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这个世界既丰富多彩又动荡不安,它的未来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景象将由你们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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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们离开那座塔了吗?”白光消散,再次出现在瓦尔哈拉小队众人眼前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天空、静默旋转的星子、砖石房屋、铺石板的街道和两行沉默不语的行道树。他们回到了无名之城。
Suzette小声抛出问句的同时踩了踩坚实的地面,以这个动作获得的踏实感来抗衡传送的不适。美丽的高等精灵的头发有些凌乱,右手仍然按在剑上。她就像每一个经受训练的暮刃一样精干、善战、顽强,但是那种百战百胜的锐气不再外露。她身上精灵布料制成的衣服,比丝绸更柔软轻薄,比钢铁更柔韧坚强,此时软趴趴地贴在身上或是没精神地流泻下来,好像受了潮一样,不再跟随微风摆动。这样看起来很不舒服。
“只是‘我们’。”阿伦德尔把帽檐拉低。他发现帽子上还残留着泉水的潮湿感觉时,就像触电一样突然松开手指。那座该死的法师塔让触感都强烈起来,它们黏留手指上和骨髓里,使阿伦德尔在狠命握紧了拳头都挣脱不开。
平时聊天相当活跃的奥列格队长没有接话,蓝也照例保持沉默,阿伦德尔不指望谁接他的话。一直保持温文尔雅吟游诗人形象的阿伦德尔此时话里带着隐忍的尖刺,但是没有人反击没有人辩驳,队友们也放任他一句话越过喉头消散在无名之城毫无生气的空气里。
毕竟他们从法师塔里出来了,不用面对不知名的敌人,难预料的危机和残酷的战斗,接下来一周的休息时间是属于他们的。
毕竟,只有他们出来了。
此时毫发无损地站在无名之城里的,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阿伦德尔、suzette和蓝,而iris和伊利亚斯还留在法师塔里,永远留在法师塔里。瓦尔哈拉其余队员和卡利亚甚至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只听到两名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是一块块重物落地的声音,这之后法师塔重回平静。
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的,阿伦德尔怎么都想不通这两位少女遇害的原因。他们为了安全,已经让suzette打头阵,蓝和卡利亚断后,iris和伊利亚斯应该待在最安全的中心,就在自己眼前才对。没错,奥列格已经冲到了最前面,他还稍微拦了一下好奇的iris,两位少女就一直在阿伦德尔的视线之内,这样才对。受到攻击的人,更有可能是排头和队尾,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队伍中间的她们……
……等等,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对,有什么东西被记忆模糊掉了。
阿伦德尔惊恐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见iris和伊利亚斯在队伍中间”的记忆,甚至连之前想起来的“奥列格挡了iris一下”这种印象都像早晨的梦一样,现在再想起来觉得格外不真切。他开始寻找记忆中进入法师塔之后的每一步每一句话,但是画面只停留在iris和伊利亚斯一边微笑一边说着什么那一处。阿伦德尔不甘心,他反复回想着他们进入塔里、打败飞来的蝙蝠、听见诡异的笑声,最后走上二楼的话语动作,但是两名少女娇美的容颜最后也消耗殆尽,难以追忆。阿伦按了按太阳穴,头疼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增强到另一个量级。他感觉眼压增加,身体冰凉沉重,好像是发烧的症状。阿伦德尔蹲下来,几乎没什么意识,身体就自动蹲了下来,双手抱住头,想要抵抗那种一跳一跳的难受。
“要走了哦!”有点耳熟的少女声音突兀地出现,声音带有回音,不像是在空旷的遗都,更像是在密闭的空间里。
阿伦德尔几乎立刻就想起了那座法师塔,但是他已经因为休息周逃离这座塔了才对。他神经质地环顾四周,视线所及的地方本来应该是普通的房子和街道,现在都像热奶酪一样融化,露出底下黑漆漆的砖石。他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做噩梦。他心想着“醒来吧醒来吧”,但是那些砖石和击打在砖石上回荡的少女声音好像在说:
“阿伦德尔,你无法醒来,也无法逃离。”
二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伸出手朝旁边床上躺着的阿伦德尔晃晃,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看起来还在睡。蓝从半夜就消失不见了,大概是不习惯合宿生活。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奥列格一个人醒着,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是幻听幻视。
但是之前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和影子是真真切切地被他听见看见了嘛!奥列格有点嗔怒地想着,认为自己的眼睛耳朵不该被怪罪。
——不过……
他这么想着。
——尖细的声音、墙上影子柔软的腰肢脖颈,显然是属于女孩子的啊……
奥列格觉得冷风袭来,他离开床铺穿好衣服。
旁边阿伦德尔仍然在睡,奥列格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们的起床时间差不多,就算这阵子大家心力憔悴状态糟糕,在他之前穿衣服的那阵子,阿伦无论如何都该醒来了才对。
他走近对方的床铺,喊了一声半精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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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有一处诡异的地方w
故意设置出来的,如果有让你吓到/觉得不祥就好了
司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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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非常安静,窗帘拉着,黎明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滑进房间,在墙上透射出树形状的影子。所有的灰尘都驯服地落在角落。没有人惊扰它们的时候,灰尘就像睡着了的猫咪一样安安静静的让人省心。房门外,这家的男女主人刻意放轻脚步,为了给因疲惫而“沉睡的”冒险者们营造舒心的氛围,在丛林里,一个德鲁伊要是想放轻脚步的话,就算他们背着十八个铜铃从人身边走都不一定会被发现,现在如此,显得很照顾迟迟不起床冒险者们。他们还悄悄竖起耳朵听,冒险者们睡得很香很沉,连呼吸声都轻微不可闻,好像没有人一样,这也是强者的表现。尽管房间里安眠的气氛浓厚,但早晨的新鲜气味还是从各种犄角旮旯中飘进来,如果一夜无梦,此时醒来应该会觉得灵魂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然后充满活力地拉开窗帘接受阳光洗礼。孩提时代,生活作息还健康的时候,和养母一起旅行的阿伦德尔就常常拥有这样美好的早晨。那个时候养母会在门外等他,然后两人一起收拾行李,把珍贵的诗集小心翼翼地包在包袱里。不过现在,窗帘是被小心翼翼地从窗外拉开的。劳累一夜的冒险者们从窗户回到房间里,他们本该享受充足的休息,现在不仅不能休息,甚至连疲惫的样子都不能表现出来。
阿伦德尔已经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现在正从外面拉开窗帘。确认房间里没有别人之后,他用最轻的动作进入房间。他踩在厚厚的毯子上,没有惊扰任何安眠的灰尘,也没有搅乱空气的流动,随后矮身落入阴影中。紧跟着他的是蓝,奥列格和瑞贝利安。男孩房的冒险者们一个接一个从窗户进来,在自己的床上做出“睡过”的痕迹。女孩子们在另外的房间,现在应该也在假装“刚刚起床”吧。
没错,就是假装,他们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昨夜的行动。
圣木是这个村子的中心,是不被允许上前亵渎的伟大事物,冒险者们必须隐瞒夜里的探险,假装成刚睡醒的样子。经历的一夜的高强度探索,冒险者们都精疲力竭。如果在无名之城,或者就算在树林子里,他们必定会选择好好休息一天,以应付接下来的其他事件。但是考虑到现在还在借宿,不能让男女主人起疑心,他们必须强打精神,表现出一脸精神充沛的样子。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对肉体和精神的同时折磨,不属于夜行生物的阿伦德尔,现在已经困得要晕倒过去了。他的队友们也没有好多少,阿伦德尔总觉得蓝在面具后面偷偷打哈欠。
阿伦德尔伸个懒腰,徒劳地做出驱赶疲惫的举动,眼睛却还是累的睁不开。他感觉自己要出现幻觉了,影子从一个变成两个——他的视力一向很好,现在视力突然有短暂的恶化,有点看不清周遭——耳畔也闹哄哄的,出现了像是鸟或虫子的叫声一样的耳鸣。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眨几次眼,那些幻觉就消失了,不过耳鸣还持续了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做好了“起床”的准备的时候,奥列格开始小声讲话,剩下的耳鸣才彻底消失。阿伦德尔不确定耳鸣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在奥列格开始说话之后,他就集中注意力在奥列格的声音上,也没有注意别的事情。现在他的状态有点令他自己担心,因为脑子昏昏沉沉的,集中注意力就变成有点困难的事情了,他失神地落在自己的床铺上。
“阿伦有点困对不对?感觉你的状态不太好……我是指脸色,脸色有点苍白,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爬树的消耗比行走大很多……”奥列格在床铺上坐了一会,把床单捂出暖意之后跑到阿伦德尔旁边。他看起来非常担心,又有点散发活力感染对方的意味,这么开腔:“你在遗都的时候应该不常爬树吧?”
“确实不常爬树。”阿伦德尔没想多复杂,他脱口而出就是这样一个自己都觉得无聊的回答,随后又加上更清楚的补充:“我只是有点累了,以前整理诗歌笔记到深夜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
“你居然没有过劳死啊小少爷?”
不用想就知道是瑞贝利安在插话,阿伦德尔觉得自己不会过劳死,如果太认真的话,反而一定会被瑞贝利安给烦死。
“我没过劳死真是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他用轻浮的语气回嘴,忍着不去和瑞贝利安真的针尖对麦芒,也忍住了没有揍瑞贝利安(一个负伤并且遭受多次殴打的战士还是可以一揍的)的欲望,揉了揉太阳穴。
冒险者们从开始说话时就没考虑隐藏自己“醒来”的现状,宿舍里说话的声响提醒了好客的主人夫妇,不一会就能听见水壶咕噜噜的滚动和宣告水烧开了的“咻咻”的尖锐声音,碗盘碰撞的叮叮当当。男女主人走路也不再刻意压低声音。这间德鲁伊夫妇的家真的醒转过来,烟囱里冒出不太呛人的烟和清新甜美的食物香气。精灵和妖精的口味都偏清淡,他们喜好精致美味的食品,就算是早餐也会隆重对待。任何一个对精灵和妖精有着基本的认识的人,都会意识到接下来将要享受到人间难以享受的美味,但是冒险者们实在太疲劳了。最美味的食物,此时都不如柔软的床铺吸引人。
也该离开房间了,继续在床边和疲劳作斗争折磨自己还不如一股劲走出去,随机应变接受新一天的冒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活力,奥列格率先打开了房间门,把很不情愿出门的队友们一个个都推了出去,放置在餐桌旁边。他还有点担心女孩子们:如果忍不住去睡,会让男女主人产生疑心。但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也不好推开门叫人起来。还好女孩子们的自觉自律奏效了,在他把男生们放在餐桌旁的时候,suzette和艾丽西亚早就在餐桌旁边的位子上等着了。
高等精灵比如suzette入传闻一样,确实不需要睡觉,只要定期静坐冥想就可以恢复体力,但身为人类的艾丽西亚不一样。然而现在两名女孩子开心地说着说那,除了suzette眼角轻微的乌青之外就没有什么不对。这让经历了好一番精神与肉体战斗的男生们又陷入疑问的深坑。最后的解释是“德鲁伊的自然亲和力”。如果拿去写一篇研究报告的话,或许很多研究森林的学者会很感兴趣,但现在男生们只是忍不住打哈欠而已。
德鲁伊们对冒险者不正常的疲劳有些不理解,不过在得到各式各样诸如“认床”“整理诗歌”的理由后也平息了疑问。森林里的居民都性格淳朴,这一点让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暗自庆幸。
“虽然有点睡不够不过也不碍事,我们在这次冒险中产生的兴奋之情能驱散疲劳——”奥列格拿起一个不知名的红色水果,在眼神有些涣散的瑞贝利安面前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下。这种水果看起来极为多汁,像一汪流动的宝石被晶莹透明的弹性表皮包覆着,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如果在平常,冒险者们肯定会开心地一饱口福,但现在即使是奥列格也只是把水果咬了一口,露出受伤的果肉,状如嚼蜡。
“就比如,”他用力把水果咽下去,精神恍惚地问德鲁伊们:“我现在就很想要知道关于这森林的事情,这座森林是这么美丽和神秘……唔,就是说……森林有什么传说?”
“这做神秘美丽的森林里有什么关于圣木的传说吗?”Suzette优雅地吃了一口蔬菜,然后不动声色地把队长的问题引导到冒险者们最好奇的地方。
不愧是高等精灵,真是好样的。在队长也显示出快要睡着的情况下,她一口气把跑偏的话题引到正题上了。
“圣木啊……其实关于它我们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有冰山一角。”
德鲁伊们没有多想,这要再次感谢森林居民的淳朴性格。他们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完全从内心流出,以至于面色都流露出对过往时光的怀念。
“当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时它就已经是一座树林了,好像当这个村子建立时,它也已经有不小的岁数了。生长缓慢的乔木能长成如此壮观的景象,一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时间吧……
“不过它时至今日还依然顽强地活着,是不是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一说,圣木经历的难以计数的时间就好像矗立在众人面前。不论队友们作何感想,半精灵阿伦德尔都对这棵树产生一种敬意。
“没想到它有这么古老,真是难以想象。”他小声赞美着。
“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别的地方都没有见过这么老的树,或许在德菲卡有?”
高等精灵的德鲁伊先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喜欢植物的人总是对同道中人有着善意,这种表现让阿伦有莫名的喜悦。
“圣木为何禁止靠近?”
“因为圣木虽然古老、顽强,却也是脆弱的。越是像这样年纪的树越是如此,不是吗?”
随后无话,冒险者们享受了一顿累但平静的晨间时光。随后奥列格等人继续去寻找圣木的消息,阿伦德尔则留在房间里开始真正的整理诗歌。在这座森林里的冒险是一种享受,比起以前在遗都和在法师塔的挣扎,阿伦德尔觉得精灵的生活非常羡慕。
——虽然在羡慕里有一些对过分的随遇而安的不理解,但阿伦德尔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沉浸在喜欢事物里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分外的快。他稍微补了一阵子觉,整理修改完几节诗歌,太阳西下的光线就从屋檐下射进房里。将要入夜,第二晚的冒险又要开始。
出乎意料的是,艾丽西亚带回了据说圣木上鸟类(“它们叫文瑞鸟!”“我不觉得这种名字适合既不文又不瑞的它们!”)很喜欢的食物,这提供了引开鸟类偷偷潜入的可能性。
前一夜辛苦搭起的桥派上了用场。瓦尔哈拉小队避开巡逻队,从搭好的桥爬上第二层树枝。奥列格从之前蓝掉下去的断层开始洒鸟食,一路边洒边用幻术隐藏自己。鸟类的智商还不能分辨幻术,它们聚集在鸟食处,露出足够瓦尔哈拉队员通过的道路。
绕过进食的文瑞鸟群,瓦尔哈拉的冒险者们发现脚边都是鸟窝,之前那些文瑞鸟发狂攻击冒险者们,或许是因为把冒险者们当成了偷蛋的生物——至少是感受到了瑞贝利安饥饿的视线。
瓦尔哈拉虽然经常搜刮路上碰到的物资,但因为偷蛋而招惹一大群鸟的事情还不会主动做。蓝抓住愣在原地看着鸟蛋的瑞贝利安,跟上了队伍。他们面临分组探索,继续往树上爬,可以看见有一处处白色丝绸一样的事物存在,也许是圣木的某种结晶,需要冒险者去探索。而水平方向探索本层树枝,则可以选择向北或向南,只不过这一层多是鸟窝,有可能会惊动文瑞鸟,需要冒险者们非常小心。
“我觉得我们需要随时联系彼此,所以应该考虑到弦月的通讯功能最大化。”
秉承奥列格的这种想法进行分队,suzette和蓝两位动作灵活的人沿着弦月光芒的指引,继续向上探索,阿伦德尔和艾丽西亚向北水平探索,而奥列格带着瑞贝利安向南走。
北边的树枝粗壮平稳,在夜风里轻微的摆动,但不影响行走。这里是鸟类精心选择专心加固的育婴区,避过鸟窝就能安全的行走。这次是阿伦德尔打头,笔直的走了一阵子之后,出现了一条分岔。分岔分别通往东边和西边。东边的分岔在树荫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西边是比起刚才更加密密麻麻的鸟窝,即使成年鸟都离开鸟窝,阿伦德尔仍然觉得头皮发麻。这种规模的鸟窝数量昭示了鸟类数量的巨大,如果贸然惊动,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阿伦带着艾丽往西边走,比刚才更小心地绕过鸟窝,很快就看见了前一夜奥列格和瑞贝利安踩空掉下去的断层,这里的树枝还保持被踩断的样子,露出腐朽得很厉害的树心。但是尽管腐朽的地方很多,这些树枝健全的部分仍然还有很多。它们理应支撑的起两人的体重的。造成踩空的原因更多来自于树枝上的伤口。伤口参差不齐,像是被某些生物咬出来的。通过弦月,他们得知树的更上方有巨大的蜘蛛。
“这是蜘蛛咬的吗?”阿伦德尔捡起一根树枝,把伤口的部分展示给艾丽西亚看。但后者摇了摇头。蜘蛛不是吃素的生物,这些伤口更像是植食性昆虫咬出来的。
弦月对面的奥列格小声爆出了不好听的话,而阿伦若有所思地念叨起“蜘蛛的粮食”来。这一层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阿伦和艾丽又回到出发点分岔的地方,这次朝东边探索。
不出所料,东边虽然隐藏在树荫里,但走近看的时候,仍然是鸟窝。这边的鸟窝里都有一定数量的鸟蛋。阿伦德尔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他其实很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些鸟蛋。不知名鸟蛋总是会和换生灵联系在一起。 一起上去看的艾丽发现,这里的蛋里有一枚和其他蛋有些区别。
它比其它的蛋稍微大一点,花纹也略有不同,虽然看起来差别不是很大,但实际上这颗特殊的蛋属于另外一种鸟。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发现,阿伦德尔立即使用弦月通知了另一头的队长等人。然而得到的回复比起他预想的更不乐观:奥列格一心想让他把蛋带回来,旁边瑞贝利安着急的喊着“吃蛋吃蛋吃蛋蛋,就着烤文瑞鸟吃蛋蛋”这类意味不明的话,而suzette要么是没有听到,要么是觉得这种发现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她那边一直保持沉默。
“不行,贸然移动鸟蛋不知道会不会引来攻击。而且就算没有鸟类攻击,这种破坏平衡的事情也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他这么拒绝了队长,隔着弦月就能感受到侏儒悲伤的表情,不过半精灵对自然的所保有的也是强大的感情。
“阿伦,可不可以……”
阿伦德尔感觉到衣角被人轻轻拉动一下。
阿伦德尔最终还是帮少女抱着鸟蛋回到出发的树杈。
奥列格和瑞贝利安正在等候,奥列格的弦月发出冷冷的光,指向树上方。。
会合之后交换的第一个情报不是鸟蛋而是啃咬树枝的痕迹和蜘蛛的猜测,为了确保话语的生动性,艾丽西亚还出示了一根随手摘下来的小树枝。她说完之后不悦地皱皱眉头,并不希望碰见虫子的样子。但是奥列格莫名的来了兴趣,这一层的树枝已经没什么可探索的了,他现在急冲冲地向上冲,跑到第一个,瑞贝利安利用动态视觉锁定跑起来的奥列格,然后戳起对方的脚。
闹了一阵子,到了一处满是巴掌大小蜘蛛的树枝,树枝上缠满了巨大的漏斗状网。阿伦德尔和艾丽西亚都面露难色,那些带毛的节肢让半精灵和风裔都觉得不舒服,但奥列格与瑞贝利安只是觉得有些麻烦。这些网之间,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一个容人通过的口子,勉强可以看见suzette和蓝在对面。原本蜘蛛被引到网的周围,露出那个口子来,但是现在它们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密密麻麻地把唯一的通道堵住,并且因为什么事情而骚动。更可怕的是,任凭诗人怎么使用乐曲与幻术,它们都没有反应。奥列格和瑞贝利安之前也被这里阻挡了步伐,现在有了艾丽西亚,可以使用她藤蔓的技能,形成包覆人身的盔甲突破蜘蛛。艾丽西亚挥动手臂,即刻就有一层柔软但坚韧的藤蔓包住冒险者,但是瑞贝利安除外。不是艾丽对他有什么恶感而故意漏下他,这是瑞贝利安自己躲闪的结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因素,战士排斥被包裹,他挥动大剑劈砍蜘蛛网,看似毫无章法,那道口子却在蜘蛛肢体破碎之间张开了。更可以看出,在瑞贝利安的剑影下,留有一个容人通过的安全区域,艾丽会意一笑,驱动藤蔓把自己、阿伦和队长送到蜘蛛网对面去。看见队友们都通过了蜘蛛网,瑞贝利安停下剑憨憨一笑。这是阿伦德尔印象里战士最善解人意的一瞬间,下一秒他就转身想跑,估计是烤文瑞鸟的念头又一次浮起。艾丽西亚急跨一步,挥手操纵藤蔓绑住瑞贝利安的腰,然后把他拉到身边。Suzette和蓝早就收到奥列格的弦月通知,在树枝上等着。瓦尔哈拉的全部人都上到第三层之后,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向西边探索,奥列格向东边,蓝与suzette向南,而阿伦德尔往北。现在天色转亮,偷偷探索圣木的第二个晚上即将过去,但贸然往回走似乎会碰到危险,冒险者们选择继续探索一阵子再回去。
这一层的可探索范围比之前两层都要小,树枝越往上越细,也没有延伸得那么长。往西和往南的小队都无功而返,奥列格倒是发现了向下的树。
在阿伦德尔这边,往北有一棵树,越这棵树,再往北走过去,是一节断枝。阿伦德尔仅仅看一眼就断定自己没办法过去。他身手敏捷,但并不擅长爬树和树上活动,于是他凝神细看那段树枝代替实际探索,眼前的景物逐渐明朗,他看到了断枝上似乎有什么在动。那里最开始好像是树瘤,但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颜色与树皮有轻微差距,在渐明的晨光里,阿伦德尔看见一只巨大的虫子正在缓慢的蠕动。过了一阵子,它似乎发现有人正盯着它,抬起了身体的一端(这么看来应该是头部)转向阿伦德尔的方向。半精灵被虫子不存在的视线看的发毛,苦笑一下联系其他队员们。
在这时候,虫子悠哉游哉地爬到了背光面。并保持不动的姿态直到队员们都到达,蓝抄起树枝开始扒拉虫子。
尽管冒险者们眼下需要找到漆黑之月的碎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凑在一条虫子旁边开始逗弄,一直到天完全亮了,才哈欠连天地铺开叶子睡了个觉。
这是冒险者们三天内第一次合眼,虽然是在树枝上凑合着睡,但体感比德鲁伊家里的床还舒服。至于在树上睡觉导致奥列格感冒、没有及时回借宿人家引起村民怀疑、到蓝的消失,就都是后话。
久违的一觉好梦,却建立在完全暴露夜间行踪的基础上,阿伦德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着队友们一起如此冒失。大概到太阳完全升到空中,他被晨间空气刺得手指冰凉,他才从树枝上坐起来,理理衣服。如果说暴露“夜里没有好好睡觉”是很糟糕的举动的话,更糟糕的就是:
“蓝跑到哪里去了?”
冒险者们都醒过来了,手上的弦月也没什么变化,继续指着上方。那只虫子还在不远处懒洋洋地啃树枝,让树枝出现了腐朽的痕迹。森林里好像没什么改变,只有鸟叫声增加了。这是平静的一天,村子里的居民还没有对他们的失踪做出什么反应,树下的村子非常安静祥和。但一转身,阿伦德尔发现现在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平静安逸。原本在奥列格旁边的蓝不见了。明知道蓝不会丢下队伍独自离开,因此一开始他认为蓝是去探索别的道路了,但冒险者们把这一层都找一遍也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事情显得有些严重,阿伦德尔发现奥列格和suzette的脸色变差,他知道他们也想到了法师塔里的那次队友失踪。巡林客不在这一层。他不可能不留痕迹的上到更上面去,也更不会脱线到从树枝上掉下去,阿伦还是徒劳无功地看了看树下。他有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在温暖的白昼阳光下打了个冷战。
“继续向上探索吧,这一层我们也找不到别的什么线索了。现在只要把漆黑之月的碎片找到我们就能一起回无名之城去了。”奥列格说着让人宽心的话,但眉头仍然皱起,看起来并不轻松。
在冒险者们转身向上爬的时候,身后呼啦啦一阵风声,再回头看,就见到树枝在晃动,树上耀武扬威的虫子不见了。
“诶哟我去,刚刚那是什么玩意啊?!”瑞贝利安并没有所谓野兽一样的直觉,尽管他看起来很像这种能力的持有者,但现在他只是跃跃欲试,马上就要扑上去仔细观察的样子。旁边的小狼崽瑞贝利安不高兴地朝他低吼,然后被艾丽西亚揉了揉头。
“你小声一点——”suzette拔剑拦在瑞贝利安前面,三分不悦七分紧张,随时准备应付来自身前或身后的攻击。但树枝只是在摇晃,没有别的事情发生,这种情况对精灵来说也是煎熬。
“你觉得是什么?”阿伦拍了拍奥列格的肩,小声问他,而后者沉下声说:“小心点,先别乱动。”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事实,树林里的鸟叫声不像之前那么活跃了,像是慑于某种巨大威胁。阿伦德尔朝虫子的方向看,发现树枝上散落着几片黑色的羽毛。如果所见不是幻觉的话,那是十分巨大的黑色羽毛,并且,绝对不是之前见到的文瑞鸟的羽毛。
文瑞鸟不是黑色的,并且,文瑞鸟没有这么大。
冒险者们尽量保持原有的姿势,一直等到树枝不在摇晃,也没看见羽毛的主人再次出现。这时候冒险者们才继续跟着弦月的光向上爬。
向上的树枝上布满蜘蛛和蜘蛛网,其中有一只正在挣扎的蜥蜴。这只可怜的小生命已经没救了,很多蜘蛛扑了上去,蜘蛛网剧烈地晃动了一阵子,然后露出了足够奥列格过去空隙。
原来蜘蛛的食物是蜥蜴而不是虫子啊,阿伦德尔只得到了这种认识。而旁边的艾丽西亚和瑞贝利安已经想得更深远,他们抓住另一条蜥蜴,朝蜘蛛网丢去。
蜘蛛网上的空隙越来越多,suzette挥剑砍除烦人的网,让蜘蛛和它们的猎物一起掉下树去,之后才一脸嫌恶地越过蛛网空隙,来到第四层。
在向第四层爬的时候,弦月的光芒增强了。这和之前在法师塔里找到碎片是时候类似,冒险者们觉得胜利在望,连疲劳都忘记了。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了第四层。这已经是树冠的部分,没有再向上延伸的树枝了,树冠上有一个巨大的鸟巢,里面放着不少蛋,而弦月的光就指向鸟巢。
“嗨这是什么——”第一个冲过去的不出所料是瑞贝利安,但是没跑出两步就被艾丽的藤蔓绑住了腰,强行拉回队伍。
“小瑞贝利安,你不能这么着急,”德鲁伊把手指抵在嘴唇上,“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就救不了你啦!”
战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被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艾丽的说教起了作用,接下来瑞贝利安没有做出冲出去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没时间再去作死,一个黑色的影子笼罩了冒险者们,在他们有所感知向四处躲避的瞬间,一只巨大的乌鸦落在他们刚刚停脚的树枝上。不需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被抓走的虫子附近的那些黑色的羽毛,就属于这只乌鸦。
“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伦德尔纵身一跃从乌鸦爪下闪开,努力伸手抓紧两根树枝稳住身体,同时脚在下方一蹬(不知道脚下到底是树枝还是蜘蛛)回到了树冠上,刚抬头就听见瑞贝利安拉着艾丽一边躲闪一般这样的喊,他失声一笑,随即身体向后仰躲过乌鸦拍打的翅膀,又凭借腰腿的力量翻上一根树枝,躲在树叶之后。乌鸦见扑他不着,转身攻击别的人,他才继续观察这只可怕又奇异的鸟。这只鸟的智商显然高于之前的文瑞鸟。奥列格正在使用幻术伪装,只见那鸟伸头轻轻啄了一下伪装着的奥列格,转过身去,在奥列格刚要不动声色的离开时,它突然整个身体扑了上去。原来之前是为了引奥列格放松警惕的假动作,还好有suzette扑上去拿剑挡了一下攻击,不然奥列格就要被击中。有了suzette的加入,鸟的攻击的威胁降低了。在高等精灵暮刃面前,鸟类基于本能和偶然习得的攻击方法都幼稚的仿佛孩童。饶是这样,场面也还是分外紧急。他们太靠近鸟巢了,奥列格又急急忙忙想去拿走弦月,这时候鸟巢里突然钻出一只秃秃的幼鸟,它左右看了看,和奥列格对视了一下,之后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后远方天空传来回应,又一个巨大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冒险者头上。
第二只乌鸦就要落下,suzette又在与第一只缠斗。乌鸦的战斗技巧不怎么样,但灵活敏捷并且皮厚,还有一层黑毛覆盖,suzette一剑劈下去,乌鸦也勉勉强强可以躲开。眼见奥列格暴露在第二只乌鸦的攻击范围里,阿伦德尔抓起一根树枝想要抵抗,树枝打在第二只乌鸦翅膀上,愤怒的乌鸦掀翻了一部分冒险者们落脚的树枝,艾丽西亚召唤藤蔓支援队友,瑞贝利安扑向第二只乌鸦,然后奥列格抱着弦月所指的那一大堆稻草树枝掉了下去。
之前阻挡冒险者们的浓密树枝现在变成了他们的庇护所,在奥列格掉下去之后,乌鸦尝试攻击了两下,随后放弃攻击奥列格,一心扑向还在树冠上的冒险者们。这或许是个提示,suzette挥剑砍开一部分枝叶,让队友先下去,随后自己翻身飘下,等待已久的艾丽立刻唤出藤蔓堵住枝叶间的开口。很快就只能听到乌鸦气急败坏的叫声。
奥列格在掉下去的时候调整了姿势,最后稳稳落在第三层,怀里还抱着那堆稻草树枝,里面就是弦月。被打扰了鸟巢,还顺走乌鸦巢里的蛋,惹得两只乌鸦更生气。隔着一层树枝树叶都能感受到它们拼命的撞击,圣木上层的树枝在颤抖,但强韧的枝叶仍然是有力的屏障。冒险者们抱着蛋,跌跌撞撞地往下跑,树枝渐渐不动了,乌鸦最后大概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到巢里。
奥列格见已经摆脱了乌鸦的威胁,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碎片。碎片现在不再发光,就好像法师用的一块普通的水晶一样,静静地躺在冒险者手心。这是瓦尔哈拉带回来的第二块碎片,也是这个陌生世界里让冒险者们有一丝熟悉感的事物。跨越世界的传送会让人容易想东想西,阿伦德尔已经很久没回到无名之城了,他现在竟然产生了一种近似乡愁的情感。
“为了这种小碎片,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啊……”
他伸手戳了戳碎片,但碎片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也不像神的东西,连有魔力的水晶都不像,看上去非常适合被鸟雀叼走扔在窝里——不过最好是小一点的,没那么凶的鸟类。
下树比上树轻松一些,不过也还是消耗了一定的体力,尤其是在瑞贝利安常常乱跑的情况下。冒险者们在寻找失踪的蓝,爱丽几次叫小狼崽瑞贝利安嗅闻树枝,也没法找到蓝的行踪,常常被混乱的气味干扰,有时候在树枝的中间,蓝的气味就消失了。尽管小狼崽还没长大,没有接受正式的训练,但嗅觉已经很灵敏。又因为跟着主人旅行,所以不算好糊弄的新手。无法追踪的原因,很大可能是蓝有意隐藏行踪。那么隐藏行踪的原因又是什么?冒险者们把这个可能性否决,开始考虑一些他们从未考虑过的原因。
就比如,更熟悉这棵树的对手。
一边猜测,一边到了圣木的第一层树枝。阿伦德尔低头看看,并没有发现巡逻队的踪影。现在接近中午,他们夜里跑出来的事应该已经暴露了才对,看着原封不动的行李,再结合之前对圣木的极大兴趣以及圣木上鸟类的异常,巡逻时的响动,那些精灵和妖精们很轻松就能猜到冒险者们在什么地方。随后有针对的加紧巡视才对,但现在一切都和平的不像话,这样反而不对劲。“树下有埋伏”的暗示是那么昭然若揭,就像矮人都市里的精灵一样明显。
阿伦德尔回头看suzette,但精灵仅仅摇了摇头,这个答案也是阿伦德尔预料到的。事实上,他们现在无路可走,圣木的枝条虽然覆盖广阔,但与其他树并不相互联系,它与周围的树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距离让冒险者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从原路下树。
如果蓝还在的话,他们可以选择继续等,等到埋伏的人失去耐心为止。要是被发现了就继续往上走,靠文瑞鸟撑隔几天。毕竟他们在圣木上,下面的埋伏者不能上来,也不至于放火烧树。等精灵和妖精们放弃捕捉他们了再下树。或者更潇洒,直接传送回无名之城,留给精灵和妖精们在树下发火。但是现在他们不行,蓝行踪不明(或许已经被抓住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下树去找蓝。
“这是“就算我们知道下面有埋伏也必须下去”的意思吗?”艾丽西亚蹲在树枝上,双手托腮,“那些背负重要使命的英雄们也是这么做决定的吗?”
“或许吧……”
奥列格叹了口气,说:“接下来可能会有冲突,艾丽害怕吗?”
“怕啊,不过想到大家都在一起就不怕了~”
“还不是那个蓝不拉叽的家伙的错,非要玩什么失踪要我们去找——啊啊啊混蛋狼不要咬我!”
“别这么说,那个‘蓝不拉叽的家伙’还给你包扎过呢,瑞贝利安。我不介意把这些归纳进诗歌里面作为素材。”
“这样等着很无趣,”
Suzette用拇指把剑推出鞘,露出了精致的笑容:“大大方方下去吧——”
冒险里充满意外,比如队友的消失比如现下突然出现的战意。唯一不出所料的就是冒险者们下树后,从草丛里一股脑冒出的德鲁伊们。这些德鲁伊都带着自己的动物伙伴,并且放任它们对没礼貌的冒险者们咆哮威胁。Suzette走到冒险者的队伍前方,拔剑做出战斗准备姿态。队伍右侧的小狼崽瑞贝利安也对对方的动物做出一模一样的回应,旁边的艾丽已经悄悄让藤蔓缠绕双手,奥列格估计也拿出了奥兰吉。而队伍左侧战士瑞贝利安喉咙里发出动物般危险的低吼,大剑横在身前。阿伦德尔也在队伍左侧,他的手指按住曼陀林。两方僵持,已经有的动物开始试探着向冒险者走来。Suzette冷哼一声,眼中精光闪过,几只靠得太近的狼就呜呜叫着夹起尾巴后退。近处的德鲁伊怒喝一声擎起武器,此时在暮刃前也仿佛矮了三分。安逸和乐生活的村民和冒险者们有所不同,若说村民就是锋利的农具的话,冒险者是开了刃的刀子,虽然或许实力相差不大,甚至冒险者的整体属于劣势,但两方的气势有其差距。尤其在经历过战场战斗和法师塔探秘的冒险者身上存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或气场,能够轻松吓退格外敏感的德鲁伊的动物。
要开打了。阿伦德尔知道。
虽然现在还在僵持,但他已经注意到一个冒失的德鲁伊带着狼从左后侧靠了过来。他都能感知到的事情,队友们肯定也明了,等那个德鲁伊出手的瞬间,藤蔓会不知不觉地绑住他的动物伙伴,而瑞贝利安会挥剑扑向他的方向。接下来,suzette前方的德鲁伊会受到暴风雨一样的迅猛攻击。
而他,一个无害的诗人能干什么呢?他的手指按住的是破咒曲的前奏。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崩溃对方的战意,让他们像羔羊一样束手待戮。
——我变得冷血了吗?
阿伦德尔的思维没有乱,他还可以正常思考。他不会再像初上战场时候那么慌乱惊恐了,现在他有条不紊地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好像找回了在遗都生存的感觉。面对经验丰富的高阶德鲁伊,冒险者们要拼上所有,不过管他呢,他们足够强。
鲁莽的德鲁伊靠得更近了。
他已经举起了手,这只手挥下的瞬间,狼就会朝冒险者扑上去。
Suzette的法术准备好了。
瑞贝利安双手握紧剑柄。
藤蔓悄悄破土而出,破咒曲的第一个音符就要在空气里荡开。
“你们都冷静下来!!”
两方都一惊,回过神来再要准备战斗已经迟了。是奥列格在喊,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他还抱着奥兰吉,但是没有攻击的意思。现在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在场的人,阿伦德尔觉得他的眼睛在闪光。
“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打的?这样的战斗违背了德鲁伊的自然守则,更违背了我们拯救世界的初衷——”
有的德鲁伊接触了战斗姿势,但更多的只是露出冷漠的眼神。现在至少不需要战斗了,奥列格长出一口气。现在他眼里的闪光消失了,变回原本那个没什么威严感的队长样子。他扭头问一个德鲁伊:“所以说了,大家有话好商量,别打我们啊!话说,你们有看到一个蓝色的人吗?”
这个德鲁伊看起来在巡逻队里职位不高,他面露难色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个高个子棕发德鲁伊,发现对方没有发怒,才结结巴巴回答:“谁叫你们上了圣木!我,谁……谁会关心一个卓尔的行踪!啊……啊队长你,你来说吧……”他几乎落荒而逃,把身后那个高个子推到前面。
“这怂货……”队长骂了一句,虽然对他来说算是小声,但还是让阿伦德尔听见了。这个高个子的声音很大,用村里人质朴但一针见血的说法问冒险者:“你们上树干啥?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为了拯救世界!”
奥列格面对这种说话方式,一个激动把冒险者的任务说了出来,随后意识到不对,转头面对其他德鲁伊们,说:“你们知道你们的圣木已经被虫子啃了吗?要是不想办法给它捉虫树干会腐烂掉,然后整片树林都会挂哦!”
“他们在胡说!”先前收留冒险者们的狗妖精德鲁伊从队伍里站了出来,看起来非常生气:“我们的圣木自有自己的平衡系统,只要没有人去扰乱它就能够一直安稳下去!”
他吹了两声口哨,黑压压的鸟从树上落下来,围绕在他身边。看起来他能和鸟类沟通,借此了解圣木的情况。阿伦德尔听见艾丽小声说“糟糕”,才意识到高阶德鲁伊确实能不上树就掌握树的状况。现在看来,冒险者们已经输了理,多说无益,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反正他们已经获得了要找的东西,这些德鲁伊们想要守着有虫的圣木就守着好了。如果再纠缠下去,保不准就要回到之前两相僵持的情况,现在半个村子的居民都聚集过来,如果真要战斗,情况对冒险者们很不利。
“为了村子,为了圣木,驱逐这些人!”
人群里,有一个阿伦德尔觉得熟悉的年轻的声音这么喊起来,随后如潮水一般,精灵和妖精们此起彼伏地喊着“驱逐”。那个高个子队长和狗妖精本来还想说什么,此时也拗不过群情。他吹了一声口哨,招呼几匹体型特别巨大的狼,一步一步把冒险者们逼近森林。这恰好遂了冒险者的意。
“你们就在森林里继续拯救世界吧,”高个子冷笑一声,然后对上suzette的双眼:“和邪恶的卓尔,粗糙的半精灵,古怪的侏儒一起拯救世界。”
“别怕,你们肮脏的行李会和你们一起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从人群里走出,拿着瓦尔哈拉冒险者的行李。她费劲地把行李扔在阿伦德尔脚前方,然后跟着德鲁伊们回村子里去了。
冒险者们捡起自己的行李,拍打灰尘。
阿伦德尔觉得那个金发碧眼的精灵小姑娘刚刚泫然欲泣,却还努力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用口型说:“再见。”
他不禁失神。
一•漂泊的旅人
陆仁在水里奋力挣扎,那些潮涌搡着他东颠西倒,他睁开眼,又被刺得闭上。
完蛋,出师未捷身先死,来到这个世界没几秒钟,竟然就要被淹死了。
最后一口气从嘴里漏出去,变成一大串泡沫向上浮,陆仁此刻无比羡慕那些轻轻松松浮起来的泡沫。
或许是脑子里水进多了,这时候他竟然想起小美人鱼来,自己虽不是王子但好歹也算个人才,怎么就没人来救?死的憋屈啊!
手臂上突然传来刺痛,一股大力拉着他往水面拂去。
谁?萨米尔?老大?斯林?还是小美人鱼?陆仁费力睁开眼,在那些光怪陆离如同走马灯般的绚烂光影里看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和周围格格不入,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阿龙索的黑影抓着他,仿佛知晓一切般,在他睁眼时回头看来,一瞬间无数记忆从脑海里划过,他记得的不记得的,有印象的没印象的,那些画面仿佛不属于自己却又无比熟悉,仿佛梦中见过。
陆仁大叫起来,海水争先恐后涌进嘴里,往内脏里钻。
他终于从海面下探出头来,黑影不见了,布鲁诺咬着他手臂,把他往自己背上托,见陆仁睁开眼,“嗷”的嚎了一嗓子,伸过湿漉漉的大脑袋。
陆仁苦笑一声,呸了几口水,伸手摸摸布鲁诺的毛,变湿后手感差了好多。
“别人都是美女相救,搞不好还有温怀软唇,怎么到我就是只傻呵呵的大型犬类……”
“精虫上脑,你没死就不错了。”浮在一边的斯林特尔冷哼一声,单片眼镜不知被冲到了哪,卷发被水打湿,显得不那么蓬松柔软了,加上水里看不出身高和向来冷淡的眼神,很有点高岭之花的感觉。
陆仁冲她吹了声口哨,斯林特尔有些恼火的偏开头,里德和萨米尔露出这人没救了的表情。
几人走了几个世界愈加熟悉,陆仁闷骚的本性开始暴露了。克鲁鲁正在安抚兔吉没空理他,吉泽尔正和自己乱成一团的长发奋斗。
远处驶来一艘大船,很明显发现了冒险者们,船头有人指指点点,喊声顺着风隐约传来。
“坚持一会!”船上有人喊,把几个绳子栓着的救生圈扔出去,斯林特尔把救生圈摁倒陆仁脸上,布鲁诺的毛吸了水,沉的要命,水手把它拽上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没事吧?”水手问,他有点发愣,眼前这群人脑袋上分别站着只猫、鼠、鸟、兔子,还有只傻呵呵的大狗立在后边哈斯哈斯喘气,好像一班马戏团,“怎么会在海中?船失事了?”
五道目光齐刷刷望向斯林特尔,后者不满的嘟哝几声,内容大概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四肢不发的头脑也简单(吉泽尔打了个喷嚏)”之类的话。
“遇上海盗了吗?”水手追问。
“有一小撮人和旅客一起登船,在海上劫船抢货,我们不愿听他们摆布,被扔下来的。”斯林特尔细声细语,脸不红心不跳,像是个被吓呆的小姑娘。
“真可怜……”
陆仁转过头去,是一位穿着浅色洋装的美丽女性,满脸同情地看着冒险者们。
陆仁心扑通一跳,可能是声音太大或者眼神太露骨,斯林特尔鄙视的看着他,
“别告诉我你一见钟情了。”斯林特尔低声说。
“怎么可能,他就是块木头。”吉泽尔随口解围。
“我看你才是木头,闭嘴。”萨米尔把短斗篷扔到吉泽尔身上,声音压得更低,“遮遮你胸前,没看见那些人眼都直了!下次别穿这么薄的衣服了!”
“哦。”吉泽尔脸红,只比那一头红发稍微差点。陆仁托着腮想要不是这姑娘呆呆的他一定也很喜欢,这种脑袋里缺根弦的小鬼还是交给萨米尔带吧!
“艾莲小姐是第一个发现你们的人。”水手介绍道。
“我是艾莲,你们好。”洋装女孩没发现什么不对,“刚刚我正好在甲板上,看见你们正在挣扎。”
“谢、谢谢。”陆仁说,“我叫陆仁。”
“陆仁这个名字很少有啊。”她有些意外。
“我们来自遥远偏僻的地方,小地方古怪,有这种名字也没办法。”斯林特尔接过话。
“船长同意他们留下了!”有人在远处喊。
“可以借我们些衣服换么?我们的行李都湿了。”斯林特尔斜眼晲着布鲁诺,陆仁嘱咐它不要乱动,乘客们好奇的围着它,摸摸背摸摸头,甚至拿来清水给它洗澡,布鲁诺僵硬的甩着尾巴,呜一声歪着脑袋。
“你的狗蛮可爱喔。”艾莲说,陆仁支支吾吾的,“我的衣服可以借你们。”
水手立刻献殷勤:“把我的备用衣物借给他们吧,不用麻烦艾莲小姐你了。”
艾莲身上的洋装布料十分高档,陆仁说不上怎么高档来,只知道在遗都那个母老虎的店里见过。卖很贵,阿妮塔有时候会穿。每次阿妮塔穿他都眼睛发直,少女高挑美好的身材像朵花一样,阿妮塔微笑着看他,伸手捏捏陆仁脸揪揪头发,像逗小动物一样。
反正陆仁不敢对她动手,也不敢对她吹口哨,更不敢调戏她。哪怕在外面陆仁只敢闷骚,真动手他是绝对不敢的。
陆仁有些犹豫,觉得自己穿上那些衣服也是糟蹋了好布料,而且那是女装啊……
吉泽尔倒是很高兴,欢欢喜喜挑了衣服就找地方去换了,对周围的炙热的目光和声音浑不在意。萨米尔一把接过水手的衣服追上吉泽尔,斯林宁肯穿男装也不穿裙子。
一切落定后水手带着他们到了第二层船舱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这一层住的大多是水手。
“有些挤,这里原本是杂物间,临时清理了下。”水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哈,船上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陆仁领着两个女孩子上了一层的旅客间,敲了敲艾莲的门。
“哎呀,是你。”艾莲微笑着,“名字很怪先生。”
吉泽尔笑起来,陆仁尴尬的到处乱看。
艾莲的房间堪称豪华,陆仁心想镇定镇定你可是见过女王寝宫和侍卫长吵过架拔过刀的人,和个大小姐说话有什么好怕的!
“女王的寝宫和有钱人的船舱,没一个是你的。”斯林特尔好像看穿了陆仁的心思,给了一发暴击。
“艾莲小姐我有一事相托……”陆仁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画风不对,艾莲掩着嘴把笑意忍下去。
“我们同伴里有两个没成年的女孩子,住的屋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杂货间,”陆仁说话磕巴的毛病突然又犯了,比之前每一次都更严重,“男女同寝实在是……能不能,拜托您……两个女孩和您……挤一下,当然不行也没关系!”他语无伦次,“我们在船上只认识你一个人!除了来拜托你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哎妈为难死我了。陆仁想。
“行啊。”艾莲很干脆,只想了那么一下,“这么照顾女孩子,你很温柔呢。”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陆仁扭过头,斯林特尔嘴角微微抽搐,努力忍耐。
不是她笑的,那是谁笑的?
“是你自己笑的呀。”
陆仁猛地回头,黑影静静站在身后。
“你怎么了?”艾莲吃了一惊。
“啊,没,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陆仁回过神,“可能是刚被劫船,太疑神疑鬼了。”
“听说附近是有海盗出没,不过不用担心,晨曦之星有专门雇佣他人来保护船只。”艾莲安慰道。
“那就好。”陆仁犹豫了下,又问了一句,“我这个名字真的很少见吗?”
“嗯,很少见啊。” 艾莲笑着说,“很特别。”
陆仁忽然恍惚一下,那个笑容看的他从心里高兴。
“真纯情。”斯林特尔小声鄙夷道。
艾莲觉得他像个小动物一样,紧张的对每个人,又特别缺爱,抿抿嘴角绷住笑:“要不要上甲板走走?”
“啊……嗯……”
“我去借个望远镜看海了。”
斯林特尔客客气气和艾莲告别,吉泽尔重新盘起头发去餐厅寻觅甜点。
交谈中陆仁得知艾莲是一家大商会会长的独女,忍不住对比了下阿妮塔。
黑晶石也算大……商会?吧……
同是大小姐怎么差怎么多。
“平时一定备受瞩目吧?”陆仁问。
“是啊。”她露出有点愁苦的表情,“其实我还想到处看看,但是已经订婚了。”艾莲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什么动静?”
可能是哪家的少男心吧。陆仁的心在滴血,“你未婚夫没有陪你出来玩吗?”
“有的,等会儿午饭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
他仿佛看见了斯林特尔嘲笑的表情和自己疯狂吐血的灵魂。
“好……好……”陆仁听到自己木然的回答。
朕委屈,朕难过,朕想哭,朕要嘤嘤嘤了。
艾莲觉得此时的陆仁有点像掉进水里的大型犬,耳朵尾巴都耷拉着,有委屈还不知道对谁说,小小的罪恶感从心里冒出泡来。
“你们这次是来度假的吗?”陆仁试探着问,“你好像和船长很熟,经常走这条航线?”
“对啊,我喜欢大海。不过我和船长不是很熟,只觉得是个相当亲切的人。”艾莲回答。
“是吗……我喜欢雪原,安静。”
“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
“还好吧。”陆仁轻轻踢着夹板,“你又为什么喜欢海?不觉得晚上的大海很可怕吗?尤其还可能偏航。”
“大海很广阔啊。”艾莲说,“你不觉得看着这样的大海就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吗?”
“不,我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有这种想法也不错呢。”艾莲发现小动物露出了獠牙。
里德和佣兵在甲板上切磋起来,挨个把他们教训一遍,瞭望台上的水手会向斯林特尔吹口哨,邀她上来看风景,大家各自打听弦月所指的方向有什么,但是没人知道,只有水手说往那里一直航行,就会抵达大风暴,一场据说已经吹刮了几千年的风暴。
“你看我兄弟身手怎么样。”陆仁指着里德。
“很好啊,你一定也不差。”艾莲夸着。
“在前些天你们有没有看到过流星雨之类的?”里德问佣兵,这些家伙吃硬不吃软,打完一架服帖了。
“流星雨?好像是有这回事。”一个佣兵指了指弦月指着的方向,“喏,就在那边。”
“看起来离这里近吗?”
“很近?那倒不会,这种东西不是一向看起来很远的吗?”
骗人的星星啊……陆仁抬起头,看着朗朗晴空
“这艘船的船长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能留在船上真是多谢他了。”里德问。
“船长啊……”佣兵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可是个出手十分大方的人。”
“你知道吗?”陆仁看着艾莲。
“只是一个运输香料瓷器之类的货物商人,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的。”艾莲说。
吉泽尔几乎爱上这里的午餐,她在餐厅吃了不少甜点,因为换了艾莲的衣服,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服务员亲切地接待了她,还推荐了不少好吃的。
“你……蛮能吃芥末的哎。”艾莲吃惊的掩着嘴。
这还是我头一次吃真正的海鲜……陆仁懵懂的看着她,接着去和那些贝类战斗了,他不喜欢吃鱼,刺太多。
一个没开壳的扇贝被他丢进嘴里硬咬,艾莲啼笑皆非。
“你快把它吐出来,这东西不是这么吃的。”
她用小刀把闭口的贝壳撬开,蘸上料放到陆仁盘子里。
“喔……喔……”陆仁脸上发热。
“艾莲!”有人喊道,陆仁抬起头,看到中年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人。
“爸爸。”
“我有话对你说。”中年人满脸的不以为意,这显然是冲着陆仁来的,后者捏着自己的刀柄,心里有些窝火。
“伯父就是那样,你不要在意。”年轻人留了下来,艾莲和她父亲去了其他角落。
“我是威尔森,艾莲的未婚夫。”他伸出手,“你们是冒险者吗?”
威尔森对冒险者们的经历十分感兴趣,陆仁把发生的事删删减减讲给他听,他就兴致勃勃的点头,讲着讲着陆仁忽然发现他记不清有关阿龙索的事了,有些记忆模模糊糊的。
“富家公子哥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冒险者这种职业难道不该是你们敬而远之的吗?”
“我也曾希望能够离开商会去冒险啊。”威尔森忧郁的放下餐刀,环顾四周,悄悄说道,“我和艾莲在订婚之前甚至没见过面!”
陆仁偷偷欢呼着,斯林特尔不知从哪钻出来:“你对船长有什么了解吗?”
威尔森迟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商人,货运才是主业,客运不过是顺带的。不过我总觉得他的发迹有些太过迅速了。”他列举出了一堆数字来说明这个问题,利润啊成本啊流水啊……陆仁听得头大,找个借口溜掉了,留下斯林特尔一个人受罪。
二•坠落的星星
入夜,陆仁抱着布鲁诺昏昏欲睡,白狼暖和柔软,稍微披一点毯子就不必担心海上潮冷的空气,四个人挤在它边上,呼吸声此起彼伏。
布鲁诺的耳朵突然动了下,警觉的抬起头。
“怎么了?”陆仁睁开眼,伸手摸摸它光滑的皮毛。
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听不清内容的叫喊掺在里面,大家都醒了,陆仁提着刀推开门。
“我正在找你们!”一个男人蹦进来,紧紧握住里德的手,“海盗船要和我们撞上了!快来帮忙!”
“呃你是?”里德努力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想尽量表现的不着痕迹一点。
“我是今早和你打过架的佣兵啊!”对方眼里很明显有种名为崇拜的感情。
陆仁冲到一层,艾莲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害怕,斯林特尔在她身边握着水果小刀,脸色依旧很淡定。
“吉泽尔呢?”陆仁问。
“还在睡。”
陆仁健步冲进屋里,一把掀起被子,吉泽尔尖叫起来,立刻清醒了。
“叫个屁啊你不是穿着睡衣吗!快起来海盗来抢你甜点了!”
“不可饶恕!”吉泽尔涨红脸,不知是说海盗还是陆仁,后者浑不在意,摸出个哨子往艾莲手里一塞,“出了事赶紧吹响,我就会过来了!”
“会发生战斗吗?”艾莲有些担忧。
“这你得问那些海盗了!”陆仁匆匆离去。
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都紧张的准备着,黑色的船影像个幽灵,只有旗帜上的白色骷髅烙在夜里。
克鲁鲁和吉泽尔开始吟唱法术,不得不说吉泽尔虽然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施法却很靠谱,至少火苗比克鲁鲁大了一半。
……也有可能是因为起床气或者甜点被抢的愤怒吧。
星之晨曦号没能躲开海盗船,他们接弦了,海盗们用弓箭压制两名法师,几组吊桥被放上来,斯林特尔唱起安魂曲,冲在前面的海盗一头栽进海里。
陆仁冲到吊桥前,大吼着把它掀起来,像棍子般挥舞扫荡。火焰法术曳着长尾划出一个弧,在海盗船上烟花般炸开,明灭的光影把陆仁的脸衬得忽隐忽现,像是魔鬼狰狞。
吊桥被人挡住了,一股大力阻拦了陆仁,他上前一步,承受不住两方挤压的吊桥嚓一声裂成碎片。
黑影一直隐藏在黑暗里,任何光芒都照不亮他,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你到底是谁?!”陆仁喝问。
“我是巴沙洛缪号的船长文兰•罗伯茨!你的名字呢?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接下我一剑了。”
“你觉得呢?”黑影问。
“陆仁!大陆的陆,仁义的仁,当仁不让陆仁!”
“好!”就在这时陆仁发现四周的海盗已经退开了,没有人下令,他们很默契,“在这片海上我难得棋逢对手!你呆在那样的货船上太可惜了!”
水手和佣兵们也停止了攻击,海盗船上的火焰很快被控制住了,奇妙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红发的海盗船长从人群后露出脸来,是个女人,他们隔着月光遥遥对视。
“不,你不只是陆仁。”黑影说,他好像笑了,下一句话随着凛凛海风灌进陆仁心里,像刀子把他心脏冰得透彻。
一切都失去声音了,灰黑色在夜里蔓延,只有火光跳跃着,赤色凌空刺来。
“井里还有一个人。”黑影说,“那是另一个你吗?”
「里面有另一个我!」
很多年前IV指着唐宵的井里说。
「那不废……当然吗,水有倒影啊。」
唐宵问自己井里那么黑她怎么看见的?他说精灵嘛实力肯定好啊!
……陆……!风声里传来斯林特尔的呼唤。
陆仁低头看向黑影,他站在吊桥中央,海面映着他的脸,是阿龙索的模样。
“嘘——!!!!”
刺耳的哨声划破夜空,陆仁猛地惊醒,如同满月般的光弧闪过,风火连城用尽全力劈砍在文兰的剑上,利刃崩裂,断剑擦着陆仁左肩划过,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文兰飞快地撤回自己船上。
“狗屁玩意你在发什么呆!”斯林特尔握着从艾莲手里抢来的哨子,恶狠狠把他丢到陆仁头上,当当啷啷掉出船外,噗得掉进海里了。布鲁诺扑出去,一口咬住,水手赶紧想办法把这只大狗捞起来。
“我……”
“我看你想死啊!”斯林特尔愤怒的骂着。陆仁环顾四周,黑影不见了。
“算了算了现在一致对外。”里德赶紧当和事佬。
“你在瞧不起我?”文兰问,从小弟手里接过新的剑。
“没有。”陆仁说,“你要和我决斗吗?”
“嘿那边的女士,这样打没什么意思啊,不如和我兄弟赌点什么?”里德见缝插针。
文兰思考了会:“赌什么?”
“我们赢了你们的船归我!你们赢了这艘船归你!”人群哗然,但他们缺船去查看弦月所指的海域。
“你们有资格打这种赌吗?”文兰好笑。
“呃……嗯……唔……”里德使劲给斯林特尔打眼色,斯林特尔表示自己现在不想干活。
“你同意不同意,船都是你的囊中之物。”陆仁忽然开口了,“但是你和我打赌,只要分出输赢,船上的法师和德鲁伊就不会再为难你,你会少牺牲很多同伴。不打赌,我和我的兄弟拼死也会把刀插到你胸膛上,就算得到这艘船也无福消受。布衣之怒,血流五步,天下缟素!”
“呃啊……”里德痛苦的捂住脸,这种陆仁式的强硬风格真是把一切后路都斩断了,不成功便成仁。
“我不赌,但是,有意思,你来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吗?嗯?船在海上就是一个人的家,岂有男子汉不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流血的?是不是,兄弟们!”
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陆仁漠然的听着海盗们亢奋的叫声,那里面有很多年轻人,他今晚不想杀人,希望少流点血,再少流点血,不然怎会向一个女人提出决斗?英雄谁都要救,每条生命都是平等的,海盗也是一条命。
“我以骑士的身份向你提出决斗,你敢应下吗?”陆仁问。
“我不会放弃我的船的。”文兰拒绝。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们死在绞刑架上,而不是我的刀下。”陆仁低声说,“难道只有流血才能让人清醒么?”
“打吧露露,别怜香惜玉了。”里德说。
“这种女孩子打一顿就好了!”萨米尔说。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文兰提起剑。
“有啊,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海盗涌上来,文兰一剑挥下!陆仁勃然怒吼,长刀荡开,巨力顺着剑身传递,文兰手腕一麻,顺势向一侧躲开,拔出自己的的细剑,在游走间寻找机会。
“我家乡有个朋友,也是女孩,一手细剑耍得很漂亮。”陆仁盯着海盗船上的火光,眼睛一瞬不瞬,等看够了,就转头看向文兰。月光在他眼里变得很昏暗,文兰的身形像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微微眯起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文兰说。
陆仁忽然笑起来,他单手举起长刀,挥平手臂指着文兰鼻尖,文兰警惕的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企图聊天转移我注意力,等我分心露出破绽可是没可能的!”
“不,我就在等你集中精神看我的那一瞬啊!”陆仁大声说!长刀上忽然爆发出绚烂璀璨的火光,像倒在火上的松油一样炸开,文兰眼前一花。陆仁猛地蹬地冲了出去,烽火连城被他收到怀里,像柄短枪般送出。
“我擦!!”世界一片红的白的的灿烂的光芒,长刀没刺穿心脏,而是划在膝盖上。文兰被打昏前最后一句话是:“你耍诈!”
斯林特尔一棍敲晕文兰,把自己手里的拖把杆丢到地上,冷冷的看了陆仁一眼,哼一声离开了。
“哎醒了醒了!”
文兰睁开眼,那几张讨厌的脸挡住了天花板。
眼睛还有点不舒服,她气。
“你小弟抛弃你跑了哎。”里德说,“多亏你们现在大家都把我们当做英雄!”
“不好吗,我看你们里面有人天生就认为自己该是英雄。”文兰冷笑。
陆仁淡定的擦着刀,然后小心翼翼收好,手里把玩着那颗哨子,布鲁诺在茫茫海中捡回了它。
“这个哨子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从来没见过。”萨米尔问。
“阿龙索送的,很久以前了啊。”陆仁贴身收好,“一直不知道放哪了,前段时间我爸回信时和信一起捎过来,说是整理房间搜刮出来的,我自己都差点忘记。”
萨米尔和里德交换了个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如果你和我打赌,就不会这样了。”陆仁对文兰说。
“我们的船只能属于我们。”
“我们只是想让你载我们去一个地方。”
“就算我同意了,你敢上来?”
“为什么不敢?”陆仁好奇,“反正你们打不过我。”
“……”文兰翻了个身,不想再理这个满脑肌肉家伙。
陆仁嘟囔着:“怎么这么倔呢……”
“你这么爱你的船?”萨米尔问。
“现在……只有那艘船可以收容我们了。”
“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还是说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你告诉我,我们说不定,就能帮你。”陆仁插嘴。
“不劳各位费心。”文兰看起来很冷淡。
“哦,那你的小弟会来救你吗?”
“希望他们不要来。”
陆仁拍了拍她的头,文兰一口咬过来,布鲁诺立刻呲牙咧嘴的挤到陆仁面前挡住,文兰对着露出满口白牙的大型犬类还是有些心悸,哼了声面朝墙壁再也不说话了。几名冒险者还想问点什么,希望能套出有用的情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你叫什么?”
“你多大了?”
“你父母还健在吗?”
“你的家人都在海上?”
“你一直是海盗嘛?”
文兰觉得这群人就是神经病,围着她叽叽喳喳一点不像拷问反而像相亲,哪有这么问被俘海盗的?没刑具就算了至少恐吓一下啊!她被烦得要死,猛地坐起来怒视他们。
“我天生就是个海盗!再哔哔我撞死给你们看!能不能问点不那么私人的问题!”
小伙们被吓了一跳,纷纷闭嘴了。只有吉泽尔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那……你要吃甜点吗?”她把自己的甜品分了一半递过去。
“……”文兰顿了一下,“吃。”
吉泽尔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陆仁看的头皮发麻:“我旅行了这么地方,你是我见过的……最……呃,可爱的女孩子……”
“你审美异常吧。”文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卿……”
“你再敢说那句话我剁了你。”
“别调戏了,没看眼神都要杀人了吗。”萨米尔笑嘻嘻的。
陆仁耸耸肩,站起来:“我去看看艾莲。”
“等等我也去。”萨米尔追出来,跟在陆仁身后一路沉默着。他觉得哪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弥散在沉默间。
“你怎么了?”陆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萨米尔。
“露露有件事我和里德还有克鲁鲁想问很久了。”萨米尔认认真真看着他,“阿龙索是谁?”
三•子不语
陆仁坐在甲板边缘,天又一次变暗了,海面上起了雾,新的夜晚即将降临,黑影静静陪在他身边。
“他们说你是不存在的。”陆仁说。
“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他们看不到我。”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觉得呢?”
“他们说和诺埃尔天天打架的是我,那天在巷子里杀了旅团那么多人的也是我,可要是这样那雨夜的事怎么解释?是谁挡住了柯尔寒的追击?”陆仁说,“我不相信。”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你知道了,IV不记得这些,她的记忆里没有和你纵马的片段,你也不知道她何时消失的,不是吗?其实那些记忆漏洞百出。”
陆仁沉默着。
“你和朋友吵架了吗?”黑影问。
“没有,他们担心我的精神状态,认为我压力太大,记忆出现问题了。”陆仁说,“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压力……我顺着萨米尔的话,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哦。”
“你到底是谁?”
“你往井里看,井里还有一个人。”黑影说,“会是谁呢?”
陆仁看向他,这会黑影忽然变成了自己模样,在夕阳下有了影子,是阿龙索的轮廓。
陆仁猛地站起来。
“你在做什么?”斯林特尔问,艾莲正和她一起走来。
陆仁摇摇头。
艾莲把甜点递给陆仁,继续斯林特尔攀谈起来:“像你这样的诗人一定会想去大风暴看看的。”
“是的,我们一行人都想去看看,但怎么也得对别人负点责嘛。”
“负责?”
“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就在此告别临时的旅伴,自己带着纸笔坐一条小船前往大风暴。”斯林特尔的认真完全不像随便说说,“把一路前行的见闻写下来装在酒瓶里,丢回海中,可能被水手拾获,也可能被巨大的生物一口吃了,等到海与天变迁的时候,它和我的诗一同被冲上沙滩。”
“这样还真是浪漫啊,自由自在的。”
陆仁强忍住撇嘴的冲动,咬了口甜点嚼着掩盖表情。
“……但是嘛。”斯林特尔扮了个鬼脸,看着陆仁,“还是等写够了他们的故事再说吧。”
陆仁忽然觉得这个诗人也偶尔还是很可爱的嘛!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呃,嗯?”斯林特尔的眼神飘走了。
陆仁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是了。”
“你们果然很有趣。”艾莲冲你们笑了笑,“晚上要不要也来这里散散步呢?”
“可以啊,只是看雾的样子不像要散,看不见星空啊。”斯林特尔耸耸肩。
“的确有些可惜。”她点点头,“明明之前航行的时候天气那么好。”
“哎……不过这雾倒是起的古怪。海上的雾不一般是子夜而起,日出而散么?”
“哎呀…说不定会出现海怪?”萨米尔笑嘻嘻的在远处喊,“吃饭啦!”
晚上的海黑沉沉的,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潜藏。
不过艾莲并没有觉得可怕,而是觉得像黑色宝石。陆仁想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脸色一定煞白。
“听说像这种时候偶尔能见到奇特的景观呢。”艾莲说。
“海火吗?”博学的诗人问。
“也差不多……看那儿。”她指着海面,星星点点的绿光像流萤般从海底升起,如同星星的倒影和海浪涌动。
整片整片的海面都是这些东西,陆仁恍惚了一瞬,仿佛前世这景色曾见过,月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落下来,万千流光像灵魂碎片般从深渊缓缓升起……他怀里抱着个像斯林一样瘦弱的女孩俯瞰苍穹倒悬。
「……和我……世界……」她说。
他看了看斯林特尔,对方也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扬起眉毛。
“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毁灭世界的魔王,所以这辈子才要拯救世界赎罪……莫非这就是命运么?”陆仁忽然笑起来。
“你这种人竟然会相信命运……你是神言拉玛的信徒吗?”斯林特尔出奇的没有反驳,她把视线避开了,“很漂亮啊,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规模的,冲上海滩的比较多见一点。”
「……在一起……更多……景色…………壮丽……世界!」
“真是场奇特的旅程,好像自从遇到你们以后就变得格外不可思议了。”艾莲笑着对他们说,斯林特尔无谓的看着海面发呆,陆仁一把抓起她的手。
“你干什么?!”斯林特尔愕然,用力甩着胳膊,“发春别找我!”
“和我在一起,我能带给你更多这样壮丽的景色。”陆仁鬼使神差的说,“有朝一日,我们会成为世界之主!”
“你神经病吧?!”斯林特尔一把抓下蹲在自己头上的夜鸦,糊了陆仁一脸鸟毛,趁机抽回手,“萨米尔和里德说你精神不稳定果然是真的!”
“什么鬼,这是我从诗人嘴里听来的故事。”陆仁呸呸吐干净,“讲的是一队冒险者经历一个个世界冒险的事,不过他们杀了很多人,罪孽深重。那句话是里面的歌词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斯林特尔背起手,摸着自己腕部。其实她听过这个故事,从那个叫做诺言的人嘴里。他教会她怎么做一个诗人。“这次规模真大啊,应该算是一波高峰了吧。据说这样等级的高峰一年只能看到一次,随之而来的就是丰饶的鱼群,大型的捕食者,说不定还要惊动一些深海生物。”
“哇哦——”艾莲惊叹,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过据说这样的现象常常伴随着无法解释的一些事情。”斯林特尔又朝着陆仁扮了个鬼脸,语调平静。
陆仁不停咳嗽,他最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不论是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还是只有自己知道的阿龙索,都有点怪力乱神的味道。
“要说不可思议的话……去更寒冷一点的地方吧?运气好的话会见到相当大型的发光水母喔。”斯林特尔用可疑的安利般的口吻对艾莲说,“如果没有雾气,相必会更加壮观。”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
“您真是相当喜欢海洋啊。大部分人都会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甚至厌恶这一成不变的颜色吧。”斯林特尔感叹。
“怎么会呢?你看大海不是有着不同的样貌吗?白天的时候、黑夜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都是不一样的吧?”
“就像常年生活在土地上的人就会忽视大地本身的美丽,将季节与植物的消长视为理所当然。”
“容我插个嘴。”陆仁打断了女孩子间意味不明的对话。
“你以后能不能用‘插句话’来代替这个词?”斯林特尔说,陆仁的木头脑袋没能领会到内涵,倒是艾莲听得脸上一红。
“啊,好,容我插句话,这么大的雾,船不会迷航啊?比如什么诗人歌谣里迷惑人心的妖怪啦……让船原地乱转鬼打墙的幽灵啦……之类的。”
“迷航?应该不会吧,晨曦之星号是在固定航线上行走的。”艾莲觉得陆仁的话很有趣。
“露露你是想说海里的溺死鬼灵吗?我正好有那么几个故事你想不想听?”斯林特尔把背后的琴拉过来抱着,一副马上要开口的样子。
“我不!”
“咳。”斯林特尔清清嗓子,“我和你慢慢说喔……”
陆仁掉头钻进了船舱,斯林特尔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肃穆的把琴收回包里。
星之晨曦号迷路了。
船在海面上行驶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走出这片雾气的兆头,不安的气氛在船上蔓延。
“哼,看起来你们的船走进了不该走进的海域。”文兰好像有些幸灾乐祸,“这里栖息着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看样子你们是无法走出这里了。”
妖魔鬼怪!这个词一出来萨米尔就看见陆仁脸色青白,知道他暂时是靠不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你们葬身的地方。”文兰说。
“一点都不可爱……露露到底什么眼神。”萨米尔嘟囔,“那你岂不是要和我们死在一处了?”
“哼。”文兰扭过了头。
就在几人犹豫着要问什么问题时,船身一阵倾斜,甲板上传来了数声尖叫。整个船处在慌乱中,文兰被冒险者们带上甲板,这会儿的上面已经挤满了水手佣兵,以及毫无意义但是想帮忙的乘客。
“越帮越忙帮倒忙!”里德说,几个搭在船边缘的巨大触手一目了然,显然碰上了海怪。船倾斜的更厉害了,整个甲板上只剩下陆仁和他以及水手们还能保持平衡,斯林特尔一把抓住陆仁的领子站稳。
“谁的乌鸦嘴这是!”陆仁揽着她腰骂骂咧咧,“以后可记着别瞎说话!”
“你看到它触手上绿莹莹的光忙了吗?”斯林特尔问。
“绿莹莹的?”陆仁愣了下,“这是不是我们那天和艾莲看到的东西?”
“反正脱不了干系!”斯林特尔紧紧抱着他,“想办法把它赶下去!”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他那么大!”陆仁用绳子帮她固定了下,佣兵折损一半了,陆仁奔过去,斩下一段卷起人的触手,他飞快的沿着船沿奔跑,像急速摆动的钟表指针般,所过之处触手无一不断。
怪物被激怒了,几根触须四面八方向着他挥来,他挥手斩断一侧的偷袭,然后被狠狠拍进水里。
他碰到水一下子慌了,怪物搅得海水翻涌,他在波浪间沉沉浮浮,猛地被卷住拽向水底。
我擦我讨厌大海!!!陆仁的的手一松,长刀在掌中晃动一下,吓得他紧紧握住。理智几乎不存在了,但是阿龙索那句遗言般的怒吼还烙在心底,成为本能。
握紧你的刀!
极具增加的水压让血液和肺里的气体争先恐后往外溢出,身体疼得像要炸开般,这样下去不被憋死勒死也要死于气体栓塞啊!
他手越来越抖,最后彻底一松。
有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连同刀一起握紧,狠狠插入怪物的脑袋上,随着触手挥动划开一道几米长的伤口。陆仁睁开眼,污浊的海水里他看到斯林特尔的灰眼睛怒视自己,那截绳子被她切断,在水中浮动。斯林特尔用绳子把陆仁的手和刀柄绑在一起,长刀在水里燃起火焰,不停点燃不停消失,挣扎着烙伤怪物,它吃痛松开手,一个猛子消失在海里。
斯林特尔拽着他浮上水面,陆仁甩了甩脑袋。
“这个情景我是第一次见吗?”他问。
“废话。”斯林回答,犹豫几秒,又说,“或许是第二次,在梦里。”
四•谎言之丘
“你听说过吗,说谎的星星会从天上掉下来,狼会变成人的样子生活在人群里。”唐宵说。
“我从没发现你还有当诗人的天赋。”陆仁走在幽灵船里,低声说。
他会出现在这全因为意外,击退海盗又击退海怪的六人被当做了英雄,人们欢呼着围过来,文兰趁乱逃跑了,船长把他们请进船长室,掏出几袋子金币:“几位冒险者,感谢你们协助本船击退了海怪。我们希望能正式雇佣你们保护我们。”
陆仁拨开犹豫的几人,麻利而麻木的收起金币:“感谢您的慷慨,金子我们收下了,但不会私藏,我将分给那些死去很多兄弟的佣兵们作为他们家属的抚恤金。船上这么多老弱妇孺,拔刀相助是骑士应该做的。”
船长耸耸肩,斯林特尔的脸都要扭曲了,使劲踩着陆仁脚跟。
“实不相瞒,从昨天起,我们就已经迷航了。”船长面露苦色,“为了不让乘客担忧,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你知道你的船上混进了海盗吗?”陆仁不接他的话茬。
船长表示不解,“海盗不是有你们负责看管吗?”
“可是你的船上早就混进了海盗的人,趁我们和海怪纠缠的时候把那个女人救走了,我希望你能动员人手搜查全船。”陆仁无感情的说,“出航前就让危险分子混进来可是你疏忽失察,这种人混迹人群里你是在拿无辜乘客的性命开玩笑吗?”
“不可能,所有的船员都是与我一同航行了数年的成员,佣兵也经过检查,乘客也是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愿相信事实?难道是那个女人自己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船长始终不肯同意一起搜查全船,陆仁即将爆发的坏脾气被几人紧紧拦住。
“那就拜托你们自己仔细搜查了。”萨米尔妥协。
“当然,检查就从今天下午,午饭过后开始,各位意下如何?”船长看了眼天色。
“这种事情,还是尽快比较好。”
“的确如此,所以午饭一过我们就进行。”船长不以为意,“午餐请你们务必出席,你们的出现对船上的乘客一定会起到安抚作用。”
“我不饿。”陆仁不等船长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船长室一片寂静,
“嗯?我唱歌是蛮好听的。”唐宵说,“你还没有走出去吗?我说你个大男人还要我和你聊天壮胆,丢不丢人啊!你快点,我也很忙的!我也要拯救世界啊!”
“你还记得阿龙索吗?”陆仁突然问。
“那是谁?”唐宵声音有些迟疑。
午饭后检查还没来得及进行,船员们又骚动起来。
这艘无人的幽灵船出现了。
是艘与晨曦之星号形制非常相象的船,看上去却已经经历了十分漫长的岁月,它的帆布已经破损,桅杆虽然高耸却看起来摇摇欲坠,船舷看起来破破烂烂,舰首像已经没了头,剩下的部分布满青苔。
“二十年前迷失的风女神号?!难道我们是在迷雾海上……不会吧!”围观热闹的威尔森脸色变了,一下子冲进船舱。
“没什么,看来我记错了。”陆仁很快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他静了会,“你还记得我带IV去你家的时候吗?她趴在井口,说里面有另一个自己。”
“记得。”
“如果真的有?那会是什么?”
幽灵船上的接舷吊桥凭空动了起来,架在了晨曦之星上,一切平静下来,两艘船都不再移动了,四周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他们。
“为什么看着我?”陆仁问。
“英雄,登场。”阿龙索的影子说,“民众情绪所指,即是你刀锋所指。”
冒险者们登上了幽灵船。
“影子啊。”唐宵莫名其妙,“终于被认可为英雄,高兴傻了?”
“没有……感觉怪怪的。”陆仁说,“好像有点空虚,他们围着我欢呼的时候我很茫然。”
“怎么?你不开心?还是讨厌?”
“都没有,没什么感觉。”
“好吧,那怎样让你才能不空虚?”
陆仁想了想:“奋斗。”
风女神号的甲板上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散落在地,这艘船上的人似乎是在一片惊恐中弃船而去的。
它的结构和晨曦之星一模一样,一层客舱没有任何异常,到了二层,气氛骤然一变。阴风阵阵,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船舱深处注视着旅人。
陆仁突然听见阴影中传来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瞎叫唤什么!”萨米尔踢了他一下,所有人都被突然大喊起来的陆仁吓了一跳。
“你们没听见有人尖叫吗?!”
“没有!你太紧张了!”萨米尔晃着他肩膀,“醒醒!我知道你精神状态不好,但现在不是犯病的时候!”
“我没有?!真的有人尖叫?!”陆仁拽住了斯林特尔的衣服:“你经常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歌吧,你知道这是为啥嘛?”
“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我哪知道为什么。”斯林特尔很淡定的拽回了自己衣服。
阴影中忽然传来歌声,这次大家都听见了。
“来吧——”
“来你妈比啊女鬼!!!”陆仁惨叫。
如同天籁的声音唱着,没人能抗拒自己向前的身体,船舱变成了一片美丽的花园,花园中站着位无比美丽的女性,她热情地把花递过来,吉泽尔伸手要接,女人嫩葱般的手指突然变成利爪。
“鬼啊!!!”恐惧使陆仁从迷失中醒来,一刀劈在她脸上,毫不留情。
鬼魂冒出蓝色的火焰向后倒去,一团幽蓝色的东西飘出来,在半空形成了刚刚见过的女子虚影,逐渐消失了。
“我说……”里德的声音有点哆嗦,“我们现在战斗的地方,是不是晨曦之星号上我们住的地方啊。”
“是啊,我有个不好的猜测。”斯林特尔拨弄着头发,“说不准晨曦之星号也是个鬼船,两艘船其实……”
“别别别别别说了。”陆仁打断。
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他们摔进当做货仓的三层,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低声啜泣,但仔细一听又似乎只是幻觉,满地奇形怪状的骨头,但全部不是人类。
陆仁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我……先撤了。”陆仁说,“再走下去我要疯。”
“哦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挺黑的。”萨米尔说。
“你就是天生抖M,上辈子一定作了不少孽。”唐宵说。
“陆仁陆仁你等下我!”克鲁鲁追上来。
陆仁耸耸肩,想到唐宵看不见:“不说了,克鲁鲁过来了,你忙吧。”
通话结束了。
“你来做什么?”陆仁问。
“陪着你啊不然怕你吓哭。”克鲁鲁抱着兔吉坦然说道。
他们搭人梯爬上二层,同样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注视着他们,只是敌意不再明显,几乎完全消失。
陆仁犹豫一会,鼓起自己怂到缩水的胆,迎着视线走过去,一直走到船长室。
一杯已经腐败到不能喝的咖啡摆在桌上,四周的装饰和晨曦之星号风格迥异,显然是二十年前的样式。
陆仁在抽屉里发现了航海日志,萨米尔四人也转了出来,他把内容念给所有人听。
上面记载着风女神号运输一批“货物”前往港口一处港口,却在路过大风暴外侧海域时不小心迷航而后进入了迷雾海。货物用横线着重标出来,航海日志在中断之前,留下了“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见底,甚至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货物’吃”的信息。
最后那天的日志只有一半,这一半正写到海面上出现了变化,雾忽然散了。最后一句是“难道我们是要抵达大风暴了吗?”
剩下的话不知被什么打断了,留下一点墨渍。
陆仁合上日志,环视四周:“是谁在看我们!出来说话!”他顿了顿,补充道,“用正常的方式出来!不要吓人!”
“那个女性幽灵一直就在房间一角注视着你喔。”斯林特尔说。
“我们这艘船是座移动的坟墓,你们那艘船是座移动的囚牢。”幽灵说。
“说人话。”陆仁已经被吓出胆儿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身影渐渐消失,“可怜的小文兰……不知道最后逃向了什么地方……”
“文兰?那不是海盗船长吗?”陆仁愣了愣,向着甲板冲去,他发现接舷吊桥已经挪开,风女神号正向前行驶着,渐渐错开了晨曦之星。
不论坟墓还是囚牢都找到了自己新的客人,满足的分开了。
“开什么玩笑!”陆仁怒吼起来。
他飞快的奔跑,向着晨曦之星号跳去,举起的手臂如同大鸟张开翅膀,拔地冲天,腾跃而起。
写在后面:
私货超多。
关于和斯林的参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25331/最后。
哎呀从前置就开始埋的伏笔可算开始抖了。
爽。
紧赶慢赶,没来得及抓虫。
01-04 盲晴不分季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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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第五季的白光强制返还到无名之城,从梦世界回来之后,队伍众人的状态算不上多好。向来是一对好聊伴的库勒和zyme十分一致地选择保持沉默,而本来就很少说话的巡林客看上去更安静了,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雪伦走在最前端,梳起的马尾不像平时那样有活力地摆动,其他人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么来说,似乎只有唐吉诃德一如往常,还是那副笑颜。
他们约定好集合的地点,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开始度过各自的生活。
回到这里,唐吉诃德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一定要做的事更没有了。如果不是因为穿越空间后仍带上了一些诸如疲惫之类的副作用,其实他并不介意马上开始下一趟“旅行”。
按照此地的大小和冒险者的人数,人均占地面积可以说是宽敞得不能更宽敞了。就当他百无聊赖地在无名之城四处闲逛时,竟然给他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和这座城市崭新的画风不太一样的、略显破旧的钟楼。想都没想,唐吉诃德一脚踹开铁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不能再眼熟一点的螺旋楼梯,沿着楼梯往上,恍惚中让他有种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的错觉。到了楼顶抬起头,围绕无名之城的星海比以往更加闪耀,一抬头就能看到弯弯的弦月。
这般好看的景色如今印在他眼底,因为和他们队伍刚刚经历过的那场不尽人意的终局过于相似,竟只剩下烦闷。
他不知道其他人心中如何作想,但梦境世界毁灭的时候,唐吉诃德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恐慌。这份惊惶却并不来自于队友以为的某种原因——当你亲自参与进一个世界的毁灭,并且在情况尚可以挽回的时候没能成功拯救它。
也许换成他的抚养人乐行,看到那一幕将会十分痛心、自责,但那时唐吉诃德察觉到,自己并没有为这个结局而悲伤,顶多有些惋惜。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楼顶的女人预言一般的话语,是那一句“这就是你们将要面对的未来”。
与其说是预言,唐吉诃德更愿意将那称之为诅咒。那也意味着他们一行看到的确实是一个世界的末日。
这就是他畏惧的来源。
“开什么玩笑……”
他可以为其他世界的继续运转做出一定的努力,不计较其中的得失,但说到底如果失败,他也不会过于悲伤。
说到底,唐吉诃德到底还是不如乐行伟大的。也正因为他的心无比狭隘,所以只有坎维不行——只有他生活过的、生活着的那个世界。
“哪怕是拼上性命,也绝对不会让遗都变成那副样子。”
在他上空不远处,巡逻中的第五季幽幽飘过,仍然看不清面容。
不知名的神明下方,来自遗都的少年咬着牙,眼中含着焚世滔天之焰,心中藏着择人而噬之兽,立下只有他自己和无名之城能听到的誓言。
/
大家的时间线不同,是和里德陆仁萨米尔他们通信后才知道的事了。
唐吉诃德坐在酒馆里感叹,无名之城就是东西自取这点好,平时他真舍不得喝这么好的酒。等到清醒一点后,盗贼叹口气,别扭两天多终于恹恹地承认,本以为已经下定决心,结果自己还远远不够。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用耳边的弦月连上了陆仁的通讯。
“喂喂喂,糖糖吗?”
“露露。”唐宵止住了一个到嘴边的酒嗝,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
“……你还好吗?”耳朵里是那一边陆仁疑惑的呼唤,不知是不是巧遇,他正好看见了推门而入的雪伦,一时间,唐宵眼前只剩下了满目冰冷的世界,和它破碎的瞬间。
“你在喝酒吗?”
“是啊,味道比遗都好多了~”
“好吧,我也许猜到了一些,但你也知道,我不会安慰你的。任务时发生的事……”陆仁在那边问道,“你要和我聊聊吗?”
唐宵眯起眼,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地回答,“啊……当然,不过这个话题找个机会我们面对面再聊吧。我的意思是,我过两天去找你。”
“除了这个,还有点其他事想和你说。”
唐宵断开通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又睁开了眼,从雪伦的角度看去,在少年盗贼的瞳孔深处,有什么在熠熠发光。沉痛之后,唐吉诃德已经能对雪伦露出一个一如往常的微笑。
“欸?队长,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就像唐吉诃德估计的那样,雪伦本意是要来找他而非凑巧,少女坐在他对面,语气有些急促,“只是想要问问糖糖的想法……关于这个队伍的,什么都可以。”
“糖糖?”唐吉诃德被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弄愣了一下。
“唔,顺口……”
白发少女不尴不地笑了笑,唐吉诃德大概也感觉到了雪伦些许的不安,他犹豫了一会措辞,最后发现自己果然是不怎么擅长这种东西。
“怎么说……其实我挺龟毛的。”
“我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眼前是库勒一意孤行,打碎粉红色泡泡的样子。
“不喜欢好奇心旺盛太过天真的人。”
眼前是zyme虽然没反应过来,却依然信任地不顾自己攻击敌人的样子。
“不喜欢太过沉默难以沟通的人。”
眼前是yves一言不发,却为众人主动警戒四周的样子。
“这么说来,似乎只有队长你我觉得还不错嘛。”少年盗贼歪头笑起来,雪伦总觉得这模样有些坏心眼,“但是我还挺喜欢这个队伍的。”
尽管自己也在耿耿于怀,但唐吉诃德还是试图开解一下自家纠结过度的队长。
“队长又你不知道,唔,当然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如果选了另一条路会怎么样。”唐吉诃德说,“选择的时候我放弃自己手里的选择权,所以,我很遗憾。”
“但是,不后悔。”
他站起来,在无名之城漆黑的夜里,像是发着光,“重新介绍一下……”
“我是唐•吉诃德,也是唐宵,来自目前已知的城市里最混乱的遗都。17年来浑浑噩噩有很多次错失机会,但——绝不后悔!”
“因此,无论未来发生什么,现在能成为这个队伍中的一员,我绝对不会为此后悔!”
•字数2106
02-02 星也落尽(4)
阴森的海底是没有门的。
——《???》
/
闹剧过后,前方出现了一节往下的楼梯。脚下湿润的土地分明还有些崎岖,不容质疑的百分百纯天然。正因为鞋底蹭到泥还散发着浅淡的气味,因此出现于此、人工痕迹明显的楼梯才会显得更加突兀。
尤其当它偏偏是阶梯,拜上一次在梦境世界那糟糕到不愿回想的经历所赐,唐吉诃德看到这玩意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从签了名之后神情就一直不太对劲的库勒将剑递给了他,这意思十分明显。然而唐吉诃德并不在乎对方那点心思,作为盗贼,他还是很自觉地接过了库勒的发光道具——那把已经摆脱废铁级别的铁剑,率先踏上台阶。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它来得突然,唐吉可德没来得及捕捉。
但马上他就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什么了。是刚刚发生不久,因为崭新而被直接判定为不需要回放的记忆。
真正详细的回忆,时间已经要追溯到几天前,尽管唐吉诃德看来自己和陆仁在无名之城的交谈还历历在目。
“差不多就是这些。”唐吉诃德说完自己在庄园经历的故事,“我有点害怕……”
陆仁像是见到鬼一样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盗贼无语,“遗都有可能变成那样子诶,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都白费了,还不准我怕一怕吗?”
“你怕乐行失望?”
唐吉诃德一噎。
“……那倒也不是。”
“我本来以为是这个原因,结果仔细想想,乐行会不会失望对我而言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又不是为他活。”
这话未免有点违心,唐吉诃德看一眼对面,陆仁只是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知道你想要拯救世界,其实我稍微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要自欺欺人一辈子了,反正……就算不努力,糖糖也能过得很好,这有些不像你的不作风。”
“不像我的作风?”
“不交心、不思考、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
“那听上去还真是轻松。如果没被第五季选中说不定我还真能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带几分自豪,唐吉诃德语气里反带着陆仁分辨不清、莫名的复杂,“像个普通人那样,顺从本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这样……简洁明了多好啊。”
“如果不背负枷锁,我就活不下去。”
他还记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七年过去,除了真切感觉到时间流逝以外就什么也不剩下,如行尸走肉的死者。而相反,被他竭力否定过的,乐行的这份梦想,当他选择正视时,沉重的石头压在心中,唐吉诃德反而感到无比踏实。即使偶尔他暗地里抱怨,这感觉简直像是强推给他一样,但说到底其实是他自愿如此。
他觉得如果这样走下去,总有一天借来的梦想,也能成为他自己的东西。毕竟唐宵十七年来失去那么多,抓住的寥寥,得到的更少,难得有一件事如此切合心意,别人就是想要也拿不去。
“嗯。”陆仁总结,“糖糖长大了……”
“……”
“虽然知道你其实是想表达什么,不过,露露,你还是闭嘴吧。”
只有走上去才知道,越往下,台阶就越老旧。
唐吉诃德眨眨眼,踏入下一级台阶,两个人的谈话在朦朦胧胧的雾气里褪成单调的黑白色,渐渐散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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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开始,每踏上一级台阶,在唐吉诃德意识里度过的都是一段不算短暂的时间,好一点的时候只有十多分钟,长一点也可能跳跃性回顾好几天。他耐着心性往下走,面色看上去心情沉重,步履却越走越轻松。
在他眼前,之前在庄园里经历过的片段不断闪现——往下往上都被冰雪笼罩的世界和那次错误的选择、女仆接过碎裂的宝石捧在手里白光乍现、湖边遇见的女人神情缥缈难辨挥手便将人赶退、湖心中央金发女子发起攻击……
面无表情地等待时间过去,唐吉诃德有点无聊,走马观花地看着这些在他看来已经能被归纳为无伤大雅的小事。
再怎么后悔,已经过去的故事无从更改,变为天底下最廉价的宝物。
再前进,是更加久远的事。
比如那位美艳动人的小头目饶有兴致地问,“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园艺师?”
某个记不得名字的人说,“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这世道能活着,还有啥不满意的。”
那个时候陆仁还会跳起来炸毛,“不准叫露露。”
——并不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放弃反过来搞什么费力不讨好的“拯救世界”中二宣言呢?
他还看见一个本以为自己忘了的人,笑得特别嚣张,简直比库勒还欠揍。
“别想啦,不必阻拦我,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
“诶……”
无意义的叹息从口里溜出,唐吉诃德透过几年前的自己的视线,唯独这次看到短暂的记忆碎片,几乎要沉迷其中。
“也不要为我伤怀,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不过是提前认识到,并且为所有人都能清醒的那一天努力。”
“当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份思想而活时,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目光所及,短发的青年也一样叹息,红色的眼睛深处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让唐吉诃德知道什么是德鲁伊的人手中紧攥着一支枯藤,随着他口中快到听不清的咒文飞速抽芽生长,变成他擅长的武器。
“你只是还没意识到,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走上和我相同的路。忽视嘲笑、不畏艰险、更不必害怕死亡。”
“那时,我们不再像一个人类,因为思想是不朽的。”
他终于想起了青年的脸,想要伸出手拉住对方,但回忆不可篡改,只能再一次看着青年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离去。
唐吉诃德再一次体验到当初分歧与争吵的焦躁,还有对方注定一去不还。
“呸,稀罕。”盗贼成功把死鸭子嘴硬技能点刷上满级。
既然见到了这人,唐吉诃德就知道再往下一步能看到些什么了,果不其然,所见全是关于乐行的事。
唐吉诃德当年天真的每一点细节都被强制灌输回脑海里。他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力还算出色,不想十多年过去,原来他已经忘了这么多。
自然,他也想起那个生养他不过一月的女人的脸。
最终眼前只剩下石像缄默伫立,刀工很新,漫长的岁月不曾在这里留下痕迹。那比之前见过的所有雕像都细致,连衣袍边的纹路都刻画精细,黑袍长长的兜帽垂下来,遮住司职遗忘的神明的容颜。
“和泰德弥斯的猜测几乎一模一样……”他垂下眼帘,眼中的感情晦涩难明,姿态十分随意地捡起了神像脚下的碎片。
——透过碎片的反光,在唐吉诃德瞳孔中倒映出的是,他本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
“虽然不知道您具体的名字……不过,我有点生气了。”一口一口,无法抑制的叹息从他口中溜走,最后变成了两个字,“乐行。”
“汝等为何来此?”
“来拯救世界啊。”唐吉诃德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然后改变遗都,完成某个人的……遗愿。”
这话说得有些恶劣,但唐吉诃德在乐行面前总是这个态度,他看上去无比自然,就好像完全没有怀疑面前不正常的情况似的。
“是吗……”“乐行”摇头,做出战斗的姿势。对此,唐吉诃德看上去有点难过。
“连装都不装一下?不过算了……”
唐吉诃德拿出飞刀,挡下了“乐行”的拳头。虽然抚养人和记忆中一样擅长格斗技巧,可如果乐行还活着,已经长大不少的唐吉诃德怎么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能出师的年纪。尤其是对方徒手,而他武器充足的情况下。他的力道很大,不少刀都直接嵌进地里,刀柄一部分露在地面,在两人的交手中又被不小心踩进去。
“自欺欺人也好,反正既然都用了他的脸,也让我就顺便利用一下,来听我说几句吧。比如……我已经继承了你的理想,不会再退缩,之类的。”
被“乐行”近身的下场是腹部与手臂都受到不小的创伤,被拳风划过的地方目前还只看出微微泛红,但他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出不久后青青紫紫的凄惨模样。唐吉诃德的飞刀也改投为捅,狠狠扎在对方身上。
“啧……果然还是没什么好说。”
“乐行”大概是感觉不到痛觉,对于来袭的武器仅仅注意去避开要害,对滴血的伤口更是满不在乎,直线前进之下速度飞快。唐吉诃德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一直不成功,不由得有那么点焦躁。手腕一翻,几根长针准确地击中唐吉诃德眼中目标处。原本行动如雷霆之势的人瞬间摊在了地上。
“攻击穴位,可是您教的。虽然暗器这种弯弯绕绕的技巧确实是我自己学成的。”唐吉诃德笑眯眯地走过去,脚踏在“乐行”腹部,用力——
“无用之功。”
也许是神明的虚影评价道,突然一个弹起,手捏住唐吉诃德踩在他身上的脚踝,马上便压制住了这个大不敬的凡人。唐吉诃德手中最后几枚飞针擦着对方的脸,扎进顶部的岩石壁里,随着盗贼一个后拽的动作,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透明丝线缠缠绕绕,将“乐行”捆个结实。虚影试图挣扎,线却越缠越紧,血珠顺着线蜿蜒融到泥土地里。唐吉诃德分外满意地发现遗都那个缺德工匠这次竟然没给他偷工减料。
“老实说,我还没和乐行这么彻底地打上一架,他大概也没想到教出来的孩子这么不要脸吧。不过管用就行,是不是?”
对于他的冷嘲热讽,虚影毫不在意,不顾手脚也许会被勒断的风险用力,竟然还真被他崩断了几根,然而唐吉诃德增加束缚的速度显然比他挣扎的速度更快。
“哦,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句,重来重来。”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我想要告诉你,我已经继承了你的理想。”
“此后,哪怕是神,只要挡在我前进路上……”
火焰从虚影身边的丝线开始燃烧,很快,就将人笼罩其中。在“乐行”喑哑得不成样的嘶吼中,线全部断了。
“我也能毁了它。”
/
真切的阳光穿过发梢,打在脸上。唐吉诃德懒洋洋地坐在那,等待同伴的苏醒。
关于神殿最后的记忆,终止在被火焰烧得不成人形的敌人,断断续续,作出一份预言。
“唯有……超越记忆……”
他们的冒险结束,仿佛又是一次烂尾的戛然而止。唐吉诃德却觉得这结局并不算坏。
伴随着旅程的终点,作为代价被神明拿走的记忆也送还,证据是醒过来的库勒后怕的眼泪,和劫后余生地懊悔,“差点回不来了……那段船歌……”
唐吉诃德没有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记起那是什么地方了。忘神,象征记忆与忘却的神祇,那里是忘神的神殿。遗忘乃……救赎。”鲁诺莱亚对队友们笑道:“我可不这么觉得啊……”
同样如此认为的他赞同地点了点头,收起酒馆桌上那段明黄色的野花,转身走出酒馆,到了属于孩子们的家。
“咚、咚咚咚”一重四轻,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却没有人来开门。他想了想,将随身携带着的那把最开始乐行赠给他最后又因为长大不再称手而换下的匕首留在门口。
【“我希望有一天遗都周围是翠绿,碗中有清水,活得有个人样。我还希望你一生无病无痛,有人陪你。”】
他被拿去的记忆,不过是这么一句话。本以为被拿去再找回都不会留下痕迹,不想却轻而易举地想起了。大概是因为走过那段台阶,所有的记忆都像被擦拭过一般,只有这一句话仍然蒙尘记不真切,反过来格外显眼。
将所有幸福带走的叹息,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一声又一声响起。
他现在想做的,比之乐行所说,竟还要奢侈得多。
·4080字
·这篇可谓是我最近文力的巅峰
陆仁提议在帕兰恩多留了几日。
“银龙祭还没正式开始。”他说,“而且也不差这点时间,几个队伍无论外出多久,每次都是同时回到无名之城的。”
里德和萨米尔面面相觑。
“来都来了,不亲眼看一下多可惜啊。”陆仁比划着,手里的龙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龙公说晚上就可以恢复秩序的,银龙祭不会取消的。”
“嗯……”伙伴们一致发出鼻音。
“怎么了?你们想早点回去?”陆仁问。
“不是。”萨米尔说,“就是……”
“不像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诗人语气淡淡的,回忆着精灵刚才教她的歌谣。
“为什么?”陆仁茫然。
“你那个肌肉脑袋里不该是一场战斗接着另一场战斗,时间抓的如同停下来就是浪费,放松一下的就要世界毁灭一样吗?”
“放松,休闲,娱乐,参加祭典……”里德掰着手指头,“你看看哪个是你会做的?”
陆仁狐疑的看着他的手指,想了一会。
“……你们对我有误解。”他慢吞吞的说,“我不觉得在遗都和其它世界的时候,我有时间干这个……”
他们回忆了一下之前几个世界,不约而同点点头。
“那就解散!”里德拍拍手,吉泽尔拉着斯林特尔欢呼一声冲了出去,斯林特尔抵抗了下,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今天一定要全吃个遍!”吉泽尔说,她很遗憾在这个世界最悠闲的几天自己卧病在床。
陆仁穿过热闹的步行街,来到龙公介绍铁匠铺前。
“帮我打个发饰。”他把龙鳞递给铁匠,健壮的光头男瞪大眼看着他。
“小哥,我这打打武器农具还行,你叫我……做这么细的货,左转隔壁饰品店,他们的工匠才能做到。”
陆仁挠挠头。
天色还很早,工匠对他说至少也要晚上才能完成。
“这么快。”陆仁吃了一惊,他以为要好几天。
“山人自有妙计。”工匠得意的说。
“我不希望做工太粗糙。”
“那当然,送女伴的吧?我还怕你女伴不满意,你一怒这把刀就落到我脖子上来呢!”
陆仁点点头,理所当然把女伴理解为女性同伴。
陆仁拿着发饰在小吃街上游荡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看着手里的发饰,周围的灯火落在上面,光华流转。
好像有点蠢……他犹豫的想。要不不送了?
“陆仁!”吉泽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斯林特尔正在她身边,“小偷往你那边跑了!我的钱包——我——这里人太多我施法……”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主要原因是她话唠),盗贼便被陆仁撂翻在地,他捂着手腕哀嚎,看样子是被折断了。
陆仁小心翼翼接住自己刚才抛起的发饰,虽然他知道这个玲珑剔透的饰品看起来娇弱易碎,实际却锋利坚韧,就像……
就像斯林特尔一样。
陆仁赶紧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赶出去,发现盗贼已经偷偷跑远了。
他犹豫一下,没去追赶,反而朝着两个女孩走去。
“这可不像你。”斯林特尔说。
“什么?”
“战斗还没结束就走神,放跑了恶人——”斯林特尔加重这两个字的读音,“还不去追。”
“盗贼那么多,抓也抓不尽。”而且有东西想给你……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自然的把礼物送出去,事到临头陆仁心乱如麻,发现这件事比拔刀难多了。
斯林特尔这下真正惊讶了,上上下下打量神游天外般的佣兵:“你也被人控制了?”
“你可以唱个曲儿试试。”
“一天只能用一次。”斯林特尔用教导小孩的亲切口吻回答陆仁,“拜托你多了解下你和你的刀之外的事,比如你的队友和队友的技能。”
“嗯。”陆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看着路边,斯林特尔注意了下,视线落处是一家尖叫果汁店。
恶……斯林特尔而皱皱眉。
“我有礼、礼……东西给你。”陆仁突然说,黑眼睛重新生动起来。
斯林特尔看着做工精良的小发饰,眉毛越扬越高。不知怎么的她有点想笑,状态不正常的佣兵实在太好笑了,浑身都是槽点。
“给我这个干什么,我有一个了。”
“呃。”陆仁艰难的嗯了声,“渡鸦不是老和你抢那个吗,这样你们一人一个。”
“就算有了一个它也不会满足的,而且它肯定更喜欢这个新玩意。”
那我就烤了它呗。陆仁满不在乎的想。
“别在我面前撒谎。”诗人说。
“哦……”陆仁老实承认,“等无名之城的任务结束,我们就要回各自的世界了,以后可能都没法再见面。这个留给你做纪念。”
诗人表情复杂的盯着发饰看了会,小心翼翼接过来。
“不用那么小心,这个其实挺硬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小刀。”陆仁提醒。
“你脑袋只剩下刀了吗?”诗人低头看着发饰,脸埋在阴影里,“我又不是为了那个才小心的。”
1600字。
吉泽尔:既然这样,那我那份纪念品呢!
冬雪
——如果你不曾诞生
她在笑。
即使“父亲”用鞋底推开了彼此的距离。
“快说!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歇斯底里的男人,已经彻底丢失了作为贵族的矜持。豪华的客厅地毯覆满了破碎的玻璃碎片,取代被支开的佣人,“母亲”木然注视一切。
她还在笑。
即使她匍匐着重新爬起走向父亲,然后被重新踢开。
她也不会哭。
她不知道,她曾经是父母坚信的长年祈祷所换来的掌上明珠。
即使自己学习站立的时间是其他同龄孩子的几倍。
即使到了读书的年龄,也没有和同龄孩子坐在同一间教室的资格。
即使无法理解其他孩子嘲笑,只能在“父母”露出哀伤的神色时去伸手拥抱。
“我已经看够了,让这个愚蠢的东西消失吧。”
终究是在绝望中失去最后的想法,转身离开的“母亲”,没有再次回眸。
再次看向她那并不一致的瞳色,恼怒再次拥上“父亲”的心头。
本是一致的颜色,其中之一却在某日逐渐褪去,褪成没有丝毫生机的灰。
崩溃的前兆,调查过后的结果,是妖精无情的掠夺。
“畜生,让你的父母将我的孩子还回来!”
再次的一脚,踢出了鲜艳的血色。
她翻滚着,被地上的玻璃扎痛着。
却依然不肯落下已然颤抖的笑容。
【我、哭,爸、爸、会、不、开、心。】
【我、笑,爸、爸、会、开、心。】
她记不住老师甚至父母教会自己的东西。
那些东西,很难。
但是,记不住不会难受。
不会比看到“父母”不开心时难受。
【我、不、哭、了。】
【爸、爸、也、不、要、哭。】
她笑着,再次从地上爬起。
即使眼泪挂在她的笑容上,伴着血色划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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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
——如果你不曾哭泣
年老的牧师孤身漫步在大雨彷徨的街道。
他不打伞,雨滴给予自己的忏悔,曾经视为正义的杀戮,都是此刻无声煎熬着内心的罪。
脚步被停住,只为路旁在店檐下抱脚缩成一团的孩子。
洁白的连衣裙,此刻脏乱得甚至混杂了血色。她抬起头,睁开了没有生机的异色的瞳。
换生灵。已经亲手了结了许多的牧师几乎可以断言,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避开这些,但又在命运的驱使下不期而遇。牧师皱起了满布皱纹的眉,抬起了泛着裁决圣光的手。杀气无声弥漫。
“你很累吗?”
牧师的询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复杂神色。
她却看到了。
相接的视线,憔悴的微笑,伸出了拥抱的双手。
“不、要、哭。”
颤抖着的纤细掌心,触及了被雨水淋湿的衣摆。
【我……在哭?】
意识到自眼眶划下的温热,掌上的圣光无声消散。
【没有生命,是为着被扼杀而诞生的。】
逝去的面孔,走马灯般在牧师的脑海不住掠过。
【我没有继续扼杀任何生灵的资格!】
牧师猛然跪下,狠狠拥抱了被遗弃的孩子。
“莉芙(live)……活着,好好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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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
——如果你热爱欢笑
亭亭玉立的少女,被一起游戏的孤儿们拥簇着。
洁白的碎花连衣裙,如充满生机的妖精般在庭院翩翩跃动。
树荫下,靠背坐着的牧师闲适地感受着属于夏天的生机气息。
“成为冒险者的日子顺利吗?”
被孤儿们称呼为“父亲”的牧师,看向了一旁的少年剑士。
“很顺利,我会继续努力,达成父亲拯救这个世界的愿望的。”
劲装少年贪婪地呼吸上一口久违的空气,目光再次转向了那个曾经和自己一同成长的少女。
那个自己期望着能够一起冒险,如今却只能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少女。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能拯救莉芙的药物吗?”
“没有……而且这不一定是拯救。”
牧师顿了一顿,拄着拐杖重新站起。
“她现在很快乐,比你我都要快乐。”
“那父亲为什么要让他学习神术。”
哄笑着的孩子们四散而逃,靠着树的少女,正蒙着眼倒数着鬼的追击倒计时。
“因为比起学堂里的知识,这些东西她能够以游戏的方式,用自己的理解去学习。”
即使她并不能好好运用这些技巧。
“神在眷顾她,眷顾她的纯洁,眷顾她的善良。哪怕那是和我的信仰相驰的自然女神。”
“难道父亲也想让她去达成你的夙愿?”
短暂的沉默,少年的目光终是回到了牧师的身上。
“我只希望她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
逃跑的孩子摔倒在地,本应响起的哭泣被追赶的少女以拥抱温暖缓释。
以那天真无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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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
——如果你不愿悲伤
落在墓前的枯叶被一一捡起,堆砌成被风一吹即散的枯败城堡。
阴影遮盖住了守在墓碑前的少女的视线,让她不禁从城堡的重建中愕然抬头。
“莉芙,父亲的墓你守多久了。”
“啊……不知道噢。”
本是木然的表情,在触及少年剑士的视线时瞬即划出为对方熟知的天真笑容。
孤儿们,还有一同长大的同伴早已找到了各自的归宿。唯独她依然守在“父亲”的墓前,说着自己所能记住的故事给长眠的父亲听。
“这样父亲是不会开心的。”
轻叹的少年本想如往昔般伸出轻抚少女的脑袋,却在伸手触及前黯然止住。
“但是爸爸很喜欢听我讲故事的!”
仰望着少年的少女,如炫耀自己的宝藏般翻开了自己的涂鸦手册,即使那些横七竖八的图案并不能让少年看出这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父亲想我们拯救这个世界。”
少年终究转过了身。
“我会用双手去努力,而不是在墓前毫无意义的虚度光阴。”
这一天,是少女最后一次遇见少年的身影。
“为什么在父亲葬礼的那一天,你依然要挂着不识哀伤的笑容?”
少年消失的身影,并没有等待少女的回答。
【即使比谁都难过,也不愿意让父亲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吗?】
少年并没有忘记,那一天,少女一直流着泪,以笑容目送“父亲”至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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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物语
——那是少女记住的一个绘本故事。
——带着黑犬的勇者披荆斩棘,拯救了本应迎来毁灭的世界。
——跟随在勇者身边的,是一个有着粉色头发的牧师少女。
伊格·斯图亚特,一名初到这座乡村投宿的德鲁伊。
她不曾料想,自己会在这座不起眼的小村子受到某种意义的超乎寻常的惊吓。
只是片刻的分开,伊格再次呼唤自己的黑犬时,竟看见了挂在黑犬身上的“庞然大物”——那是一个身高甚至比自己还要高的,有着粉色头发的陌生少女。
此刻,少女正在高兴地抱着自己的黑犬猛蹭。不巧的是,黑犬茶砖也并没有抗拒少女亲昵的意思。
正在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这种莫名事端时,少女抢先一步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我叫莉芙!”
带着笑容的少女,仿佛不知道面对陌生人时应有的礼节,一个劲地牵起了伊格的手。
“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伊格意识到,眼前这个似乎永远都挂着笑容的少女有着某些难以言喻的问题。
只是,那笑容未能让自己的拒绝断然。
01-02 盲晴不分季节(3)
·2060字,这周肯定写不完,我划个水
·手癌求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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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如其来的战斗搅得惊魂不定的众人一番商量过后决定往回走,还没进城堡,就看到库勒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他们回来兴奋地挥舞双手。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城堡里逛了好久。”他特别夸张地叹口气,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站起身,“那位女仆小姐超级狠心,我在门外站了一个多钟头嘴巴都说干了也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那个在塔顶的吟游诗人可就更过分了,我追着他问啊问啊问啊,问了半天他就和我绕圈子,什么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真是半个字都听不懂,还不如干脆不搭理我的那个女仆呢blabalblabla……”
唐吉诃德被吵得头都快爆炸,简直想一棍子抡死这个叽叽喳喳的战士。他想起在遗都拼酒时听人说起过什么“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的形容,真心觉得创造这句话的人应该和库勒认识一下——双方对比,在库勒面前五百只吵闹鸭子在人心里都能像五百只冷艳高贵的天鹅。
天……鹅……
听到zyme开始和库勒搭话,唐吉诃德绝望地捂住了耳朵,在这一刻深切体会什么叫来自世界的恶意。
zyme还是小女孩。他安慰被自己分分钟打脸绝望的心——人家还只是个小女孩。
他看了眼yves,脸上的表情归结一下大概是:你快想办法让那个熊孩子闭嘴。
遗憾的是yves接受信息后满脸茫然,表示自己解读不能。
在无意识中唐吉诃德抿着唇勾起嘴角,让一旁不小心捕捉到这个表情的雪伦没由来抖了个哆嗦。
在库勒和zyme的唠叨大合唱下一行人心累地赶到了粉红色区域,凑近后才能看到从花骨朵与地面中凭空钻出来的粉红色泡泡,一眼扫过去还挺规整,每一个都差不多有猫妖精的爪子那么大,粉红粉红的场景和猫妖精甜美明媚的发色相得益彰。
Zyme马上被它们吸引了视线,转眼把库勒丢到了脑后面。她伸出爪子想要触碰那些泡泡,结果被yves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半透明泡泡倒映出zyme的脸,在耀眼的阳光下自个儿“噼啪”一声碎裂了。猫妖精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地发现并没有水滴溅到自己鼻子上。
对于zyme一连串的举动,其他人有些无奈又带着纵容。雪伦和唐吉诃德环视着周围,正好站在库勒两边,而库勒抽出他的剑——姑且称作那块锈迹斑斑的废铁叫剑吧——戳破了一个泡泡。
视线一花,他便在朦胧中看到了一位正在歌唱的男人,他与左塔的那个吟游诗人看起来非常相似,而看不见面容的金发的女性走过去与他拥抱,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景象,大概凭着这个背影也能认出,她正是之前在湖边莫名其妙发狂的女人。
“库勒?”
在他沉迷在幻境的同时,唐吉诃德眼疾手快扶住了歪倒的库勒·耶索德,几秒后对方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我猜我看到了记忆……那些粉红气泡是谁的记忆。”他推开唐吉诃德站直身子,“我看见了左塔的那个男人,还有一个金发的女人。”
说着他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再次弄碎了眼前的一个泡泡。唐吉诃德顿了顿,只来得及又一次伸出手,领着库勒的后衣领,没让他摔下去。
这一次库勒看清了金发女性的脸,她头歪靠着吟游诗人的肩膀熟睡,后者轻轻拨弄他手里的七弦琴,嘴角含笑目光柔和地注视蹭着他肩窝的恋人,两个人在音乐中就那般靠在一起,宛如天作之合。
库勒睁开眼觉得脑袋有些发胀,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和其他人说了一遍,一边说视线一遍漂移,最后几个字还没讲完,手就已经触碰到了一个粉色泡泡。这次其他人倒是有所预料,但唐吉诃德笑呵呵地拦住了雪伦已经抬起的手,注视着对方扑通一下躺在地上。
库勒看到金发少女在图书馆阅读书籍,她用手轻点着自己的额头,一个符文从她的额头浮现了出来。接着,女人侧过身,目光笔直地注视到——她本应该根本感觉不到的库勒·耶索德。下一秒,库勒就像被轰出来一般抽离记忆之中。
马上,比之之前加倍的疼痛席卷而来。库勒反射性抱着头喘息着,眼睛都还没睁开,却还坚持开口唠叨,“那个女人,我推测她是塔主……那么,女仆小姐的称呼就能肯定了。吟游诗人是骗子,爱情的骗子……”
Yves面色古怪且不忍,因为库勒闭着眼所以并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存在于记忆中的女性,此刻正半透明飘在半空中,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之前在湖边暴走又消失的女子,其他人都快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戒备,雪伦手里拿着唐吉诃德从湖边离开后递给她的银质刀具,而唐吉诃德手中拿着的是最后一把。Zyme的拳刃和利爪一起弹出来,yves的弓同一时刻稳稳瞄准了对方。
只有刚清醒的库勒还迷茫着没有反应,左右看了看。结果女人对瞄准她的武器视若无物,光盯着库勒·耶索德瞧,那态度真和城堡休息室里看书的女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们看到了啊……”
“哈?”
没有任何攻击,话音刚落,女人的身影消散了。
“她到底是搞什么鬼?”唐吉诃德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就是鬼啊。”雪伦回应了他。
“……”
…………
“噗……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气氛莫名沉默半分钟后,唐吉诃德痛苦地捂住肚子发出一阵狂笑,笑得还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说不定比正在头疼地库勒还要痛苦。
如果是陆仁萨米尔他们在这的话,八成要为这人十年如一日的谜之笑点怜悯摇头。而现在,其他人只是被吓到一般看着唐吉诃德抹眼泪,要不是猫妖精眼尖,恐怕其他人也不会去注意——女子身影消失之时粉色的泡泡也全部破碎,此刻地面只留下一块从天而降的心形钥匙状碎片。
“瑞贝利安——起床啦——”
软糯的少女音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张开双眼,看着面前绿发红瞳的少女微笑的脸,不由得一如既往皱起眉头。
“睡懒觉可不行呢,瑞贝利安”少女开心地叮嘱着,换来的却是他不耐烦的挥手与辱骂。
“滚一边,别给老子多管闲事!”
少女毫不在意地蹦跳着抓住他的手,用纯真的双眼和发自内心的笑容回应了他紧锁的眉头。他无奈,想要甩开却似乎失去了力气般,只得无力地拉着她走向帐篷之外,用苍白的问句试图挣扎:“你为什么....非得粘着我啊?”
挣扎无效,少女还是紧紧握住他稍微大一点的手掌,笑着回应了:“因为瑞贝利安和我一样是小孩子啊”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岁了”
“还小呢还小呢!我比你大一岁哦!”
“我不是你的玩伴!我只是负责护卫你的佣兵团的一员罢了——搞清楚你的立场,大小姐!”
面对着他的驱赶,少女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我是大小姐的话,你就要听我的命令吧?现在我命令你陪我玩哦!”
他无法找到反驳的话语,只得乖乖顺从。向来喜爱违抗命令的他这次却无比老实
没什么原因,只是少女的手心无比温暖,让他冰凉的手指不太希望离开罢了。
“瑞贝利安——吃饭前要洗手哦!”
“.....不要”
“女孩子要爱干净才对嘛!”
“别把我当做女孩子看”
“男孩子也没有你这么窝囊的!”
就像这样,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没有任何理由去违背她的话语。无数次的辩驳中总是以他的无言以对而告终。
少女总是和他走在一起,睡觉的时候会主动钻进他的营帐里来,行进的时候总是吵闹着要他站在身边,上餐桌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会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他感到困扰,但却不能拒绝雇主的要求。而每每此时,佣兵团的大人们也会高声举着麦酒,用粗俗的话语开着玩笑
“大小姐!可不要和这家伙总是混在一起啊!他可是个怪胎呢!”
“对啊对啊大小姐,这个小子是不知哪来的贱种,可不能脏了你的身子啊!”
“喂小混球,你也有点自觉啊?就你那样的下贱胚子有什么资格和大小姐呆在一起!”
“你还是早点滚去喂狼吧!小杂种!”
“野种就该有点野种的样子!怪胎不配吃这样的东西!”
大人们放生大笑着,夺去瑞贝利安盘中的食物,将啃剩下的残渣丢进他的碗盘。他们高声用佣兵可怜知识中能够想到的所有粗鄙词语砸向他。
他没有一丝反抗,眼神不转地将盘中看了就会反胃的垃圾抓起,塞入自己口中。
真冷。
明明是夏天,明明身边就是火堆,但手心为何会像处于寒冬之中一样僵硬冰冷呢?
他疑惑着,用机械式的动作再度捏起一根骨头,准备囫囵吞下。
但手却被用力拍了一下。
绿发的少女张着大眼睛,将她面前上等的食物递给他。看着再度起哄起来的大人和愣住的他,少女叉起腰高声反驳着
“瑞贝利安才不是什么怪胎!他是个好孩子!”
“大小姐!你太过天真了啊!”佣兵们依旧笑着,把这当做小孩子的玩笑
“总之不许你们欺负他!”少女孱弱的身躯挡在他的面前,像一座高墙,抵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碍于少女的反应,佣兵们也只好四散开来,不再去管他的事。
他坐在角落,愣愣地看着心满意足转回来的少女。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没有丝毫感激之意
“因为我知道瑞贝利安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少女伸出手,将他从未尝过的美味热汤塞进他手中。
好暖.....好烫
手中的汤像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温度,一边融化着如同冰块的手指,一边刺痛着他的手心。
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温度。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究竟是该把握住它,还是该拒绝。
他犹豫着,犹豫着,最终在少女失望的眼神中将汤推了回去。
“你别再管我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被打得更惨吗”
太烫手了,这份温度实在不适合他。他努力拒绝着,他害怕那炉火灼伤他的双手。
他是生于黑暗中的蛆虫,不该和那美丽的太阳一起。
但那太阳却固执地追随着他。
“瑞贝利安——起床了哦!”
“瑞贝利安!来尝尝这个吧!很好吃哦!”
“瑞贝利安!你好厉害啊!我才不认为你是奇怪的人呢!”
“瑞贝利安,你会保护我的吧?”
“瑞贝利安,你是最强的!”
“瑞贝利安,我喜欢你哦!”
她无数次地灼烧着他,但却从未伤害他。
他讨厌她,讨厌她的罗嗦,讨厌她的任性,讨厌她的吵闹,讨厌她的多管闲事。但不论他如何表示拒绝,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凑上前来。他的刺似乎对她毫无影响,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赶走她。
快消失吧,他诅咒着
快消失吧,他愤慨着
快消失吧,他祈求着
为什么要一直出现在眼前呢?他想不出自己身上可以吸引她的地方,也想不出自己的态度究竟有何令人留恋的。所以他日渐烦躁,他不想再看见那个愚蠢女孩的笑容。
快消失吧
不然.....
不然.....!
不然他就会离不开她了!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与她分别!被温暖起来的身体就会再度跌回冰窟之中!
在还未适应这温度之时,快离开她!快回到那冰冷的地方!
他从未认为,他有可能会站在太阳身边。
所以消失吧,讨厌的太阳!不要再诱惑他去追求她了!不要再给他不可能得到的温度了!
“瑞贝利安,这次回去,我想让你做我家的仆人哦!”
别再撒播这种希望了,好吗?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呢!爸爸和妈妈一定会答应的!”
别再让提问继续升高了,求求你!
“瑞贝利安,你....”
求求你不要说出那句话!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拒绝!拒绝!拒绝!!
冰块在火炉身边只会融化,蒸发最后什么都不剩!
所以不要做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了!
可是
可是!
“我....”
可是早已升温的身体已经无法冷却下来,早已脱缰的野马也无法再回到笼中了
“我答....”
金属的撞击声淹没了他即将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字。
不知从何而来的半蛇人和鼠化人狞笑着持剑包围了佣兵团。
他尽力将少女护在身后,尽力用还显得稚嫩的双手握住对他来说有些巨大的剑。
之前她是墙,现在他为盾。
将那些丑陋的东西尽数消灭!他可以做到,身边的人都为了保护她而战,所以.....所以她绝对会没事的!
若是驱赶走这可怖的寒风,那么他将在阳光下有一席之地——!
“喂撤退吧!蛇鼠一窝太强了,只是一个小丫头不值得我们卖了命啊!”
“就是,那么点报酬还不够塞牙缝呢,我们不要管那个小毛孩了!”
“瑞贝利安,瑞贝利安!走了!”
“没听到吗....算了,反正也只是个杂种而已,有没有都一样吧,撤退!”
友军不知何时消失了。但这不是他的考虑范围。他的身体里现在有无穷的力量——那是阳光赋予他的力量,哪怕是面对如此之多的敌人,他也不在话下!
不在....话下!
背上是受伤了吗?不,没有疼痛的感觉!手脚为何会愈发沉重?不!疲惫也不会存在!现在只要将这些阻碍全部杀光,就能够.....抓住那一丝希望!
“瑞贝利安!小心啊!”
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
血?哪里来的血?不,现在不是管那个的时候,将这些老鼠和蛇全部都杀光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边一片寂静。不存在他拼杀的声音,不存在半蛇人和鼠化人的尖叫。
也不存在少女那充满元气的笑声
天空不知何时再度阴暗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地上毫无生气的身体。那沾满血的绿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辉,红色的眼瞳也不知何时失去了光泽
不会吧.....?
不会是这样的吧?
他蹲下身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冷,好冷啊,简直是极寒一般,冷得都已经失去知觉了啊
”大小姐.....“
乌云是从何而来的?
她只是睡了吧?
”大小姐,起床了....睡懒觉....可不行哦“
睡得还真是死呢
真是....像再也醒不过来一样呢!
阳光.....什么狗屁阳光!他对着充满阴霾的天空怒吼了出来。希望!温暖!鬼才会相信那种东西啊!!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啊!!!愤怒,失望,与满腔的疑惑涌上心头
她不应该在安全的地方呆着吗?为什么会冲出来?
小心,她说了小心是吧?
是来救他的吗?
愚蠢!可笑!天真!!!
又没有拜托她来救!所以说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样真的很开心吗!你这混帐小鬼!!
他怒不可遏地提起拳头,狠狠砸在少女身边的地面上,直到手指关节流出的血液与半蛇人和鼠化人的鲜血混在一起。他看着少女安详微笑着的脸,仿佛能够听见她愉快的音调
”瑞贝利安,你没事就好啦——“
闭嘴,闭嘴!!!!
他狂躁地抓住头发不停嘶吼着,直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又低头拽住了她的衣领,试图用拳头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
但是拳头停住了
一根做工粗糙,却明显看得出来很用心的灰黑色头带掉在地上。
他放开少女的衣领,捡起头带,仔细地观察着。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绣着四个字
让他觉得甚至有些怀念的四个字
瑞贝利安
该死,这个家伙真是狡猾啊
只留下了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吗!
他握紧头带,最终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瑞贝利安,很适合你哦!“
”才不....适合呢“
伸出手去,他第一次将少女和头带一起拥进怀里
”我....我答应,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所以,晚安,大小姐。
雨下得好大啊,被淋湿就不好了呢,他抱起少女,独自离开了战场
那天夜里,佣兵团的营帐燃起了熊熊大火,连瓢泼的大雨也未能浇熄那炽烈的火焰
他站在火焰的中心,看着曾经被叫做佣兵团团长的男人渐渐化为灰烬。
冷
就算是如此猛烈的火焰,他也还是觉得冷
哪怕是将手伸入火中,也无法感受到像那天晚上的热汤十分之一的温度。
他惆怅地盯着火苗,随后放生大笑起来
冷....冷啊!
都是因为你啊!
都是因为你害的啊!
都是因为你随随便便地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说一些奇怪的话啊!
都是因为总是随便去多管闲事啊!
都是因为你的错啊!
都是因为你的错啊!瑞贝利安!!!!!!
“哦卧槽妈个鸡老子的腹肌!!!!”
瑞贝利安在睡梦中感受到了一阵压力,随后他醒了过来。
绿发的少女正瞪着红色的双眼看着他
艹,今天早上是倒了血霉吗,瑞贝利安死死盯着好像没有丝毫自觉坐在他肚子上的少女。后者则愣住了好一会才赶忙抬起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床上没有人的”
你瞎吗,本大人这么帅的大活人你看不见吗!?瑞贝利安差点哀嚎出声。如果对方是蓝不拉叽或者小少爷,他肯定会一拳轰上去。只是面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少女令他怎么着也提不起拳头。
算了,今天饶过你。看着畏缩的少女,瑞贝利安无奈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他睡得并不是很好,因为似乎梦到了什么特别久远又可怕的东西。实际上他确实有觉得少女将他坐醒算是救了他。但即便如此战士也觉得直接道谢的话实在是太过于丢面子。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直接跑到餐桌前打算吃点东西
本来坐在餐桌旁边的叙泽特看到瑞贝利安逼近后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了。
很好,那么你那份的早餐就是本大人的啦——正打算将狼爪伸向叙泽特早晨的瑞贝利安突然被一只纤弱的手阻止了。
方才坐醒他的少女正以惊人的气势阻止了瑞贝利安的爪子。
“不行不行,妈妈的笔记说吃饭前要洗手”
“洗你麻痹....”瑞贝利安毫不客气地就骂了出来。
换作瓦尔哈拉的其他成员,他们早就炸了毛用拳头招呼瑞贝利安了。只是这位昨天才被捕捉的野生风元素裔小姐丝毫没有生气地散发着凛然的正气看着瑞贝利安。这下轮到他炸毛了。准备强行袭击食物的瑞贝利安用力挣脱了少女的钳制发动了闪电突袭。但谁知到势在必得的手指大军扑了个空,少女用更快的速度整盘端走了食物,还行云流水般将盘子递入叙泽特手中
瑞贝利安懵逼了
谁曾想这个少女动作竟然如此快速敏捷,简直敏捷到了不像人的地步。不,本来她就是风之子,或者说是风神少女,总而言之这是瑞贝利安进入瓦尔哈拉之后第二次被玩。
哦,顺便一提,第一次是被一只叫做莉芙的让他再也不相信牧师的牧师。
要是严格来说,被队员玩还是第一次。大部分时间大家倾向于用拳头直接解决事件,但这位看起来很瘦弱的少女却似乎是头脑派。瑞贝利安平生最没办法的,便是头脑灵活的家伙。因为浆糊脑袋的他很轻易地就被耍了个团团转。
于是无奈的瑞贝利安只好去搬救兵:“队长!队长!管管你家小家伙!”
奥列格正一边拨弄着他的橘子一边看好戏,听到瑞贝利安的呼救他立刻摆出了一脸“呵傻逼你也有今天”的表情摆摆手:“艾丽西亚可不是我家的,我管不了”
“队长我鈤你爸爸”
”咦?关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的爸爸什么事?“少女听了瑞贝利安的咒骂一脸摸不着头脑。
阿伦早就笑得锤了桌子,而队长也就差在地上打滚了,连叙泽特脸上似乎都泛起了几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这让向来喜欢戏耍别人的瑞贝利安颇为不爽,他伸出手打算拿起一个饼干压压惊,结果手背却再度被拍开了。
“先洗手再吃饭!”
“艹我的姑奶奶你管我干啥,我不洗手吃饭你又怀不了孕”
“那也不行!妈妈的笔记上说不洗手吃饭就不行!”
“我...”几乎忍不住想爆发的瑞贝利安几乎要抬手一巴掌糊在少女脸上了,但即将挥出的爪子却又在队友们“连孩子你也不放过吗你这禽兽”的眼神下硬生生地给收了回去。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为了观看好戏阿伦和奥列格早就快憋出了内伤,叙泽特倒是优雅地找了另一张桌子开始吃饭,但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这边瞟过来。和少女正面对峙的瑞贝利安憋得满脸通红。但最终战士抵不过德鲁伊那纯洁可爱的眼神,他发出一声抑扬顿挫的哀嚎,跑到洗手池旁边像是要把皮肤洗掉一样洗了手
瓦尔哈拉的春天!!!!!奥列格和阿伦几乎要脱掉上衣狂欢了。瑞贝利安这颗随时会飞妈的定时炸弹终于碰上了拆弹员。终于有法子根治瑞贝利安熊气的奥列格激动地抓住阿伦的手,而后者也一脸幸福地对视了回去。
“阿伦德尔!我想为这伟大的时刻赋诗一首!”
“英雄所见略同!奥列格尤里谢尔盖!让我们一起歌颂这美好的阳光,和那身为天国使者的风之子吧!”
比起兴奋的诗人组合,瑞贝利安的脸色显得扭曲得多。一向无法无天的他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女孩克制得死死的。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比如说抹布和龟甲缚。当然这都不是重点,这位属性克制效果拔群被队长捕捉的野生口袋妖怪显然会打乱瑞贝利安毁灭瓦尔哈拉顺便毁灭库瑞比克顺便的顺便把无名之城改为瑞贝利安城的大计。但现阶段显然他也束手无策,总不能对一个像张白纸一样的纯洁女孩子出手吧?这样可有违他的绅士道。
倒是少女一脸不明情况地看着引吭高歌的奥列伦吟游乐队,并且饶有兴致地将视线转移到了摆着死鱼眼的瑞贝利安身上。
“呐呐,你叫做瑞贝利安是吗?”
“是啊,关你啥事啊”战士感到了一阵恶寒
“瑞贝利安,我觉得你好有趣啊!”天真无邪的语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暴躁的战士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几乎能震响库瑞比克的哀嚎。
因为川途的离开而有些萎靡不振所以刚刚起床走下楼梯的蓝被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吓得差点摔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正在庆祝的队长和阿伦,正在解决早餐的叙泽特,正在地上打滚的瑞贝利安和一边充满好奇眼神的少女。
今天的瓦尔哈拉是被瑞贝利安传染了吗?蓝疑惑着走下楼梯坐在了叙泽特旁边。
向来对新奇事物充满兴趣的风元素裔少女看到那位“浑身蓝色的好心大哥哥”出现在了大厅,马上丢掉了抓狂的瑞贝利安跑了过去打招呼。
“早上好——”
“早”
面对热情的问安,蓝显得有些不太习惯。况且现在他既没有戴着面具也没有穿着斗篷的他更加觉得有些不是很自在。
果不其然,在细致地观察了一阵后,少女露出了些许吃惊的表情。她后退两步,抱着笔记本的手缩紧了些,随后有些迟疑地发问了:“蓝色的大哥哥......你,是卓尔精灵吗?”
除了瑞贝利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也许是无心,没有恶意的发问,但这个天真的问题多多少少有些敏感过头了些。蓝迟疑着,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有一半是”
拜托啊艾丽西亚,不要把那句话说出来!奥列格感到了些不好的预感,赶忙在心底祈祷起来。
只是那个祈祷并未传到少女口中。她带着天真的眼神冲着蓝吐出了如同长矛般锋利的话语
“妈妈的笔记上说,卓尔精灵都是坏人!”
“呐大哥哥,你也是坏人吗?”
“你会伤害我们吗?”
“我...”蓝一时有些语塞,瓦尔哈拉的众人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大家都沉默不语,面对着好奇的少女,气氛愈发尴尬了起来,一时半会竟没人好意思开口。
正当奥列格打算开口解释的时候,“碰”的一声闷响打破了僵局,大家循声看去,看到少女正委屈地抬头盯着握紧拳头的瑞贝利安。
“喂你这小家伙,真是让人不爽啊!”粗大的嗓门让人脑袋发懵,大家一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打算出声阻止KY的制杖说出什么更加糟糕的话来。
“那个蓝不拉叽可不是什么坏人啊!”
空气凝固了。
打死第五季大家也想不到,帮蓝说话的竟然是最傻逼的瑞贝利安。
沉默之余,瑞贝利安的大嗓门又再度冲着少女开腔了:“那个傻呆呆的蓝不拉叽会是什么坏人吗?别开玩笑了!那家伙就是一半一半的小杂种罢了!连做坏人都做不纯粹的失败作!”
谁快去打死那个傻逼,奥列格觉得对瑞贝利安抱有点希望的自己有点蠢。但那边白痴二人组的争论却丝毫没有考虑他感受地继续着
“一半一半是什么?”
“就是一半是白痴人类了另一半是傻逼卓尔揉起来的白痴傻逼啦——”
“那蓝色的大哥哥不是坏人?”
“杂种是坏不起来的啦!”
“可,可是妈妈的笔记.....”
瑞贝利安突然不耐烦地伸出手指掸了掸少女的额头:“总是妈妈妈妈笔记笔记的烦死了!看笔记能看出什么鬼吗?你会知道侏儒有这么黑的嘛,你会知道吟游诗人有这么娘炮的吗,你会知道精灵有这么大的欧派吗,你会知道卓尔有半拉的吗——你会知道有人类会像我瑞贝利安大人那么帅的吗!”
顺利拉起了一圈仇恨的瑞贝利安张开双臂似乎进入了自我陶醉的状态,但少女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瑞贝利安。
战士似乎唠上了瘾,他轻轻捏了捏少女软软的脸颊做出了自认为完美的总结:“所以说——不要总是看着妈妈的笔记,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啊!你又不瞎!到时候把你所见到的东西写成你自己的笔记,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人生!”
“说得好啊瑞贝利安”阿伦德尔的拳头冒着青筋,蓝显得有些没精神,但一丝不满却也泛了出来,奥列格更是揉起了拳头,“让我们帮你反思一下人生如何啊!!!”
今天的瑞贝利安,也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进入了垃圾桶。
大家不再去理会制杖战士,反而七嘴八舌地对少女解释起蓝的身份来。而爬出了垃圾桶的瑞贝利安则习惯性地甩开了脑袋上的垃圾回到了房间里独自哼着歌。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少女终于接受了蓝的身份。大家也开始了一天的晚餐时间。当然,惹到了众怒的瑞贝利安自然而然分到了最少的一碗。
这种仙人掌汤不喝也罢——反正还有自己的干粮,这么想着的瑞贝利安草草喝完了属于自己的小半碗汤打算离开。
衣服突然被拽了拽
瑞贝利安低下头去,风元素裔的少女正用纯真的眼神看着他,强行将她的仙人掌汤塞进了瑞贝利安手里。
“你干嘛?”
“瑞贝利安你一定吃不饱吧?多吃点多吃点”少女开心地笑起来,望着瞪起死鱼眼的瑞贝利安。
“我不喜....”瑞贝利安想推脱
“喝掉!妈妈的笔记里说多吃点才有力气去冒险!”少女无情的反击打破了瑞贝利安所有想开脱的念头。
望着瓦尔哈拉众人戏谑的眼神和少女一脸正义的样子,瑞贝利安皱起眉头喝了一口汤进去
真他妈的难喝。
“瑞贝利安——”
“干啥干啥”
“今天.....谢谢你!”
“谢你麻痹”
瑞贝利安完全没有搞明白莫名其妙少女的感谢到底是为什么,他皱起眉头细细回忆着少女的名字
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
“艾丽西亚。”
“嗯?”
被莫名其妙叫到名字的艾丽西亚,眨眨眼望向瑞贝利安。而后者则是笑笑,咧开嘴角以轻佻的语气回应了
“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名字”
在瓦尔哈拉众人疑惑眼神下,瑞贝利安端着汤碗离开了饭桌独自回到了房间。
这碗汤,稍微有点烫得过分了吧?
将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的瑞贝利安,望着天上的星辰,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他去掉了头上老旧的头带,看着上面四个早就模糊不清的字形,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静静看着头带,瑞贝利安微微张开嘴唇
一声微不可闻的呢喃后,属于瑞贝利安的房间少有地陷入死寂。
————恋爱FLAG!电脑坏掉就没有统计字数,带来麻烦先道个歉!—————
*计字6314
*写得我自己都困了……
*文力全给薇塔塔了……
*装逼好难……
20.
古钟鸣响十六次,街道的翅膀在少女的眼瞳中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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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唧唧咕咕的声音仍然在几人的耳边回响个不停,无法的前行的瓦尔哈拉只好选择打道回府。
六人一狗,不,一狼,借着微薄的晨光从树枝间穿过,小心翼翼避开前来换班的巡逻队,好歹算是有惊无险地摸回了寄住的狗妖精家里,主人的房间里还传来轻轻的鼾声。
几人快速地清理了身上的尘土和异物,收拾妥当的时候,小小的狗妖精已经起床来敲门了。阿伦德尔看了下几人的打扮已经没什么异常,便打开了房间的门——同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
站在门口的狗妖精被面前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琥珀色的大眼睁得溜圆,向他们打招呼的笑容僵在脸上,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都倒竖起来。而自知做出了与自己一向的优雅相悖的事情,年轻诗人用尴尬的笑容勉强解释:“昨天……昨天整理这些笔记,太晚了……”
然后又打了个抑制不住的呵欠。
狗妖精晃了晃尾巴,疑惑地歪起脑袋:“昨天你们睡得不算晚呀……”
“我……认床。”跑了一夜的奥列格又皱起了脸。“所以睡得不好……”
狗妖精同情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侏儒,然后把目光回到几人身上:“不说这个,要一起来吃饭么?不要辜负了清早的大好时光呢。”
“好呀吃早饭!”侏儒瞬间容光焕发,只是眼睛下面的阴影仍然老老实实地述说着他熬夜的事实。
几人无精打采地入座,只有艾丽西亚似乎实在无法抵御睡意,用赖床当借口窝在房间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而瑞贝利安干脆连衣服都没收拾就一身鸡毛——不,是鸟毛——的滚进了被子,夸张的鼾声几乎要把小小的房子震塌。
矮矮的饭桌上放着几盘水果,有他们熟知的苹果桃子这类果实,也有些他们没有见过的果子,比如昨天晚上艾丽西亚啃的那种。一边淡黄色的面包正散发出清新的麦香味,然而现在似乎除了狗妖精以外没人对这些东西有胃口。
奥列格勉强啃了两口水果,似乎熬夜的反应在他身上变成了反胃。倒是叙泽特稍稍花了点时间冥想,显得比较精神,吃罢手中的东西之后侧头看着狗妖精开口询问:“我们对圣木还是很好奇啊。这么大这么古老的树一定有它的故事,能为我们讲讲圣木的故事么?”
“有什么传说么?”侏儒用小小的拳头撑着额角一脸苦相,那模样好像那脑袋已经沉重到他一松手,就要掉到桌子上去跟水果作伴的样子。
“圣木啊……其实关于它我们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有冰山一角呢。”狗妖精玩耍一样轻轻咬着手里的果子,望着房间一角若有所思,目光又迅速收回到几人身上。
“当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时它就已经是一座树林了,好像当这个村子建立时,它也已经有不小的岁数了。”果子红里透着粉,被狗妖精的犬牙一口咬破,清香的果汁味道立时飘荡在饭桌上,“不过它时至今日还依然顽强地活着,很不可思议吧?”
“啊……”奥列格似乎打起了些精神,“这么古老的树真的是个奇迹呢。”
阿伦德尔点头表示赞同:“虽然知道它很古老了,但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古老。”
“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别的地方都没有见过这么老的树,或许在德菲卡有?”狗妖精吃完了水果,拿起面包在上面抹了点蜂蜜。
“圣木为何禁止靠近?”叙泽特又拿起一个苹果,“既然它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想必是很顽强的。”
“因为圣木虽然古老、顽强,却也是脆弱的。”狗妖精笑笑,眼睛眯得细细,“越是像这样年纪的树越是如此,不是吗?”
叙泽特小声咕哝了一句,蓝没能听清楚。
奥列格学着狗妖精的样子将蜂蜜抹在面包片上:“你们搬来这片森林多久啦?”
狗妖精拽了拽脸边的头发:“我的话……几十年了吧。”
奥列格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却转移了话题:“昨天我们在村子里逛的时候,好像看到几只小鸟,以前没见过呢!你们知道是什么鸟吗?”
“是什么样的鸟?”
蓝感到自己的眼角抽搐了下,大概是疲劳所致的面部神经痉挛。
奥列格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就是,红褐色的,小小的鸟?叫起来喳喳的那种……”
“那种鸟似乎在村子的北边很常见,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狗妖精吃完了一片面包又拿起了一片。
侏儒的笑容似乎已经达到了顶点:“谢谢!小鸟真的超可爱!”
然后他把头扭向另一边装作找什么东西,刚刚的一张笑脸马上变成了跟吃了口苹果发现半条虫那样的扭曲。
阿伦德尔不失时机地揶揄了起来:“如果队长这么喜欢它们的话,我们过一会儿可以去仔细看看。”
真可爱,可爱到现在藏在头发里的那点伤还在疼,少年腹诽。
叙泽特选择沉默,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看着她被啄得满是淤血的那只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捏住裙摆的样子,蓝觉得大概这个高等精灵的内心也是波澜壮阔得像坎维之外的热海那样,恨不能抓住这鸟烤了喂给瑞贝利安吃。
饭毕,两个诗人出门,毫不犹豫地向着村子南边走去——看起来确实是对那些鸟有了什么心理阴影。而自知出门会出现什么情况的半卓尔知趣地回了房间,选了个离正鼾声如雷的瑞贝利安最远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有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仿佛圣咏,仿佛丧钟。
他睁眼,看到天空是浑浊的黑,有些像遗都暴雨之前的云层,却又透着丝晦暗的光。
少年站在街道上,四周是比他高出半身的人潮在涌动,像是遗都最繁华的市场,却比那小巷宽敞干净了不知多少倍。
他茫然四顾,脑中对于“自我”的概念一片模糊,他尝试辨认周围人的面容,却只看到模糊的影子,他们行色匆匆,从他身旁掠过,说着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像是不存在于这世界的语言。
他们似乎在讷讷自语,又好像在窃窃私语,他们似乎对他们当中的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又好像正在一刻不停地讨论关于他的一切。
少年开始慌张,他伸手想要去推开人群,却被人潮裹挟着向他们走去的地方。
放开我,放开我。
他想喊叫,喉咙却被扼住一样无法出声。
他从一双双腿中寻找出路,朝着反方向努力挥动双臂。
古奥的钟声从天穹上传下,人们停住脚步,一齐看向他。
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面孔——
各种颜色的脸上,本应长着眼睛和嘴的地方被黑色的、幽深的窟窿所代替,而那些窟窿全部转向他,层层叠叠,像是山的影子。
“你是谁?”
他们这样问道,声音在不存在的风中震颤。
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蓝色的,浑浊的颜色,不需要光的颜色。
“你是谁?”
他们不停地问。
我是谁?
我不属于这里,和你们不一样,一定是不一样的。
“你是谁?”
他们似乎不满于这种回答,仍然在问着,一排排的空洞向他压迫而来,声音此起彼伏,穿透少年的耳膜。
我是谁?
少年仰头看向浑浊的天空,那里有云飘过,倏忽消失,像是他的幻觉。
有笑声飞过,年轻人健康快乐的笑声。
我谁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
钟声再次响起,人群层层叠叠围绕上来,幽深的空洞将他包围,仿佛要将他吞噬进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和声音之中。
少年摸着自己的脸,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五官,应该是眼睛和嘴巴的地方他只摸到无尽的虚空,连手指伸进去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原来我和你们一样啊。
人群蓦地散开,如同一树惊了的鸟,下一刻空荡荡的街面上只剩下少年一人,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像。
少年视线末端出现了门,温暖的光芒之中影影绰绰。
他被光芒吸引,一步步向那里走去。
“不要过去。”
稚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回头,蓝色的男孩在他背后仰头,灰色的眸子中似乎有火焰燃烧,尽管他知道那是光的倒影。
你是谁?
他想问,却仍然无法出声。
“不要过去。”
孩子重复,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他看回那片光芒,光里有人向他伸出手,仿佛在呼唤他一起走进门后的光明。
男孩拽住他的衣角,他竟无法动弹分毫,白色的大门渐渐关闭,光消失在他视野里。
男孩松开了手,和人群一样凭空消失。
他耳际的声音不再是森严的钟声,而是歌声,和声用他所无法理解的语言歌颂或悲叹,脚下的地面碎裂,四周的建筑崩溃,世界在他眼中分崩离析。
最后属于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不需要光明了。
请给我生命。
21.
皎洁的月被黑暗吞噬,沉眠于大地尽头。
---------------------------
蓝感到有人在晃他,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黑暗混乱的梦境终于离他而去。
梦境里那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努力将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一点,环境的影像终于清晰起来,他看到站在旁边的人正皱着眉看他。
“先别睡了……来开个会。”年轻的诗人神色里透着疲倦,看来是搜集情报去了。
“啊,好的……”少年狠狠按了按太阳穴,那里的神经疼得仿佛断裂。
会议内容无非还是怎么样对付那些鸟类,而作为团队智囊的队长却一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想参与讨论,其他几人也有些精神萎靡,连瑞贝利安也没精神去做什么惹人烦的事情,艾丽西亚虽然出去玩了一圈,现在却和狼崽一起因为倦意而频频点头,反而是不需要睡眠的高等精灵比较有精神。
风元素裔的女孩打着呵欠用手比划:“我们在村子北边看到了好——多那种小鸟,有个老爷爷在喂它们——”说着拿出一包东西,“就是用这个。”
奥列格无精打采地补充着:“那是个精灵老人……他说他已经将近五百岁了,而他小时候这树就已经这么大了。”
“哦哦,他还说那种小鸟叫做文瑞鸟。”女孩往嘴里塞了个不知名的浆果,似乎精神了点,“还说,我们也可以住在这里呢。”
“……不,我们没办法住在这里的吧。”阿伦德尔忍不住打断女孩的妄想。
会议并没能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倒是让本就困倦的几人更加混乱了。
“再这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奥列格狠狠捻着头发,“先休息休息吧……”
于是这场小会在被确认无意义之后就带着众人的困倦和怨气散了,只有对这些负面感情一无所知的艾丽西亚还在愣着,表情里显然带着对其他人态度的困惑和不满,一直到瑞贝利安自顾自地晃了出去她才和小狼崽一前一后地跟上。
连瑞贝利安都无法分裂的瓦尔哈拉,居然要被起床气分裂了。
白天很快在蓝又一次的无梦睡眠中度过,入夜之后的时间流逝得极快,几人抓紧时间来到树下,再次攀上了圣木。
侏儒仗着自己的种族优势身轻如燕地从枯枝处登上了二层,在上次蓝被那些文瑞鸟群起而攻之的地方洒下了精灵老人给的饵料,这些小东西不出所料地一窝蜂扑向了那些鸟食,在一层的几人趁机爬过了本来被鸟群所封锁的主干部分。
终于站在二层中心的几人开始思考前进的方法,脚边是梨形的鸟巢,头上的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什么像丝绸一样的白色东西,而另外三边还有可以作为路来使用的树枝,几人犹豫之后最终决定再次分队。
蓝又被理所当然的与叙泽特一起作为“最强战力”分到了突破组,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向上爬去,很快“白色丝绸”的真容便在两人眼前显现出来——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蜘蛛网。
蓝抽出短刀,尝试割断密密匝匝的蛛网,却差点把刀子粘在那上面。而他这么一动作引起的振动导致蜘蛛觉察到了这边的异常,不算太大的蜘蛛一只只顺着蛛丝爬过来,每一只的八只眼睛都泛着光,少年被这些密密麻麻的小眼睛盯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发什么愣呢,快走。”叙泽特轻声斥责他,说话间手上的短剑已经附上了冰魔法的白色,蛛网接触温度极低的冰之后变得十分脆弱,极容易的便被锋利的剑刃破开,蜘蛛似乎也忌惮这股冷气,自动退开了一片区域,正好能让两人一前一后通过。
“我们发现了一枚蛋……算了,等下再说。”夜晚太过寂静,奥列格的声音即使通过弦月传来也显得无比清晰,“你们那边怎么样?那些白色的是什么?”
“白色的东西是蛛网,不算太多,可以通过。”叙泽特对弦月另一边的奥列格这样报告。
身形轻捷的高等精灵很快越过了这片区域,攀上了树塔的第三层,半卓尔少年落后一步,速度本也不算慢,却停住了手上攀爬的动作。
脖颈处一阵恶寒,汗毛直竖,好像被蛇冰冷的鳞片擦过一样。
——视线。
是谁?或者,是什么?
少年不敢完全回头,只用眼角瞥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他想到梦境中那些空洞的眼睛,恶寒的感觉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脊梁,最后全身都被异常的冷覆盖。
又向上前进了一点,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怎么了?”叙泽特的声音从树枝间洒下。
“没什么……”少年加快速度向上攀爬,“只是感觉有人在看着咱们。”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弦月里奥列格的声音被他故意压低,像是年老的吟游诗人在给小孩子们讲什么吓人的鬼故事。
“队长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少年无奈,三下五除二登上三层,随手摘掉黏在肩膀的上的一缕蛛丝,“我们已经通过蛛网了,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发现也先前进好了。”
奥列格的声音充满了惊诧:“……居然顺利地!?”
身为队长的你难道一心想让我们出点什么岔子么。
然后特别的队长鬼故事大会就在弦月另一头绘声绘色地演了起来,结果就是叙泽特冷冷地将弦月封进了口袋。
稍作休整之后两人打算继续向上突破,却发现在上一层还较为薄弱的蛛网到了这里已经变得厚实而坚韧,结构分明、规模庞大,少年依稀能从蛛丝之间看到那些节肢类动物强壮的毛腿。
——直接突破的可能性不大。
然后嘈杂的声音从脚下传了过来。
“你们快点!”
“看本大爷……”
“小瑞……还有小小瑞?你们……”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
少年听着几人的吵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起床气的瓦尔哈拉啊。
顺利汇合的六人一……狼——这小东西实在太像条猎犬,导致蓝总是忘记它其实是条狼的事实——稍稍商量了下接下来的行为,便再次分队。
这次叙泽特和蓝一起向西行动,最终却无功而返。奥列格倒是发现了个可以下树的地方,只不过下去之后大概碰巧会掉在不太妙的地方。而阿伦德尔则报告发现了另一棵树和后面奇怪的断枝。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这一次想要下树看起来没那么容易了。几人也都做好了被村民发现的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情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低了。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难过去。”弦月中诗人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森林随着太阳醒了过来,就像人的细胞在逐渐舒展。
“不过……似乎有什么在动……那边。”
“什么东西?”奥列格发问。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阿伦德尔探身去看了。
然后是大约半分钟的沉默。
“……虫子。”阿伦德尔的声音里带着点颤音。
“虫子……?”奥列格的声音也变了。
“好大的毛虫……大概有二十来厘米……”又一阵悉索,诗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它在看我……好像很不爽……艾,艾丽西亚呢?”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冷静成熟的半精灵居然会怕毛毛虫,另一个半精灵心里有点发笑。
“哦哦我看到他们两个了!小瑞被小小瑞咬了哈哈哈!”奥列格对着从西边回来的两人招手,“我们这就过去!”
几人很快赶了过去,看见阿伦德尔正一脸困扰地站在那里,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而那大个儿的毛虫扭着肥硕的脑袋看了这一大群人一眼,摆出一副大爷样钻到了背光的地方。
“这虫子还不高兴了……”侏儒诗人目瞪口呆。
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口:“能拿个什么东西把它扒过来看看么?”
“我来试试……”不知从哪里找来根树枝的奥列格尝试去戳那肉乎乎的虫子。
虫子好像被戳得很不舒服,它扭了扭身子,摆过脑袋来咬住了树枝的顶端,然后一声脆响,那一小截树枝在它嘴里消失了。
树枝在它嘴里消失了。
在它嘴里消失了。
嘴里消失了。
消失了。
瓦尔哈拉目瞪口呆。
“被……吃掉了……?”奥列格伸着那根树枝,忘了收回来。
“这么说来,这种虫如果大量繁殖,会把这一片森林啃光么?”少年感觉自己背后有汗水滑下。
“所以那些鸟是克它用的?”终于记起收回树枝站稳的小个子队长仍然没从震惊状态摆脱,还在和毛毛虫大眼瞪小眼。
“还有蜘蛛。”少年补充。
“……好可怕啊这虫。”阿伦德尔吞了口口水。
奥列格眼珠子一转,从脚开始慢慢变化。鸟爪,鸟腿,鸟的身体和翅膀,最终变成了一只身高一米的超大号文瑞鸟。
周围一圈的生物,无论是人是狼还是虫,都看着这只“鸟”。
于是奥列格·文瑞鸟·尤里·谢尔盖就以这样的形态开始与虫子对峙,尽管其余几人都觉得这虫子似乎露着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瑞贝利安又适时地犯起了蠢,去拽奥列格的翅膀——实际上大概是袖子的部分,而奥列格一转头就用黄色的鸟喙去戳这个没事找事的战士,后者怕被推下树只好老老实实地放手。
艾丽西亚似乎比其他几个大男人还对这虫子毫无惧意,一弹指唤出一团光试图去照亮虫子藏身的地方,却被虫子狠狠瞪了一眼——或者是她觉得自己被瞪了一眼。没能在奥列格那里沾到便宜的战士跑来对着光球撒气,试图张嘴去啃,却只啃到一嘴空气。
虫子再次看了这几人一眼,悠悠地爬走了。