就好像恶魔的低语,拥有难以抗拒的魔力,他相信每一个听到这种低语的人都不能抵抗他的力量。
地狱般的暴风依旧,海水愈发地汹涌澎湃,这里的一切都不似艾伯特对外宣传语说的那样美好。他慢慢地撑起身子,跨进了黑暗的洞穴,那里是地狱之门。洞口雕刻着几句古老的箴言,他颤栗着扭开手电筒,光芒刺破了潮湿的黑暗。石壁上刻着的是那旦古即存的古老警告:警告着每一个来到此处的勇敢者——亦或是送死的祭品。
字迹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句臭名昭著的警告。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走进了黑暗之中,仿佛是巨兽的贪婪的嘴将其吞噬。
手电筒本就微弱的光芒在这似乎已是实体的黑暗当中显得软弱无力。四周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冰块,寒意四起,他打了几个寒颤。前途的黑暗宛若张开的撒旦的巨口,等着无辜的探险者的献祭。四周的石壁潮湿无比,隐隐中似有水珠滴落的嘀嗒声。万籍俱寂,唯有他粗重的,恐惧的呼吸声响彻四周。
在这黑暗之中,时间仿佛已经不存在了。无边的黑暗包裹了时间的长河,巨大的石壁恍然如一座大坝,将愤怒狰狞的时间的激流阻挡在这石洞的外边,让它永远不可能流逝。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向迷失的黑暗的中央。那里是一具石棺,破碎的石块散落四周。那石棺旁边环绕着可憎的壁画,模糊不清好像恶魔的笔触。而那形体,巨大的如同宏伟的帕特农神庙,精致的又宛如小巧的核舟。他凑近了那宏伟的神迹,想要仔细看看这伟大的工作。突然,无以名状的恐怖突然攫取了他的灵魂,让他从浑浑噩噩的迷茫中清醒过来。
他认出来了,他正盯着石棺的墓志铭,那墓志铭的文字奇异,不像是地球上的文字,而那上面的落款是唯一能看懂的,写的正是他的名字。
昆尼尔惊恐地尖叫了一声,但那尖叫很快就戛然而止了,好似突然被什么存在扼住了咽喉,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而眼前的场景突然一花,仿佛有无数彩色的星辰在他眼前掠过,无数不属于地球的色彩交相辉映,随后而来的是一片漆黑。他感觉意识回归了自己的身体,而一种被栓锆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中传来。他试了好几次,才颤抖着摸出小小的手电筒,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狭小的空间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他使劲推了推天花板,粗糙的石头质感让他一惊。可是那天花板沉重的如同山岳,而他只能躺在这逼厌的空间里等待应有的结局。他看见了另一个他疯了一般地跑出山洞,攀上悬崖之顶,在暴风雨中跑向远处的居所。他的神情可怖,眼神黯淡无光,毫无生机,叫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他被关进了纽兰特市的疯人院里,那里有好多眼睛无神的人,疯狂地,大叫着,大笑着,恍若疯癫。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摇头叹息:又一个人成了恐怖传说的牺牲品。
可是,他知道,他还在那逼厌的空间里,推举着那沉重如同山岳的巨石天花板。
暴风雨更猛烈了。
姓名:昆尼尔·兰德
……
……
天赋:无
评价:正常,且可控,准许B级行动,代号“潮”。
补充:于“潮”行动中丧失理智,目前原因不明。合理怀疑是某种“器物”造成的,已收录且进行调查中。
……
……
代号“潮”
原因:不明
触发:不明
任务等级:□■(建议封存)
任务更新:负责干员【昆尼尔·兰德】
任务结果评定:失败
任务具体报告:丢失■■于■日■时,由于干员的■■■问题,任务中断。
目前任务回收人数:15□□01人
随意
Vol.198「潮」《虐〇潮》
作者:舞舞纸
备注:本故事和任何真实的人、事、物无关。内含克苏鲁和猎奇元素,对相关题材不适者,请谨慎阅读。
白雪死了。
听说她从身体里爆炸了。不要说肉,就连骨头都碎了一地。她引以为傲的雪白皮毛自然是不复存在,只有幸存的半个脑袋能让〇知道她曾经是白雪。
真是活该。
“我们要记住,人类都是谋杀犯,就算没有动过手,也是潜在谋杀犯,永远,永远是我们的敌人。今年开始流行的虐〇潮,已经让我们失去了很多很多的同伴,白雪、哆、来、咪、大橘、卡哇伊、米米、淼淼、超〇、波洛、小天使……他们都是无可替代的宝贵生命。我们绝对绝对,不可以对人类抱有幻想。这次遇害的白雪,其实和我们不熟,但如果大家有印象,就知道她一直都受人类照顾,就是所谓的家畜!她享受了人类的食物、人类的房子、人类的衣服,所以对人类产生了信任。因为这种可笑的信任,她被人喂了炸弹,喂了鞭炮,被活活炸死了。死者不能复生,但是我们还活着的〇,我们要记住,人类永远是我们的敌人,人类对我们示好,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他们脑子里想的,一直是剥我们的皮!”
族长站在高台上,捏着爪子喵喵叫着。
“哈啊——大清早把我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这种事啊。”天籁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趴在了我的身上,“能来这的〇,谁会相信人类啊?”
天籁是一只嗓音很好听的〇,但是她现在的嗓子又粗又哑,她说是人类把她折磨成这样的,同样被人类折磨的还有她的三个孩子哆、来、咪,刚才村长提到过他们的名字。
“要是有一天我能变得和人类那样强壮,我一定用同样,不,更残忍的方法折磨他们。我要把人类的崽子抓起来剥皮,还要把幼崽的肠子拉出来绑在他们脚上,点火烧他们的毛,让他们一直跳,一直叫,叫到破喉咙。我还要活生生地把人类的肉一片片咬下来,美美吃一顿,吃完以后休息几天再去找新的人类。”
不愧是前艺术家,天籁能轻易说编织出美妙的语言。
“人类很邪恶,但是我们,不可以去复仇!!!”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这边的窃窃私语,村长咳了两声,严肃地说,“我们是弱者,体型和力量都远远不如人类。我向你们强调,人类都是谋杀犯,绝不是怂恿你们去挑衅他们。我们绝对不能自以为是地站在道德高地去挑衅他们,我们最强的攻击,也只能挠破人类的皮,运气好,挠瞎他们一只眼睛,那样他们会用另一只眼睛准确捕捉到你们,然后抓住你们,正当防卫。我让你们记住人类都是谋杀犯,是要你们明白人类很危险!看到人类,都躲得远远的,如果不幸遇到了人类,不要展现出攻击性,‘喵喵’叫两声,卖两个萌,然后趁人类不注意的时候,拔腿就跑。”
“还喵喵叫呢,我早就叫不出来了。”
天籁“喵”了一声,那是磨砂纸一样的吠叫,听得瘆的慌。
我拍拍她的背,让她别叫了,她咳了两声,转身离开了会场,找水去了。
“哈哈天籁,嗓子哑了也是天籁。”
爱因斯坦和白雪一样,也是一只经常出入人类建筑的〇,天籁和他不对付,所以他等天籁走了才吱声。
“你和人类关系好,族长这么说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不,完全不。”爱因斯坦耸了耸肩,“他说得完全正确,毕竟不是每个人类都会善待我们,只要我们误信一个虐〇狂,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就怎么确定,你,和你好的人类不是虐〇狂?”
“我,很确定,他就是虐〇狂。”
我原来还想反驳个“万一他骗你怎么办”,没想到爱因斯坦一字一顿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他家啊?!”
“嘿嘿,因为,他给我饭吃啊。”
我不能接受,肚子饿可以翻垃圾,为了吃饭去虐〇狂家里,这不是拿命赌饭吗?
“还有!最近天凉了,人类都出来活动了,给我们喂食的人类越来越多,我们千万不能吃他们的东西!要吃东西,一定要去垃圾里找人类吃过的东西!很多〇都是,被食物引诱到了人类的家里,你们会被杀掉,或者被喂得很胖,最后会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沦为阶下囚。千万不要以为人类对你们抱有善意,人类只是把你们当成玩物,如果因为食物对人类产生好感,那白雪就是你们的下场。”
族长这是什么耳朵啊,是不是真的听得到我们这里在说什么?
“他给我吃的可不是垃圾桶里的那种饭,他给我吃的——”可能是怕族长听到,爱因斯坦靠近我,压低了声音,“他是个科学家,他给我吃的东西,是活的生肉。”
“他给你吃活鱼,还是活老鼠?”听起来那个人类是喜欢看〇猎杀别的动物的变态,如果他以后养了条狗,会不会让那条狗来捕杀爱因斯坦?
“嘿嘿,不是鱼,也不是老鼠,是,活,肉,片。”
说完,爱因斯坦举起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道口,他拉开伤口,里面居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蠕动的肉片?
看到我惊恐的表情,爱因斯坦满意地把肉片塞进了伤口里,伤口很快愈合了,就好像根本没有伤过一样。
“以后再也没有人类能伤害我了。我已经能轻轻松松把成年人类咬死了。”爱因斯坦嘿嘿地笑着,回头抛了个媚眼,在他的身后,是毛都竖了起来的天籁。
“族长,听说人类通过了‘动物保护法’,这股虐〇潮会停下来吗?”
族长会议进入了尾声,进入了交流环节。
“不会,永远不会。”
族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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