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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魇
评论:笑语
题目:《我们结婚吧》又名《3067年,我带着老公去抓小三》
今天是3076年12月23日,是我人生中第二十三个排卵日,我即将排出第四枚受精卵。在这个并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决定带着我的丈夫,去他那间给非婚内亲密伴侣精心布置布置的爱巢,和那位占据了我枕边人另一半心灵的女人,见上一面。
我按照“深层个人管理”智能管家给出的建议,早上八点十五分时,带着我的丈夫走出家门,驾车到达城际高铁站。九点整,我们通过综合审核,坐在预定好的并排座位上。我的丈夫——奥迪尔——很快沉沉睡去,我侧过头看着他的脸,看着那熟悉的五官和微黑肤色上的白色斑点,想着当年他在我的一众追逐者中有多么不出众,但最终以韧劲和诚挚打败了同类,最终在牵住了我的手……我们直到昨天还睡在一张床上,我前天才知道他有一个婚外情人,而这个情人住在他打造的金屋中,已经超过了三年。
他将这一切对我和盘托出,只因这位情人小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本周内就是预产期。哦,是的,这位情人小姐是一位“古人类”,也就是那种需要用自己的腹腔来孕育生命的可怜女人。
说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内心的好奇竟然压倒了应该存在于“妻子”身份应有的震惊和愤怒。我虽然只是一个插画师,但爱好之一是生物学,且对此颇有研究。如果不是奥迪尔告诉我他和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做过了亲子鉴定,我甚至怀疑他被骗了——没有人类和古人类能够成功繁育后代的先例,最起码我没有听说过。由此我还得出一个判断:大概上层对我们这些普通人隐瞒了更多关于人类和古人类的事。不过眼下我仍然需要解决掉这个相对棘手的问题,我对那个正准备见识这个世界的小生命没什么意见,但我确实很介意她或者他分走应该属于我和孩子的财产。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很琐碎,很糟糕,像一片被污染得很严重但你必须每天泡在里面的水域,你的选择有且仅有不时地逃出去洗掉那一身污垢,再回来染上一些新的。
城际列车到达了终点站,我们下了车,在车站中穿好防护服,戴好头盔,正式进入了古人类生活区域。我打开换气口,尝试着呼吸,那空气的味道和之前闻过的一样,又冷又干。是的,果然这一切都不值得多次感受,在我回过神来之前,换气口就被我下意识关上了,温暖的水流冲刷上来,让我找回了一丝丝正常的掌控感。
我租了一辆悬浮车,它真的很老,以至于导航系统和我们正在使用的智能管家系统无法匹配。最终我只能让奥迪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时提醒我转向何处。这样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个居住点前,奥迪尔表示,接下来我们不得不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达。
步行二十分钟,很难想象奥迪尔每次见到这位小情人都需如此大费周章,我不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我们人类和古人类的身体结构是有一定差异的,所以比起步行更适合游泳。但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这点困难倒也可以克服。奥迪尔在前面领路,他的个子比我矮一些,我只能放缓自己的步行频率配合他,等到站在一个黑洞洞的门口前时,我想,以我的步行速度,大概只需要十三分钟。
“就是这里?”我打量着周围挤挤挨挨的建筑,问奥迪尔。他点了点头,算作回答,侧身对我比了个“请进”的手势。我走了进去,打开正对面的未上锁的门,里面是一个十平米见方的、种满了各种花的土地。“我通常都是踩着它们过去的,她也一样”。奥迪尔说,三两步跳到了对面,回头对我笑了笑:“这些植物的生命力很顽强。”我通常不会如此残忍,但事急从权,我也只能依法效仿。我隔着防护服,感受着植物的触碰,跨到门廊下时,发现奥迪尔已经打开了下一扇门。
“你回来了!”门里响起一个快乐的女性声音,像一些高频率的海豚一样啾啾作响。接着一个身影慢慢地移动到我面前,那张明显属于古人类的脸上露出了很精彩的表情,“她是你的妻子。”我丈夫的情人看着我,又看了看奥迪尔,接着对我伸出手:“你真漂亮。”她说,“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但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我们三个人走到客厅里坐下,我和情人面对面,奥迪尔坐在旁边。“我叫多丽丝,你可以叫我多多。”她费力地坐下,看着我的眼睛。“你可以摘下头盔,我专门为人类兼容做了室内环境设计。”
我摘下头盔,我为什么要如此听她的话?她可真迷人,我刚刚是不是已经跟她握过手了?“普莉希拉,叫我普瑞斯就可以。”我说,“你刚才说,你不知道奥迪尔是已婚的?”
“确切地讲,他没有提过他是否在婚姻中,我也没有问过。”她说,“要是说我没有丝毫怀疑,那也不太确切。但是……”她看着我,露出一个挤眉弄眼的笑容,“你懂吧,有些事情。”
“奥迪尔是一个不错的男性人类。”我点点头。
“老实讲,我一开始没想到能够怀孕。”多多说,“我想你跟我一样,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所以有些肆无忌惮过了头。当初我只是想读小说研究方向的二学位,但我的家庭并不允许我再支付一笔学费了。我总去图书馆借书,因此认识了奥迪尔,接触过几次后,我们渡过了还不错的约会时光。他说可以资助我读书,我嘛……何乐而不为呢?”
“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也是在图书馆。”我说,“见过一次后,他就对我展开了追求。”
“那是自然,你魅力非凡。”多多看着我,由衷地说,“就算我是个古人类女性,都快爱上你了。”
“哦别这么说,我从进门开始就盯着你看个不停。”我说。
我们对着看了一会儿,一齐笑出了声。这真奇妙,在城际高铁上我还在想着如何在这个女人面前优雅地产下一枚受精卵,然后高傲地转身离开,把她痛苦的啜泣声留在一个肮脏简陋的铁门之后。
“我想,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些奉承话的。”多多说,“实际上,我可以马上离开奥迪尔,因为我已经拿到了学位证书。这个孩子我愿意独自抚养,我的钱养活两个人还是有一定余裕的。不过如果您想拿回那笔属于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的书销量不是特别好,所以大概……四年左右,我想这就差不多了。我唯一的请求是希望能够留下这套房产,可以从现在开始向您缴纳租金,也可以按照一定比例分期偿还。”
她说得真流畅,看样子已经规划过一阵子,这女孩真不错,既聪明又坦诚,还不太贪心,我愈发喜欢她了。“这种事奥迪尔难辞其咎。”我说,“我愿意为你支付一定数额的金钱作为补偿,嗯……这样好了,这套房产你可以免费使用五年,然后无论你是打算买下还是付租金都可以再商量。”
“你真好。”她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见你的孩子们,有这么优秀的母亲,他们也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
我笑了起来:“是的,他们都很好。奥莉、茜茜,还有——”
我的脸开始扭曲,我要排卵了,事到如今我不需要伪装,每次排卵其实都很痛苦,所以我并不喜欢排出受精卵的感觉。多多明显慌张了一下,看起来是想起身帮我,但刚刚抬起身体便很快摔了回去。她裤子的裆部开始变色,她开始呻吟。奥迪尔弹起来,在我们中间转来转去,一边抓自己的头皮一边嚷着要不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们怒吼着叫他滚出去。
我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我从身下捧出一枚湿哒哒的受精卵,而多多从身下捧出一个明显有着古人类特征的婴儿。我们沉默地看着彼此,和彼此手中的生命。
“嘿。”我开了口,声音嘶哑地说,“我有个主意。”
“什么?”多多说,她看起来明显比我疲惫很多,似乎要睡着了。
“我们结婚吧。婚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没有奥迪尔在的,更好的图书馆。”
作者:【十一招】穆珛
关键词:旋转木马
评论:无声
*没头没尾普普通通OC游乐园团建
“石头、剪刀、布!”
一只摊开的手对上两个拳头。游黎初推了推帽檐,比出胜利的姿势:“轻轻松松~”
“初姐的猜拳也太厉害了吧……从小到大我好像就没赢过?”游明对自家堂姐的猜拳实力心服口服,一边摊开游乐园的地图册打量一边凑到堂哥身边嘀咕,“你赢过吗游曲?”
“为什么你叫她姐叫我就直呼全名啊?!”
“我哥对我的战绩是367战0胜哦。”游黎初笑眯眯给亲哥补刀,“啊,现在是368战0胜了?”
“唉。”游明摇了摇头,给游曲递了个怜悯的眼神,没再多说。这幅样子反倒让游曲更觉被嘲讽,抓狂地捏住堂弟的脸拉扯。
“小明啊——我觉得你最近是不是有点飘了?快点大喊曲哥天下第一三声来听听?”
“各窝搓惹……”能屈能伸才是存活之道!
陆醒从自动贩卖机抱着四瓶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残忍兄长蹂躏弟弟无情姐姐在旁笑得大声的悲惨景象。他先是单手拿出手机艰难地拍了张照,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用冰矿泉水的瓶身贴了贴游曲的脸。游曲冻得一哆嗦,松开手斜睨着陆醒:“你就不能好好递给我?”
“作为长辈,这是对你欺负弟弟的惩罚。”陆醒一本正经,却收获了包括被解救者本人在内的三双白眼。陆醒的爷爷和游家三人的太爷爷是战友,两家的良好关系一直维持到了这一辈。陆醒随母姓,年龄在几人中算中间,辈分上却比几人大一辈。但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爱给别人当爹的年纪就一起玩闹,让他们按辈分叫人是万万不可能的。自诩大哥的游曲双手抱胸,居高临下……更正,微仰着头开口:“长辈?那你有本事对着我爹去喊哥。”
陆醒不做声了。游叔叔是不会在意这种事,但他妈肯定会把他耳朵拧掉。还不想英年早聋的陆醒分完水,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所以你们定好了没?先去玩什么?”
二十来岁正是适合来游乐园玩的年纪,更巧的是陆醒前阵子抽奖中了四张票。难得大家最近都不忙,拼拼凑凑挑出来一天来玩一趟。但对于先玩哪个项目,游家三人谁也不让谁,对此并无所谓的陆醒机智地溜出战场买水,此时回来检验战果。问是这么问,陆醒也早有预料地看向游黎初——开玩笑,谁还没跟她猜拳几十次0胜过?走之前听他们说猜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结果了!
果不其然,游曲和游明垂头丧气地指了指游黎初。陆醒眨眨眼,拉长了声音:“所以,我们要先去玩——”
游曲和游明的叹气好大声。
“没错!先去玩旋转木马!”游黎初得意地宣布。
“没事的,虽然对中学生来说有点幼稚,但对成年人来说刚刚好。我爱旋转木马,旋转木马真好玩。”游曲自我安慰着,然后怨念地看向站在围栏外面的游黎初,“所以你为什么不来?!”
“我玩的话就没人给你们拍照了呀?”游黎初举起相机,“放心吧哥!虽然我摄影比较业余,但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工作人员催促着场内游客尽快落座,游曲丢下一句“不准发朋友圈一定要发的话把我那帮损友屏蔽了!”,狼狈地试图找一个比较符合自己审美的位置。后边的陆醒早早挑选了一匹可爱的白色独角兽,一身潮服坐在上面——嗯,很违和。但陆醒本人浑然不觉,还非常配合地对着游黎初的镜头摆pose。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游曲倒吸一口冷气,决定还是找自家亲爱的小明堂弟报团取暖。往前几步,游明找了匹带翅膀的飞马,正在上面放空大脑。
“妈妈,我想坐飞马……”路过的小女孩奶声奶气。
“飞马这个叔叔已经坐上去了,我们去坐南瓜马车好不好呀?”
小女孩没吭声,被妈妈拉着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游明实在绷不住自己的表情,趁着旋转木马还没启动下了飞马,一回头正对上游曲复杂的眼神。
游明:“……”
游曲:“……”
游明:“……坐南瓜马车吗哥。”
游曲:“……坐。”
轻快的音乐声响起,圆形的台座上,形态各异的木马排成一圈,伴随着音乐一边转动一边上下起伏。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也连成一片,梦幻中更多几分童趣。
“咔嚓”“咔嚓”“咔嚓”。和场外满脸笑容的父母们一样,游黎初兴高采烈地按下快门,把或完美融入或努力绷住脸的兄弟们的样子记录下来。嗯嗯,虽然我哥说不准发朋友圈,但没说不准发家族群啊?
哎,我的拍照技术真不错。
Vol.244【污染】
作者:【十二招】萝卜
mode:无声
我哥死了,被装在十毫升装的防护瓶,和三位队友一起。我哥,一米八几的高个,现在居然可以揣兜里。把他们捧起来的那刻,我恍惚得想吐。
徐队给我派了任务,要我带哥和队友出发,做投放任务。队长像往常一样少话,嘱咐完三点事项和路线,就让我走了。我驶远,回头看了一眼狭长的基地。生者和死者没什么不同,都是被装在某个森严的容器里,这样想,不知道是“我哥的死生都一个样”,还是“我活着宛如死亡”哪一个念头宽慰了我。
我打算不走最近距离的污染地,而是去趟海湾区,我们以前老家那儿。习俗因为代价高昂而不断衰落。我仍认为灵魂应该送到家乡的风里,哪怕风已浑浊,肉体无法归根。开车的时候,我注意力老忍不住在兜内,差点撞上一座小废墟。“有的污染物会保留些许心智,对外界环境作出反应,切记,它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同胞。”徐队的嘱咐对我来说反作用更大,我太希望我的口袋里突然有点小动静。平时能冷静猎杀他人变成的污染物,换成自己的亲人友人,人人心里有一个坎。徐队说过,当我过了这个坎,我就够格当小队的新队长了。我不想太早当上新队长,看来我哥和我的前辈们很希望,因为他们一动不动,仿佛向我保证,他们已是最低级的污染物,最安全的实验品。
晚上睡车里,我做梦了,梦里,我在吃绿舌头,绿舌头透亮亮的,清晰得很,我哥的脸却糊得像有百十只雪糕融化在上头,黏黏地滚动着。
我问他:“哥,如果二十四小时以后,就要去死,我们该去做什么?”
我发自内心地问他,十四岁的我鼻炎不好,考试不好,爸爸妈妈也不好,死对年幼的我有莫大的吸引力。锄地锄出金龟子的幼虫,我会呆呆地看很久,看它们晶莹剔透地蠕动,挣扎,再以“害虫”的判断来上一锄头。上初中的我,对任何命,对我自己的命也是这个态度,命被暴晒在泥地里,我站着观赏它,死只需要一个定性,一下锄头。
我哥正正面面瞧了我一眼,他的脸还是糊糊涂涂。他给了我一个脑瓜,软得像一滴奶油滴在我的额头上:“川儿,你嫌我抢了你想吃的冰点,想咒我死是不?”他转身摸了摸他的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大堆钱,我接过钱,钱在我手里融化,黑黢黢的一坨。“如果今天要去死的话,咱们就小卖部把冰柜里的冰点都买来吃了吧。四支四支地买!别一下子买太多,容易化了!”
我出门买雪糕,结果买了个世界末日回来。世界末日有四种口味,是黑巧克力味,黑巧克力味,黑巧克力味和黑巧克力味的。四根雪糕直直吃到我的胃里,把我的胃冻成了防护瓶。
我惊醒了,下意识摸了摸我的口袋,污染物还在。回忆了一下梦,主要是想回忆好久没吃到的绿舌头和我哥。梦里我哥怎么会是雪糕脸?我思索了一阵,突然又觉得,他好像本来就是一张雪糕脸。或者因为他太喜欢雪糕,所以他本来就是一只雪糕?“污染物母体完全吸收个体前,个体存于世界的概念会逐渐消解,最后,哪怕是至亲者的记忆里也不会存在生者的身影。”徐队的嘱咐扎了一下我,我反应过来,连忙开车。也许在我的认知里,不需两天,我口袋里的就只是一瓶污染物了,我没有送污染物落叶归根的必要,我想送的是我哥。
海湾区沿途的风景就像是炸毁的焦糖工厂,黑色的粘液搅着浓稠的浪花。房子是海,车道是滩,冒泡的树木是贝壳。我的投放任务很简单,找片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把防护瓶丢下去,它会被污染吸入,撑得越久,就越能定位到母体的位置。这就是我们收集队友的尸骸,看着他们转化,不给予他们安宁归宿的原因。我掏出了瓶子,十毫升黑色液体,是我已经想不起名字,想不起容貌的哥和队友们,他们的死只需要一个定性,一下抛出。
“最后,执行任务时,要凝视瓶子。”
终于做到这一步,我理解了徐队的忠告,瓶子一下子被污染物吞噬,记忆像死去的海绵般萎缩,爆裂时又翻起浮沫,我锄出了金龟子幼虫,但没砸下锄头,雪糕不是黑巧克力味的,最好吃的雪糕是快融化的雪碧味的——什么人剩了半袋给我来着?
我好像送了几位重要的人回到故乡的家,海的怀抱里,仿佛回到数亿年前只有大海的星球。我不会记得他们了,因为我们无可救药的相遇本就应该在数万亿年前,或者数万亿年后。
作者:江橼
评论:随意
众所周知,我在公司里的定位是什么都会一点的新世纪摸鱼战士。
每个部门的工作都会一点,每个部门都做过一会儿,还会修一点电脑,会修一点机器,会写一点程序,会揍一会老板,会摸一会儿鱼。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的超高人气,即使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但大家还是喜欢来找我做“咨询”——当然,我觉得他们只是单纯想要跑机房来摸鱼,为了避免坐着互相干瞪眼尴尬而努力寻找话题。
不过这都不重要,作为一只瓜田里的猹,光同事们能带着瓜来跟我分享这一点,就值得我在机房为他们准备一把舒适的办公椅,以及一杯饮品。
那么,在讲这次的社畜笑话之前,老规矩做一下前景提要。
S老师:曾经的公司安全经理,经过一系列神级操作后升级成为亚太区安全总监,还是我的第二任顶头上司。
Z经理:新任公司安全经理,刚出实习期,平等的得罪每一位同事。
倩倩:暴打前任走出恋爱脑的新世纪摆烂同志。
故事,发生在一周前。
升任大区总监的S老师是一个很有“工作”头脑的人,他思考内容非常全面,不说总能先领导一步,但同步还是没问题的。
这也就导致他有个毛病,每次聚餐都要从头开始把每一位参与者点评一遍。
跟着s老师吃了这么多顿饭,我多少也学到了一点职场生存小技巧。
比如说,他问我最近个人生活方面有没有什么计划。
我知道这是在问我近期有没有休长假的计划。
又跟我说,不要谁的活儿都接,要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在说最近兄弟工厂和事业部的老找我打白工的事儿。
最后他又跟我说,要把握机会升职加薪。
我知道,他这是在点我,最近其他工厂可能想要把我调走,老板们又不想放过我这个月薪三千的高性价比牛马,于是考虑要给我升职加薪,顺便如果能在这期间能解决一下人生大事,老板们就更放心了。
我含含糊糊的边听边点头,盘算着怎么给老板发信息点一下升职加薪的事儿,这顿饭剩下的时间我也没怎么注意听。
但没想到,不仔细听课的报应第二天就来了。
Z经理领导下的安全部除了倩倩以外还有三位男士,一个工程师,两个技术员,第二天要跟S老师去出差的是工程师大哥。
那么问题来了,每天的工作量是固定的,出差和休假就意味着会有工作要推迟,不急的工作还好说,碰上急活就需要一个backup来支持一下,不幸的是倩倩就是那个backup。
说起来很搞笑,月薪三千不但要做本职工作还要做月薪一万的活儿,但是月薪一万却不用帮月薪三千打补丁。
倩倩就是这样带着一肚子火儿冲进机房的。
“我老板就是有病!”倩倩一口闷了半杯温开水,气得脸都红了。“他是出差又不是休假,凭什么工作要我来做?工作都我做了,怎么工资不给我?我休假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帮我干活儿,电话那是一个也不少打。”
我司空见惯,又给她续杯。“这是又给你加活儿了?”
“可不是说!本来他这个月搞活动,新增的活儿就多,大哥又不帮忙,全都是我自己做。现在大哥出差了,大哥的活儿还要我来干,呵呵,我自己没有活儿的嘛!”
“我刚才就直接跟我老板说了,我可以干,给我涨钱。不涨,大不了离职,气死了。”
我把角落里的椅子拖出来,让她坐下消消气。“一看你昨天也没认真听讲。”
我还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会议室里偷来的白板,开始给她理顺。
“昨天S老师点你老板来着,让他要专注自己的工作。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S老师觉得Z经理没怎么干正事儿,整天不知道忙啥,有东搞西搞的功夫,不如精进业务,专注自我提升,少找事儿。”我对着倩倩点了两下,“跟着S老师要好好听讲!”
倩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替我把水杯满上,示意我继续补课。
“所以,这又说明什么?”
倩倩果断摇头,我也没指望她现在就开窍能抢答。
“说明S老师对你老板有不满,你现在适合告状。”我在白板上画三个人头,正好对应昨天聚餐中Z经理、工程师大哥和S老师是座位。
“S老师升职以后,带来了许多上头的机会讯息,从昨天你老板和大哥的殷勤表现来看,他们都对升职有想法。再来看今天S老师出差,参加亚太区的安全论坛带的是大哥,这就是在给你老板压力啊。如果你老板还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做出改善,那么升职的可能就是他的下属了。”
“到时候下属变老板,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倩倩若有所思的点头,“但这跟我告状有什么关系?”
“啧,当然有关系啦!昨天S老师不是说,他这次来是收作业的吗?你最近是不是要给他交东西?”
“对对,有一些资料要准备,准备好了做份报告发给他。”
“这不就结了。”我两手一摊,“这就是你告状的机会。”
我开始给她逐条分析,“你手头上有S老师安排的工作,还有你老板安排的新活儿,还要给你大哥打补丁,做不完对不对?”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那么,你先微信问问S老师,他的作业能不能晚点儿交,发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说自己最近活儿有点多,转不过来了。”
“然后,等他回复。如果他说可以,你就回答谢谢,然后再进一步说为什么要延迟,就说这两天你大哥跟着出差,有些急活和Z经理新安排的撞一起了,有些手忙脚乱的,灯理顺好了马上补作业;如果他回的不是可以,而是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延期,你就直接回Z经理把一些活儿摊派给了你,这超过了你的工作负荷,正在加班加点儿赶进度。”
“这俩回复有什么区别吗?”
听起来确实区别不大,这么说只是因为要告状的侧重点不一样。
“回复第一种情况,说明S老师心里有数,他知道你作业延期里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你大哥出差了,所以只要捎带着给你老板上眼药就行了。”
“而第二种,说明S老师不认为你大哥的出差会对你造成困扰,他默认是你老板要帮你大哥打补丁,所以这时候你也得装一下,假装忙得已经分不清那些活儿是谁的了,变相说明你老板的领导能力有问题。”
我又在三个人头旁边花了好几条线和圆圈,继续说:“这时候你就不用再等S老师回复了,因为怎么回咱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他说让你先交作业,你就去跟Z经理说,S老师的活儿比较急要先做,再顺便问问他其他的工作急不急,能不能延期。能就拖着,拖到大哥回来;急就让他自己做。”
“如果S老师说可以延期,那你就更不急了,你把他的活儿往后放,不问不交。锅反正已经甩你老板头上了,没道理不落井下石。”
“卧槽,有点儿狠哟。”倩倩听完也是想通了其中关窍。这一套小连招下来,主打一个挑拨离间。
“S老师多聪明一人啊,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内容,你只要发给他一句,他就能猜到咱什么心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
“再说了,你下周不是要休假嘛。”我扯过椅子,吨一口凉白开,“趁着机会,你提完休假申请后去找你老板,跟他说你下周要休假,不太方便带电脑,也不能看手机,问问他紧急的工作怎么安排。”
倩倩往前划两步,眼神亮晶晶的,“此举又是何意?”
“……都说了要跟着S老师好好听课!你跟S老师打工两年,是一点儿心眼子也没学啊。”
简直恨铁不成钢啊!
“当然是回敬他让你给大哥打补丁啊。有本事他让大哥帮你干活儿。”
总不能月薪三千干得了月薪一万的活儿,月薪一万干不了月薪三千的活儿。
那传出去多不光彩。
“至于年底能不能升职加薪,这个不好说,毕竟你老板啥德行你也知道。”我放下杯子,往椅子后面一靠,“但你要想,如果你没能升职加薪,那这事儿是不是就落在S老师心里了。以他三五不时跟厂长通个电话的日常,总会落到上头的耳朵里。积少成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起到关键作用呢。”
没错,这也是跟S老师学的。
倩倩给我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优秀学员。”
“那必须的。”
当年我在S老师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他这手段我见多了,不学两手都对不起我自己。
毕竟,我可是什么都会一点儿呢!
作者:刘果强
MOOD: 水的
风吹动帘子的时候,我正在擦拭最后一匹木马。那是我最晚收养的一匹,白漆剥落,鬃毛也掉得差不多了。它不像其他木马有名字,我只是叫它“那个”。
马厩空荡荡的,天光透过花玻璃,落在它身上,像给它披了件旧的婚纱。风继续吹,窗外是模糊不清的集市、走马灯、遥远的乐声,像是有人在庆典,也像是幻听。
“你又在发呆了。”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带着我熟悉的讽刺和微妙的心疼。
我没有抬头,“我只是觉得,这马厩有点太安静了。”
“你是说,你太安静了。”
我不回答,只是把木马的眼睛重新描黑。它的视线总是看着天花板,好像不愿意看见现实。
“你为什么总是修它们?你已经知道它们不会动了。”
“它们曾经动过,”我慢慢说,“在我还相信它们能带我去别处的时候。”
“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些地方并不存在吗?木马就是原地绕圈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手上的漆刷在不知不觉中断了线条。我突然想起那一次,我几乎逃出了这个马厩。
那是一个雨天,我赤脚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把地上的尘土冲成小河。那个时候,我听见了一阵真真正正的马蹄声。不是木头撞击地板的那种空响,而是带着体温与重量的奔腾。
我跑出去,追着声音,穿过泥泞和湿冷的风。可我终究被一条细小的锁链拽了回来——那是一只木马的缰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缠在了我的脚踝上。它没有表情地倒在地上,像在说:“你离不开我。”
那个声音在那时也来了,语气一如既往:“你以为你真的能跑出去?你没注意看吗?你一直围着同一个柱子转圈圈。”
我没有再追。雨停后,我默默把木马抬回了屋里。它眼里的水珠干了之后,留下了一圈圈模糊的裂纹。
我看着它们,现在已经记不清哪匹是哪匹了。它们有的披着金箔,有的只剩下骨架,有的头都快掉了。我知道它们每一匹都承载着某种“原本”的愿望——有人说要去北方雪地看极光,有人说要成为城里最好的手艺人,有人说要自由,要爱情,要盛大的谢幕。
而现在,它们都沉默着,在我的修补下勉强站立,等待下一次不会到来的旋转。
“你最近越来越沉默了,”那个声音靠得更近了,“你是不是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想回答,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变成了一声唤不出名字的低吟。我看向镜子,那里面的我穿着沾满油漆的围裙,眼底有黑眼圈,嘴唇干裂,像是很久没说话了。
“你记得那匹红色的马吗?”声音继续,“你说那是你小时候最想要的——跑得最快,笑得最响。”
我点头。“我把它拆了。”
“为什么?”
“它太吵了。我每天都要努力让它静下来,不然我会觉得我没办法照顾其他的马。”
“可那是你最快乐的那一匹。”
我闭上眼,红色木马的残骸还放在仓库角落。我没有扔掉它,只是没办法再面对那种激烈的快乐——它会让我的手颤抖,让我意识到现在什么都不是。
窗外的天色又变了。日光被云层遮住,整个马厩陷入一种幽蓝的色调。我点了盏灯,灯泡的嗡鸣声成了房间唯一的脉搏。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旋转木马是原地打转的游戏,”声音像是坐在了窗边,“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玩得太久了。”
我低头,不愿再听。
“你甚至不再让人坐上来了。”
我愣住了。是的,我把这间木马屋关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曾经邀请过几个朋友来坐,但他们都说:“哦,这个好像不是能带我走的那种。”我笑了笑,说:“你不懂。”
后来我就不再邀请了。我只对自己说话,和这些不会回答的马,一圈圈,一年又一年。
但现在,我看着那最后一匹没名字的木马,它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一种说不清的神情。我突然觉得,它不是不愿意给它起名字,而是我不知道该给它什么名字。
“你怕它是你。”那个声音说。
我没有否认。它确实像我——磨损、无法命名、站立着却不知所向。
“你有没有想过,这屋外可能真的有别的马在跑?”
我沉默了好久,然后慢慢站起身,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风立刻灌进来,带着青草的味道、远方钟声,还有一点点热烈的节奏。
马厩里所有的木马都在微微晃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摸了摸那匹没名字的马的鬃毛,轻声问:“如果我出去一会儿,你会在这里等我吗?”
它当然不会回答。
但我好像听见它说:“你可以带我一起去。”
作者:凰
评论:笑语
*某冷门老番同人
十一月扣好丝绸长袜上的最后一颗珍珠纽扣,转身面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默然不语的黑。
在把目光从镜子里移开之前,十一月就预想到了黑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大概会是一点儿惊讶、一点儿嫌弃,再加上一丝吞了苍蝇似的恶心。然而等他真的转过身去后,却只能在恋人那通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见完全的迷茫。
于是纵然是全裸着出现在黑眼前也不会感到半点不适或羞耻的十一月,此刻却也难得一瞬间无措了起来。他并没有女装的癖好,但向来乐于尝试些新事物,也更喜欢看到黑冷淡的脸一次次因自己而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只不过无论那会是什么样的,此刻的这种迷茫都不在他的期望之中。
“……怎么了?”十一月动摇起来,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租戏服的老板蒙骗,以至于身上这套裙装出现了某些诡异的问题——毕竟那会让他展现出来的品味和在黑心中的信任度一落千丈的。
黑抿了抿嘴,视线又在十一月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最后犹豫着开口问道:“这就是……爱丽丝?”
天蓝色的裙摆镶嵌着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在纱制的裙撑之上蓬松地散开,白色围裙也缀满了蕾丝花边,搭在十一月的膝盖上,而他伸手理了理腰间系带的褶皱,翘着小拇指捏起一点裙边,踩着鲜红的圆头坡跟鞋优雅地转了个圈,露出裙摆下被白色的长袜包裹的小腿。
黑神色复杂地看着十一月对自己行屈膝礼,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忽视恋人脑袋上那顶仿佛自己生长出来的假发,金色的大波浪在转圈时也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丝绸般闪亮的光泽闪耀在发卷上,而比它们更耀眼的则是主人脸上绽开的笑容。
这似乎不太对?黑有点恍惚地想到,打量着十一月被妆容修饰得柔和的脸庞,一时间竟然真的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位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少女”,但太过熟悉的气息还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面前的人只是个穿着女装的男性,并且这名男性是自己总爱异想天开的恋人。
“好吧,毕竟我不是很了解童话,”短暂的犹疑过后,黑终于妥协般说道,“但柴郡猫真的会笑成这样吗?我还是感觉很奇怪。”
他说着,不知第多少次转身面向全身镜,审视着自己被十一月摁在化妆间里打扮了近一个小时的成果。十一月闻言跟着走过去,站在黑身后微微弯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向镜子里,从黑头顶毛茸茸的黑色猫耳发饰看到瞳孔锐利得仿佛两枚针尖的美瞳,再看到眼尾鲜红上挑的眼线、深色点出的鼻尖和两侧画出的胡须,还有最让人瞩目的笑容:一个嘴角咧到两边耳朵、尖牙交叉着龇起的笑容。
“这不是挺好吗?”十一月满意地戳了戳黑的脸颊,正戳在一根胡须的末端。黑皱起眉毛拍掉他的手,意外迅速地开始在擅长作乱的十一月手下保护自己脸上的妆,而十一月只是收回手摸了摸,不知道从裙子的哪个角落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来一张图片递给黑看。
“你看,这简直一模一样,”十一月笑眯眯地继续贴着黑,语气里流露出自满的意味,“没想到第一次化特效妆效果就这么好,我还蛮厉害的嘛。”
黑不置可否,瞄了一眼图片上那只笑容诡异的有毛生物,又对比了一下穿着修身马甲和长靴、只不过是戴上了假的猫耳和猫尾道具的自己,发现还是很难把自己现在的模样和一只猫联系起来。
但那不是很重要了,过长的打扮时间已经耗尽了黑的耐心,他懒得理会十一月仍在身后邀功的念叨,脑内闪过一瞬对答应对方“角色扮演”来游乐园游玩的后悔,接着便把这个想法也甩到了一边,抓起十一月特地找来给自己装随身物品的做旧皮箱走向化妆室的门,推开门后回头望向还在调整裙摆的爱丽丝:“你到底来不来,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那样就玩不了了吧?”
爱丽丝露出一个比柴郡猫更狡黠的微笑,拨弄了一下散在肩膀上的长发,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方的人。
“就是要天黑才好,”十一月说道,在走向游乐园时牵起黑的手,扭头飞快地冲他挤挤眼睛,“之后你就知道了。”
诡异的笑容裂开一条缝隙,黑张了张嘴想要质问十一月是不是又在计划些不合时宜的事,然而他们手牵着手走得飞快,很快就被游乐园中华丽的装饰与纷繁的设施吸引了注意,忘却了各种除了玩乐之外的事情,像真正的爱丽丝和柴郡猫一样脚步轻快地混进人群里去了。
于是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两个来自童话故事的角色在风中乘着过山车高高攀起又坠落,在黄昏的天空下坐在摩天轮里触摸夕阳的光芒,接着也没忘记那些会让真正的爱丽丝吓得尖叫出声的鬼屋,以及真正的柴郡猫大概会喜欢的、五颜六色的空心小球组成的海洋。
最后,当落日的余晖在不知不觉中消散,黑夜慢悠悠飘落时,霓虹灯重新点亮了这个梦一般的世界。十一月一手拿着快要吃完的甜筒,一手仍然牵着黑,就这样散着步走到了旋转木马前,在围栏边停下了脚步。黑三两口解决掉自己的甜筒,舔了舔融化在手指上的香草味奶油,转头看了眼十一月,又望向面前帐篷形圆台上正在慢慢停止旋转的两圈木马。
“不去坐坐看吗?”黑随意地问道。
十一月牵着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传来:“你想玩这个吗,亲爱的?”
黑有些奇怪地又看了他一眼,没漏掉十一月眼底的那点揶揄,了然地挑起了眉毛。
“好吧,”黑叹了口气,又一次妥协了,“就当是我想玩吧——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我的荣幸。”十一月吃掉甜筒最后的尖端,拍了拍手扫掉碎屑,提起裙摆有些浮夸地又行了一个礼,紧接着便十分愉快地拉着黑走到了排队的人们身后。
从排队的人数来看,黑猜想这大概是游乐园里最经典、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因为等到终于轮到他们乘上那些四蹄悬空的木质小马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并且欢呼的孩子们和带着他们的家长们占据了大半的位置,最后剩给两个成年人的便只有圆台两端的位置了。
十一月看上去因为没能抢到双人座位而不太满意,黑没去理会他,率先跨上了离自己最近的外圈小马,把远处停在内圈的那匹小马留给了失去笑容的恋人。等他们都骑上马背系好安全带后,旋转木马开始慢慢地启动,内外两圈以相反的方向转动起来,小马们上下移动着,就好像真的在奔跑似地从口中发出了预先录好的嘶鸣声。
黑歪着头努力望向对面的十一月,却只来得及看见被灯光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裙摆和金发一闪而过,紧接着呼啸声升上天空,绽开的颜色和烟花炸响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夜间烟花秀开始了。漫天绚烂的烟火之下,在彩色光芒落满乐园的瞬间,当两匹马擦身而过时,柴郡猫收回被色彩吸引的视线,看见爱丽丝抬起手臂,指尖印上双唇,微笑着将一个吻吹了过来。
黑没有去接住这个吻,只是顶着脸上怪异的笑颜妆容望着十一月,直到他随着旋转木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他知道稍后十一月一定会借题发挥,要他还给自己一个吻,但他不在乎,因为从前他们有过很多个吻,将来也还会有数不清的吻。因此黑清楚两人其实都并不会去纠结某个随意的吻,就像仍在旋转的木马会再一次将他们带到彼此面前,飞出去的吻终究会落到另一个人唇上,而柴郡猫龇牙咧嘴的笑容也到底遮不住翘起的嘴角。
作者:【十一招】宅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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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责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不影射指代任何实际存在的个人、群体、组织、事件、现象,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起初联合国尝试通过决议取缔伏特加的生产与销售(毕竟谁会愿意对橙子或者螺丝刀下手呢),但俄罗斯作为常任理事国一票否决了这份提案。各个国家开始对俄罗斯进行谴责或宣布制裁,而其实俄罗斯自己的日子也不好受,总统先是下令禁止制作或销售30度以上的酒精饮料,并将工业酒精列为国家一级监管物资,但螺丝起子怪人还是层出不穷,事实上,在所有禁止销售伏特加的国家……说白了,在全世界禁止伏特加后,还是会有螺丝起子怪人出现。所有的政府也都以为这是因为监管不力而导致的漏网之鱼,也有人试着在部分区域禁止橙子或者螺丝刀,但都并没有收到预期中的成效,人们开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螺丝起子症候群最可怕的一点在于,在患者发作并把某个地方变成废墟之前,没有任何办法判断其有没有被污染,是不是隐性患者,它不是病毒,不是细菌,不是真菌,不是寄生虫,不是DNA突变,也不是别的已知的一切病因,目前所有的一切检查手段都对它没有效果。人们唯一知道的是,有些人会在不确定且无规律的时间地点变成一个力大无穷但没有理性的怪物,他们破坏力极强,往往会在发病时将所在的地方夷为平地,然后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变回原本的正常人。这些人遍布世界各地,有一些相对比较显著的共同特征就是他们在发病前的7天之内喝过名为“螺丝起子”的鸡尾酒。
螺丝起子症候群在社会层面的影响远大于经济层面的损失。在美国推行取缔酒吧的行政令时,堪萨斯洲的一位男子为了保卫自己的酒吧而与州警展开了激烈的交火,最后死在吧台下。以这个事情为导火索,一股螺丝起子崇拜的思潮在社会的阴暗处悄然萌生,一开始是环保主义团体和人道主义者,然后是地平说拥护者和光明会阴谋论提倡者,再然后各种各样的人都加入其中,以至于在各国政府的明暗打压之下螺丝起子崇拜赫然成为了秘而不宣的地下宗教。制作螺丝起子鸡尾酒的原材料成为了暗网中最抢手的商品,一个装满了螺丝起子症候群患者生平事迹文档的优盘可以卖出大价钱也可能招来秘密警察,而在梵蒂冈表示对螺丝起子症候群崇拜者的谴责之后,世间舆论一时间颇有几百年前宗教战争之势。
委内瑞拉的一名社会学家提出一个“概念病”的假说,所谓的螺丝起子症候群其实是一种基于概念的病患,激活病征的要点不在于有没有伏特加,有没有橙汁,有没有螺丝刀,而在于有没有摄入一种名为螺丝起子鸡尾酒的东西,哪怕实际上这个东西是无酒精软饮抑或一片薄饼都会导致患病。这种现象是高于语言的存在,不管患者所知所用的是什么语言,只要它在概念上沾染了“螺丝起子鸡尾酒”,就有可能罹患螺丝起子综合征。这种说法有力的解释了为什么对伏特加(或者橙子或者螺丝刀)的禁令并没有对遏制病症的传播起到作用,专家学者们选择暂时妥协于这种假说,因为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关系到人类的理性和尊严。
朝鲜最先基于这个思路展开社会性实践,以铁和血克服了第22条军规的悖论,从社会意义上严格抹杀了这个词,紧跟而上的是中国和俄罗斯,他们各自尝试使用一些软硬兼施的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抹杀取代螺丝起子鸡尾酒这个概念在这几个国家效果显著,螺丝起子怪人灾害的情况得到极大改善,这令人们感到欣喜,也令人感到绝望,这庞大的不可知现象引发了空前绝后的哲学思潮,科学理论界自第二次工业革命以来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低谷。虽然从最终从结果上人们还是成功地解决了螺丝起子症候群这一全球性危机,然而下一次概念病的来临也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高悬于人类之上,不容拒绝,不容否定。
作者:余轻舟
免责声明:笑语/求知
少年行在山林里,掠过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踏过鸟儿纷乱的鸣啼。少年将一杆猎枪背在身后,一支短刀紧紧握在右手手心里。总有虬结的枝条拦在少年的前路上,于是短刀便派上了用场。少年走过的路上总散落着被截断的树枝。年轻鲜活的、木与叶的尸体,在这遮天蔽日的绿色大网下并不少见。少年的行动被山林吞吃进从未衰颓的鸟叫声与风吹声里。
少年走得很快,但却很小心,步伐胜过任何一只躲避天敌时的小兽。即便如此,当少年穿过一团荆棘丛一般的杂草堆时,某根锋利的枝条依然在他裸露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红色的印记。有一点疼。尽管早已下定了决心,也早已知晓这片山林的残忍与漠然,本能的恐惧神色依然浮现在了少年脸上。多少时日前,上山砍柴的长辈们也是带着类似的伤回到城镇里,不出几天,纤细的嫩绿便从他们的伤口处抽枝发芽,粗糙的树皮代替了原本柔软、有韧性的皮肤,再然后,连关节也变得僵硬,而血管则更像是叶片上密布的脉络纹理……少年从未亲眼见过任何一位受难者脱离“人”的范畴的最终时刻,但他知道,他们的终局与此刻周身的树木无异。这种悲剧性的命运,不出意外也会通过这一小小的划痕逐步降临到自己身上。那时,他倒下的声音便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所闻了。
但少年没有停下。少年仍是步履匆匆。他早已满心自信地做好准备了。肩背上用绳子牢牢固定住的猎枪咯得他很疼,他却觉得这疼痛叫人安心。少年并不是一直生长在这依山而建的村镇里的,他曾去往城市——那离山林更远,而离钢筋水泥更近的地方。当少年归来时,一并带来的还有这杆漂亮的猎枪。迎接少年的除了熟悉的亲朋就友,还有缓慢地向着高大植物倒退的伤者们。村中人在沉默中惶恐,又于惶恐中鼓起一点絮絮叨叨的勇气去打破沉默。人们说,他们一定是受了诅咒吧,那来自山神的、载满了盛怒的诅咒。是诅咒令他们的血沾染了污秽,无法再以人类的姿态存活下去。
人们也都知道,破除诅咒的方法总是粗糙而有力的:消灭来源,杀死施咒者,仅此而已。对于这些,少年与猎枪都静默地听着,静默地想着,也都在这份静默之下暗暗地掩藏着一股兴奋,城市不能给予他们一展身手的机会,但那份悠远而落后的不幸却可以。少年从未在城市中寻觅到山神的踪影,因此在少年脑海中,那只不过是一头更大、更难捕杀的猎物。理由也相当简单:如果所谓山神真如村中老者所言一般强大,为何时至今日仍躲藏于森林与鸟兽的掩护之下?如果连人类的小小火器都难以抵挡,那么这小心眼的诅咒者也没什么可敬可畏的了。
少年一边想着,一边不由得微笑起来。然而这笑容很快便随着视野的陡然开阔而凝固,被一种警戒般的严肃所替代。少年已然行至湖边,整片山林的中心。在老人们的叙述中,这是山神饮水休憩之地。少年迅速地找好隐蔽之处。他收起短刀,将猎枪从背上解下来,稳稳地拿在手里,摆出一副狩猎的姿态。他的指尖因兴奋与紧张颤抖着,微微发烫。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少年出奇地有耐心,他屏息凝神,等待着,等待着……
他等到了。
一头巨大的鹿行至湖边,美丽而修长的两角上挂满鲜绿色的藤蔓与苔藓,它停下脚步,低下头去饮水。水面荡起一点微小的涟漪。而少年近乎入迷地望向鹿异样的金色眼睛——那是神与精怪毋庸置疑的特征,每一个在村镇中出生的人都不可能弄错。而且,就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山神是一只巨大的、可供捕猎的兽,不可能不为这威力十足的武器所折服。
扣动扳机时,少年想,也许,如果他运气好,还可以把这漂亮的鹿角取回家里。他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藏品的。
子弹疾行,贯穿鹿那颗美丽的头颅。预想里飞溅开的血肉并未出现。风声与鸟鸣声一同消失了。大而温驯的走兽在短暂的寂静里定格成一尊雕像,然后如初春的雪一般融化,徒留下两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圆球悬浮于水面之上。
肉身的沉重感消失了,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少年不可置信地将视线重新投向自己,以一种初生婴儿般纯净无暇的好奇看着自手臂外侧伤口处疯长出的植物茎干。金色的、平和的眼睛逼近他,温暖得如同阳光一般。少年酸涩地转动眼球、望向四周,视野却被将其身躯同时当作母体与养料的叶与花朵一点点包围。
他在扎根、他在生长、他在无可避免地成为这片绿色海洋的一份子。
杀死施咒者能够终结诅咒,这样简洁的规律不可能出错。那么——被植物根系占据了大半头脑的少年平和而幸福地想着——所有那些受了伤的村人们,都不过是无一例外地接受到了山神的怜悯吧?山神总是爱着人的,尤其是这些依靠着山林繁衍生息的孩子们,以至于山神的身体里满溢着这种宽泛的爱意,即使是遭了杀身之祸也无法消退,反倒是如潮水一般向外泼洒开来了。
在专属于哺乳动物的零星意识被疯长的植物组织吞没之前,少年松开了紧握着猎枪的手。
后记:其实没有更多想说的了,不过标题出处是Shortparis的曲目Нелюбовь(我所不爱的),歌很好听希望大家都能去听一听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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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会明白,所有人都会明白,我们生来就一直在被污染……”不死的怪物絮絮叨叨,嘴里冒出了血色的泡沫,冒着血丝眼球顺着肌肉的脉络游向手臂,试图接触那柄刺入它体内的直刀。
“我只是在抗拒污染,抗拒那些天生的诅咒……”
怀方试图抽出直刀,但为时已晚,在眼球接触到武器的一瞬间,无数红丝攀缘到银面,将其牢牢抓住。于是他后退几步,靠在天台的铁门上,从腰间抽出了手枪,瞄准了眼前的怪物。
“停下!停下!难道你不理解吗?你应该有所体会吧!”怪物大叫着,它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它做出更多的反抗,只能倒在地上,绝望地向敌人对话:“难道你不曾畏惧时间吗?”
怀方重新审视眼前的怪物。
它的身体吞噬了数个人类,它的爱人、它的亲人、它的朋友,还有它的宠物猫,这些被吞噬的个体被血色的肉丝融合在一起,聚集在不死的怪物身上,扭曲的肢体成为了怪物的工具,时不时抖动着,就像还拥有生前的痛觉感知一样。
只是一只怪物而已。
“我们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失去,我喜欢的玩具、我的梦想、放学后的时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都在被时间污染。”它向前一步,试图接近自己的审判者:“你也一样吧?你也在失去过什么吧?没人是不曾失去的,所有的爱都会被时间褪色,我只是保存自己所爱的一切……”
怀方扣动了扳机,子弹命中怪物的脑袋,半个脑壳伴随着黑红色的粘稠向后飞去,背负众多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尘埃,却仍不肯死去。
“我不会死的……”它失去了半个大脑,还在那呢喃着:“因为这是我的愿望……”
确认目标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怀方通过手环给队友发送了消息,准备进行最终的收容程序。
“你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怪物嘲笑道:“每个人都说人生是不断获得和失去的过程,没有失去就不会有获得,但最后你们都会死,一无所有的离开……”
“都是骗子……明明每个人都还在为了失去而痛苦,却还欺骗别人,说什么一切都会过去……”
“就算接受了失去,也还在失去……”
“回答我……为什么你不说话?!”
城市的霓虹灯在怪物的背后照耀,这里的风很大,即使没有空调也很凉爽。
“别急。”怀方又一次向怪物的心脏扣动扳机,虽然无法致死,但能保证其丧失行动力。
“你会后悔的……”怪物趴伏在地上,现在的它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用着古怪的诗意去表达:“等吧,等皱纹爬上你的脸庞,等白发污染你的黑丝,等疾病剥夺你的健康……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会想起我……”
怀方张开嘴,说出了第一句话:“那就等到时再说吧。”
“像你这样大脑空空的人……”
又一声枪响,怪物一声闷哼。
“你可以表达你的想法,但如果你想要攻击我,那我可要攻击你了。”怀方警告道。
“你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也不好判断是否属于攻击,怀方宽宏大量,不计较了。
“我的人生没有意义,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回答:“但我没必要为了意义活着,不是所有事都需要答案。”
他看着怪物,眼中没有一丝动摇。
“即便你要成为蒙上双眼的愚人,时间也会毫不留情……所以人类才会有繁衍的欲望,想要留下什么,用自己的方式去对抗残忍的时间……但这不过是将污染延续,把诅咒传播给下一代……只有我才是答案,只有我才可以对抗时间。”
不死的怪物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张开嘴,它的悬雍垂无限膨大,结出了鲜红果实。
“你也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它的声音从深不见底的咽喉下传来:“一个交易、一个祈求。”
怀方略一思索,快速瞄准射击,“嘭”的一下将悬雍垂的果实炸成了血花。
不死的怪物闭上了嘴,沉默地看着怀方。
“你怎么还不死?”怀方问道。
“你怎么就是油盐不进?”怪物反问道。
“是我在问你问题。”
“……”
怪物沉默片刻,终于叹气:“我不会死……愿望已成……这是绝对的规则……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回答什么?”
“为何……你不畏惧时间。”
“我只活在此刻。”
沉默,无言,一丝光亮升起,怪物回头看去,太阳也在城市的天际线沉默着,墙面反射橙色的辉光,城市开始繁忙,车水马龙,嬉笑怒骂,又有风吹过,一刻不停。
“时间很残酷,但又没有那么残酷。”怀方嘴角勾起一抹不曾被人看见的笑意:“至少,它还留给我们不少时间,可以去看太阳升起。”
怪物沉默良久,缓缓闭上双眼,它还活着,仅仅是在享受阳光。
朋友啊,请享受此刻吧。
Vol.244「旋转木马」《意马》
作者: 夏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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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无止境的圆周里奔跑
就好像
没有昨天,没有明天
只有今天
但今天,今天,是属于你们的日子
我站在花俏的圆顶下,抬头能看到招牌上“金色旋梦”四个花枝招展的大字,尽管因为时间的沉淀抹上一层灰,仍可想象曾经辉煌时代这座旋转木马,乃至整座游乐园的光鲜亮丽。
……
“早上好。”
“早上好。”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是不是最后一天我说了才算,惊帆。再说了,见不到我让你很开心吗。”
“往后的日子见不到你让我伤心,但往后的日子得以尽情地奔跑则让我兴奋!”
“你得有点耐心,飒露紫。”
我本打算去安抚一下那些好动的灵魂,奈何背后响起招呼声。
“早上好,小陈”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转身过去。一名穿着游乐园工作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早上好,阮经理。很抱歉我今天有事晚到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明天来修复也是一样的。”
“真的很抱歉,我也想让旋转木马早点开业,让孩子们早点骑上这些木马。”
“反正也就只剩最后一点了。说起来你把它们修复得很好啊,甚至让它们比以前更好了,看看它们身上的新图案,孩子们也会开心的。”
“木工之外,我也略学过些画画,正好能用上。”
“那很好,很好啊。哎呀,能找到你这样合适的人来修复它们,真的很难得。”
“正常来说,你们会怎么对待那些损坏的木马?”
“一般就是,直接废弃,再向工厂里订几匹新的。不过这座老游乐园的木马都是特制的,现在可找不到做这种木马的厂了。”
“听起来和对待真马的处理差不多,跑不动的马儿多半会安乐死。”
“哎呀,有你在,我们原本订得新木马也就不用了。小孩子还是更喜欢这些帅气的木马。”
它们被雕刻成奔腾的姿态,肌肉紧绷,鬃毛飞扬,看得出来几十年前制作它们的人下了很大力气,可惜如今不复有当年的光彩。我刚接下这份工作的时候,它们伤痕累累:断腿裂蹄,露出其中的灰白木胎;身上的彩漆早已斑驳,黯淡无光;关节嘎吱呻吟,只能称得上惨淡。
几十年前匠人们倾注的心血,似乎也抵不过这几十年时光的洗刷。于我来说,这是份少见的工作,却也遇上了意外惊喜。
空气中开始弥散起混合糖精的爆米花香气,油炸食品的焦香,远远地已经传来特属于孩童的永不枯竭的尖叫。我拎起工具箱,准备暂时退场。
阮经理拦住了我,随之递过来票据和工作通行证。
“今天就在我们游乐园玩玩吧,午饭晚饭可以跟我们的工作人员一起吃。”
“虹彩湾”游乐园,以这座游乐园的年纪来说,称得上老而弥坚。它就像个资深的老演员,不如当红的年轻俊美,但足够老练,该有的乐趣是一点不少。除了一项,那就是正在修缮中的旋转木马。
我在游乐园随意转了一圈,买了根甜筒往回走。正看到两名小孩围着旋转木马转,“我想玩,我想玩旋转木马”“什么时候能玩旋转木马呀”,一旁的工作人员巧妙地转移了熊孩子的注意力,指引他们去追布偶熊小丑的屁股去了。
有了工作证才算真正畅游游乐园,我是这么想的,毕竟也不会有人拦着我翻过栅栏走近“暂停营业”的旋转木马旁边。
在我正前方的那匹木马通体雪白,只有四蹄被涂成金黄色。
“你看那些孩子笑得多欢乐啊,你不想加入他们的行列吗?”揶揄的话语从近处传来。
“并不想。”
“一个人逛游乐园,未免太空虚了点。”
“我对游乐园没兴趣,这年头来逛这种游乐园的已经不多了。爪黄飞电,再过几年,说不定你们都要失业。”
“哼。”
这些木马,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能够交流,不知道它们是否曾与其他人交流过。这两个月来,从最初的惊慌陌生,到如今的熟稔,至少我是接受了,接受了工作时有一群碎嘴在我身边叨叨。它们对我的工作也不无好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哪里坏了,哪里松了,这些木马一一给我指了出来,我的修复工作也就做到了没有死角。
我还给它们都取了名字,本来是想用诗歌剧、黄金船、无声铃鹿之类的名字命名它们,但它们毫不犹豫得拒绝了。
“哼,二次元”木马们完全不掩饰它们鄙视的“嗤嗤”声,这年头真的是连木马都知道二次元了。
没奈何,我就给它们取名飒露紫、白蹄乌、乌骓、的卢……净是些名马的名字。
“劳驾。”
“怎么了,玉狮子。”我走到另一匹白马面前,俯下身就看到几点黄色的污渍黏在它雪白的蹄子上。我掏出工具箱里的抹布一边擦拭一边问,“怎么的,和人结仇了,专门翻过来给你波脏水。”
“今天翻过栅栏的只有你,陈通。”白马嘶嘶地叫道,“刚才有个小孩拿着棒冰乱甩,溅过来的。”
我想象着小孩拿着棒冰大杀四方的样子,不禁莞尔:“那孩子是要死啊。”
绕着圆盘转了一圈,确保这些木马干净,我才满意的收起抹布。
“陈通,商量个事。”
“咋了?”
“明天你早点过来修理。”
“早点?多早?”
“凌晨,尽量在谁也不在的时候。”
???
“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
清晨,薄雾带着凉意。
老旧的扩音器“滋啦”了一声, 那首不止循环多少万次的,欢快得有点刺耳的曲调在空旷的夜色下又旋了起来。
我放下工具箱,一如既往地开始了我的工作,
今天要修复的是最后一匹断腿的木马,那是一匹鬃毛金黄的火红木马,我叫它 赤炭火。
我仔细地比对断裂处的伤口,磨去将要拼接的木腿上凸出的部分,涂上胶水后将之合并,缠上胶带做临时的加固。
“就像是给人绑上绷带。”等待着胶水凝固,这段时间我重复经历了二十几次,“你们可比真马幸运多了,如果一匹马断了腿,三条腿是支撑不起的,等不到断腿恢复,就会被压垮。出于人道考虑,会处以安乐死。”
“而你们可以再次奔跑”
我拆下胶带,从侧面钻入钉子加以固定,然后砂纸打磨掉最后一点点不平稳的地方,最后用上涂料盖掉一切痕迹,使其表里如一,一只完好的马蹄。这项工作,我同样重复了好多次,只是今晚的木马们意外的少言寡语,少了许多平时的喧闹。
“那算不上奔跑。”直到它们回应了我。
“嗯?”
“沿着铁轨的既定路线上下起伏摆动,怎么算得上奔跑呢。”
“……也是。”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这蹄子会跑得很快的。”
“按照你们说的,你们从未奔跑过,”我弯下身收拾起地上的工具,“你又怎么知道,它跑得快不快呢?”
“咔哒”
那声音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是我这几年工作以来从未听过的异响。
那声音很近。就在身侧。
我仍弯着身子,只是侧过头瞧了一眼。
一只雪白的马蹄,那只今天被我擦掉糖渍的蹄子,那只由木头蹄铁包裹的木头蹄子,正踏实地落在平台上。
时间仿佛凝固,又只是过了一秒。
我直起身,在高过我头顶的前方,照夜玉狮子高大的马头停在那里。
“咔哒”“咔哒”“咔哒”
如同按下一个无形的开关,一连串密集的金属崩开的声音,连绵不绝。
伴随着这串独特的鼓点得最后,束缚了它们不知道多少年的铁链和轨道,轰然落地,发出最后的强音。木屑飞溅,细小的金属零件叮叮当当滚落平台。
木马们一匹匹地走出圆顶,昂着它们高贵的脖颈,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你们……”
“陈通,谢谢你,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真正的奔腾了。”
我几乎要让眼泪从严重滑落,就像我之前说的,它们真的很像马,比一般的木马像得多,有形得多。尽管它们仍是木头做的。
木马们在我身边穿行,围绕着我,随后结束了圆周运动,而是向着一个方向!木制的马蹄声虽然不够雄壮,汇聚的踢音依然在我心海回响,几乎是一瞬间,那座滑稽的彩色尖顶下只剩下那块破烂招牌和空荡荡的圆盘平台。木马们冲开围栏,向着远方奔去。它们的身影薄雾的黎明下迅速模糊,彩色的洪流汇入黑暗。直到再看不见它们。
我闭上眼睛,想象木马们奔过奔跑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奔跑在钢筋泥土的高速公路上,奔跑在草原上,像真正的马儿一样。
“得请阮经理重新去厂里订一批新木马了。”
END
写于25.7.26
(一开始想到现在这个故事,我还挺高兴得意,不过实际写出来后,还是差了一股劲,还是差点意思)
评论须知:无声
我泡在酒吧里的那段日子里听过不少酒鬼在醉酒后从嘴里吐出的疯话,无一例外,都是围绕着钞票、女人、权力、家庭打转。而在几杯波本下肚后,他们要么无端痛哭流涕,像个不小心丢了买糖钱的孩子,要么喋喋不休地向人倾诉不成段的句子,对着自己前方不知名的空气大骂一通,而后又突然开始忏悔曾经的过错。但偶尔还是会有些不一样的,曾经有个醉汉跌跌撞撞地爬到我坐的那张桌子面前,他仿佛领受神谕的古代哲人,张开酒臭味儿的嘴冲我说道:先生,你知道吗,雨其实构成了我们这座利爪之城的二分之一。接着便一头栽到在了桌子上,连带打翻了我面前放的那杯螺丝起子。
他说得没错,利爪市的一半确实是在雨里的,这并非一个富有文学色彩的比喻,而是所有人的确实感受——如果一半是雨水,那么至少还有一半是酒精,抑郁情绪和季节性的风湿关节炎。后三样东西都是因为前者而起,最终形成了一个不断下行、抵达死亡的漫长螺旋阶梯。与其通过走楼梯的方式,我倒宁可希望自己在哪天回家的路上被人在脑袋上狠狠敲一闷棍,然后装进麻袋里抛尸泰姆士河。
我第一次把上面的比喻当笑话讲出来是在某个和路易斯·c·海沃斯接头的日子——至少大部分情况下我们是在交换情报,少部分则是在做成年人在觉得无聊时会一起做的事情,前者到最后往往会发展成后者,正如后者和前者拥有在本质上相同的出发点。
还是说回那个笑话吧,他没笑,而是用委婉的方式告诉我: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大部分下场都是这样,要么沉到水的河里,要么沉到血的河里。我问他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卸掉那对螺钿袖扣,说这是他想出来的比喻,和我那个一样属于某种侵入型思维在头脑里留下的涟漪。死的人够多,或是你在他们身上开出的口子够多,血就能在尸体底下汇聚成一条等比例缩小的泰姆士河。“菲尔马,自你当私家侦探以来,你见过的死人究竟有多少,多到能凑齐八百万种死法吗?”
“差不多吧,或许差远了。”我回答道。然后在他的示意下靠近,用手解开那条缠在他脖子上的领带,丝绸质地,给了我的手指一个冰冷的蛇类绞杀,“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这样做——你在上床前想先抽根烟吗?”
“你指的是哪方面:现在的任务,还是指我们现在马上要做的?”他离我很近,半靠在枕头上,说话时能闻到隐藏在布料下的香水气味,像个宿醉的心理医生。“我们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堪。菲尔马,至少我是目前为数不多还愿意站在你这边的人——这是你要的烟,还有打火机。”
“你更愿意听到哪个答案取决于我最终会说哪个答案。因为白厅的政客们会在我说不或者退出后拧断我的脖子,我的,而不是你的脖子,路易斯。你可以站在我的身边,也可以随时退出去,因为这一切和你根本没有关系,和我活着还是死了也没有关系。”烟盒里没有烟,三支安培瓶在里面闪闪发光,我颤抖着手拿出其中一支,只觉得它轻飘飘的,有着和实际不相符的重量,“它是什么?”我听到我的声音在问路易斯·海沃斯。
“「你希望做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你却缺少和那种野心相联属的奸恶;你的欲望很大,但又希望只用正当的手段;一方面不愿玩弄机诈,一方面却又要作非分的攫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以为我是在让你自裁吗,菲尔马,我想让你稍微感觉好受那么一点。你在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死,并且死得莫名其妙,像个还没开封就被酒保当械斗工具抡了出去的加利安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除了我正在做的事和你说的那些白厅政客正在做的事。死就是这样的,你幻想它是把挂在你脑袋上的短剑,它就会停在那儿不动,直到某一天真的掉下来。点根烟吧,我陪你一起。”
我把那条领带扔在一旁,然后开始解自己的扣子,袖口上的扣子,衬衣的布料一路从皮肤往上滑,停在小臂的关节处,然后勒在皮肤上的是止血带,我什么都不想了,安静地看着安培瓶的脖子被路易斯用两次弹指断裂,
写了一篇精神污染的文字(自认为)
那一刻我立即意识到不对,立即意识到要出事情了。所有人都没发现,只有我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听我讲,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之间的敏锐度就是不一样的,就是有的人迟钝有的人锐利,我就是锐利的那一种,所以其他人注意不到的事情我能注意到,其他人想不到的事情我能想到。很多人不相信,真的,很多时候你不听别人的话会造成多少损失,很可能你少听一句话,少信一个字,你的人生就走上了另一条路。我以前就看到过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可惜,明明可以避免,那个人就是不听,就是不听我的话,马上就造成了几十万的损失,有这个数,就是因为一句话,不愿意相信。所以真的真的不要用你自己狭隘的眼光去判断任何事情,你可以不全部相信我说的话,但这也是看待事情的一个角度对不对?多一个角度,多一份思考,总没有错的。我遇到的人,基本上,绝大多数都是那种,非常相信自己的,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最后能逃脱得了吃亏的。我说的话总是灵验的啦,我有时候都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已经有人警告他们了,还是要去栽跟头,我有时候真的很纳闷。而那些听我话的人呢,啧,不用说,那肯定是少走弯路了。所以愚钝的人就应该多听别人的话,为什么我就是敏锐呢?这种事情也是天生的,呐,小时候生来就这样,从小就比别人要看得更清楚,我刚上小学老师就夸我比其他同学要更懂事,学得快,这种事情就是天赋,生好了的,没办法的。我刚从学校毕业,进入工作,找的第一份工作,销售,我去兜售生意,坐在那边,客户不用说话,他们一坐下我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有多少预算,有没有意向,有多大概率能成,不用对话,我心里,门清!我那时候就知道我是有天赋的,我就是比较敏锐,这种事真的没有办法,真的就是天生的。有的人他们要去报班,花冤枉钱,浪费钱去培养这种敏锐度,其实没有用的,你学不到精髓的,因为这种感觉是没法后天培养的。你们懂吧?很多事情你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就是大脑,这就是能力,这就是基因的区别。你说人可以改变基因吗?那些科学家,研究什么基因编辑,他们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智力吗?一个人,进研究所,研究几个月,出来变成大力士了,变成文曲星了,变成孙悟空了。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的。科学家都做不到的事,那些蠢人,花钱去培训班里上课,上那么几节课,有用吗?所以人和人之间,生下来就有差距,有的人就是人上人,有的人就是人下人,大家就是天生不一样的。但是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在网上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笑话!你去看看说这些话的人,基本上都是三十岁以下的。为什么?初入社会,心思单纯,头脑简单,觉得这个世界是围绕他们转的。没有吃过苦,不懂社会法则。你再去看看三十岁以上的人,谁还在花钱去上补习班,谁还在喊“我命由我不由天”,大家都在忙着赚钱,都已经认命了,被社会打服了。为什么会被社会打服?就是因为不听别人的话,像我这样的人说话,他们不相信嘛,呐几十万的损失,立马就发生。可以避免的啊,不相信嘛,不相信就是要吃亏,不相信就是要挨打。所以说,迟钝的人就是应该要听敏锐的人说话,为他们自己好的事。我们这个社会真的应该宣扬一下这件事,很多人不清楚的,傻乎乎地在那边,别人劝他,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嗐!真的可惜!这些人要是几年后想起来这些事情,想到自己当初强头倔脑,不听劝,不知道会有多后悔噢!再说了,听别人一句话又能怎么样呢?好像我和他们提一个意见,是在抢他们的钱一样!是在侮辱他们的人格!真的不明白,一群小孩子,刚到社会上来,怎么会一点都不谦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医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