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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戎
备注:别点别点,真编不下去
评论:无声
我是个oc人,我有很多个oc,但是更多的oc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扼杀在我的懒惰之中。
要问我最大的人生梦想是什么,很简单,我想有机会见一次我的oc。
一个创作者是怎么创造自己的oc的,他们究竟会往里面注入了自己什么情感呢?也许最多的,最明显的,最结尾的,只会剩下一种“从未存在”的遗憾。那种遗憾随着时日的增长只会越来越像插在表皮上的针,动一下疼一下,动一下插得更深一点,时刻提醒着,你碰不到你碰不到。
人们总说你总有一天会遇见一个你心动的人,那是你无法逃离的宿命。殊不知,爱的倾注对象却是多元的,爱的形式也是多样化的。
所以比起心动什么真实的人类,我爱我的oc,自私且坚定。不论是带着情欲的想要疯狂占有的爱,还是纯粹的毫无目的的只是想勾勒出他们的爱。我疯狂地抱住数位屏犹如抱着我前半生的碌碌无为和后半生一眼望尽的总和。一笔一笔一笔,他们活着,所以我活着。
不分昼夜,不分场合,即使我不是坐在我的工具前,即使我只是呆坐在那无聊的会议上,即使我无法自由活动我的双手,他们永远蹦跳在我的脑子里。我们会以意想不到又难以概括的形式交流,比如我能听见他们对我说“我不喜欢这套服设。”我会在第一时间为他们更换新的,我觉得最好的,最适合他们的。他们之间的关联形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紧密的交织着,彼此的“触角”正有条不紊地传递信息。他们的过往到未来是一条线串起着的,同时串起着的还有彷佛平行的我的过往和未来。
我比谁都更相信他们存在着。他们在那里鲜活地蹦跳着,向我倾述着,接住我的所有“宣泄”。
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我,给你一个穿越到oc世界的机会,你会怎么选择。
并且,如果此刻,只要你做出选择,选择就会成真。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去,于是,我真的去了。
我见到了被我赋予生命的人,那种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旦见到,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能笑得花枝乱颤。无数次的梦境在此处重叠成真实。我见到了我的oc,我伸出手轻微碰到眼前微卷的发梢,我惊吓般抽回手。是真的!是真的!我碰到了!他们向我介绍他们,我安静地听着。这种神奇的感觉,明明是我给他们的故事,却由他们向我介绍他们自己,总有很多地方我害羞地思考为什么那时候会想出这么神奇的故事线,让我的oc经历这非常不好意思。我在干什么!!?我吃惊地发现他们在我的设定里新生出了另一个他们。他们并不是顺着我规定的路线成长,反而他们带着我一起去探索了在他们身上还会发生的其他故事——他们带我去了另一个地方,他们告诉我了他们另一种可能性。我被带走了,心满意足用已知的期待与碰撞未知的可能。在这里我诞下了他们,他们领着我去那里,他们诞下了我。我的新生包裹着我的旧体,借着那份力量进行蜕变。我正想感谢他们,我发现,我什么都没有触碰到。
消失了。消失的是他们,消失的连同我。
把一切葬在那里。
我醒了。刚才是一场梦。我就说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我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见到我的oc。
回到现实,比起“我触碰到了我的oc”这种美梦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是,此时此刻,现实世界中的我正在干什么。我在和人约会,然后我睡着了。有那么一点点丢人,但这不怪我,约会对象是别人分配的,约会场所是我迷迷糊糊跟来的,就连约会这件会被人误以为浪漫的事情都是一个我必须要完成的无聊透顶的任务而已。
我的约会对象有些尴尬强忍着镇定,他又觉得似乎应该关心一下我,于是他说“是工作太忙了吗?”
我不知作何回答,我全将这归功(罪)于我昨晚睡眠不足。
“睡眠不足的原因嘛...我太期待今天的见面了。”我再次糊弄过去,即使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话我都是个傻瓜。
但事实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这场约会是进行不下去了。至少不会有后续的“连锁反应”。
正合我意。
我愿意一辈子在世俗世界里孤独终老,守着我脑子里构建的无数只灵动的生命。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嘿,你好,我是克里克苏,我是一只,呃,目前来说,是蝴蝶。
这是因为我刚把蛹咬破钻出来,还不太适应新的身份,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当我还是一只毛毛虫的时候,我经常在一些有横有竖的圆形铁栏杆上散步,这是我的天堂,走累了就钻回脚下的绿宅,啃上一大顿,然后呼呼大睡。生活在我的眼里安详宁静,与世无争,毕竟这里只有我一只毛毛虫。
有一天我睡醒的时候,发现一对巨大的眼睛悬停在我的面前,差点把我吓到当场去世。那双眼睛没有感情地瞪着我,我也只好努力地回瞪它们。别问我为什么,这只是一种生存本能。
就在我眼睛酸胀到快要裂开的时候,大眼睛们突然弯了弯,一个声音从它们下面冒了出来:“你好呀小毛毛虫,我叫陈安妮,我21岁啦,你刚出生吧,你有名字吗?”
那个声音等了我两秒钟,就在我在考虑要不要用力地咬两口叶子表示我们语言不通的时候,又响了起来:“不如……你就叫克里克苏吧。”
略略略,我努力地想吐个舌头表示不同意,但是那个声音又轻又短地笑了:“你的猫猫头好可爱啊。”
我们毛毛虫界,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更别提名字了。我告诉了一只偶然路过的蝴蝶,有一对会说话的眼睛给我取了名字,蝴蝶告诉我,毛毛虫不需要名字,因为取了名字的毛毛虫长大后飞不远。
我只好一边抗拒这让我飞不远的名字,一边享受陈安妮每天来看我的时光。
大眼睛陈安妮会在早晨拨开我绿宅的层层大门跟我说早安,给我带一些食物碎屑,然后我们会一起坐一会儿,大多数时候是沉默,偶尔陈安妮会说话,她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倒计时,还有很多次不愉快。下午我爬到叶片上玩耍时,陈安妮偶尔会过来看看我。
大眼睛陈安妮虽然声音又轻又柔,可是形状却很少发生变化,几乎一直都是杏仁的形状。我很想告诉陈安妮,弯起来的时候她很好看,我努过力,在陈安妮来的时候把自己身体扭弯,可她看不懂,甚至原本在眼睛里的光泽也突然变暗了。
“别死啊克里克苏。”她的声音变得沉沉的,“我们要一起变蝴蝶啊。”
原来陈安妮也是一只毛毛虫啊,可是怎么有这么奇怪的毛毛虫呢?
我问另一只偶然经过的蝴蝶,这世界上有没有会流泪的毛毛虫,它说,毛毛虫怎么会流泪呢,毛毛虫的一生太短了,短命的虫子才没时间流泪。
可是陈安妮会啊,有时她的眼泪像露珠一样挂在睫毛上,有时像瀑布一样流下来,甚至有一次她的眼泪落在了我的头上,差点把我闷死。
我想,也许陈安妮并不是一只毛毛虫。
不是毛毛虫,为什么也想变蝴蝶?
变蝴蝶很痛,真的,虽然我还没有变过,但是我就是知道。
当我在蛹里化为一滩浆,意识慢慢远离的时候,痛觉都已经麻木了,最后一刻,我祈祷:让我成功吧,这样也许陈安妮就能和我一起变蝴蝶,我们就能聊天了。
意识开始回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在啃咬什么东西,随后一缕清风渗了进来。
好冷!我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朝着外面有温度的光钻去。
我的洞口咬得太小了,钻出去很费了一番力气,差点把翅膀给折了。
啊!翅膀!我猛然意识到,我成功了!
我飞了起来,空气围着我扑棱打转,把我托上托下。
我的视野不再局限,我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大地,看到了我还是毛毛虫时小小的生活空间。
陈安妮呢?我开始焦急地寻找起她来,我不知道自己在蛹里待了多久,陈安妮成功了吗,还是她已经飞走了?
嘿!陈安妮!你在哪里?
我绕着她曾经出现过的空间飞来飞去,我不能自己走,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变蝴蝶吗?
等待未果,我小心翼翼地穿过自己曾经散过步的栏杆,想要飞到陈安妮住的地方去看,她曾经告诉过我,她就住在里面。
窗户上有一层水汽,就像我进蛹前一天看到的陈安妮的眼睛,我透过窗户往里看,房间很小,很安静,到处都是叠得高高的书。
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蛹,我用脚蹭干了一点水汽,把眼睛贴到玻璃上,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这蛹是如此巨大,我觉得如果能成功的话,大概是所有蝴蝶的王。
就在这时,房门一声巨响,有两个人冲了进来,我听见他们大叫:“安妮!安妮!!快、快打120……”
原来她就是陈安妮,她不是毛毛虫,她是一个人类。
人类也需要破茧成蝶吗?他们明明已经是生物链的顶端了。
我在那扇窗户停留了2天,看到陈安妮被放进了一个奇怪的有透明盖子的盒子,然后又被抬走了。于是我明白了,陈安妮大概是失败了。我跟着陈安妮的盒子飞啊飞,最后在她盒子外面的石碑上栖息了下来。
如今,我很快就要产软了,石碑下方正好有一片灌木,这样我生产完就能和陈安妮一起睡在这里。那只蝴蝶说的没错,有了名字后,真的飞不远了。
作者:夜雀子
评论:随意
凌晨十二点,我放下了手机。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内却浮现出刚才在MeiPO上刷到的一句话。
“——无论原型是蜥蜴还是蛇,总之,龙这种生物是不存在的。”
不出意外,评论和转发里吵了八百层楼。否定的人翻出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辩驳,认为古人若未亲眼见过神鬼之事,怎么可能让一个概念流传千年;肯定的人则搬出一堆科学书刊,强调现在已是新时代,任何事情都应用科学来证明。
直到放下手机之前,我都在翻看这些争执,而当我的身体陷入黑暗之中时,我终于得以听到自己的声音。
——龙怎么可能不存在?
我的心这么驳斥着。
我曾经见过龙。那时我刚成年,虽说心智还不够成熟,但辨别是非的能力以及记忆力至少都达到了一个正常年轻人的标准。而且我也未患有癔病,虽说神游天外的次数或许比常人更多一些,但这并不代表我分不清幻想与现实。
也因此,我十分肯定那日为了上课而穿过山道时,所经历的事并非白日梦。
我清楚地记得,遭遇奇异的那天,太阳比往日更早升起。待我洗漱完毕、抓起装着课本的包出行时,我站在宿舍走廊看向天际,金色的光芒已经穿透云层,笼罩着远处的操场与操场旁边的街道。
那时正是冬天,我遥望着远方的金光,有些纳闷为何这个时点能看到如此璀璨的景象。毕竟按照之前的经历,这个时间点整个学校都应被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但纳闷之余,我却又有些高兴,毕竟上课的教室离我的宿舍有些遥远,我必须翻过一座安置在学校里的山才能抵达我的目的地。那座坐落在学校中的小山虽然修了山道,可是拜那些茂密的树林所赐,在阴天与夜晚,路径总是看不真切。
然而今日既然太阳已然升起,而且光芒甚至较以往更甚,那想必途径山道时,也不用担心一脚踏空,最终落得个狗啃泥的下场。
于是带着好心情,我出发了。
进入山道后,如我所料,比往日更加璀璨的阳光穿过了枝丫,将光斑清晰地投射在地面上。我踏着那些光点向树林深处走去,恍惚之中有一种自己在畅游光海的错觉。原本绿色的枝叶看起来比往日更加葱郁,尚未散去的薄雾如同一条条丝带缠绕在树干周围。点缀在枝叶上的露珠比水晶更加晶莹剔透,草木的清香拂过我的鼻尖,唤醒我身体中尚未清醒的知觉。
越往树林深处走去,我的大脑就越清醒,五感也比平时更敏锐。我将这愉悦的身心状态归功于肾上腺素的分泌,毕竟我昨天彻夜未眠,现在精神状态如此良好实在是有些可疑。
常说熬夜过度会秃头,或许这种亢奋也会让毛囊过于兴奋跳离我的头皮。为了不青年早秃,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夜要早些休息。
然而,在我发誓还未结束时,那片平铺在台阶上的积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积水所在的地方正好是连通三条小径的连通口,这个交汇处的大小不超过三平米。若是平日这摊积水绝对不会吸引我的注意力,然而今日毕竟金光灿灿,昨夜也未有半丝雨迹,而这积水面积虽只有连通口的二分之一大,但也不是倒泼两瓶矿泉水能形成的。
而且,从我当时所在的位置看过去,这汪积水在这金灿灿的世界中如同一个异类。它灰蒙蒙的、颜色肉眼可见的比周围的环境要暗一截,像是白纸上的黑点,又像是鸡蛋饼上的芝麻。
若未察觉还好,一旦察觉了以后,我的视野里就再无周围的金光。我盯着那湾积水看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我已朝它走去。
随着我的接近,那湾积水逐渐占据我视野的更多角落,也注意到那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灰蒙蒙的水面像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铜镜,表面虽然打磨平整,但是倒映出来的事物却怎么都看不真切。那水面里有树影、有白云、有天空,但是所有事物都比我所看到的要暗淡许多。
是角度的原因吗?
我一边揣测,一边再次拉近距离。我逐渐看清糊成一团的树影其实是无数枝条交错而成的整体,而白云正挂在那些枝条的缝隙中,如同一根穿梭在棉麻之中的细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空阴沉沉的,明明云朵如此洁白,灰色的天幕却像是在预告雷雨即将到来。
……嗯?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穹顶蓝的刺眼,阳光织成的金色薄纱覆盖住天际。然而低下头,水潭中的天空却阴云密布,只剩那穿针引线般的白云穿梭在枝丫之间,成为积水中唯一的色彩。
头顶晴空万里,脚下却阴云密布。我在抬头与低头之间反复多次,才确定自己并未看错两者的差异。
是因为水面本就颜色较深,所以才会产生如此差异吗?还是说,是我站位不对,所以才会让我的眼睛欺骗了我的感官?明明数分钟前我才觉得头脑清楚、身心愉悦,为什么却不得不因为一个水潭,打破我舒爽的心情?
我无法描述驱使我下一步行动的,究竟是好奇心还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莫名怒气。但当我意识到这个差异时,我再次迈开腿靠近那个水潭,双眼死死盯住水潭中的景色,试图寻找出真相。
我不再关注草木的清香,也不再留意枝叶上的光晕,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水潭深处的景色吸引,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造成视觉差异的真相。我调动起所有的感官去理解并记忆积水倒映出来的景象,并且搜刮着脑海内所有与物理相关的知识,尝试给我所看到的景色一个合理的解释。
角度、折射、视力、位置,我从所能想象的每个名词中寻找着真相,并随着思考走到了积水旁,直到脚尖抵在了积水的边缘。我低头看着身前的积水,然而里面倒映出的景象却与之前无异,依旧只有灰蒙蒙的天空、交错纵横的枝丫以及游动在枝丫之间的白云。除此之外别无它物,甚至连我的倒影也没有——
……我的倒影?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大脑停止运转了一瞬。我一边在心底嘀咕“为什么没有我的影子”,一边下意识俯下身,尝试让自己的身体更加接近水面。在我的身体逐渐贴近水面时,我的头脑甚至在执著地告诉我,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一定是站的位置不对”。
然而,当我的膝盖开始弯曲,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积水时——
“不可以来这边。”
一个声音阻止了我的行动。那个声音缠绕在我的周围,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响起。被打扰了注意力的我停下了动作,抬头环视周围,身边却没有除我之外的生物。
正当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之时,我又听到了水珠在水面上弹跳的声音。我本能地看向唯一有印象的水源,却只看到原本寂静的积水开始泛起涟漪。那涟漪最初只是缓缓地扩散,水面下的景色尚且能被分辨,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涟漪扩散的越来越快,而水面之下的景色也逐渐被搅成碎片!
我终于感到有些不妙,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就在此时,积水的水面“啪”的一下凸起,一根白色的带鳞片的尾巴露出了水面!
我惊得轻呼了一声,那带鳞片的尾巴仿佛听到了我的声音,随之朝我所在的方向扭动了一下。它细长如蛇尾,可是尖端却有着鱼鳍一般的褶皱。或许是平日神游天外的习惯发挥了作用,虽说我此时惊惧不已,但我却依旧在脑内寻找到了拥有这条尾巴的生物。
是龙。传说里、连环画里、电视剧里、博物馆里的龙都会有这么一条尾巴。
白色的龙尾又打了一圈转,在我以为它要对我发起攻击时,那条尾巴却缩回了水面,原本被搅碎的水面重新荡起一圈圈涟漪。
在那涟漪之下,白色的尾巴正在轻轻拍打着水面,就像是在敲打玻璃一般,唯一的区别是玻璃不会随着敲打出现涟漪般的波纹。在我僵在原地,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条白色的尾巴反复敲打水面数次后,那条尾巴似乎终于腻了,缓缓向积水深处潜去,最终消失不见。
涟漪逐渐变得平稳,最终,积水又恢复了之前那般静谧。我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草木的清香再次拂过我的鼻尖,重新唤醒我的感官。
我缓缓环顾四周,温暖且灿烂的阳光依旧普照着大地。树叶被阳光染成金色,而白色石面的山道也散发着淡淡的白晕。位于连通口的积水诚实地倒映着蓝色的天空,它闪闪发亮,像是落在人间的一勺银河。
我动了动僵硬的腿脚,在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选择走上前,看向那汪积水的水面。水面里倒映着蓝色的天空与偶尔飘过的残云,以及我局促不安的脸。积水中没有树影、更没有那穿梭在树影间连成一片的云。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在我自我怀疑时,我的脚背忽然传来一阵凉意。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鞋面与裤脚已被水沾湿。
我缓缓抬起脚,看向鞋底。明明鞋面与裤脚都在滴水,然而鞋底却是干的。如果是我自己走神、一脚踏入积水,那我的鞋底必然也有水渍。
可是,鞋底没有。
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那么,刚才看到的那个也确实就是——
龙尾。
我不可能看错,我虽然不是什么神龙爱好者,但是耳濡目染之下我不可能认错。虽然刚才一时慌了神,但是或许现在我可以更加冷静地观察那汪积水,试试能不能再看出点什么猫腻。
然而,当我再次看向积水时——积水却不翼而飞,只留下裤脚潮湿的我站在原地。
只有脚背上传来的冰凉提醒我,我刚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唉。”
想起当时脚背上的触感,我却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我当时甚至做好了翘课的准备,然而无论是龙还是积水,都不给我继续深究的机会。哪怕我之后数次刻意走到那个岔路口尝试再次接触神秘,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那是仅此一次、却又转瞬即逝的神秘。即便每位朋友都跟我说,那是我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是我神游天外的习惯带来的幻想,但我依旧坚信,我当初的经历绝非虚幻。
“唉。”
我再次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一缕浅金色的光芒晃过我的视野,我忍不住眯了眯眼,才发现房间比我躺下时要亮的多。
太阳光顺着窗帘上方的缝隙透入了房间,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条横过墙角的光,缓缓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
天已经亮了。
“唉。”
我第三次叹气,缓缓爬起身,走向窗户。当我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我听到了正前方传来了“啪嗒”的一声。
窗外,一条白色的长尾正在敲打窗面,而玻璃窗上,正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END
Vol.216「睡眠不足」《达芬奇的优质睡眠》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醒来。
醒来。
“唔……”又一次在沉睡中被唤醒,又一次被打扰,理智和思维蜷缩在脑袋更深处,不愿出来。
“该起床了,年轻人。你的身体睡够了。”
“但我的…没有,睡够。干嘛不干脆让我一直睡到满意为止?”
“每一点时间都很宝贵,多学点东西对你没坏处。何况在解决关键问题之前,你总是没法睡够的。”窗帘被拉开,阳光让本就不情愿睁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上学时间,孩子。”
……
……
亚克一开社团活动室的门,就有一股暖气铺面而来,他浑身打了个抖,利索地进屋关门,把风雨挡在门外。
“都这时候了,还跟冬天似的冷,这鬼天气。我都有半个月没见到太阳了。”亚克在门口踩干鞋子上的水,再把伞叠好放进雨桶,才向室内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看过来的两人打招呼:“下午好,静学姐,还有,小文子也好。”
“下午好,亚克。”黑色长发的女性坐在桌子对面温柔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帮忙了呢,毕竟你们现在那么忙。”另一位站起身来的马尾女孩则恶狠狠地回答:“别用那个称呼叫我!”
“抱歉,成,只是开个玩笑。”亚克嬉笑着找位置坐下,“我来帮学姐赶本子的进度,是要在五月份前完成吧?”
东条静用掌心抚开自己微蹙的额头,虽然眉目间有些憔悴,但她用妆容掩饰得很好:“这次要在四月底前完工。唉,早知道就不弄彩色了,画得我头疼。秀文,把那块板子给亚克。”
“都说大二生这个时候最忙了,各种考试各种活动。润州姐和皮特都没来,你要过的考试也不少吧?”成秀文把平板电脑递过去,“还是说你打算摆烂放弃?”
“为什么不能认为我已经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来解决所有呢?”
“你会有什么好主意?考试抄别人的试卷,让别人帮你写报告论文?我听说休伊教授让你们去裘巴罗宫殿博物馆写观察报告还是论文啥的,每天去一次,每次写一篇,要持续一周哩。还有魔药考核、外语专业四级考试、社会实践报告……,你们时间应该都排满了!”
“成秀文,你还是个大一生,大二的事情不用搞这么清楚,”亚克在座位上不安的扭了扭屁股,显然他也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有把握:“抽出个把小时来总是没问题的,学姐以前可是帮我了很大忙。这叫报恩。”
东条静把成秀文头上竖起的发丝理顺,安抚了一番激动不已的大一女孩:“冷静点,小文。怎么感觉你比他们还着急呢。”
“可是,明年就轮到我了呀。润州姐说她已经写了一天的报告了,晚上四点的时候她们的宿舍灯都还亮着。肯定是在熬夜赶作业!”你怎么知道人家四点灯亮着的?亚克想问,但明智地没问。
“负责我们的还是那个库拉雷教授,这个学期他还叫我们冲进一间空教室去抓空气,我根本就搞不懂他。”成秀文的脸越说越白,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所以,其实我是想问,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度过这恐怖的一个月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还是那句老话‘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我计划了一个月的时间表,采用一种特殊的睡眠方法,也就是达芬奇睡眠法。”
“达芬奇睡眠法?”
“有人提到达芬奇?”对话中的三人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有人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提着两大袋子。
亚克向新进来的人招了招手:“嘿,亥托雷,你来得正好,雕像大师,我们正聊到和你有点关系的话题。快进来吧。”
“我离雕塑大师的境界还差得远呢。”亥托雷谦逊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袋子,“我刚看到学姐在群里发布的求助公告,所以就过来看能不能帮上点忙,顺便给你们送点吃的。”
“啊~真贴心,小雷。”东条静站起来接过一个袋子,“我看我们边吃边聊,之后在画我的本吧。”
四个人在另一张桌子上摆开外卖,亚克炫了半个汉堡一杯可乐后开始讲故事:“你们知道,我平时会帮老师们拿拿文件讲义什么的,前几天,我帮塔塔老师放她的书回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肯尼老师在和库拉雷教授在聊天。”亚克把手一指亥托雷,“他们在聊你的事。”
亥托雷嚼着薯条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肯尼老师说‘亥托雷上课总打哈欠,经常上课到一半不见人。我问了其他几位老师,他们也承是一样情况’。”
“我还以为上了大学老师都不会管你了,他们不是应该对班级的情况不热心的吗?”成秀文有些惊讶。
“他们是不管你,只要你不犯事。不过他们一样会聊学生的一些情况,他们也经常吃学生的瓜。”亚克耸了耸肩,看向亥托雷,“我之前都不知道,库拉雷教授是你的长辈。”
“库拉雷…教授,算是我的叔叔吧,不过平时我也不会特意去找他。”
“库拉雷教授就和其他老师解释,说你小时候患了失眠症,后来通过达芬奇睡眠法治好了。”
“等等,库拉雷跟你说,我小时候有失眠症?”
“不是跟我说,是跟老师说,我只是偷听到了。你每天都要睡好几次觉,每次睡一小段时间就醒,知道你活动了几个小时又回去睡觉,对吧。而且已经养成习惯很难改正了。”
成秀文惊讶地看着亥托雷:“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难怪你经常课上到一半就消失不见了。”静学姐也是一脸关切。
“见鬼。”亥托雷双手盖住脸上所有的表情,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好吧,现在你们知道这个真相了。不过放心,我的失眠症早就治好了,我现在生活很健康的。”
“没错,我后来去查了下资料,达芬奇睡眠法也叫多相睡眠,简单来说就是将人原本一天一次的睡眠分散成多个睡眠周期,每次只需要睡很少一段时间,就能保持3-5小时的完全非常精神的人体活动。达芬奇就是靠着这个睡眠法才能完成如此多如此惊人的成就的。”
“听起来有点像午睡。”静沉吟了一会儿说。
“意思是早上睡一次,下午睡一次,晚上睡一次,深夜再睡一次?”成秀文板着指头数道,“这样靠谱吗?”
“当然靠谱了,这边不是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顺便问一下,亥托雷,你的比例是多少。”
亥托雷明显愣了一下:“比例,什么比例?”
“就是睡眠和清醒时间的比例啊。”
“哦,那个……大概2比4吧。”
“两个小时睡眠,活动4小时,”亚克掐指一算,“那你也没节省时间。”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节省时间,我这是习惯,是生理需要。”
“好吧,好吧。我也不是追求这么一直这样,我就希望把这个月的时间尽可能利用起来。”亚克嘿嘿笑了起来,“其实这两天我已经开始按计划行事了,怎么样,没看出来吧。嘿嘿,我计划一开始活动4小时,睡1小时,之后再慢慢缩短睡眠时间,争取每次睡半小时,这样我每天能节省出3、4个小时的时间学习。”
亥托雷把吃完的快餐垃圾收进袋子里,一边没好气地说:“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精神。”
“当然了!学姐这边我也会每天抽1小时来帮忙的。”
“我也大概每天1小时,嗯。”
“那就谢谢我可靠的学弟们啦!”静学姐开心的地双手合十偏向一边,“学姐我好感动哦~”
之后,似乎正如亚克宣言的那样,每天1小时的援助,在3位后辈的帮助下,同人本的完成速度大大提高,东条静看着日历上的死线,也不再觉得可怕了。只是,到了达芬奇睡眠计划公布后的第七天,亚克缺席了。
“没有来。”亥托雷看着空着位置的椅子,点点头。
“没有来呢。”成秀文同样揣着手点头。
“我发的消息也还没有回,”静皱着眉头,手指不断敲打着电子屏。
成秀文凑到亥托雷身旁低声说:“其实现在不用帮忙学姐也赶得及了,所以小雷你明天不用来也可以了,我看你最近精神也不太好。”
“听起来不错……”亥托雷打了哈欠,正要说些什么……
“啊?!考试时睡觉被抓取辅导了?”东条静的喊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到底睡成什么猪样,会被老师抓去批评啊?我真的…………”
亥托雷和成秀文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笑容。
“看样子明年不太应该向达芬奇学习他的睡眠方案。”
“嗯,我在考虑现在就去裘巴罗博物馆写观察报告,明年再交上去,应该也可以吧?”
“应该可以,我听说那里的展览品已经几十年每换过了。”
……
……
END
(写完回头一看,好家伙全是对话。。。还可能有些不太合理的点,之后在看着改吧。顺便一说,达芬奇睡眠法目前应该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嗯)
作者:月溪明
tag:笑语
(还没写完,先传上来保命)
23.
①
童尧停下飞舞的双手,将桌上的玻璃杯递到我眼前,眼含期待:“给,尝尝吧。”
阳光穿过透明的杯壁,由各种颜色液体混合而成的浅绿色液体中许多绿色小圆球浮浮沉沉,像是绿色的星海。
我愣愣地接过,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微微的凉意从口腔蔓延到全身,仿佛被清凉的风穿透身体,身上残存的困倦被驱散,我的精神不由得一振,就像美美地睡了一觉后,浑身都变得轻松且自在,充满活力。
绿色小圆球进入嘴中,我轻轻一咬,富有弹性的外皮顿时破裂,内蕴的糖浆扩散开来,过分浓郁的甜味却在混合了清凉液体的丝丝酸涩后被中和,显得恰到好处。
“味道怎么样,喜欢吗?”他双手支在桌面,托着脑袋问我。
我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励,浅褐色的眼睛里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如同美丽的宝石。
“那就好,以后你想喝就跟我说,我给你做,绝对不会出现上次那样没钱买的情况了。”
上次?空荡荡的脑海中找不到他说的上次是什么。
我默默无语,下意识又抿了一口杯中液体,这次却觉得舌尖泛起阵阵苦意。
P18
②
啾啾~
窗外传来清脆活泼的鸣叫,我仿佛得到了赦免的命令,逃避地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十几只或灰黑或灰白的小鸟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看上去无忧无虑,活得天真烂漫。
童尧注意到我一直看着窗外,开口问道:“出去看看吗?”
一个多月了,我还是不习惯他的体贴和熟稔。他跟我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像个旁观者一样听着他讲述过去的种种,总觉得隔了一层无形的壁垒,所以我下意识有点抗拒着童尧的体贴。
不过我确实也想出去看看,苏醒之后就一直待在室内,能交流的对象只有偶尔到来的童尧,这样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3
第一次出门,我隐隐有些激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似乎驱散了内心的些许负面情绪。我忍不住抬起手,观察着身体被阳光照射的样子。
我照过镜子,知道现在自己的肤色白得吓人,有遗传的因素,也跟我虚弱的身体状态有一定关系。但在阳光下,苍白的皮肤浮现了很浅的红晕,看起来稍微健康了一些。
我放下手,余光看见一团黑影窜了出来,身体先于大脑反应摆出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身边的童尧后我一步做出同样的姿态。
下一刻,黑影的信息才传入脑中,原来是一只松鼠,是我反应过度了,我放松下来。
童尧轻轻叹气,语气有些感慨:“是松鼠啊。”
我看了他一眼,猜测他应该是想起了以前养过的那只松鼠,院子里还放着当时养松鼠的笼子,只是现在沦为了鸟儿玩耍落脚之地。
在他讲述过的故事里,那种松鼠是我送他的。
P10
④
灰色砖石路面上留下了树叶的痕迹,连叶脉都清晰可见。虽然略显凌乱,但给一成不变的地砖增加了别样的韵味,让这一小块地方与周围有所区别。
我不禁联想到自己,低低感叹了一句:“即使是落叶,也想着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童尧听见了我的低语,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我猜他应该是惊喜于我的开口,毕竟这一个多月里,我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或许在他看来,愿意开口说明我正在进一步恢复。
他的眼里没有我,只有以前的我。
可我呢,现在的我不该存在吗?
P21
⑤
我们走到了汽车站,童尧熟练地去窗口买了两张票,然后回到候车室坐在我身边。
他目露怀念之色,又开始对我说起从前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刚结束任务,两人都精疲力尽了,你要我坐在这等你,你先去买票,结果我在这坐了一下午,眼看着所有的车都走了,你还没有回来,我想去找你,又害怕离开这里之后你找不到我。等到天都黑了,汽车站都关门了,你终于回来了。你跟我说,你本来买好票准备回来,却遇上了突发状况,所以一时间忘了我还在候车室。我本想随口抱怨两句的,但是看到你身上的伤更重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我心里什么怨气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孤身作战。”
看来“我”以前挺照顾童尧的,听他说“我”还是他的队长。
可那都过去了,我已经不是“我”,他说的过去越多,我越烦躁。
⑥(玩具车.jpg)
“为了能尽早回去休整,你想了个巧妙的办法,带我偷偷爬上了凌晨工作的货车。货车声音很大很吵,车厢里货物的气味和尾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也很难闻,”
作者:诸子百
免责声明:笑语
(世界观为架空现实世界观,有些地方与现实三次元世界不符,文中地点皆为虚拟。)
1
夜晚六点,一座名为家乡鸡快餐店外,一个小女孩她趴在玻璃门前,摆弄着手里的玩具相机,学着大人拍照的模样,对着店内咔咔拍了几张。
小小的个子还没有门把手一般高,透过桌底的缝隙,她看见了妈妈朝休息室走去。依照以往的习惯,妈妈正在换上日常的服装,这意味着妈妈的下班。女孩脱下小背包收起相机,习惯性的摸起书包上的徽章,这块小东西被她摩挲的锃亮无比,透着店内微弱的灯光也能轻易晃出徽章边边的亮光。有了这只巴掌大的小徽章,就能提前进入游乐园,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无比振奋的日子,盯着徽章上米米鼠大大的笑脸,眼睛更加闪亮亮的。
小女孩探出脑袋,看见有人向这边走来,她抬起手试图拉开紧闭的店门迎接出门的妈妈。女人开门牵起冬冬的手,冬冬蹦蹦跳跳指向远处绚烂无比的乐园,五光十色的光束掩盖住将要驶来的红蓝闪光。
深夜10点,快餐店员工李娟来到正门像往常一样开启门锁。今夜本该朝海红夜班才是,她却与李娟提出了换班请求,李娟又想起中午时分的员工休息间内朝海红的话语:
“游乐园开业,我妮儿盼了很久,姐跟我换一下,明晚我再补回来。” 朝海红拿出一只包裹 ,大红色的塑料袋中是一件叠着板正的毛衣:
“上回你说冬冬毛衣好看,我这几天特地给你家小利也盘了一件..特地做大了些,可以穿几年”
见李娟没再说话,她稍显急促的推了那只包裹,试图直接塞进对方手里。李娟深知朝海红小朝的不易,小两口从农村出来,经历那档子风波后丈夫早死,小姑娘一人拉扯着3岁大的丫头在这偌大城市定居,无依无靠的仅凭快餐店帮厨工作度日。
在她看来,朝海红瘦瘦小小的模样像极了郊外池塘上不得已长出的浮萍,任风摇风摆,每一刻不得已的随波漂流,可真怕被坏人给欺负了。李娟不忍心拒绝,于是应了接过毛衣。厚实的包裹落到对方的手里,朝海红便才收回双手。话音未过半分,朝海红深知没了继续待下去的余地,点着头撑着笑走出休息间。
李娟不由得叹口气,可怜了这姑娘,她还不知道自己落在了谁的手上。
朝海红初入职时,包括李娟在内的妇女无不聚在细声讨论:可得亏赵三富接应了这对母子安排了工作,赵三富是个店长,那就是生意人,做生意的哪能做亏本的买卖,定是瞧准了小朝这样年轻水灵,不然也不会接一个带孩子的小寡妇另安排一处员工宿舍。
李娟持续盯向店内。借着阴沉的黑夜加之双层门的独特结构,里面漆黑一片。双层门的密封性与防盗性兼顾,李娟需要开启两扇门才能真正进入店里大堂活动。
一扇外门拉开,只是闻到鸡肉肉臊与消毒液叠加的气味,这种味道在快餐店内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逢夜班前会将东西全部清扫完毕,与美利坚的总店是同等培训习惯。可奇怪的是,李娟知道小朝干活向来麻利还净亮,就算是肉臊味也没别人值班的那般浓厚。
一扇内门又被拉开,更为猛烈的血肉味不断混浊锈气卷入李娟的鼻中,一段接一段的灌满鼻腔,一吸气甚至都能尝到一口不可说的异味。她有些慌神,昏黑的大堂无法辨认面前的任何物体,向前一步像是蹚进了池塘边,湿软的鞋底下不断发黏——没了灯光的辅助,整个感官快被这难闻的味道搅碎。
或许是自己吓自己,李娟扶着墙连忙打开贴在门旁的开灯按钮。一列接一列的灯管亮起,这才看清脚边不远处,侧躺着一张熟悉的面孔。
深夜十点半,月亮虽被密云遮挡,一处警局内依然亮如白昼,车辆从大门驶出,两盏车灯照亮路边赛月光。峯雪琼接到报案,报案人语气慌乱不断嚷着家乡鸡快餐店大堂杀了人,
夜晚不易凭靠路牌认路,只能依着印象,将车停靠在世纪大道周围。
“峯姐,那边好像有动静。” 讲话的警员走向角落,峯雪琼紧跟而上,这个时间点一切可疑的动静都将是关键。
顺着微弱夜风声,带进四处无人的街道口,街道口侧是一段铁制楼梯,顺着栏杆向上看是一排整齐的宿舍,路灯照及不到的位置有三四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堵着楼梯的出入口。
“让你们老板,赶紧回信!我这边客户可等不及了。” 领头的小子举着小灵通揣着兜,手里闲不住的晃来晃去。
峯雪琼透过他们的肩缝能够看出,围堵的正是一对母女。母亲抱着女儿扶着头,女儿的头顶带着米米鼠大耳朵的发饰,穿着母亲背靠在墙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或许是峯雪琼的视线过于炙热,那位母亲无助中的渴求目光与她对视。
穿过夹缝的无声求救让她想起那个黑夜,一间在雨中熊熊燃烧的房屋和一双宽厚的大手。
领头小子凑了上去,手将要落在那位母亲怀中的囡囡。
“这小姑娘..” 没等那领头小子说完,峯雪琼伸出一条腿冲着他屁股连踹三脚,一脚更比一脚力度大 。
那小子被踹的发懵加上重心不稳直接重重跌倒在地上。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峯雪琼硬生生破开一条被这几个小子拦截的出入口,用手臂挡在那对母女前面。她的语气强硬,职业性的问话使得气氛紧促起来。
“豹哥,咱直接走吧。”其中一个矮个子见势不妙,拉着领头小子起身准备开溜,几个少年拖着倒地的老大狼狈的跑出现场。
峯雪琼转过身 ,这才发觉对面的母亲年纪跟自己一样大,可怀中的囡囡也已经是三岁大小,她不由得半倾身子温声道 “你没事吧?”
或许是对方习惯了道歉,立刻哈着腰点头 “没事的没事的,谢谢警官。”
那位母亲道歉时垂下的头颅使这位从小便失去双亲的警官动了怜悯之心,峯雪琼全然不顾二人是一面相逢,摸索着口袋,只掏出了一张纸利落的写下一串数字,卷成一卷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这是我的手机号,我姓峯,你不用害怕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峯雪琼不敢离去,望向那对母女的身影,看人进了房间内才放心离开 :
“那几个小孩你面熟不?”
市中心她不常来,这样的商街也只是匆匆路过。
“有一个面熟,不过” 警员话锋一顿 “姚志远比我更熟,上次他亲手抓的人。”
“哦,他啊。”峯雪琼抛下一句便不再深问,比起那几个小子她更加在意眼前的案子。
穿过那个胡同就到了案发现场。
峯雪琼进入快餐店内,眼前的情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过于狰狞,法医早已将现场保护起来,流动的血迹刚已风化,一路蔓延至门口。尸体身着宽松西装,身上的名牌已经验明其身份,死者为家乡鸡快餐店的店长:赵三富。
死者赵三富心脏附近被击中次数五六有余,看得出凶手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刽子手,可刀刀致命。不仅如此,仅凭伤口走势,法医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死者在没有过多挣扎的情况下失血过多而死,这一句推断令峯雪琼有了不假思索的确定,这是一起熟人案件。
峯雪琼暂且放眼整个快餐店的布局与细节,既然是熟人作案,那么收银台上却为何出现盗窃的痕迹?她走进收银台内,大额的钞票早就被一席而空,桌上的发丝也被痕迹科同事收入其中,那根发丝带有栗色染色状,并且长而卷,应该是女士的头发。
从美利坚而来的家乡鸡快餐店的风格是许多传统店铺少有的,几张圆桌放于大堂两侧,墙侧则放置两排软皮沙发,墙上除了菜品展示广告,还有一处写有“员工风貌”的展示牌。
展示牌中是各个店内员工身穿店服的正面照,或许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峯雪琼看见员工面板中出现了熟悉的面容,员工名字为:朝海红。
此时接近凌晨0点左右,家乡鸡快餐店门前门后已经铺上禁止入内的字样,李娟站在胡同处,峯雪琼小队正对她进行询问记录,不过出现了一点小小状况。
“真的吓人啊,那个死相。” 李娟被刚刚的景象吓到惊魂未定,话语间抬头看向楼梯之上员工宿舍,几扇小小的窗户内不见光亮,神情才逐渐恢复平静 “也是死有余辜。”
没等峯雪琼顺势问,李娟瘪嘴放低音量 “上周赵三富跟他媳妇离了,扣扣索索的还托了关系,财产没分出去1分钱,这娘们气的每天下午来撒泼,赵三富怕影响生意这才下午关门早嘛。”
李娟又瞟了眼宿舍一侧窗户 ,若有所思中表情刷的就变了 ,连忙抓着峯雪琼的衣袖:
“警察同志,你得重点查查赵三富他媳妇,要不然下一个死的——”
“就是小朝啊!” 李娟的眼神带动峯雪琼向同一方向望去,那个方位是朝海红的家 。
2
次日早6点
小队围坐在会议室内,幕布投屏中投放着董卫梅的证件照与一组令人在意的银行数据。
所有人不敢言语,与其说是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其实是因为这次大队长老班破天荒的前来旁听,坐下的一个个正襟危坐不敢出任何声响。
“赵三富的前妻董卫梅,30岁海建本地人,家庭主妇无业。” 警员切到下页,银行数据转变为一张实打实的存折表格 “在案发的半个小时后,也就是昨天下午六点半,董卫梅的存折内存入中额资金,与收银台内盗窃的金额大致相符。”峯雪琼接过资料,使用红外线投影:
“有目击证人在昨天中午左右,看见董卫梅在家附近的进口商店独自一人购买了一把菜刀,据店员所讲是一把长柄金属材质斩骨刀。与法医同事的伤口鉴定大体相等,目前没有找到凶器可能会有下一次凶杀的可能性。”
“不过自昨夜凶杀后,家中无人也没有邻居看见她的行踪,基本断定失联接近12个小时。” 另一个警员接上,大部分都不自觉偷偷瞥一眼大队长。
“半天时间啊...” 老班抬头 “另外昨天李娟的笔录内提到的朝海红,哪位同志辛苦跑一趟?”
正所谓领导台上秀,台下同胞个个累成狗,他们小队从昨夜十点到今天早上可都没有闭眼哎,峯雪琼坐在老班身边,作为老班故世老搭档的亲妹妹,所有人齐刷刷朝峯雪琼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去。”
峯雪琼举手,心想正和她意。这是一个更加了解朝海红的机会。在昨晚的案发现场与李娟的笔录种,她发现了古怪的东西,或许朝海红能给她准确的答案。
会议结束后,老班给出私家车钥匙放在桌面,抛下一句 “路上小心点。” 就离开了会议室。老班的身影跟哥哥有几分的相似,每一次无意中的帮忙都是这个态度。
当下,还是她更重要。
峯雪琼开车再次来到快餐店宿舍附近,与昨夜寂静的大街不同,清晨六点左右市中心的散步街就已经缓缓恢复生机。唯独家乡鸡快餐店的门外贴着大大的禁止入内几个字样,放在如此繁华的街道内简直是格格不入。
峯雪琼看向朝海红住的那间小宿舍,当晚的漆黑吞没朝海红住的位置,丝毫没有发现她的门外贴着画样。
她向上走近,“进来请qiao门♥” 歪歪扭扭的字体与拼音一看就是小女孩的手笔。字体下面还有两个简笔画火柴人站在蓝蓝的白云天空下露着灿烂的微笑。
“咚咚咚。”峯雪琼按照门上的提示,轻轻的敲了三声,
“似啷个呀。”
口齿不清的方言从门内发出,随后又有挪动凳子的兹拉音,朝海红的大门外有一扇防护绿漆铁门,随着杂音结束铁门内的木门缓声打开,露出半截身子,脚下踩着小板凳,一位约么3岁大的小女孩,是昨晚朝海红抱着的小姑娘,她记得很清楚,据李娟说是朝海红的女儿朝白苹,小名叫做冬冬。冬冬看到陌生的人后,本该半耷拉的双眼立刻睁的大大的,满脸好奇盯着峯雪琼看了很久,小手抓着门慢慢晃动。
“是哪位?”
透过门缝,峯雪琼听到朝海红的声音,冬冬跳下小板凳搬着走进屋内,语气兴奋蹦蹦跳跳朝海红道
“是一个漂亮姐姐。”
朝海红将她拉进身后,彻底开了门。朝海红的一身碎花睡裙半披外套,散下的披肩长发垂在左边肩膀上,一双眼睛如同深谭的月光流动。
朝海红拉开防护门,示意峯雪琼向内走去,宿舍大门简单一层没想到内里比想象中的丰富,不像普通大学宿舍一样目光可及之处皆是床铺,面前一张简易圆桌两三张板凳,窗边炉灶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进门后,粥香溢满整座小小的宿舍。
“这是居民房改成的员工宿舍。” 朝海红挑起话头,见峯雪琼神色憔悴,捧着煲好的小锅面粥搁在圆桌上 “峯警官如果不介意,可以吃完饭再谈。”
朝海红做事如李娟说的一般麻利,没等峯雪琼拒绝,两三碗粥已经摆放整齐。峯雪琼无意中咽了口水,她的确一晚上没有合上双眼,也的确肚子空空。
峯雪琼有些不好意思,空手吃别人家白食不是她的作风。朝海红看出了她的有些为难,向厨房看去,只见有一小碟菠菜放在灶台旁大方明示
“峯警官会做菠菜饼吗?”
“不,,,不是很会。”峯雪琼此刻无地自容,窘迫的场面想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没关系,我来教你。” 朝海红没有让话题掉在地上,温柔的放置了台阶让峯雪琼走下。朝海红没有表现出同样的困窘,将墙面放置的一把斩骨刀取下。
“峯警官可以用这把刀将菠菜切碎吗?”朝海红的语气逐渐放缓,温声细语的她比峯雪琼想象中的更要温雅。
峯雪琼在家就没有拿过刀,自从哥哥离世后不是在食堂吃饭,就是在去食堂吃饭的路上,能拿刀的时候除了练习课上再也没握过,她接过刀,这把刀比实战用的匕首要重一点,锐利的斩骨刀刀锋早就被岁月腐蚀的坑坑洼洼。
“这把刀是怎么造成这样的?” 峯雪琼的语气不像朝海红的柔和,生硬且严肃的就像工作时质问一般,峯雪琼脱口而出后就开始后悔。
朝海红没有生气,没有对这样的语气不满,反而反问峯雪琼 “这把刀很好用对吧?”
峯雪琼掂量了一下,手感确实厚实很多,无论是用什么角度都不会觉得别扭。 “好用。”峯雪琼点头,细尖的刀尖面刻有外国文字样,这种品牌的只有那间进口商店有卖。
“是吧,这把刀无论是切酸菜还是切猪肉都很轻易,而且是把洋菜刀,所以我一直都不舍得扔。”
朝海红笑了一下,峯雪琼发觉朝海红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配上那对眸,她简直能盯着看好久。
峯雪琼很快切好菠菜,看对方熟练的打碎鸡蛋放在煎锅内,峯雪琼早就饿的饥肠辘辘,这种美食的味道对她而言,比加班还要煎熬。
“姐姐姐姐。”冬冬凑近,静悄悄的拉了峯雪琼的衣角,她这才发觉冬冬光着脚走近竟然没有任何声响。
转身看去,一支大大的米米鼠发饰戴在冬冬头上,腰上还穿着一朵公主蓬蓬裙,头饰和裙子全都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
“好看吗!”带着点小骄傲蹦蹦跶跶的转了一圈 “是妈妈昨天在迪尼尼乐园给我买的。”
“好看好看。” 冬冬被夸的有些飘飘然,紧忙爬上床拿出她心爱的琪琪小相机,跑过去拉着峯雪琼的手
“警察姐姐我们一起拍一张。” 朝海红见状只好在背后悄声对峯雪琼讲 “是玩具相机,随便拍就是了。”
峯雪琼被冬冬牵着,冬冬学着动画片那样将相机镜头对准自己跟妈妈与警察姐姐, 随后闪光灯一亮,冬冬大喊了一声
“茄子!”
冬冬现在超级开心,迫不及待向峯雪琼展示昨晚跟妈妈去游乐园的“战果” 。装有各种纪念品的礼物袋子被冬冬一股脑撒在床上,一张抓拍的合照吸引了峯雪琼的注意。照片上写有迪尼尼的激流勇进项目,“这是妈妈,这是我。”冬冬指着照片,画面中是朝海红与冬冬穿着蓝色的雨衣被游戏中的“瀑布”袭击的一刻,时间的落款是昨晚的18:40左右。
这个时间点..幸亏不是她,峯雪琼暗中松了一口气,面前圆桌的饭变得更加美味起来。
3
朝峯二人吃完饭后,峯得知今天是冬冬去芭蕾舞兴趣班的日子,峯雪琼提议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开车去少年宫。
今天天气不错,老班的新车就是好开...、
峯雪琼等红绿灯时摩挲着手动挡把,时不时瞧着后视镜,一路上峯雪琼一直在找机会向朝海红发出吃饭邀请,她不习惯自己欠别人东西,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找不到机会开口说话。
“嗡嗡。”
峯雪琼正要开口,却被口袋中的通讯设备阻挠,她打开外放将通讯设备放在副驾上。
“我们查到了董卫梅的行踪,就在十分钟前她在海建东城火车站购买了一张前往申平的火车票。”
手机自动挂断,朝海红能透过后视镜看到峯雪琼的眉间逐渐紧锁,峯雪琼作为心情写脸上星人,就算是半天的小小相处,可以看出峯巨大的心理活动,只好见状:
“冬冬我们就在下个路口下车吧,不能耽误峯警官工作对不对。”朝海红安慰着冬冬,冬冬点点头,“不能给警察姐姐添麻烦!”
朝海红与冬冬的话语让峯雪琼的稍显担忧的心彻底放下,“冬冬等姐姐,姐姐忙完来接你。”
走时峯雪琼向冬冬不舍的挥挥手,她跟朝海红短暂的对视点头后又匆匆上了路。
-40分钟后-
面前景色快速后撤,随着峯雪琼的心境时光开始倒流,此时此刻她已经笃定——她不可能是嫌疑人,峯雪琼在内心彻底否认自己曾有的推断。
“按死亡时间来讲,董卫梅与朝海红的活动时间太过紧密,我有理由相信朝海红应是同谋亦或另一个嫌疑人。”
“不能简单的只是推论,证据呢?”对,证据呢?
峯雪琼回想起那张决定性的照片,冬冬的笑容是那样真实纯真,隔着单薄的相纸都能感受到涌出的快乐。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朝海红这个小狐狸精!”
通讯器内传出一位妇女的吼叫声将峯雪琼从飘忽的思绪中扯回。
“现场海建东城火车站北门路口,再重复一遍,海建东城火车站、北门路口、犯罪嫌疑人、董卫梅挟持了受害者朝海红,请各个部门火速支援!”
峯雪琼驶进火车站附近,没到达目的附近,亮黄交织的警戒线已经被围观的人员堵得水泄不通,无奈之下峯雪琼钻过人群,停在了警戒线之外,她看见宽敞无比的马路内一女与警察对峙,持着刀械冲着朝海红。
董卫梅情绪激动,见警察不敢轻举妄动,一把拉过朝海红将刀放在朝海红的脖颈处,寒气逼人的刀尖无情,尖利刀锋轻轻划过便有了些许的血迹。
董卫梅不清楚自己只是因为赌麻缺钱,才抢劫了该死前夫的收银台,怎么引得这么多警察前来追捕?
有情之鬼胜过人,无情之人不如鬼!她就是觉得赵三富死的好!苍天有眼,活该!真的活该!自己的夜夜祈祷这算是有了用,董卫梅睥睨四周发出苦笑,“赵三富死了活该!”
此时此刻董卫梅彻底发疯,披头散发的模样加上赴死的笑容比厉鬼还要可怕。她全然不顾周围警察的安抚,自顾自带着手中的人质向后退往几步,嘈杂警灯仿佛晃瞎她的双眼,不断涌入的车笛音蒙蔽了董卫梅的神经。
董卫梅耳朵旁清晰传入一道细小的柔音:
“人是我杀的。”
如同轻风一样飘柔柔吹进,又飘柔柔的飞走。峯雪琼在同样的位置亲眼目睹自己亲哥哥的死亡,同样宽敞的马路,同样的车,不同的人。
那天的具体场景已经模糊不清,朦朦胧胧之中仿佛梦境,小小的她被挡在警戒线外,不顾一切的哭泣也没再唤醒向日葵的阳光大哥——
拌着一白一亮,一蓝一红一轰鸣中,董卫梅与朝海红被急速驶入的面包车撞出峯雪琼视角外。
面包车司机见式不妙急忙向后撤半米,车轮的打转引起警员的注意,小队很快做出了反应,部分控制了肇事司机,部分维持了现场秩序,部分保护出事现场,只有峯雪琼第一时间去看了朝海红的如何。
在董卫梅的劫持下,朝海红半个身子被遮挡,好在伤势没有想象中的重,可即便如此脸上,腿上,甚至是胳膊肘上依旧被擦划出伤痕。这个画面跟当时情景太过相似,以至于峯雪琼有些缓不过神,几乎是身体的本能拉起朝海红的手,她的手早就没了少女的白皙,天天干糙活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一双软软净净的手?
朝海红半睁开眼,模糊之后见到峯雪琼嘴巴不断向下撇,峯雪琼瘫坐在朝海红的面前,她宛如月牙一样弯弯的笑眼早被雾气熏满。朝海红捧着峯雪琼的脸抹掉眼角的泪。
“不要哭,峯警官。”
此刻,笼罩在两道月光上的阴云被擦干了。
-三天后-
董卫梅救治无效,当场死亡。两家人因家丑风波,双方的葬礼草草置办。朝海红因几天前的威胁加车祸躺在医院里静养,如此看来董卫梅的动机是板上钉钉。可峯雪琼内心仍然有巨大的疑问,她决定路过葬礼现场,也不能确定能否寻找到那个答案。这个杀夫案一传十十传百的,两家亲戚全都来凑个热闹,即便不是很熟的亲戚,因为这个荒谬的事件也想过来瞧瞧动静。
一个孩子被母亲的拉扯下在葬礼外徘徊,胳膊上黑色的袖章可以证明为参加葬礼的人员,男孩带着一款令峯雪琼无比熟悉的小玩意——琪琪照相机,男孩对着路过的陌生亲属拍来拍去,孩子的母亲看这种场合下这熊孩子不合时宜的玩耍,一怒之下将玩具照相机摔在地上,照相机身侧摔出一条裂痕,又经过路面石子的碰撞坏成两节,露出了一段胶卷。
“这个照相机不是玩具吗?” 峯雪琼靠近,透过阳光能够清晰看见胶卷上的使用痕迹。
朝海红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她换下病服在医院后的一处十字路口拐角携带纸钱烧了起来。火苗肉眼可见燃烧的猛烈,禁锢在一个小小的铁盆里,铁盆就像是蚕蛹的壳,坚固又不易抓破,盆内纸钱不断交织被火焰拨弄的燃烧殆尽,朝海红眼中满是将要溢出的热烈的熊熊火光,一阵铃声响起——
“海红,冬冬来看你了吗?”是峯雪琼的电话。
“没呢,她现在还没下学。” 朝海红停止手上的动作,靠着烧火棍站起。
“冬冬的相机有没有在你的身边?”峯雪琼粗略的试探使得朝海红的展开微微笑意。
“没呢。” 朝海红拿出冬冬的儿童相机,拆下胶卷。 “她对她的宝贝相机一点都不离手呢...”
朝海红将胶卷展开,对着天空显出影像,一张反相店外照跃然眼前,仔细辨别才能看清店内朝海红拿刀的身影。
“等放学后,峯警官一起跟我去接冬冬吧。” 朝海红手扶小灵通,将全部胶卷扔进铁盆内,火势正旺胶卷一点点被蚕食歼灭,直至化成灰烬。
那边一阵沉默之后,语气渐弱“谢谢你那天请我吃饭..很好吃,我不知道怎么答谢..” 俗话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朝海红手拿着那张三人的合照母带,小心翼翼着收进钱包里,同样也是顿了很久:
“那...作为补偿,我能不能叫你...峯姐姐?”
-end-
作者:【七招】喵哩
評論MODE:隨意
林一山端着今天的第九杯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和擦肩而过的老王打了个招呼。办公室里人人都叫他“小林”,哪怕比他小一点的,不过他也不太在意。
他长得普普通通,今年刚刚三十岁,看起来随时会淹没在人群中,寡淡的脸上平时都没什么表情。作为一名市场分析师,他的工作需要大量的数据整理和分析,要求严格、细致,在工作中需要保持高度的责任感和耐心,经常需要加班赶项目进度。
常年加班使得他的脸上布满了细微的皱纹,显得疲惫而苍老,比他实际的年龄最少老个五岁。凑近看,日渐稀疏的发丛里也隐约有了白发。虽然经常加班熬夜,但他身材看起来还是很健康的,不是麻秆也没有啤酒肚。
此时的他,额头微微冒汗,肌肉紧绷,步伐急促,唯一的目标是尽快的完成手上的那份报表。他每天都像个机器人一样地来回穿梭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资料、打文件、填表格。他的高负荷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的肌肉酸痛、眼睛发干。但现在工作不好找,他又刚刚谈了女朋友,正是需要冲一冲的年纪,所以尽管加班变成了日常,但他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坚持着。
身边的同事纷纷散去,他却还没能完成今天的目标。噼啪的键盘声一直伴随着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办公室渐渐变得空荡荡的。小林知道他应该休息了,但还不能离开。
当他打完最后一行总结,瘫坐在椅子上时,忍不住伸手去摸咖啡,却在端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早就喝完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黑眼圈明显的挂在他的脸上,经常被女朋友嘲笑是国宝级帅哥。嘴唇干裂,但为了今晚的睡眠,他又不得不控制咖啡因的摄入。
他忍住头昏脑胀的感觉,开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报表,确保没有任何错误。这样的加班生活已经持续了六天,他对着电脑喃喃自语: “马上就可以弄完了……”。
事与愿违的是,他的眼睛在劳累和疲惫之下渐渐发花。虽然试图更加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但屏幕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然后淡化为灰白色调。他有些困惑,试着调整了一下显示器的亮度和对比度,却没有改变它的效果。
接着,他开始听到了奇怪的音乐声,就像是路边洒水车的背景音乐,带着嘶啦嘶啦的杂声。这声音来自他的电脑,而他的电脑是没有音箱的。他的蓝牙耳机安静的躺在桌上的充电盒子里,并没有播放任何音乐。
他吓了一跳,试图寻找声音的源头。但随着时间的推进,这音乐变得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一阵可怖的尖叫声,几乎刺破了小林的耳鼓。他试图跑离电脑,但发现自己的脚完全动弹不得了。他的嘴巴长大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突然间,电脑的画面开始剧烈晃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靠在椅子上,双手紧紧的握紧把手。接着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黑白的文字和图片从屏幕里面流淌出来,漫过桌面,像有意识的生物逐渐向他伸来。他摇晃着身体,无声的呐喊,闭紧眼睛,都毫无用途。就算看不到,他也可以感觉到这些文字和图片侵入自己的眼睛,仿佛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了脑海里。
“蛇”舔了一下他的大脑皮层,一道电流滚过,让小林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困在了加班的噩梦中。最近他总是做着这样的噩梦,哪怕难得的周末也不例外。总是在加班,一次又一次的和女朋友道歉,一次又一次的推迟本来约好的其他事情。
这个梦不会被其他因素干扰,不管他吃了安眠药还是听了助眠音乐,只要他睡着,就会进入到这种继续加班的噩梦里。白天工作,睡觉也要工作,他一开始把这事情当作笑话说给女朋友听,但是随着噩梦次数的增加,他们俩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林一山,醒过来!”他握紧了双手,在内心里大喊。每次意识到自己身处噩梦,他总会想办法逃离。随着做梦次数的增加,他发现这里的环境几乎就是现实里公司的翻版。劣质的地板,乏味的狭小办公桌,丑陋的百叶窗帘还有窗外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外面的世界正在下着大雨,这雨声也正是他刚才把不知名音乐当成洒水车配乐的原因。
“我要走出去,首先是大门。”他大声的喊出自己的下一步目标,哪怕声音并没有脱离他的嘴唇。每一次,只要他能够在想象中靠着意志走出公司的大门,他就可以短暂的摆脱这个梦境,于是他聚集起全部的精神,把意志专注于想象公司大门的形象。
他知道只要能一步步地想象出自己所熟悉的环境,就能如同往常一样逃脱梦境的困扰,今天是周五,下班以后要和女朋友吃饭,看电影,他答应了很久的,今天一定要做到。
在他的想象中,手臂和腿部逐一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他真的感受到了大厦里熟悉的楼梯、地毯和柜台。一步又一步,他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他看到了公司的大门,但依旧被一股不可理喻的恐慌和恐惧所笼罩。
洒水车的声音变得模糊而粘稠,仿佛一层包裹着他的粘膜,它就是阻挡在现实与噩梦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穿过它,现实和梦境的就会发生转换,他就可以离开那个充斥着永无止尽工作的空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推开了那扇门,然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像树叶一样,他飞了起来,在杂乱的刹车声和水幕中翻滚摇曳。天上没有下雨,撞飞他的黑色大奔车牌号是沪A•23333。
他落在了洒水车的面前,看到了阳光照射下的彩虹。
“梦还没醒吗?”
【完】
作者:巫念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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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吃番茄?为什么?
你把手掌伸给对面的人看,你的掌心有五颗痣。
你开始讲述这个故事。
你七岁那年第一次拿起锤头,
在一个寂静的春天。
你踩在湿润的带着点潮气的土壤上。
翠绿的茎沿着木质的架子攀爬伸展,叶子层层叠叠铺开,红色的小番茄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上面。圆润的、饱满的。
在这寂静的春天,
你听到眼前的小番茄蓬勃而出的噪音。
张牙舞爪、毫不知耻,卖弄着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片静默的绿里,在风迟缓的脚步中,它红得聒噪且刺眼,令人生厌。
春天不应该有番茄。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刺进你的脑海。
番茄亮起了红灯。
不应该再进一步了,这是邻居种的。这一切跟你毫无关系,它只是生长,你可以闭眼。
但——它太碍眼了。
你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却又控制不住走向前。
你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脚趾缝沾满了泥。有蚂蚁从土里钻出来,爬过你的脚背。你无声地靠近。
它还在嬉笑、尖叫,直到阴影将其笼罩。
你忍无可忍地伸出手——
它终于闭上了嘴,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死前的呻吟
你摊开手掌,手里稀哒哒留下来它的尸水,沾着黄绿色的籽。你把手凑近鼻子,野兽似的嗅嗅,有点酸,有点腥,混合而成一种令你上瘾的味道。原来让它闭嘴这么容易。
你高兴的太早了,你用余光瞥见绿叶下面藏着数不尽的番茄,原来它们躲在后面窥视你。目击你的所作所为。
它们沉默着,在你的视线与它们相碰的一刹那,集体爆发锐利的叫喊。那声音刺穿了你的耳膜。
你被震得摔倒了地上,碰倒了放在架子旁的锤头。那是邻居用来修理架子的,你见过他使用它。
高高地举起——重重地砸下。
你爬起来,试图拎起它。
那是一把沉重的、需要你用尽全力举起的锤头。木质的柄光滑极了,你险些握不住。
你有些踉跄地举起它——
差点砸了自己的脚。
在一个寂静的春天,在爬满绿荫的架子上,在喧嚣的番茄面前,你高高地举起锤头。
你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却听到一声闷响。
好像被风从遥远的地方送来。
你吓了一跳,双手松开,锤头掉到地上。
你环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东西被砸碎。
只有风吹着枝叶,番茄们也恢复了沉默,红得透亮。
你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你的幻觉。你的手心里都是汗。
你不顾地上的锤头,落荒而逃。回到家,番茄黄色的籽已经死死地嵌在你手心,你拼命地洗手,它们却像活了似的往你的皮肤里钻,变成五颗与生俱来的痣。
然后呢?
忘了,我换了个地方居住。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春天没有番茄吧?
谁知道呢,你说。但我不吃番茄是真的。
这让你看上去有点儿真。对面似乎想要缓和一下逐渐僵硬的气氛。
你看上去——
那人眯着眼睛,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但你不在意。
死气沉沉。
你给每一个问你为什么不吃番茄的人讲述这个故事。这是第三千六百八十二次。没有一个人懂你的故事。
无聊。
厌烦。
你用叉子把盘子里的番茄分成两半。
叉子刺破柔软的皮肉,露出里面的汁水。
你看着淡红色的番茄汁流淌到盘子的边缘。
你用叉子碾着番茄肉,碾平、碾开,反反复复。叉子刮拉着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你充耳不闻。
你再一次把番茄肉铲起来,一下,两下,三下……
一开始是缓慢的、打发时间似的插下去,但渐渐的,它们开始发出声音,从微弱的呻吟,到肆无忌惮的鸣叫,每刺一下,它们的反抗就越加激烈。
于是你的速度愈来愈快,你的胳膊似乎不受控制一样上下摆动,叉子碰撞盘子,发出激烈的声响,密集的鼓点般的声音卷席了你的意识。
大量的想法在在你的脑海里膨胀、滚动、翻涌、挤压。
番茄的噪音海浪一般冲刷着你,你的思维在冲刷与拉扯中逐渐被碾成无数条一闪而过的线。
你已经无法思考。
你握住了七岁那年丢下的锤头。光滑的木柄让你混沌的思维短暂地分出一条清晰的线。
它从何而来?它是凭空出现,还是一直躺在地上,等着你去捡?
这一次,你轻而易举地举起了它。
你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掌上。
你振臂一挥——
随着手臂挥舞出去的瞬间,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哗”地散成一群飞往天际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在空中一会儿离散,一会儿聚拢。
面前的人应声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意识回笼。
你透过餐厅的旋转玻璃门看到了七岁的自己。
你终于知道那天的声音从何而来。
第二下——
你的手和脚无限延长、扭曲、变形,你的身体伸展、伸展、再伸展,慌乱的人群成了搬家的蚂蚁,高低错落的楼房变成了图片上的几块小拼图,你无限大。在你差点触碰到云的瞬间,“咻”的一下,你伸展的身躯迅速收缩。你听到身体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感受到迅速摩擦产生的疼痛。
“啪”的一声,身体弹了回去,痛快极了。你恢复了原形。
第三下——
你跳起了舞,一嗒嗒二嗒嗒三哒哒四哒哒,你踩着节拍滑动着,脚尖探出,收回,旋转。你跳得太快了,以脚尖为中心不停地旋转,脚下的风把你高高地托起,你看到森林的深处,一头雄狮一口咬住了鹿的脖子,把它扯翻在地。
当你开始坠落,你不担心粉身碎骨,掌心里的种子破土而出,在瞬间抽条成腥臭的藤蔓,将你托住。
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你跨过汩汩的红色河流,越过玻璃与食物残渣搭成的山脉,无视现实的哀嚎,前往远方的远方。
你将与谁相遇在下一秒,在这喧嚣的春天?
作者:江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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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梁姐真是太厉害了!”
“这么轻松就搞定,不愧是你呢。”
梁颖大方的笑着接受夸赞,最终的成功冲散了一直以来的压力,让她整个人感觉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样轻飘飘的。
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
下班回家,梁颖哼着歌进门,把外套和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洗洗手便去拿保温桶里的饭菜。
“还知道回家?”
厨房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冷不丁出声指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旅馆呢。”
梁颖嘴角放平,暗啧一声,“妈。”
“别叫我妈,我当不起你妈。”
她讪讪的在餐桌旁坐下,闭嘴吃饭。
不知道白天老母亲又受了什么刺激,这会儿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还是不去触那个霉头了。
见梁颖许久没出声,梁妈心里窝着的火儿越烧越旺。年轻的时候老公管不好,老了孩子还不听话,再一想到上午在菜市场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由悲从中来,叹自己一生命苦。
“吃吃吃,就知道吃!”梁妈忍不住火气,一巴掌拍在餐桌上,“你还有脸吃!”
“啊?”梁颖整个人都傻眼了,这咋吃饭犯法了?
“30岁了也不结婚谈恋爱,让你相亲这儿那儿的理由不去看不中,整天搞你那破电脑,公司是能给你养老送终还是咋地?”
“养老金不就是……”梁颖想也不想的要还口。
但梁妈不听她逼逼叨,继续输出,“你那没用的爹就是因为不听我的话,自己把自己作得了癌,早早死了;你也好的不随,整天不干正经事,这个年纪不结婚,人家都以为你有病。”
“……”梁颖真的要无语死了,谈恋爱这种事又强迫不来,没合适的当然结不了婚啊,这怎么又扯到有病上了?
知母莫若女,跟老母亲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梁颖清楚此时该如何脱身。
她连忙放下碗筷,端起一副知错就改的温顺模样。
“妈,别气别气。这个星期不是有相亲吗?我去。把公司加班推了,就是总经理亲自打电话请我,都耽误不了相亲,您放一万个心。”
梁妈本来发过一通火,这心里就好受很多,这会儿又听女儿说软话,就顺着台阶下了。
“你有数就好。”
说完起身回了卧室。
梁颖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又把碟子碗刷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这才悄咪咪回屋躺下。
经过晚饭那一遭,她也没心情加班了,随便看了两眼手机,就洗漱睡觉了。
时至半夜,已经睡熟的梁颖全然不知,漆黑的屋子里,她那老母亲正一言不发的站在她床头,手上还拿着红剪子。
“……梁家嫂子,听姊妹一句,可不能由着小颖这孩子胡来了。”菜市场的嘈杂声如潮水般涌来,将梁妈包裹其中,她的耳边全都是小区里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的声音,“缘分这个东西,多碰碰总会碰到的。”
“但是现在年轻人浮躁得很,一眼定生死。俺老家就有个偏方,玄得很,只要你这样……这样……再这样……小颖的缘分很快就能来了。”
“小颖……”梁妈嘴唇轻碰,没法出声音。
她在床头站了许久,终于举起剪子,剪掉了女儿脸侧的一截头发,随后用早就准备好的红绳捆结实,塞进女儿口中。
“红线,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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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颖这一觉睡得很沉,兴许是连续加班后遗症,虽然睡得死,但是依旧很累。她还在不停的做梦,感觉自己好像坐火车似的,路过了好多地方,一直在路上,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好不容易赶路的梦结束,她又掉进了一间奇怪的屋子。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听老母亲说相亲的事儿听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竟然梦到了结婚,还是老一辈盖红盖头的那种。
她的眼前被红盖头罩住,只能低头从下面看到一点。
水泥做的地面,红色绣花平底的婚鞋,不知道是秀禾还是什么款的红色婚服,手中还有红绸花。
梁颖试着动了动,往旁边一挪,胳膊就碰到了人;盖头下面也能看到一截黑色的衣袍。
“邻家人未识,床上坐堆堆!郎来傍户门……”
忽然,两小儿的声音传来,不知是唱着还是念一那首诗。
两小儿声音忽远忽近,仿佛呼吸一般张弛有度,紧接着锣鼓响起,又一道声音插进来,“……礼成!送入洞房!”
梁颖迷迷糊糊的还在想,这片段是不是在哪部电影里看到过,结果下一秒,整个人如坠悬崖,跌入了一狭窄空间。
上下左右前面后面紧卡紧将她限制住,直白点形容,就像是被装进了芭比娃娃的包装盒——棺材。
对,梁颖终于意识到,自己躺在了棺材里。
她下意识想要呼救,却发现嘴巴根本张不开,别说说话了,连“呜呜”声都发不出,嗓子仿佛被糊住,喇得难受。
梁颖一下子就慌乱,她赶忙挥动手脚,去抓、去踹,想要把棺材盖顶开,再不然让外面的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好。
但直到她抓得盖子上鲜血淋漓,双手白骨外露,都没能发出一丝动静。
四周寂静的可怕,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梁颖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
虽然她在昏过去之前还在想,这破梦赶紧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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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梁妈起晚了,毕竟昨晚上睡得晚,起不来很正常。但梁颖睡得很早啊,都七点多了还不起,今天上班肯定得迟到。
梁妈是不在乎女儿事业,但她在乎工资。
做好早饭后,耐着性子温柔喊了两声,见没搭理,她便拧着眉,推门进了梁颖卧室。
“叫你起床,怎么还不起?”
梁颖躺在床上不为所动。
“小颖?”
没反应。
“梁颖!”
梁妈上前两步,伸手把女儿薅起来——入手,一片冰凉。
作者:舞舞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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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水
我死掉后,领到了一只装着木瓢的桶。我不知道给我桶的是鬼还是神,它只让我去河边把桶打满,说水满时自然会有差来接我。
我想这就是孟婆熬汤的用水吧。接我的人会把我打的水给孟婆熬汤,喝下那汤我就能去投胎了。
我接过桶,那是一只古装剧里才见得到的,四壁由几片木板围成的桶。我特意看了看木板有没有特别短的,毕竟在电视剧里,鬼神总喜欢在人死后用不同的花样折磨他们。
我桶的木板每根都一样长,底也很结实,就不知道木板缝间漏不漏水。我的一生平平无奇,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当然也没有什么杀人放火的罪行。唯一让我不安的,是我生前不敬鬼神,开过不少损阴德的地狱笑话。以前老说阴间阴间的,真到了阴间反倒怕被穿小鞋了。
我按鬼神指的方向来到了河边。河上雾气很重,我看不到河的对岸,也看不到哪里有桥。阴间很暗,所有的东西都雾蒙蒙的,除了手里的桶和岸边的河水,就连我自己都模糊不清了起来。
我拾起桶里的木瓢,哗哗地给桶里舀了几大勺水。看起来很大的桶里一下就装了一半,我看着我辛勤劳动的成果,不由地想歇一下。这里是阴间,不能玩手机。但我浑水摸鱼的经验可是从小学算起的,那时候可没有手机这种高科技,不是照样剥指甲、做小动作、和人交头接耳吗?
我东看看西瞧瞧,在我边上找到了一个同在打水的人。我看不清它的样子,我看了看我,才发现我也一样。
死后的人似乎会失去生前的样貌,变成雾一样的模糊不清的形态。这是好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死的时候有全尸,哪怕这里是阴间,我也不想身边出现一堆碎肉,或者身边出现一些面目全非、高度腐烂的尸体。
那团雾拿着和我一样的桶,手里的瓢也和我的一样大。它也哗哗地打水,但不知为何,它桶里的水怎么都装不满。
“喂,你看看你的桶,是不是漏了。”
我叫住它,凑近看它的桶底,却发现它的桶完好如新,但不管舀多少,水都只有一指节高。
“你的水怎么只有这么点?”
同样的动作,我的水已经打了半桶了。为什么他的水满不起来?我开始担心我的桶,我打的这半桶水会不会只是个甜头?到后半桶时这个桶会不会突然裂开,或者偷偷地在底下漏水?
我摸了摸水桶的外壁,因为我打水的动作有点大,水桶的外壁算不上有多干燥。我把桶放平,桶里的水还是那半桶,也没见水面落得有多厉害。
看来我的桶没事。
这个打不起水的鬼,八成是在哪得罪了阴间的话事人,或者是在阳间时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才要遭这罪。我有点怕,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又怕跑的时候激怒这个鬼——万一它发起火来砸烂我的桶,那我不也要在这陪它了吗?
这团雾见我在捣鼓我的桶,也把头伸了过来。我不敢躲,只好让它看个痛快。它看了我的桶,看到我桶里的半桶水,点了点头。它比我想象中的友善,它说我的桶没问题,让我不用担心,还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了。
它可能是个好人,我错怪了它。但如果它是个好人,为什么桶里的水装不满呢?
“你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水装不满?”
它摇头。
“那为什么?你桶接不满,不是要一直在这?”
它说没事,有些人的水打得快,有些人的水打得慢,它就是打得慢的那些。
它是打得慢的,那我是打得快的了?我用我的勺子往它的桶里舀了几勺水,但无论我舀多少,它桶里的水都涨不起来。
它说打得快还是慢看的是桶,就算打得快的人往打得慢的人的桶里打水,打得慢的桶也涨不起水来。
原来是这样。我又用瓢往自己的水桶里打了一瓢,水涨得很顺利。
它说我这样最近来的人,水都满得很快。而它来得比较早,桶里的水就满得很慢。
“这些人也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我指了指河边其他打水的雾,如果最近的人打水都像我这样快的话,那该走的人早该走了。
它摇头,说这些人都是他之后来的,虽然比我早一点,但没有他早。
不远处的另一团雾似乎打完了水。它站起身,向河上走去。我跑到他打水的地方,往那人离去的方向看去。那人踩过的水面上依旧漫着浓雾,沿岸是漆黑的河水,而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我回到了我的桶边。那团雾说那人刚刚是打完了水,被接走了。
“他是去投胎了吗?”
它不确定,它只知道打完水的人能离开这岸边,“投胎”这个词也是听其他打水的人说的。
“你以前不知道人死了会投胎吗?”
它说它不知道,它只知道打完水的人离开时都非常高兴,应该就是所谓的“投胎”吧。
中国人应该都知道投胎这个词,这个人会是外国人吗?到了阴间以后我们的样子模糊了,说不定语言也不再分汉语英语,变成了一种大家都能听懂的阴间语言。
我向他解释了什么叫投胎,还告诉他面前的这条河八成是忘川。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应该是走上了奈何桥,他会把水桶交给孟婆,让孟婆拿桶里的水熬一种会让人失忆的汤。
“失了忆以后就能投胎了,我们会作为新的生命降生到世界上,开启全新的人生。”
它点头,若有所思。接着问我是不是很想马上投胎,还有没有想见的家人。
我摇头,我不知道它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它说我现在的水没满,还可以在河边逗留。它在河边见过很多水涨得和它一样慢的人,它们打不满水,便常在河边聊天。它发现这些打水很慢的人多有家人或爱人,它们的言语中充满了对现世的留恋,无时不刻地记挂着在世的家人、朋友,直到它们在河边重聚——关系近的人很容易在河边重聚,重聚以后一起打水就很快了——当然,也有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人的,它们会不停地问新来的人时间,估摸着故人都已逝去后,它们的水也会满上。
“你水满得这么慢,你是在等人吗?”
它摇头,它说它没有家人友人要等——那些人早就来过,早早便打完水投胎去了。
我点头,说我也没有。我没有要等的人,我不相信爱情,也不想花精力社交,工作枯燥乏味也不想和同事套近乎,每次见家里人他们也只会催婚问工作,尽说些让人血压飙升的玩意。
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不会碰到我那些还没死掉的亲戚吧?想到这,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我往桶里砸了好些水,桶里的水一下高了一大截,眼看就要满了。
“我要早点离开这里,投个好胎。”
它点头,祝我投个好胎。
“你也是,早日投胎。”
我为我的桶里舀上了最后一瓢水。
周围明亮起来,这是一种拨云见日、非常畅快的感觉。眼前的浓雾散开,一座通往对岸的桥在水上清晰地显现。桥的那头有人向我走来,这应该就是来接我的差了。
我看了一眼刚才还在祝我投个好胎的它,它仍在阴森、幽暗的河边,几乎与河上灰蒙蒙的水雾融为一体。也不知它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明亮的景色。
我向它道别。它感谢我,感谢我给它讲故事。它一直没有投胎,在这里听我、听其他死人讲故事就是它最开心的事。
我可怜起它来。
“你到底在这里多久了?不会……有一百多年吧?”
它摇摇头,让我往前猜。
“古代人?一千年?”
它又摇摇头,让我再往前猜。
“两千年?”
它继续摇头。
我还想再问下去,但对岸来的差架住了我,将我往河对岸送。
我要投胎了,但我没得到答案,像心里有根刺一样难受。
我回头,那团雾已经消失在河面的光晕中。
要是打完水前把问题问完就好了,那样就能毫无遗憾地上路了。
我在差人护送下平安过了桥,桥对面果然有一个熬着一大锅汤的婆婆。
她将我的水熬成汤递给我。
喝了这汤,我就会把那团雾,还有生前所有的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吧,然后我会一干二净地重获新生。
忍受不了那根刺的折磨,我将汤一饮而尽。
作者:蜂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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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
今天开始我的主要工作变更了——我被分配去护理一位昏迷不醒的病人,额,至少我这一天并未见过他睁开双眼。医生他们对待这位病人的态度很奇怪,感觉只要涉及到这位病人,大家就都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涂抹的痕迹)紧张,慎重?我分不太清,不过好事是我的工作量大大减少了,只护理一位4楼病人可比每天查房2楼轻松太多。
4月15日
午休时我隐约听到主任那桌谈起我目前负责的病人了,但我开始工作这一周并未见过医生查房,他们是怎么掌握这位病人的情况的?或许和床头那些复杂的仪器有关系吧,我敢说那些仪器的价钱一定比我十年的工资还贵。(潦草的除法公式)除开心电监护,最少还有3个仪器我根本不认识,见鬼,怪不得有些研究员私下会说四楼是经费无底洞。
4月18日
主任今天来查房了,还带了两位研究员。他们都对那些仪表上我根本看不懂的数据很感兴趣,我隐约听到他们称呼这位病人为2号,这很奇怪,因为病房是3号房,大概是有什么我不清楚的编号规则?
4月20日
好闲,好闲,我感觉脑袋上要长蘑菇了,这样的工作跟还在二楼的时候相比轻松得不像样,而且还涨了工资——我都有点不安了,总想到恐怖小说里的一些桥段。
算了算了!少想这些有的没的,(涂抹的痕迹),就换一下深度昏迷的病人的输液液体,抄抄仪表数据能有什么危险!
4月24日
今天,额,不对,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得冷静一下整理好思绪才能接着写日记。
(被撕去的半页)
好吧,长话短说,2号醒了,我昨天晚上在抄那些烦人的数据的时候他的呼吸突然停了一段时间,仪表显示是11秒,但对我来说简直跟一个世纪一样,然后2号他突然睁开眼来,成功地吓了我一跳。
当然,被吓到的可不止我一个,2号醒来不到5分钟,主任就带着那些研究人员“涌”进了病房,我被礼貌地请了出去并被带去做了个体检,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我松了口气,检查的人也松了口气,大大的那种。
2号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4楼的病人都比较特殊,但很难想象会有病人被当作危险辐射源一样处理,我回想起来仍然一阵后怕,要是我被查出来有什么问题,可能就会像合同上说的那样(涂抹的痕迹)了吧。
想辞职回家,我认真的。
先写到这里,我得好好睡一觉然后接受精神检查。
4月24日
我为什么要写两次日期?可能真的有点糊涂了,精神检查搞得我晕乎乎的。
先说好消息:没有异常,我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被带去(涂抹的痕迹);再说坏消息:我完全不记得精神检查的过程了,这令我感到不安,仔细回想的话甚至会有点头疼,这可能就是医生说的药物副作用?我不知道。
唉,脑子里东西挺多的,乱得不行,先睡一觉吧。
4月25日
好吧,班还是得上,世界好残酷。
工作一切照旧,除开输液的液体少了一瓶营养液,还有就是我有时会和2号说几句话,就我俩不多的对话来看,2号出乎意外的很有教养,在询问昏迷期间的事后,他甚至郑重地向我道了谢。
2号除开做身体检查的时间,基本都呆在病床上看书,我有注意过他在读什么书,但我英文的水平太差了——我第一次为自己没好好学习感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对了,主任在午休的时候把我叫出去聊了聊,他说检查只是按照规程行事,希望我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不怎么信他的鬼话,2号一定牵扯到一些秘密,只是我接触不到。
4月27日
现在看,2号的苏醒对医院来说就像向池塘里投了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水面有了一些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了。
一切好像都回归日常,只有我这几天不太安稳的睡眠还提醒着我精神检查的事——没错,我现在仍旧对那个检查,或者说我丢失的那段记忆相当在意。我有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员工也接受过这样的精神检查,但没有任何结果。可能确实是我能接触到的圈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接受了这样的检查,又或者…
罢了,结果好,一切都好,老妈经常念叨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难以辨认的字迹)该死,发生什么事了,楼下有一个女人在尖叫!!
我的…天呐,尖叫声停止了——伴随着玻璃破碎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我根本不敢向窗外看,是有人跳楼了吗?真希望没人出事,这栋可是员工宿舍…
(墨水的痕迹)(被划去的脏话)没有救护车的声音,没其他人醒来——至少从窗帘缝里没能看见对面楼任何一间房亮灯,见鬼…只有我醒了?是不是该往中心打个电话…
(撕去的两页)这太折磨了,我不敢开灯,不敢往窗外看,我缩在床上,膝盖上摆着日记本,只有写点什么我才会感觉安心点…我刚写了两页自己都看不懂的胡言乱语…我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可能等天亮了我得去看看…
4月28日
好吧,今早出门,没看见玻璃碎片,没看见尸体,没看见血迹,是噩梦?不太清楚,午休的时候问了问住我隔壁的朋友,她表示完全没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大概真的是我精神压力太大了。
趁换班的空闲我去看了看医生,他给我开了点助眠的小药片,希望真的有用。
2号今天注意到我的精神不太好,他甚至对我表现出了关心——感觉有些复杂,不过还是谢谢他了。
对了,晚饭坐我隔壁桌的是认识的安保人员,他们好像在抱怨排班的事,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4月29日
医生开的药真有用,久违地睡了个好觉,甚至没有做梦。睡眠充足的感觉太棒了,感动。
我和2号的关系好像变好了,在他不看书时还会有比较长的对话——对比之前的两三句交谈大概真的称得上是对话了。我得知他是个心理学家,因为患病的关系入院治疗(后半句好像是个废话),我借着机会问了问他在看的书,名字实在拗口,没能记下来,大约是《意识形态的〇〇》,只看书名就知道是我绝对不会看的那种书…
4月30日
做了个有些奇怪的梦,梦里我一直盯着星空…那些星星的光…大概很漂亮吧,我回想不起来,梦里的其他部分都很模糊了。
虽然做了梦,但精神良好,我的好睡眠真的回来了。
4月31日
今天和2号又聊了会儿天,和他聊天总是令人愉快,他仿佛掌握着一种与人交谈的…技巧?天赋?我不太好形容,但2号确实有些特殊,我甚至不抵触告诉他一些很私人的事,比如我的家庭…
5月2日
又做了一样的梦,我脑袋一片空白地盯着星空…这有什么寓意吗?我今天和2号聊天时提到了这个梦,2号表现出了浓厚的好奇,一直追问我细节,只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5月3日
家里来了一封信,妹妹的病情加重了…我准备多转一些钱回家,让妈妈叮嘱医生用更好的药,唉,幸好换来四楼后我涨了工资。对了,今天午休我又听见安保组的在抱怨排班增加了,最近治安不太好,新闻时不时报道暴力事件和火灾,真令人不安。
撇开这些烦心事,2号今天比较,呃,兴奋?和他聊天时我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错,连我自己也有些被感染。我有些庆幸负责的病人是他了。
5月4日
还是同一个梦…不过我感觉有点诡异,这次的星空有些不一样,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我在被谁盯着一样,细想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和2号聊了聊,他安慰我说这种梦一般源自于自己的不安,看来我最近确实有些神经过敏。他还说连续做同一个梦说明我潜意识有一直在意的事,不过我对这完全没有头绪。
听说2楼出了什么事故,有个护士受了伤,希望她没什么大碍。
5月5日
2号在今天又陷入了沉睡…我有些失落,感觉像是失去了一位朋友。
今早开始他就一直坐立不安,我尝试安慰他,但在和他肢体触碰——准确地说,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2号突然开始颤抖,并情绪激动地大喊,随后就…昏迷了过去。我吓坏了,连忙联系了医生,主任也来了,检查后说2号只是又陷入沉眠,不过按规程我得又去做一次见鬼的精神检查,我真讨厌这玩意,我的记忆又缺失了一段。
5月6日
我开始真正感觉到一点寂寞了,2号确实已经像是我的一个朋友一般,现在我准备开始好好学学英文,看看2号的一些书,这样如果2号再醒来,我们又可以多些话题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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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声音,好像是几个男人在低声交谈…或许我该往外面看看…
好吧,我受不了了,管他的,我要把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以辨认的字迹)
我不该往窗外看的!!我不该往窗外看的!!我不该往窗外看的!!是他!是他!!
————半页污损的日记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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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
日记已经编好了,接下来我得整理一下头绪才能好好记述今天真正发生的一系列事…虽然我一直隐约有着预感,但我确实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好吧,从今天早上我上班时开始讲起。
2号今早一直坐立不安,且很难沟通。我和他搭话他只会回我两句话,“他要来了”和“我无能为力”。我尝试弄懂为什么他会这样神经质,但在和他肢体触碰——准确地说,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后,2号突然开始颤抖,并情绪激动地大喊。我只好联系了医生,在护工的辅助下2号被打了一针镇静剂,按理来说这够他睡上一整天,按理来说。
接着我只好一直待在他的病房,监控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百无聊赖的我准备挑一本2号看的书来看——我记得有阵子他在看一本中文书,于是我在他的书箱里翻了翻,但并没有找到。当我失望地起身坐会椅子上时,我发现2号醒了,正看着我。
不对,醒来的不是2号,而是另一种…东西,我只能这样形容那个可怕的存在,我当即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恐慌之中,那种注视仿佛将我的存在彻底分解——如果没有被打断的话。
2楼在这时传来了刺耳的女人尖叫,“2号”陷入了一种呆滞,我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并成功了,我跑向门口,只想快点远离2号。我几乎是撞开3号房的门的,我在走廊一边漫无目的的奔跑一边大叫,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头部的一阵剧痛。
然后我醒来——入眼是散发着温和光芒的天花板,我缓缓起身并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密闭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大概十多平方,每一面都铺着某种灯板,简单来讲,这个房间中四处都是光源,根本不存在阴影。
大约是观测到我的清醒,房间的灯光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
就先写到这里吧,我正在被监视着,这次写日记时间已经够久了,明天我得随身带着这几页,到时候再接着记述。
5月6日
平常的一天——如果我没有保留这些记忆的话。2号陷入了新一轮的沉睡,输液液体又多了瓶营养液,回到原样。我有时看着2号的脸,一想到这背后有某种可怖的存在也在沉睡,我就感到后脊发凉。
接着昨天的记述,房间的灯光闪烁的同时,气温开始升高,大概到了35度左右,我开始出汗,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小时,灯光和失水让我感到疲惫,接着不知道安装在何处的广播开始传来人的讲话声,那是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声,她问了我相当多的问题,我全部如实回答后广播陷入了一定时间的沉默。随后某种带有麻醉性的气体涌入房间,我的身体被迅速的麻醉,某种意外发生了——我的意识尚且清醒。
我从一种上空的视角看着自己被抬上担架,并在一个小时后以意识模糊的状态接受了一位医生的“精神治疗”。他似乎尝试对我的记忆进行某种程度地替换和删除,并认为自己成功了,这解释了我上次精神治疗后缺失的记忆。随后,我的视角逐渐下沉,并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混沌。
之后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脑子里有两种版本的记忆,明显是植入的那段大致是:2号突然大喊后就陷入了昏迷,我吓了一跳,赶忙通知主任后他们检查确认2号又沉眠了,按规章我被带去做了精神检查并开了些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显然医院方面并不希望我记得这些经过,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我的大脑正在经历某种变化,是这种变化让我保留了记忆?如果是,这种变化又是如何引起的?2号背后的那个存在…或许我该用“祂”来称呼,祂与这一切有着什么关联?
谜团太多了,我需要时间来调查,好准备从这一切中脱身。
对了,我突然能读懂2号看的英文书了。
还有,或许我该再准备另一本日记本,小巧一点的、可以随身带着的那种。
———几页完整的日记纸
作者:陵子
评论:随意
姜先生的年纪已很大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爱犯困,却都起得很早。姜先生自己是不敢说自己老的,因为他没甚后人;自个儿都觉老,那么将来的许多时日,只靠个老头子便很难支持。
他学着巷子里的老前辈们晒太阳,喝茶,养花。小院子里盘着绿油油的葡萄藤,辟了窄窄的土地种些月季,栀子之流。姜先生就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在他那把老竹的躺椅上,打一下午的瞌睡。半梦半醒的,就有意地将一些事情在脑子里迂回修改成自己满意的模样,哄着自己编排些理想的戏剧来。他也不爱跟旁人多话,生怕被同年的邻里做了老年痴呆——其实没人敢当他老年痴呆的,有几个他这般年纪的还搬得动十几公斤的花盆!
姜先生总自嘲,说是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坏。譬如晒完太阳就容易忘记收回那把躺椅,夜里下了急雨,便淋得透湿;泡茶时总不记得先滤过第一泡洗茶叶的热水,花儿也常常忘记浇水捉虫。姜先生有时候想,要是与泽还在,两个老头子大约还能互相提醒着;可惜与泽去得早,与他那扇前清时候流传的点翠头面、正红绸袍一同投进了早年的那场赤腾腾的火里。
一片衣角都没给姜先生留下!
有时姜先生早起梳洗,看着镜子里的影子,就有些痴痴地想多了去。镜子里面有一个红衫戴点翠凤冠的粉墨美人,柔柔地唱着:人生在世如春梦......
那是与泽!
那是他念了多年的与泽!
与泽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与泽气度好,相貌好,对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绅士作风。哪怕后面家道中落,跟着戏班子上台去唱大青衣、闺门旦、大花旦——那也是一等一的人才!那时候姜先生也没钱,巴巴地跟着与泽东奔西走着。与泽唱完了,走到台后去,姜先生就给与泽备着洗脸的温水,眼睁睁看着与泽那张涂着白粉油墨胭脂的脸,笑眯眯地映在水盆里......
脂粉洗去了,水也浑了;与泽的脸,自然从水里寻不见了。
姜先生有时跟邻里街坊说起这个,便会深深地叹气。邻里老人都是跟他们从同一个年代走过来的,谁都懂他的意思;可谁也不想说。只拍拍姜先生的肩,让他好好保重,没了。
镜子里到底还是姜先生自己;那盆水里头的,大约也只有姜先生一个人了。
几年、几十年,或者后面还有几百年,只有姜先生一个人怀念与泽了。
天空是碧蓝的亮堂堂的水色,有几分阳光从云层外面漏出来。姜先生于是抬了前夜里被淋湿的老竹躺椅去院子里晾着,穿着件很久的衫子,背着手,眯着眼,往空里那几只白鸽子望去。
扑棱棱的白翅膀在天上飞着,那可真好看。
居委会的人也没想打扰姜先生的安宁,只找来浆糊子,把清洁费的单子贴在姜先生小院的门上:某某户户主姜与泽,未缴纳清洁费十几元......
邻里便有人很紧张地去捉居委会成员的袖子,低声道:莫管莫问他,老妖精在这里住了六七十年了......还是这张脸!一点儿不显老相。
居委会的成员不晓得这段民间的历史,惊讶道:那这院子是......
少说,少说。这院子是姜与泽早年被洗了白,夸奖是京剧艺术家,上头批准给他常住的房子——唉,可他还天天唤着自己的名字,当自己还活在那时候的火里头呢。可怜是脑子受了损,当年那些娃娃可真混蛋,往他后脑勺狠敲......我在这儿住了三十年了,我爸跟姜与泽是一个年纪!可我爸早就去见他的大慈悲佛祖啦!
姜先生不知道门外的低吟风声,自然不会受其困扰。
姜先生每日依旧是晒太阳,喝茶,养花,偶尔拈着手随意唱唱游园惊梦,玉堂春,贵妃醉酒等曲子,也算自得其乐。从什么时候起姜先生就当与泽是他最好的伴侣了呢?兴许是当年姜先生被红袖章娃娃们齐心协力丢去火里头开始,兴许是三四十年前,什么什么胖墩墩的慈祥老者握着他的手,激昂地为他鸣不平,又送他一处半面邻水的院子......
从矮墙远望那水是天的颜色,天也干净,挂不住一片云。上下一看,竟然从天落地,一片广大的浅碧色。人生在世如春梦......梦醒尚是红尘人。姜先生躺在老竹躺椅上,只望望那碧汪汪的蓝天,就觉得很满足。他阖了眼睛,白净的皮肤与乌黑的头发被阳光烤得发烫,微微地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玻璃似的误会。大门口路过谁家的小孙女,抬起汗津津的小脸往他门里只一探头,以为姜先生是睡熟了,又蹑手蹑脚躲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